第13届#法罗岛电影节#主竞赛单元第5个放映日为大家带来《潜水钟与蝴蝶》,下面为大家带来前线被困住的灵魂们超脱束缚的评价了!
飞飞:叙事方式阻碍了情景的构建。
法罗岛帝国皇后:形式上给我幼小的心灵造成刻骨铭心的冲击。
巴黎小情歌:大量主观镜头的运用参与到叙述,确实导演功力可见一斑。
我们敏熙:视觉上摆出姿态,但剧本没跟上。
而且随着影片进行,选择放弃全程主观镜头,更像是导演没法这样拍下去了。
George:相比导演,感觉演员和配乐更可圈可点,不过还是有点不过不失。
康复师说elle的模特越来越瘦的一瞬间,有了一种很美妙奇特的感受。
松野空松:非常喜欢开头的第一人称主观镜头,由于摄像机和屏幕的存在,使得潜水钟这个意象具象化,摄像机的灵动性就是蝴蝶,可惜的是太短了,后面略平庸。
蝠蝠:躯体被封印,思绪却在恣意纷飞,人的思想是无法被囚禁的。
把第一人称视角用在关于人类冲破生命桎梏束缚的主题上,总比用在FPS枪战类电影上寓意要好得多。
RIVER:越看到后面越觉得带给我感动的是文本本身,有种不可名状的轻盈。
主观镜头的插入让电影有点儿支离破碎,削弱了表演本身的厚度,也没有带来视觉上的震撼或触动,实为败笔。
Outisss:很喜欢的一部电影,很适合在伴晚打开电脑慢慢欣赏,最喜欢的一段还是男主靠着眨眼写出文字的时候,在思维深处暗自呢喃,可惜的是到了后面就慢慢变得平平无奇了,给我带来惊艳的还是电影前半部分。
果树:独白的形式,让人联想起贾曼的《蓝》。
不过丰富的画面,衬合着“心里有自由的蝴蝶”这一主题,比《蓝》更加向上与治愈人心。
其实这样的电影很难拍(有限的场景和受限的表现手法),更加反映出导演的功力。
盆满钵满赵+:喜欢,悲凉底色下却用了如此浪漫美好、童话般的装饰(配乐摄影太优秀了),大概因为电影是用来造梦的吧,才让他的那些想象、回忆、想法以如此美好的方式跃然于屏幕之上。
人是可以仅仅靠想象力和回忆活下去的。
莫扎特仑苏:潜水钟束缚着躯体,灵魂却蝴蝶般的破蛹而出。
整个故事在吉恩的现实处境与潜意识间徘徊,我一边为生命感动一边感叹命运的残酷。
但觉得电影表现得不是很好,如同藏匿在文本之下般缺少影像的魅力,像是给原著打广告。
欧.尹:闭锁症候、瘫卧于床如困于潜水钟,挣扎呼喊,无从与外界联结;回溯生命、感知亲情似寄于蝴蝶,驰骋想象,有缘同内心和解。
影片写意的构图和剪辑同大量主观镜头的运用相配合,将观众不知不觉代入主人公的内心世界,绝妙的配乐更增色不少。
可惜到后半程未免有些乏力,故事没能讲得更深,四百击再现虽予以影迷惊喜,却也恰恰说明此处导演之技穷也。
杰夫江:对于这个故事来说电影是多么合适的载体。
多米尼克的左眼从信号灯变成了电影眼,于是只需通过凝视就可以讲述言语。
影像又一次完成了它之所以存在的一大意义——使我们日常官能性的视听经验陌生化。
继续深入来说,沉入深海的潜水钟和在想象空间里飞舞的蝴蝶,难道不是像极了影像本体的洞穴之喻吗?
毕竟假如有一天我们只有眼球能活动了,我们还能继续做的事,恐怕也只有看电影了吧。
曲有误:男主凭借这部电影拿了凯撒影帝,我只能说凯撒真是什么臭鱼烂虾都要,初看简介可能会很期待,中风病人与世界的无声,高难度,大空间,然而大部分时间的主观镜头无疑让这一切成为泡沫,其余时间里的表演也是鸡肋,说到主观镜头,我是看不出来和非主观镜头之间的联系是?
看来看去更像是导演强行炫技失败,而且最失败的一点是完全感受不到创作《潜水钟》的心路,照猫画虎,不伦不类,一次导演失败的矫情呻吟。
子夜无人:不太明白导演要诉诸的意图在哪里,比起《当黑夜降临》的稳扎稳打,功力甚至有退步。
无法跟完全程又没有在视觉上真正给予太多惊艳感和想象力的主观镜头,和马利克式时不时飞到宏观宇宙、自然万物中去的非主观镜头,两者的穿插没有什么震慑力,只显出一种力有不逮的窘迫感。
而且拜其所赐,连那种带有剥削性质的、让演员大呼过瘾观众大喊满足的病理演技秀也无法呈现出来。
在这份尴尬的答卷里,既没有潜水钟的光怪陆离,也没有蝴蝶的庸俗美丽。
Bwheat19920313:有些电影就是这样让人默默流下眼泪,有些人生故事就是这样让人久久不可忘怀。
我们天天声称自己是“宇宙的囚徒”,可当我们真正被自己的身体囚禁起来,我们是否还有勇气去面对这个已经在眼前变得支离破碎不可拼凑的世界?
被困在潜水钟里的个体笨重而不可移动,飞翔在蓝天上的蝴蝶轻盈而无拘无束,这两个看似毫无关系得东西之间其实就差了那一只会不停眨动的眼睛以及一颗绝不向生活说不的心。
如果我们也能这样面对这个世界,那即使是那堕入海中再也没有踪迹的冰川,也可以突然飞旋起来回到原点。
敢与这世间搏斗,即使最后落得满身伤痕无奈离场,在隐入黑暗前的最后一刻,苍白的脸上依然是微笑。
从《当黑夜降临》到《潜水钟与蝴蝶》到《永恒之门》,朱利安·施纳贝尔的传记电影没有一次让我失望,他永远是我心里最好的导演。
#FIFF13#DAY5的主竞赛场刊评分将在稍后为大家释出,请大家拭目以待了。
在大年30這天看完這部電影。
一個人靜靜地坐在筆記本前,專注的,孤獨的,看完它。
片子開頭就像一塊磁石,把我牢牢吸住。
晃動的主觀鏡頭,那只努力試著張開,想要看清楚這世界的眼睛。
他的意識,他的心理仍然存活著。
讓。
他用字母告訴女護士說:我想要死。
他的眼睛像被什么物體粘住,模糊著。
后來被縫合的右眼再也無法隨意瀏覽這個世間,只剩一只左眼不停的轉動,上下左右,企望看清楚每個角落。
這是多么奢侈的事情。
他哭。
當前妻來看他。
鏡頭從清晰慢慢轉向模糊的時候我明白了,是他的眼淚糊住了僅剩的左眼。
妻子說:你不要哭。
可是他到底能做什么。
要做什么才能維持生存下去的信念呢。
他選擇寫作。
寫作。
是最好的選擇。
把靈魂都注入到紙張之中,像一種釋放一種解脫,讓身體不要那樣沉重和疲憊。
多好。
他還活著。
還可以說這個生的故事。
生,真是我們的幸福。
影片從頭至尾時時出現旁人與他用字母拼寫來溝通的場景。
他們將字母一一按順序說出口,他則以左眼的眨動做選擇。
眨一下,表示是。
兩下,表是否。
他保有他的想象力,以及他的記憶。
他的身體雖然一直僵直在醫院的病床上,輪椅上,甚至游泳池里,而他的心卻暢游在無比廣闊的世界。
父親遲來的電話,他的面孔因焦急難過而扭曲。
我知道那一刻如果他還能發出聲音,他必定號啕大哭。
父親在電話彼端哭泣,他讓護士對父親說,不要哭。
可是可是,他們還能如何。
他們哭。
我也哭。
不要等到一切都失去了,才追悔,才懂得要珍惜的沒有珍惜。
用勁全力生活下去吧。
生,真是我們的幸福。
我以前管过一床病人,接着呼吸机以维持着生命,有一次半夜查房,她的护工在一边流涎大睡,护士很严厉地说,这痰明明很多,她就是偷懒,等着积累到一起了才清理。
我俯身下去看,那老人睁大着眼睛,眼神中情绪复杂,喉咙间呼呼发出声音。
护工后来醒来了,一边解释,一边配合着扯点卫生纸擦拭老人。
后来我得知,这个老人在这张病床上已经躺了3年了,而一直到我离去,她依然还在躺着。
那么漫长的空白时间里, 她会想什么呢?
我们的医疗现状,没有办法给她一个愿意耐心的,认为这是挑战性工作的玛丽里悉心照料她。
她即使在倒下之前是一位大学教师,儿女成群,可是终其最后,她也不是让,最后还能写下一本书,她的儿女已经厌倦于她的顽强生命力,在我轮转的三个月期间我甚至只见过她的一位孙儿来访。
有时候同护士聊天起来,她们说,这个老人,会经常性的用眼神和喉间发音控诉护工对她的怠慢。
说实话,我早年是抱着一种如此十分浪费医疗资源的想法,在我看来,如有一天,我得了闭锁综合征瘫痪在床不能动弹,那么我也许会早早在遗嘱里写下早死早超生的字句。
也因此,在我早年的从医生涯里面,我对病人家属的谈话,很多时候尖锐直接的将未来的艰难处境直言告知。
偶尔,我的眼前会闪现那位半夜被吸痰者的眼神,固执、茫然、喉间有嘶嘶声似乎欲表达,而当我们接上管道后,一切又恢复平静了,死一般的平静。
有谁能想到海一样的沉溺下面有人在拖曳着沉重的潜水钟呢?
书我早年看过,然而我并不为这本生命所写就的书感动,翻了两页就放弃了,序言里的那些描述甚至不能打动我。
近期自己为失眠所困扰,迷迷糊糊地回家后打开这部影片来看,那种沉闷的情绪弥漫开来,我很快地就入睡了,在梦中, 我若潜水钟。
那位瘫痪在床的老人心中也有蝴蝶吧,只可惜,没有人愿意俯身下去,观察她的眼神转动数年如一日。
又一个死亡前题材。
话说曾经生活要有多得意就有多得意地原法国版Elle主编Jean Do Bauby中年突然中风,身体失去知觉,浑身上下只有左眼可以眨巴。
于是就靠着只眼睛,写成了一部书 “The diving bell and the butterfly" 一开始在豆瓣上看到这个小说, 然后得知拍成电影。
永不让我失望的Laemmle Theatre如期上映。
原来不理解标题中的两个名词是什么意思。
看了电影就理解了,身躯无力完全失控压抑沉闷就像一个潜水钟,思维却仍然流淌飞跃彩色自由像一只蝴蝶。
电影拍得很意识流,故事发展到哪里就拍到哪里,好像没有特意安排, 完全let it be. 虚实交错,而且往往是转换的残酷生硬,多次在回忆或者想象美好生活或者想象的时候音乐嘎然而止,镜头拉回现实的病体身躯,睁大的清楚血丝的眼睛特写。
真实的伤人。
没有跌宕的故事情节,没有好人坏人手枪特技,只有深深浅浅的感情,生命和死亡。
竟也颇有浪漫的色彩。
特别要说,爸爸的老演员出场两次,表演实在完美。
白天刚和朋友聊完因果轮回,她给我推荐了这部电影 - 于我理解一部关于轮回和人生课题的电影。
略过赞美这部电影精致以及过于专业的部分。
男主曾经意气风发 情人无数,突如其来的横祸改变一切。
电影中很多自然无声的影射,像极了我们生活中那些在突发事件来前 好的、坏的感知。
我们都在为日后的果种今日的因。
关于他的病,在回忆中和情人去圣地过周末的那一段有很强的呼应:对圣母玛利亚的不尊敬(他提到了“瘫痪”)众人与他对视、像极了神父的商店老板(尤其是那句当老板用极似神父的眼神看着他时,他问道“我们认识吗?
”)和之后他得病、众人为他祈祷、去教堂向神父忏悔一一对应,轮回一。
除了周末情人还有一位他自认为很爱的情人,自述里也有讲到他曾经女人无数,但都不认真除了那一位与他通话的情人。
但患病后除了妻子其他人都从未露面,到最后才隐隐看到情人的影子。
与他之前放浪形骸的生活形成了强烈对比,因曾经的玩乐态度 ,形成了如今的轮回二。
关于父亲最后那句“我也是困在潜水钟里的人” 更深层次的人生解读: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课题,只是以不同的方式呈现。
每个人都逃不过必修课,他父亲是主动的,他是被动的。
里面还有特别多细腻的人性刻画自然而生动:认识几天就出于善良开始在乎他的语言师,耐心走进他精神世界的记录女人,抱着他游泳并问他这个姿势舒服吗的男护士....在他回忆的过程中抛出了很多疑问他自己也给了一些答案,深刻的爱与伤痛总是潜伏在看似平和的表层下,“我希望他们以后也有很多很多的蝴蝶” 如果他早些有自修的觉悟,会不会事情变得不一样?
记录女人吸了一口烟后说“你曾经好幸福” 如果他在这一切发生之前就如此反思,会不会改变人生?
可惜人生总是没有如果,抱着一颗善良真诚和懂得尊重畏戒的心,就算课题来了,也可以好好睡觉。
晚安。
在让多米尼克鲍比去世的那一年,他曾经对前妻说,“希望有一天在银幕上看到他自己的故事。
”但是他只等来了自传《潜水钟与蝴蝶》的出版,在该书面世的两天后,他告别了人世。
这位前ELLE杂志的主编在一次意外中风之后,全身瘫痪,不能说话,不能进食,甚至无法呼吸,当眼科医生像缝袜子一样把他的那只“在生理上没有作用”的右眼缝起来之后,他与这个世界联系的唯一通道就是那只模糊的左眼——眨一下是肯定,眨两下是否定。
“我想去死”这是他用“眨眼”的方法“说”出的第一句话。
但他用最后拥有的东西:记忆和想象写出了自传《潜水钟与蝴蝶》,它告诉人们尽管人中风后脸可以丑得像是装在甲醛瓶内的标本,也无法赶走停在鼻尖上的苍蝇,但是思想却是可以让你摆脱这垂死的皮囊。
当人无能为力时,这种达观的态度能让人活下去。
不过,这影片包括书的主旨应该不是一种简单的励志:活下去是硬道理,或者要所谓的身残志坚。
而是主人公面对突如其来的意外,坠入黑暗和痛苦后,灵魂开窍,骤然出现的对于人生反思,这类沉重打击后的反思是最具意义的,尤其是当它与死亡十分接近,同时外界对他干扰的途径被切除自我陷入孤独时,除了眨眼他无法与人交流。
所以,导演施纳贝尔说,《潜水钟与蝴蝶》像是一个能够帮助你掌握自己死亡的自救装置。
透过本片,我们还看到一个行将离开这个世界的人对于我们所生活的世界的一个基本看法:它是美好,值得我们活的,所以,我们要学习如何活得更好。
就像中风了,身体不能动了,但思想依然可以像蝴蝶一样的飞翔,绝处逢生不仅是活而已,而是活得让自己觉得有滋味。
所以,我们可以看到走廊灯塔;那些风中金黄的草;蓝天;海边嬉戏的孩子。
画家导演施纳贝尔在绘画上的才能也赋予了本片,当然,这或许也要感谢他的合作伙伴摄影师亚努斯卡明斯基。
他曾经担纲《小巨人》、《少数派报告》等片的摄影。
作为影片的男主角,这次马修阿马利克或许是最奇特的男主角。
在戏中没有动作,少有对手戏(闪回镜头有一些对手戏),甚至镜头极少对着他拍摄,但他用性感声音,嘲讽的语气、尖酸的语词来承担角色的功能——他是影片前台的喜剧演员。
说到这些精彩的画外音要感谢导演的坚持,他坚持用法语而不是英语来拍《潜水钟与蝴蝶》以保证影片的原汁原味。
画外音不时的补充着在思想上自由的让多对事物的看法。
比如当他看到床前漂亮的女护士时,让多的画外音说,“天哪,我是在天堂。
”他是唐璜,尽管他已经躺在床上,身上唯一能动的只有他的眼球,主人公的性格特征就出来了。
此外,影片有三分之一都是让多米尼克鲍比的视角,那个模糊的病房,走马灯般的医生、护士、朋友、亲人,我们透过让多来审视这个世界:美好与无奈。
也更切身的体会到了痛苦:因为导演成功地把观众和让多米尼克鲍比一样被命运捆绑固定在轮椅上动弹不得。
《潜水钟与蝴蝶》电影剧本文/〔英国〕罗纳德·哈伍德译/罗德赛内景,让-多的房间,海军医院,白天黑暗。
寂静。
黑暗缓慢地渐渐变亮。
从较远处隐约传来两个人的对话,声音很轻,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断断续续的低语。
接下来,镜头突然拉近——一个女声(急切地):看!
他醒了。
一个男声:快叫科舍东医生,快点。
几乎同时——女声:科舍东医生,请到119房间,科舍东医生,请到119房间。
突然闪现两名护士的脸,一个男的,一个女的。
然后很快再次转入黑暗。
男声:嗨,嗨,让-多米尼克,睁开眼睛。
眼睛眨动的视角,画面逐渐展开:一个小而简陋的病房,床边护士们俯视的脸,她们正关切地看着床上的病人,镜头转向病人。
镜头中的病人就是让-多米尼克·博比,昵称让-多。
他睁开眼睛,最先看到床尾,然后看到黄色床单上自己蜷曲、瘫瘦的手,悬挂在他上方的输液架,接下来看到两个护士,正微笑着俯身靠近他。
女护士拍了拍他的脸颊。
女护士(温柔地):让-多米尼克?
(主观视角,眼睛眨动)别闭眼,别闭眼,睁开眼睛,你睡很久了,现在醒过来了,能听到我说话吗?
短暂的沉默,然后听到开、关门的声音。
另一个人的身影出现在床边,护士们把他让到床头。
他是科舍东医生,30多岁,英俊,自信;他身穿白大褂,脖子上挂着听诊器。
他俯身看向让-多。
科舍东医生:博比先生?
很好。
现在,睁大你的眼睛——尽量保持着睁大——好样的——医生的检眼镜的光直射让-多的眼睛。
光束非常刺眼。
他把灯关掉。
科舍东医生(继续,慢慢地,安慰地):别害怕,你是在医院里。
我是科舍东医生。
她们都是护士。
我们会在这里照顾你。
你还记得发生了什么事吗?
内景,车内,白天快速闪现:一个小男孩(泰奥菲勒)的脸,充满恐惧。
他坐在司机(看不见)的旁边。
内景,让-多的房间,海军医院,白天如前——科舍东和护士们。
让-多的声音(低声):记不清了。
科舍东医生(缓慢但清晰地):你还记得发生了什么事吗?
让-多的声音:我说了,记不清了。
科舍东努力安抚着他的焦虑。
科舍东医生(温柔地):你是在贝尔克海军医院,这里是诺曼底的海边。
之前你在巴黎接受治疗,然后转到这儿。
你记得吗?
让-多的声音:我不太记得。
科舍东医生忧心忡忡地看了看护士们。
科舍东医生:是这样,让-多米尼克,你中风了,昏迷了近三个星期。
但现在你醒过来了,你会好起来的,我向你保证。
我需要给你做一两个简单的测试,希望你眼睛能一直看着我。
让-多的眼睛追随着科舍东,他慢慢地沿着床边移动到床尾,然后走到另一侧。
科舍东医生(继续):很好。
你明白我说的吗?
让-多的声音:当然,我能明白。
科舍东医生:我说眨眼时,你就眨一下眼。
(眨了一下眼)非常好。
现在告诉我你的名字。
让-多的声音:让-多米尼克·博比。
科舍东医生:来吧,试试,努力试试,说出你的名字。
让-多的声音:我刚才说过了。
科舍东医生:试着说出你孩子们的名字。
让-多的声音:塞莱斯特,泰奥菲勒。
科舍东医生看了看护士们,他们也显然有些着急。
科舍东再次转向让-多。
科舍东医生:好吧,别着急。
这是一个缓慢的过程。
你的语言功能会恢复的。
让-多的声音:难道我不能说话了吗?
这时科舍东医生和护士们已经离开床边,走到角落里,背对着让-多低声讨论着。
让-多的声音(继续):你们怎么听不到我说话?
(恐惧地意识到)哦,天哪。
我说不出话了。
(他看着自己蜷缩、无力的手)我不能动了。
发生了什么事?
我记不清了——我——我——(无声地呼喊着)我是让-多米尼克·博比。
(科舍东医生和护士们仍在继续讨论)哦,我的天哪——(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好吧,好吧,我中风了——我的语言能力会恢复的——我的记忆力会恢复的——(变得昏昏欲睡)——我要有耐心——哦,天哪——好吧,好吧——我相信你——我相信——我相信——他的声音逐渐消失,眼睛闭上了。
(黑出)内景,让-多的房间,海军医院,白天黑暗。
教堂开始敲钟,钟声响了七下。
让-多慢慢睁开眼睛,看到黎明的第一束曙光,穿过一扇窗户的破旧窗帘照进来。
他的目光看向床边的墙壁,墙上挂着各种物件:有两张孩子的照片,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有两三张漂亮女人的签名照(其中一个是西尔维);有孩子们的画,一张米老鼠的画尤为显眼;还有几十张祝他早日康复的心意卡;门边还挂着一个对讲机。
接下来,在靠床的墙上看到一个玻璃镜框,里面有一本杂志的封面,封面是两个摆着造型的漂亮模特。
但同时他也在玻璃镜框中看到自己非常模糊的镜像——一个卧床的身影和两只凝视的眼睛。
钟声结束了。
他的眼睛盯在镜像上。
门开了,女护士匆忙地走进来。
女护士:早安,博比先生。
她走到窗前轻轻拉开窗帘,让早晨的阳光直射进来。
随着大量阳光的照入,玻璃镜框中他的映像消失了。
她满脸笑容地转向床。
女护士(继续):来,让我们看一下,(检查输液点滴和切开的气管)你昨晚干嘛了?
让-多的声音:我飞了趟纽约。
你干嘛了?
女护士:(填着图表)你现在状态不错。
今天早上有一个重要的人来看你,是你的神经科医生勒帕热博士。
所以希望你能保持最佳状态。
她走到床尾的电视机前,打开电视后离开。
电视屏幕上一只青蛙正在跳跃、游泳、不停地蹦高,轻快的配乐与它的动作很合拍。
让-多的声音:如果我能变成那只青蛙就好了。
他闭上眼睛。
屏幕变黑。
他再次睁开眼睛——门猛地打开,勒帕热医生微笑着走了进来。
他看上去50多岁,像个大叔,亲切和善,感觉很温和。
跟在他身后的是科舍东医生和两个护士。
勒帕热医生:(边进门边说)早上好,早上好。
我叫阿兰·勒帕热,是你的神经科医生。
当然你已经认识科舍东医生了。
(坐在床边)让-多米尼克——哦,不对,你的朋友们叫你让-多,所以我也叫你让-多吧,因为我希望你也把我当成你的朋友。
作为你的朋友……(微笑,然后变得严肃)让-多,我很清楚你将面临着什么样的困难。
我知道没有人向你详细解释过你的病情。
好吧,这是我的工作。
是的,是我的工作。
(面带伤感,微笑着承担了这个责任)你经历了脑卒中,这导致你的脑干丧失了功能。
脑干是人体内部计算机的重要组成部分,是连接大脑和脊髓的桥梁。
要是在过去,我们会诊断你遭受了一次严重的中风,而这种严重中风活下来的可能性几乎没有。
但现在复苏技术发展了,我们能够延长生命。
让-多的声音:这样活着也算生命?
勒帕热医生(打断):是的,延长生命,我实话实说,你已全身瘫痪。
而且,你肯定也意识到了,你也不能说话了。
(让他正视这个现实)你现在的病症就是我们所称的“闭锁综合症”。
(非常清晰地)“闭锁综合症”。
他这么说,也是为了打消一切幻想和悬念。
让-多的声音:(喘息)噢,天哪,诺瓦蒂埃·德·维尔福。
插入19世纪诺瓦蒂埃的图像。
勒帕热医生:这对你来说几乎是绝望的,你的病情非常罕见,非常罕见。
而且我们对病因毫无头绪。
你不抽烟,也不是一个酗酒者。
所以,这一切是突如其来的。
但是目前看来,除了全身瘫痪外,你的其他机能都很正常。
让-多的声音:正常?
勒帕热医生(打断):所以还有希望。
是的,还有希望。
我们知道你的头脑是清醒的,大脑运转正常。
你能够正常思维,理解我们提出的要求。
你的眼睛可以追随我们转动,尽管你的右眼看着并不乐观——(他翻看让-多的眼睛,画面稍微扭曲)但我会再请其他医生会诊的。
好吧,接下来,我们希望你能好好休息几天。
他直起身。
让-多的声音:那你觉得我现在是在干嘛呢?
勒帕热医生:——当你恢复得好一些时,会有两个年轻漂亮的女士来看你。
我真羡慕你,因为我说的漂亮是真漂亮。
她们是治疗师,有本事创造奇迹。
所以,就像我说的,还有希望。
我很快还会再来的。
你会得到很好的照顾。
非常好的照顾。
当他与记笔记的科舍东医生交换意见时——让-多的声音(回响):闭锁综合症——冒水泡的声音。
(他眨眼间切至)外景,深绿色大海,白天非常大的水声。
在浑浊的绿色海水中,一个闪亮的银色潜水钟缓缓下降。
当潜水钟完全沉入水中时,寂静无声。
让-多的脸出现在舷窗处,但因他慌乱中呼出的雾气蒙住了玻璃,脸部模糊不清。
他绝望地用拳头敲打舷窗。
这时——一个女性声音:让-多?
内景,让-多的房间,海军医院,白天两个身穿白大褂非常漂亮的年轻女士并排站在床边。
一个是桑德琳,小巧、迷人,理智冷静,似乎性格很坚韧。
另一个是贝亚特丽斯,身材匀称,时髦,紧束腰身的白大褂显露了她的时尚感。
贝亚特丽斯紧盯着他看,而桑德琳则露出灿烂、令人安心的微笑。
让-多的声音:我这是死了,已经进入天堂了吗?
桑德琳:你好,我叫桑德琳。
贝亚特丽斯:我叫贝亚特丽斯。
桑德琳坐在床边的一把椅子上。
贝亚特丽斯站着。
让-多的声音:瞧我这运气!
两个大美女在我床边,我却什么都做不了。
她们的白大褂上都别着同样的胸牌,上面写着“治疗师”。
桑德琳:我听说你能眨眼睛。
所以,我希望你用眨一次眼表示是,眨两次表示否。
(给他看她的胸牌)你能看到上面的字吗?
(让-多眨一次眼)很好,让-多。
贝亚特丽斯:我是物理治疗师,我的首要任务是让你恢复吞咽功能。
所以我会重点训练你的舌头和嘴唇。
让-多的声音:听起来很有趣——桑德琳:我是言语治疗师。
在你能重新说话之前,我必须找到一种和你交流的方法。
贝亚特丽斯:可以坦诚地告诉你,我们两人从未治疗过闭锁综合症患者……让-多的声音:太好了。
贝亚特丽斯:……这意味着我们必须非常努力地工作。
桑德琳:所以我们最好现在就开始吧。
贝亚特丽斯:我就是进来做一下自我介绍。
祝你好运。
桑德琳让贝亚特丽斯离开,然后将注意力转向让-多。
桑德琳:让-多,我想让你知道,这可能是我所接受的最重要的工作,我决心一定要成功。
当然,需要你的帮助和支持。
(微笑)我们从了解你的理解力开始吧。
我来提问,你冋答。
但是,记住,你眨一次眼表示“是”,眨两次眼表示“否”。
准备好了吗?
(让-多眨一次眼;她査看笔记本)很好。
你觉得阳光很刺眼吗?
(眨两次眼)我是男人吗?
(眨两次眼)我是女人吗?
(几次快速眨眼;她轻笑)现在是午夜吗?
(眨两次眼)我们在巴黎吗?
(眨两次眼)我们在贝尔克吗?
(眨一次眼)你记得你中风了吗?
(他眨眼间切至)内景,汽车内,白天快速闪现:泰奥菲勒坐在副驾位置,他满脸惊慌地推开门、跳出车。
内景,让-多的房间,海军医院,白天,接前景桑德琳:我们能用锤子锯木头吗?
(眨两次眼)木头会浮在水上吗?
(眨一次眼)你是Elle杂志的主编吗?
(他眨眼间切至)外景,Elle杂志大楼,巴黎,白天下着雨。
繁忙而嘈杂的街道。
车流中驶出一辆车,停在一个带有“Elle”标志的超现代高层建筑前。
一个门卫撑着伞急忙跑出来,为从后座下来的乘客挡雨。
是让-多,只是被伞遮住了。
让-多的声音:是的,我是Elle杂志的主编——内景,摄影师的工作室,白天从摄影师身后的角度看去,有两个模特(就是玻璃镜框内的封面模特),灯光师和助手们。
模特们摆出拍照造型。
摄影师用宝丽来相机拍照。
摄影师:好,好,就这样保持住,很好,安热莉克,看这边,对了,保持住,把左腿抬高一点,波利娜,好,下巴抬起来些——保持住——太棒了——(他不停地拍照)好了,休息一下。
模特们停止了摆造型,摄影师调整着相机。
让-多站在他身后。
让-多的声音(画外):天哪,那是多么美好的生活。
摄影师从宝丽来相机中取出一张照片递过来。
摄影师:让-多,你觉得这张做封面怎么样?
一个男声(非常唐突):你的右眼已经丧失功能了。
内景,让-多的房间,海军医院,白天穿着白大褂、戴着手术手套的眼科医生梅西耶靠近床边站着,正从一个小软垫盒子里拿针线。
他态度有些粗鲁,一直没正眼看过让-多。
梅西耶医生(缓慢但清晰地,就像面对一个低能儿一样):你能听见我说的话吗?
你的右眼不能正常工作了,我要把它缝起来。
他开始穿手术针。
快速眨眼。
让-多的声音:拜托,不要。
梅西耶医生:很快就好了。
让-多的声音(恐惧地):你别碰我,别碰我。
梅西耶医生:缝起来可以防止角膜溃疡。
我本来早该来看你的,但我一直在度假,去滑雪了。
让-多的声音:我敢打赌,你总是让病人等着。
梅西耶医生:这个时候的圣莫里茨真是太棒了。
虽然人多有点拥挤,但没有什么比顺着山坡滑下,风吹在脸上更爽的了。
你滑雪吗?
让-多的声音:我了解你这种人,傲慢、无情,根本不在乎别人的感受。
对你来说,病人不过就是一份薪水——我当然滑雪,我的滑雪板就在床下。
梅西耶医生:咱们开始吧。
(似乎有点幸灾乐祸)你不会感到疼的。
他开始缝合让-多的右眼,镜头拍摄着缝合过程。
很快,半个画面变黑了。
他闭上了另一只健康的眼,画面完全变黑。
让-多的声音:现在,请不要……天哪,拜托。
当他再次睁开眼睛时,视野发生了变化。
摄影机换了镜头。
梅西耶医生完成了缝合。
梅西耶医生:太完美了,自我感觉非常好。
(收拾他的工具,一直没看让-多)六个月后我再来复查。
(仍然没有看他)你眼睛没有重影吧?
让-多的声音:(无奈地眨了两次眼)没有。
就在梅西耶医生转身走向门口时,门被猛然推开。
勒帕热医生和科舍东医生带着一大群穿白大褂的人涌入房间,勒帕热医生推着一把轮椅。
勒帕热医生:早上好,早上好。
梅西耶医生不满地从人群中挤了出去。
让-多的声音:你好,你好。
又来折磨我了?
医生们与护士、护工和学生一起来到床边,把他围在中间。
勒帕热医生俯身看向他。
勒帕热医生(一如既往地开朗):嗯,不错,他给你做完眼睛啦。
他还是那么迷人吗?
(笑了笑,指着穿白大褂的人)这些都是我的学生,你不用在意。
(低声对学生们说)我们先给他穿上衣服,提升一下士气。
(对让-多)马上要给你一个特大的惊喜。
一个意想不到的惊喜。
让-多的声音:我猜猜看,你们是想缝上我的另一只眼睛吧。
护士们拿来一件格子衫、一件松垮的羊毛衫和旧裤子。
让-多的声音(继续):我肯定是疯了。
看到我的格子衬衫和旧裤子我想哭,如果控制不了流口水,我宁愿还是流在羊毛衫上。
勒帕热和科舍东面带微笑站在床尾,当毛衣套住让-多头的时候,他们暂时被遮住了。
勒帕热医生(笑容满面):时髦,非常非常有派。
现在来试试这把轮椅怎么样。
(对其他人)继续,继续。
两名助理站在让-多的两侧,抓住他的肩膀,把他从床上抬起来,然后放进轮椅。
科舍东医生:太好了!
勒帕热医生:推着你来回走走,怎么样?
(对让-多)我想确认一下,这样坐着不会引发无法控制的肌肉痉挛。
抱歉,请耐心一点,多包涵。
他在小房间里来回推轮椅。
科舍东医生:给他的头后面加一个垫子。
一个垫子放在他头后,他的视角改变了。
在场的所有人都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一个护士正要鼓掌,却又停住了。
勒帕热医生:非常好,非常好。
(满脸笑容地对让-多)你可以操控这把轮椅了。
让-多的声音:你可以操控这把轮椅。
这听起来像是终身监禁的判决。
勒帕热医生:这可是个好消息,确实是个好消息。
(对护士们)毯子。
不能让他受凉。
他们给让-多盖上毯子。
内景,电梯,海军医院,白天电梯下降。
电梯里的一侧有一整面镜子,但勒帕热、科舍东和一个护工挡住了大部分镜面,让-多只能从镜子里看到自己搭在轮椅扶手上毫无活力的双手和盖在腿上的毯子。
电梯抖动着停下来。
勒帕热医生:马上就要见证大惊喜了。
内景,医院大厅,白天大厅宽敞且回声很大。
一些坐在轮椅上和躺在担架上的病人匆匆穿梭在大厅中。
大厅有一整面墙都装着玻璃门橱柜。
有一面彩绘玻璃窗上描绘着拿破仑三世的妻子、本医院的赞助者欧仁妮皇后。
在勒帕热和科舍东的陪同下,服务员缓缓推着让-多走出电梯,沿着大厅朝远处两扇敞开的门走去,门外洒满冬日的阳光。
经过玻璃橱柜时,他偶然在玻璃上瞥见自己的镜像:嘴角歪扭,头发凌乱,一只眼被缝上了,另一只凸起瞪着。
随着移动,连排的玻璃橱柜上间歇性地出现这个镜像,一次又一次,似乎像一幅立体派画作。
让-多的声音:天哪,那是谁啊?
是个怪物!
不,不,那就是我!
难道这就是给我的惊喜?
让我看看自己现在的尊容?
我看起来简直像是刚从福尔马林液里捞出来的。
天啊,如果他们能听见我说话就好了!
我不想要这个!
我不想看到自己!
让-多和他的随行人员朝着两扇敞开的门移动,玻璃橱柜上映出他们的最后一幅镜像。
轮椅从敞开的两扇门推出,来到苍白的阳光下。
外景,医院露台,白天让-多穿过两扇门,来到一个铺着瓷砖能够俯瞰灰色海洋的开阔露台。
露台上几乎空无一人,只有一个优雅的女子站在不远处,阳光从背后照着她。
让-多的声音(低语):西尔维。
他的轮椅被慢慢推向她。
她转身向前迈了一步,但又停下来,努力控制自己看到他的激动情绪。
她叫西尔维·拉罗什富科,30多岁,身材苗条而充满生命力。
她凝视着他,眼神无尽悲伤。
勒帕热医生走向西尔维,看着让-多。
勒帕热医生:难道这不是个特大惊喜吗,让-多?
第一个来探视你的是你的妻子。
让-多的声音:她不是我妻子。
她是我孩子们的母亲。
勒帕热医生(对西尔维):我们走了,你们单独聊吧。
他知道一切,了解所有的病情。
如果你有问题,用“是与否”句型提问,他会眨眼。
眨一下为“是”,两下为“否”。
你们继续聊吧。
相信你们会有很多话要说……他停下来,意识到自己有点语无伦次,于是迅速离开,其他人也紧随其后。
海浪轻柔的拍打声。
一阵微风吹拂西尔维的发丝。
她靠近他,轻轻地抚摸着他的脸频。
让-多的声音:要是我能感受到这些爱抚就好了。
她是个精力充沛、活泼开朗的女人,但现在显得有些拘谨。
让-多的声音(继续):是的,你在极力不让我知道我看上去有多吓人,但我知道的,我已经见过自己的形象了。
西尔维(有些无措):噢,亲爱的。
沉默。
让-多的声音:跟我说说话,西尔维。
我现在只有听的功能了。
我非常渴望听到你的声音。
短暂的沉默。
她跪在他身边。
西尔维:他们告诉了我你的情况——(深吸一口气)每个人都送上了他们的爱和祈祷。
(短暂的沉默)我没带孩子们来。
我觉得我应该先见见你。
他们俩都很好。
他们很想你。
塞莱斯特每晚都为你祈祷。
你想见他们吗?
眨一次眼表示是,两次表示不是——(让-多眨一次眼)你想见他们。
(眨一次眼)实际上,我们认识的每个人都在为你祈祷。
即使有些人不信神。
(她微笑)哦。
洛朗想来看你。
你想见他吗?
(眨一次眼)我会告诉他。
虽然他不怎么联系我。
你的朋友们都离开我了,所有的朋友。
大家都站在你这边。
然后——然后就是她。
我想这是很自然的。
这让我很生气,但我没办法。
让-多的声音(眨两次眼):不,不,都是我的错,我是个混蛋。
短暂的沉默。
西尔维(尴尬地):她——她来看过你吗?
(让-多眨两次眼)你父亲身体不太好,不能来这么远的地方。
(眨一次眼)我见过言语治疗师桑德琳了,我很喜欢她。
她认为她可以帮助你。
沉默。
远处传来火车的声音。
她冲动地抓住他瘫痪的手,轻轻地吻了很长时间。
让-多的声音:要是我能感受到这个吻多好。
西尔维(抬头看着他):我很高兴我们能保持朋友关系。
你呢?
高兴吗?
让-多眨一次眼。
她凝视着他。
沉默。
然后——让-多的声音:我陷入了绝望。
泪水涌起,她的形象变得模糊。
西尔维:你别哭啊。
外景,贝尔克火车站,白天凄凉。
陌生。
孤独。
西尔维孤独地站在空旷的月台上,泪水顺着脸颊流下。
在对面的月台上,一个男人牵着一个男孩。
让-多的声音:我能想象到她现在的心情。
我去过贝尔克车站。
那儿是世界上最令人伤感的地方,至少小时候来这里度假是这样的。
贝尔克,天哪,夏季的终结地。
我和父亲在那儿等候回巴黎的火车。
那时车站周围很荒凉,现在会更凄凉。
(远处传来火车的声音;男孩在蹦跳着玩球)我对她和孩子们没有尽到做丈夫和父亲的责任。
而现在已经永远没有机会弥补了。
永远没有了。
哦,天哪。
这简直就是地狱。
火车的声音越来越近。
同时——女护士的声音:调皮,调皮,我的手在你腿中间——内景,海军医院的热水浴室,白天治疗浴缸里,让-多身体在水中的模糊影像,护士给他洗头的手的特写。
男护士和女护士翻转着他。
他的视野不断转换,看到天花板、墙壁、房间四周。
其他一些病人也在接受洗浴。
一只瘫痪的手臂、一条无力的腿进入画面。
让-多的声音:翻上翻下的,真是觉得很搞笑。
我42岁了,却像个新生儿一样被摆弄,清洗身子,不停地翻转——(被翻转成面朝下,看着床头和床单)——擦拭我的私密部位并被裹起来。
想不起来上次开怀大笑是什么时候了——(被翻转成背朝下,看到了身边忙碌的护士们)但正如某个诗人所说,只有傻瓜才会在并不可笑时发笑。
内景,让-多的房间,海军医院,白天贝亚特丽斯嘴唇的特写。
贝亚特丽斯:给我个飞吻。
她拿着一面手镜,镜子里映出让-多松弛的嘴。
贝亚特丽斯一只手拿着镜子,另一只手放在他嘴上按摩。
贝亚特丽斯的声音:你明白吗?
一个吻。
我希望你能给我个飞吻。
(她松开他的嘴巴)试试看。
(没有动作)好吧,现在做这个可能还早点儿。
但希望你努力哦。
她收起了镜子。
现在让-多可以看到她了。
贝亚特丽斯:无论是休息或看电视,任何时候,我都希望你能随时练习飞吻,好吗?
(挑逗般地朝他飞吻。
)让-多的声音(眨一次眼):好的。
贝亚特丽斯:还有另一个练习,你也要尽可能多做。
就是不停地试着把舌头滑到上颚后面,这样就能学会吞咽了。
看着——她闭上眼睛,张开嘴巴转动舌头。
看着很性感。
让-多的声音:这太不公平了。
贝亚特丽斯:你试试看。
她拿起镜子。
镜子里映出让-多的嘴。
贝亚特丽斯的声音:张开嘴。
(没有反应)来吧,我帮你——(她托着他的下巴,扒开他的嘴)试着把舌头向后滑。
(没有反应)继续,试试,让-多。
(他的舌头略微移动)太好了,让-多。
很好!
你的舌头动了,太棒了。
每天都要这样练,全天随时随地练,然后你就能吞咽了。
再来一次——(再次略微移动)太神奇了。
她收起镜子,开始左右移动他的头。
贝亚特丽斯:你很快就能自己吞咽了,比你想的要快。
你也可以像这样自己动动头。
(按摩他的脸颊和脖子)能感觉到我的手在你脸上吗?
让-多的声音(眨两次眼):不能。
贝亚特丽斯:没关系,你会感觉到的,会的。
(继续按摩)让-多,我们都很同情你的遭遇。
让-多的声音(被深深触动):相信我,我也有同感。
贝亚特丽斯:在这里遇见你我们感到很荣幸。
我是的忠实读者,很喜欢它。
但是我希望模特们不要太男性化。
(她继续按摩)我要告诉你,我有坚定的信仰,每天都在为你祈祷。
让-多的声音(突然变得激动):哦,天哪,别说了!
这没什么意义。
祈祷没用!
你很清楚,我的肌肉丧失了功能,永远不能吞咽了。
算了吧,现在就放弃,别浪费吋间了。
为别人祈祷吧。
贝亚特丽斯(亲吻他的头,并没注意到他的情绪变化):好吧,明天见。
(他眨眼间切至)外景,深绿色的大海,白天潜水钟沉入水中漫无目的地漂浮。
荒凉。
寂静。
窗口上没有人脸。
它停住,接着——桑德琳的声音:我想让你看看这个——(渐黑)内景,让-多的房间,海军医院,白天画面转到——写在纸板上的大字母在画面上移动。
E T A O I N U S H R P C D Y W V M X B F G J K L Q Z桑德琳的声音:你看到的这些字母,不是我们上学时学的字母表。
这些字母是按照语言中使用频率的高低排列的。
明白吗?
让-多的声音(眨一'次眼):明白。
桑德琳给他看一张新的字母表。
桑德琳:我和许多同事探讨过,希望能制定出一个行之有效的训练体系。
这个体系是这样运行的——比如你想对我说什么,想好之后你就眨眨眼,然后我慢慢地逐个读这个字母表。
当我念到你要表达的单词的第一个字母时,你就眨眼,我会记下这个字母,然后继续下一个字母,以此类推。
有时我会猜到你想说什么,这样就能组词造句了。
另外还有两点要提醒一下,拼好一个单词就眨两下眼,就像按下键盘上的空格键一样;如果出错,就快速眨眼。
好吗?
让-多的声音(眨一次眼):好的。
桑德琳:听起来非常繁琐,但相信我,我们很快就能运用自如。
你的朋友和家人也可以用这个方法,照此看来,你如果想和整个世界交流也不是问题。
你想试试吗?
(让-多眨一次眼)想好了说什么吗?
(片刻后,他眨一次眼)很好。
那么开始吧。
E——(他眨一次眼)E是第一个字母?
(快速眨眼)E不是第一个字母。
(眨一次眼)好。
我知道这很难,我们慢慢来。
E——T——A——O——I——(眨一次眼)I是第一个字母?
(眨两次眼)I是第一个单词?
(眨一下眼)很好。
(她写了下来)E——T——A——O——I——N——U——S——H——R——P——C——D——Y——W——(眨一次眼)W?
W?
(眨一次眼)(她写了下来)E——T——A——O——I——N——U——(眨一次眼)U?
(快速眨眼)不是U。
又错了。
好吧。
让-多的声音:这简直就是个噩梦,根本不可能成功。
他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黑出)外景,深绿色的大海,白天开阔的海面。
浑浊的绿色海水一望无际。
潜水钟漂入镜头。
桑德琳的声音:我们需要大量练习。
明天从头开始。
(渐黑)外景,露台,白天睁开眼睛——让-多的视角看到灰色天空下的海滩。
桑德琳的声音:让-多,有一个老朋友来看你了。
轮椅转动,他看到一个戴眼镜的学者模样的男子,皮埃尔,50多岁。
可以听到他走过来的脚步声。
这是一个有些神经质、神情专注的人。
让-多的声音:我认识你,你是皮埃尔·鲁桑。
鲁桑极力掩饰他的震惊。
鲁桑:不记得我了?
让-多的声音:当然记得。
他眨一次眼。
桑德琳(对鲁桑):他眨一次眼表示“是”,眨两次眼表示“不是”。
需要我回避吗?
让-多的声音(眨两次眼):不用,留在这儿吧。
鲁桑:不用回避。
鲁桑点了一支烟。
鲁桑(继续):我听说你的不幸了,我就想,对,因为我的亲身经历,我一定得来看望你。
在某种程度上,我能感受到你现在所经历的,我觉得我能帮到你。
(他盯着让-多)被劫持的人质生活和你现在的情况没有太大差别,(转向桑德琳)我说得对吗?
桑德琳:人质?
尴尬的沉默。
鲁桑:抱歉,我可以抽烟吗?
桑德琳:你已经在抽了。
鲁桑(对桑德琳说):无论如何,让-多米尼克是好心,把去香港的飞机座位让给了我。
结果不幸的是那架飞机被劫持了,我作为人质,在贝鲁特被关了四年四个月零两周五天七小时。
(他紧张地笑了笑。
)(对让-多)我听说你患了闭锁综合征。
在贝鲁特我被关在一个又小又黑的地窖里,连呼吸都很困难,令人窒息。
我把它称为我的坟墓,真的。
(对桑德琳)我对各种葡萄酒有一定的了解,所以经常在地窖里大声背诵1855年波尔多葡萄酒的分类。
因而我能保持理智,或者说是近似保持理智。
他用旧烟又点燃了一支新烟。
虽然回忆时他在微笑,但那笑容更像是在抽搐。
鲁桑(继续):当然,有时我很绝望,也想到过自杀。
因为生存环境实在恶劣,经常要面对愤怒的殴打,污言秽语的谩骂,而最难忍受的是漫长焦虑的等待。
但最终我活下来了。
之所以能活下来,是因为我坚守住了自己的人性。
这是我唯一能做到的,也是我唯一拥有的。
同样,这也是你唯一拥有的,让-多米尼克。
(热切地)坚守住自己的人性,你就能活下来。
我一定要面对面亲口对你说这些,一定要亲口说。
我知道这听起来似乎很荒谬,但我觉得这是——我觉得这是我的责任。
我每天都告诉自己,人类的精神是不可征服的。
天知道为什么。
它没有理由不可征服。
但它就是不可征服。
(沉默)我来就是为了亲自对你说这些。
再见。
让-多眨一下眼。
桑德琳:再见,谢谢你能来。
鲁桑离开了。
让-多的声音:他从贝鲁特回来我一直没有给他打电话,那时我整天只顾忙于浮华世界时尚杂志主编的工作。
对他的不幸我感到非常内疚。
外景,深绿色的大海,白天一个小型潜水钟沉入深绿色的海底。
让-多的声音:现在他是自由人,而我成了囚徒。
(黑出)内景,让-多的房间,海军医院,白天桑德琳的声音(黑屏画外音):让我们从头开始。
(画面亮起)让-多的视角,桑德琳近景。
桑德琳(慢慢地):E——T——A——O——I(让-多眨一次眼)I。
(他眨两次眼)I是第一个字母?
(眨一次眼)好。
E——T——A——O——I——N——U——S——H——R——P——C——D——Y——W(眨一次眼)W。
E——T——A(眨一次眼)A。
E——T——A——O——I——N(眨一次眼)N。
E——T(眨一次眼)T。
(他眨两次眼)(桑德琳说出单词)I——want——(让-多眨两次眼)你做得非常好,让-多。
你想要什么?
E——T——(眨一次眼)T。
(记下来)E——T——A——O——(眨一次眼)O。
(眨两次眼)“I want to”(我想要)——E——T——A——O——I——N——U——S——H——R——P——C——D——(眨一次眼)D。
(记下来)E——T——A——O——I——(眨一次眼)I。
(记下来)E——(眨一次眼)E。
(她记下来。
眨两次眼)“死”。
“我想死”?
(出人意料的愤怒)你怎么能这么想!
这话太伤人了。
我受不了。
你得想点儿别的。
你不能想死!
让-多的声音:我真的想死,真的想。
桑德琳(声音重叠):这真的让我很生气。
有那么多爱你关心你的人,我虽然只是个陌生人,但也在关心帮助你。
并且你还活着。
所以,不要说你想死的话。
这太恼人了。
这——这太可恶了。
(长时间的沉默,她凶狠地盯着他)你还想继续吗?
(让-多没反放,她站起来)好吧。
我另找时间再来,看看你会不会改变想法。
她转身离开房间,他闭上了眼睛。
(黑出,切至)外景,汽车坟场,白天雪。
寂静。
一台吊车正吊着一辆车的底盘在空中摇摆。
让-多的声音:我再也不说一个字了,再也不说了。
我甚至再也不会眨眼,我被锁住了,就和死了一样。
吊车把车放在一个大的废车堆上,车弹跳了几下停住。
没有声音,雪花飘落,雪继续下着。
但这时传来一个奇怪的声音,一个发条玩具的声音。
外景,医院露台,白天一辆玩具摩托车在桌面上绕圈行驶,就在差点掉下桌时,一只手伸出来接住它。
是洛朗的手。
他42岁,头发蓬乱,有些邋遢,看上去像只棕熊。
椅子上放着一顶头盔。
已经是春天了。
女护士坐在稍远处,正看着图案编织东西,完全没有关注这边。
这地方是露台的延伸区域。
远处的海面上,有一个红白条纹的灯塔。
一架嗡嗡响的轻型飞机在空中盘旋着。
洛朗:希望你喜欢。
我真不知道带什么来好。
我本来想让西尔维给点建议,但——(停顿一下,坐在让-多对面)好久没见到她了,自从——(停顿)我刚买了一辆新的本田火刃。
你都想象不到它提速有多快。
(尴尬的停顿)你知道吗?
有件事我记不太清了。
我们小时候,你是想骑摩托车还是参加一级方程式比赛?
(沉思片刻)我一直对摩托车情有独钟,天晓得怎么会沦落到去做广告了。
(突然)糟了!
我差点忘了——(在口袋里翻找)我在这儿等你的时候,一个小美人过来给了我这个——(从口袋里拿出字母卡、笔和笔记本)她说你情绪很低落。
我说,“这并不让我感到意外”,她又说我得想法让你高兴起来。
(把卡片给让-多看)她告诉了我怎么用。
她说我们可以用这个互相交流。
这对我来说似乎有点复杂。
你想试试吗?
(让-多没有反应。
他坐在让-多对面)好吧。
我读字母,你眨眼,是这样吗?
好吧。
(快速地,不看让-多)E——T——A——O——I——N——U——S——H——R——P——C——D——(停下,抬头看)糟了,我忘了看你有没有眨眼。
再试一次。
我读慢一点——(然而,还是没有看让-多)E——T——A——O——I——N——U——读字母的同时还要看你,这太难了。
(抬头只是盯着让-多。
长时间的沉默)你不想玩吗?
(没有回应)换个更好的视角看海景怎么样?
(对护士喊道)可以挪动他的轮椅吗?
女护士:当然可以。
他把让-多推到一个可以看到海洋和灯塔的位置。
让-多的声音:我太累了。
真高兴不用回答他。
可怜的傻瓜,我们俩都可能淹死。
洛朗:你觉得这里怎么样?
他开始漫无目的地闲逛。
让-多并没跟着他一起动,所以洛朗就在让-多的视线内进进出出。
洛朗(继续):我根本就做不好探视病人的事,经常带葡萄探视病人最后却自己吃掉。
让-多,真倒霉,怎么就让你赶上了。
大家都在谈论你的事。
昨晚在弗洛尔咖啡馆——不,是前天晚上——见到了几个老朋友。
我不知道是谁,只是听到有人说:“听说了吗,让-多·博比现在成植物人了?
”另一个人说:“听说了,完全成了个植物人。
”我当时就想,我得去看他,我打赌他一定不是植物人,我听说他的思维还非常清楚。
他住嘴了,停在让-多的视线范围之外。
让-多转动眼睛,看到洛朗无助且悲伤的表情。
让-多的声音(愤怒):植物人?
植物人?
谁说我是植物人?
谁?
洛朗:我真是个白痴!
天啊,对不起,希望我没让你难过。
你是了解我的。
他转过身凝视着大海。
让-多的声音(愤怒):他们说我是哪种植物?
是胡萝卜、土豆、腌黄瓜,还是什么植物?
洛朗(瞥了一眼让-多):我得快点回去了。
让-多的声音:走吧,快回去吧。
洛朗:来的时候我在高速公路上开到了180。
让-多的声音:不管他们说我是啥植物,我敢打赌我的智商比咖啡馆里的哪个蠢货都高。
去你的,也去他的。
长时间的沉默。
洛朗:我是不是该走了?
别太累着你。
让-多的声音:是的,走吧,走,走。
植物人,植物人?
我真累了。
洛朗:(对护士喊道)我要走了。
(对让-多说)再见,让-多。
你希望我再来吗?
沉默。
洛朗苦笑着,拿起头盔离开了,留下一片孤独的大海。
让-多的声音:(讽刺地)等不及了。
头盔看着还不错。
(他眨眼间切至)内景,让-多的房间,海军医院,夜晚让-多睁着眼睛的特写。
他的视角:电视开着,屏幕上显示着彩条,伴随着刺耳的高频噪音。
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窗帘开着。
墙上挂满了照片。
天花板。
墙上的钟显示是凌晨2:27。
让-多的声音:世界末日到来前会有护士来的。
让-多闭上眼睛的特写。
黑屏,电视声持续响着。
让-多睁开眼睛的特写。
他的视角:和之前一样。
墙上的钟显示是凌晨3:49。
黑暗。
刺耳的电视声终于戛然而止。
他的视角转向一位护士,她终于关掉电视走出房间。
墙上的钟显示是凌晨4:34o黑暗中,月光微微照亮电视屏幕,让-多在屏幕上看到了自己的镜像。
让-多的声音(继续):今天我才醒悟,我这一生就是一连串的擦肩而过——应该爱却没爱的女人,应该抓住却错失的机会,应该珍惜却视而不见的幸福。
就像是一场我早巳知晓结果的比赛,却未能押对赢家。
他闭上眼睛的特写。
黑暗。
有脚步声传来。
他的视角展现:墙上的钟显示凌晨5:01。
护士打开电视,早间节目开始了。
黎明的光线照在窗户上。
让-多闭上眼睛的特写。
(黑出)内景,让-多的房间,海军医院,白天桑德琳走进房间坐下,表情严肃。
桑德琳:你感觉能配合练习了吗?
(让-多没有反应,然后眨一次眼)好。
我不会为我说过的话道歉。
我指的是每一个字。
所以,我不想再听到关于死亡的胡言乱语。
明白吗?
(让-多眨一次眼。
她坐在他旁边)好吧,我们继续训练,让-多。
想一下要说什么。
准备好了就眨一次眼。
(稍后,让-多眨一次眼)我开始了。
(慢慢地)E——T——让-多的声音(眨一次眼):是的。
桑德琳:T。
E——T——A——O——I——N——U——S——H——让-多的声音(眨一次眼):是的。
桑德琳:H。
E——T——A——让-多的声音(眨一次眼):是的。
桑德琳:T——H——A——。
E——T——A——O——I——N——让-多的声音(眨一次眼):是的。
桑德琳:N。
E——T——A——O——I——N——U——S——H——R——P——C——D——Y——W——V——M——X——B——F——G——J——K——让-多的声音(眨一次眼):是的。
桑德琳:K。
谢谢。
谢谢你?
(看着他,露出微笑)你是想说谢谢吗?
谢谢你?
让-多的声音(眨一次眼):是的。
(他眨眼间切至)内景,蝴蝶蛹/外景,一片野花田,白天黑暗而模糊的影像。
片刻静止。
然后,开始有动静。
颤栗。
神秘、预示生命的复苏。
蝶蛹慢慢裂开,明媚的阳光照亮画面。
画面渐渐发生变化。
多彩的夏日。
金色的田野,让人应接不暇的色彩变换。
花儿在微风中摇曳。
镜头突然飞跃起来,不停地在摇摆的野花上空飞翔、盘旋、滑动,同时还可听到被放大的蝴蝶翅膀的拍打声音。
在这美丽而壮观景象的片刻之后——桑德琳的声音:E——T——A——O——I——N——U——S——H——R——P——桑德琳背诵字母表的声音成为后面场景柔和、持续的背景声,她语速和节奏的变换像音乐伴奏,而蝴蝶翅膀的拍打声则像打击乐伴奏。
桑德琳的声音(继续):你在想什么?
让-多的声音:我刚刚意识到,除了我的眼睛,我还有两样东西没有瘫痪。
桑德琳的声音:哪两样?
镜头定格一只色彩斑斓的蝴蝶,它正停在花朵上观看平静水面中自己的倒影。
让-多的声音:我的想象力。
桑德琳的声音:还有呢?
让-多的声音:我的记忆力。
想象力和记忆力是我逃离潜水钟的唯一方式。
蝴蝶起飞。
桑德琳的声音:你的潜水钟?
让-多的声音:没什么。
这是我和自己开的玩笑。
蝴蝶飞翔冲向天空的视角。
桑德琳背诵字母表的声音变得更加清晰。
外景,滑雪场,白天蝴蝶继续飞行的视角,画面出现白雪覆盖的山脉。
字母表背诵像背景音乐一样继续响起。
让-多的声音:我意识到我可以想象任何事情,任何人,任何地方。
插入图像(素材)。
让-多的声音(继续):我可以搭建空中楼阁,偷金羊毛。
一个女人对着镜头展开床单。
让-多的声音(继续):可以拜访我深爱的女人。
让-多和一个女人在海滩上,类似《乱世佳人》中的场景。
让-多的声音(继续):我可以在马提尼克岛的海水中尽情嬉戏,向奥兹曼迪亚斯,万王之王,俯首跪拜——一个黑点迅速从斜坡上冲下来,蝴蝶视角的特写,那是一个滑雪者。
让-多的声音(继续):——我可以想象任何事情,无所不涉。
突然沉默。
镜头拉近——滑雪者——让-多。
他戴着橙色的护目镜和滑雪帽,兴奋地微笑着从斜坡滑下。
让-多的声音(继续):我现在很想记住曾经的自己,那么地英俊潇洒、风度翩翩、魅力四射,极具吸引力——让-多一个急转停下,雪花飞扬。
他把眼镜推到额头上,摘下滑雪帽,微笑着喘息。
让-多的大特写——42岁的他,正值巅峰时期,英姿焕发,身材健美,皮肤晒成古铜色。
让-多的声音(继续):是的,魅力四射,非常英俊,至少有不少人是这么评价的——正在滑雪的让-多开心地大笑。
内景,电梯,海军医院,白天让-多在电梯镜子中的镜像,正面看去,他坐在轮椅上的样子有些吓人,腿上盖着毯子,头垂着,一只眼睛盯着自己,另一只眼睛被扭曲地缝着。
桑德琳站在他身后,看着他。
电梯门打开,镜像消失了。
桑德琳推着让-多走进画面。
他们出来后,电梯门关上。
外景,医院露台,白天在明媚的阳光下,桑德琳坐在让-多对面,手里拿着记录本。
桑德琳(速度加快):E——T——A——O——I——(眨眼,眨两次眼)I。
E——T——A——O——I——N——U——S——H——(他眨一次眼)H。
E——T——A——(眨一次眼)A。
E——T——A——O——I——N——U——S——H——R——P——C——D——Y——W——V——(眨一次眼)我有?
他眨一次眼。
桑德琳继续背诵字母表,并逐字写下让-多的话,现在他们已开启了流畅对话的模式。
背景中,桑德琳背诵字母表的声音很快变成了音乐伴奏。
字母表在《两只老虎》的旋律中不断重复。
让-多的声音:我为自己定下了原则,再也不会顾影自怜了。
桑德琳的声音:听你这么说我太高兴了。
让-多的声音:不止这个。
桑德琳的声音:还有什么?
让-多的声音:我想我找到了让自己振作的动力。
桑德琳的声音:动力?
让-多的声音:是的。
但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
桑德琳的声音:什么忙?
桑德琳:E——T——A——O——I——N——U——S——H——R——P——C他眨一次眼。
(他眨眼间切至)内景,让-多的房间,海军医院,白天桑德琳正在打电话。
桑德琳:请问是贝蒂·米利特吗?
贝蒂的声音:是的,我就是。
桑德琳:我叫桑德琳,是贝尔克海军医院的治疗师。
我是替让-多米尼克·博比给您打电话,他是我的病人。
贝蒂的声音:让-多?
他怎么样啦?
桑德琳看着让-多,把头靠近让-多,让他也可以听到她们的对话。
桑德琳:他很好,但——以下场景交叉切换——内景,罗伯特·拉丰出版公司,白天贝蒂(打断):太可怕了,我听说他完全变成了一个植物人。
一位30多岁的女性克劳德·门迪比尔走进办公室,贝蒂示意她坐下。
克劳德是个深色头发的美女,穿着得体,低调而有品位。
她显得有些矜持、谦逊,脸上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忧伤。
桑德琳的声音:并不完全是这样。
他想知道您是否能帮他一个忙——贝蒂:(对克劳德)等一下。
(对桑德琳)当然,任何事情,任何事情。
桑德琳的声音:他说曾经和您有一个出书的合同,是吗?
贝蒂:他提到这个了?
他能说话?
我以为他不能说。
桑德琳的声音:他可以说,在某种特定的条件下,我稍后再解释。
关于这本书——贝蒂:是的,他和我们有合同,但现在,考虑到目前的情况——桑德琳的声音(打断):他想履行这个合同。
贝蒂:您说什么?
桑德琳(看着让-多并微笑):他想写这本书。
贝蒂(对桑德琳):你没开玩笑吧?
桑德琳:我没开玩笑,他也是认真的。
贝蒂(困惑):但这根本不可能。
克劳德有些诧异地看着贝蒂。
桑德琳的声音:我向您保证,这是可能的,关键是您能找到为他做口述记录的人吗?
(短暂的沉默)这个人必须非常耐心且——(停顿)您还在吗?
贝蒂(目不转睛地盯着克劳德):是的,是的,我还在。
桑德琳的声音:您明白了吗?
必须找那样一个人——贝蒂(打断):是的,我明白。
我会再联系您的。
贝蒂缓缓放下电话。
克劳德抬头微笑着。
贝蒂只是盯着她看。
内景,让-多的房间,海军医院,白天克劳德的特写。
镜头拉远,桑德琳和她一起坐在床边。
克劳德手里拿着字母表。
桑德琳的声音:贝蒂·米利特说克劳德是上天派来的。
她说我打电话时她恰好来到办公室,真是冥冥之中的巧合。
她说没有人比她更适合做这件事了。
克劳德(微笑):贝蒂总是夸大其词。
我还得多练习。
我会和桑德琳合作的。
桑德琳:随时都可以。
背景中,她们背诵字母表的声音。
让-多的声音:也许不会花太长时间。
克劳德:希望不会,因为我想——我想帮到你。
她停顿了一下,气氛有些尴尬。
桑德琳:克劳德已经在贝尔克的酒店租了房间。
也许你们应该讨论一下日常的安排。
背诵字母表的声音逐渐减弱。
让-多的声音:护士们早上五点叫我起来。
我会构思一下要写的内容,然后记住这些内容。
你可以八点来。
克劳德:好的。
让-多的声音:我口述给你,你帮我记录下来。
克劳德:当然。
让-多的声音:谢谢你。
短暂的沉默。
克劳德:我会尽力做好的。
让-多的声音:我知道你会的。
明天可以开始写我的书吗?
外景,投影,白天到夜晚各种画面不断变换,如幻灯片般展示着冰山崩塌、无尽沙漠、巴西雨林等景象。
蝴蝶在前景中快速飞舞、盘旋和滑行。
桑德琳的声音开始背诵字母表,一会儿,克劳德的声音也加入进来,形成二重奏,节奏不太一致,有时甚至有些不和谐。
蝴蝶停在一朵花上。
内景,让-多的房间,海军医院,白天让-多看窗外的视角。
微弱的光线预示着天快亮了。
让-多的声音:透过窗帘的破损边缘,微弱的光线预示着白天的到来。
我的脚跟疼,头重如山,感觉仿佛全身被一个巨大的无形潜水钟禁锢着。
一位护士走进来,拉开窗帘。
窗外。
下着雨。
克劳德在写作。
让-多的声音(继续):我现在的主要任务是在一个孤独的海岸上,撰写这些卧床不起的“旅行笔记”。
让-多的特写。
内景,医院大厅,白天克劳德推着让-多沿走廊向两扇敞开的门走去,玻璃橱柜上映出他们的倒影。
让-多看着彩色玻璃上的欧仁妮皇后。
让-多的声音:这座海军医院曾经是结核病儿童之家。
走廊里飘过身穿条纹裙、头戴黄丝带帽、手拿丝绸阳伞的欧仁妮身影。
这里曾有一个减肥中心,一个学校,传说著名的迪亚吉列夫俄罗斯芭蕾舞团曾在这里排练。
一个镜头中,尼金斯基展示了惊人的腾空跳跃。
让-多的声音(继续):人们说就是在这里,尼金斯基跃起了三米多高。
现在这里再没有人能跳起来了。
病人们躺在担架上或坐在轮椅上。
让-多的声音(继续):如今这里的人都是年迈的,虚弱的,或者像我一样,失去行动和语自能力。
就是一支残疾人军团。
外景,医院露台,白天初夏的阳光。
克劳德推着他沿着空旷的露台走着,这儿有点像安东尼奥尼电影《奇遇》里的景象。
他瞥见一部分宏伟建筑物的外立面及角落。
让-多的声音:我还是喜欢去我称之为“电影城”的地方,那是一个废弃的、人迹稀少的大露台,有着宽阔、纵深的阳台,对面是一片诗意盎然、魅力独特、电影布景般的景观。
外景,贝尔克郊区,远景,白天透过一层薄雾看到的景色。
让-多的声音:我很喜欢看贝尔克的郊区,布局很像火车模型。
克劳德继续写作。
外景,海岸与海洋,黄昏让-多和克劳德在海边欣赏着风景。
远处是建筑群,近处是海洋。
让-多的声音:沙丘脚下的几栋建筑,给人一种西部片鬼镇的错觉。
至于大海,它涌起的泡沫洁白炫目,仿佛是特效部门的杰作。
外景,露台,黄昏至夜晚让-多坐在轮椅上,夕阳西下,光线慢慢变暗。
克劳德在记录着。
远处可以看到灯塔。
让-多的声音:但我最欣赏的还是灯塔,它的挺拔,坚固,红白相间的条纹,都给人一种安全感。
我让自己置身于这亲切标志的庇护之下。
它不仅是水手的守护者,也是生命垂危病人在生命边缘的守护者。
克劳德合上她的笔记本,一天的工作结束了。
她离开了,留下让-多独自欣赏风景。
灯塔的光束开启,光线扫过让-多的脸。
让-多的声音(继续):我穿戴得暖暖和和,在这里等着夜幕降临,观看日落,看着灯塔点亮。
光束继续扫动,随着光线的掠过——(渐黑)内景,让-多的房间,海军医院,白天黑暗中。
一个男性的声音:天哪,那是什么?
沉默。
让-多睁开眼睛,两个穿着工作服的男人走进房间,手里提着工具箱。
约45岁的朱伯特是第一个问话的人,另一个是福尔诺,约20岁。
他们放下箱子,转身看到让-多。
他们愣住了,惊恐地看着他。
福尔诺(低声):这是个男人还是女人?
朱伯特:是男的,我想。
(鼓起勇气)不好意思,请问您是订了一个扬声电话吗?
让-多:眨了眨眼。
福尔诺:他对你眨眼了。
让-多的声音:是的,我得了同性恋闭锁综合症,我对你的朋友一见钟情。
朱伯特(大声):您是订了一个带扬声器的电话吗?
让-多再次眨眼。
福尔诺:我们还是出去吧。
这时桑德琳匆忙走进门。
桑德琳:谁让你们进来的?
你们要干什么?
朱伯特:我们是法国电信的。
有人订了一个扬声电话。
桑德琳:对,是我们订的。
但你们应该先去接待处。
朱伯特:接待处那儿没有人。
桑德琳:那请把它装在桌子那儿吧,谢谢。
(他们开始拆设备包装,桑德琳对让-多说)我们会通知大家你有专用电话了,但他们需要预约通话时间。
到时会有人陪在你身边的。
(背诵)E——T——(眨一次眼)T。
E——T——A——O——I——N——U——S——H——(眨一次眼)H。
谢谢?
让-多眨一次眼。
桑德琳微笑。
朱伯特和福尔诺看着他们,都看傻了。
朱伯特:不好意思,女士,他不能说话吗?
桑德琳:说话别目中无人,他在这呢,问他啊。
朱伯特想了一下,还是决定继续工作。
福尔诺对让-多充满好奇,欲言又止。
福尔诺(对桑德琳):女士,打扰一下,如果他不能说话,那他要电话干什么?
她不理他。
朱伯特:也许他想对着电话喘粗气。
他们笑起来。
桑德琳生气地看着他们。
而让-多却笑出声。
让-多闭上了眼睛。
内景,海军医院,白天空荡荡的走廊,空荡荡的游泳池,空荡荡的治疗区。
让-多的声音:星期天。
我害怕过星期天。
没有治疗师,没有探视者,只有少数工作人员。
贝亚特丽斯走过空荡荡的主走廊,经过欧仁妮的彩绘玻璃窗。
让-多的声音(继续):星期天就是一片一望无际的沙漠。
画面呈现出一片沙漠。
教堂的钟敲响了。
内景,通往教堂的小路,白天贝亚特丽斯在画外推着让-多走在一条鹅卵石小路上,这条路通往教堂。
天空明亮。
让-多的声音:但今天,贝亚特丽斯主动提议带我去做弥撒。
我向她解释我不信教,但这丝毫没有影响她的热情。
她说,“做弥撒对你有好处。
”她让我想起了我以前认识的一个叫约瑟芬的女人。
他们走进教堂大门,礼拜正在进行中。
内景,教堂,白天让-多被推入教堂,停在后排。
贝亚特丽斯坐在他身旁。
年长的卢西安神父正在主持弥撒。
教堂的人并不多。
让-多的声音:如果说我不是宗教信徒这并不淮确,因为似乎全世界的人都在为我祈祷。
插入画面:塞莱斯特在祈祷。
让-多的声音(继续):排第一的是我女儿塞莱斯特,她每天晚上都为我祈祷。
当然,还有贝亚特丽斯。
各种神明都被动员起来帮助我。
插入画面:修士在诵经。
让-多的声音(继续):据说在尼泊尔,人们还为我诵经。
在布列塔尼的教堂里,人们点燃蜡烛。
插入画面:喀麦隆的圣人。
让-多的声音(继续):还有一位喀麦隆的圣人为我祈求到了非洲神明的庇佑,我把右眼交给他了。
众神都被召集来帮助我。
我不否认,我试图依赖这种巨大的精神力量支撑我活下去的信念。
也许这不值得称赞,甚至有点虚伪,但我愿意尽力去尝试。
分圣餐的铃响了。
卢西安神父举起圣饼。
让-多看着贝亚特丽斯闭上眼睛,画着十字虔诚地祈祷。
(渐黑)内景,教堂,白天(淡入)礼拜结束,信徒们陆续朝教堂外面走去,经过让-多,与卢西安神父握手道别。
贝亚特丽斯:让他们先走吧,卢西安神父想和你说几句话。
让-多的声音(脸部特写):啊哈!
还有隐藏的议程。
卢西安神父在门口与最后一位信徒握手后,走向让-多。
他和贝亚特丽斯交换了一个会意的眼神。
卢西安神父:很高兴见到你,让-多米尼克。
我前几天去拜访过你。
我给你带了圣餐。
但你当时正在睡觉。
贝亚特丽斯:E——T——A——O——I(让-多眨一次眼)E——T——A——O——I——N——U——S——H——R——P——C——D——Y——W——(让-多眨一次眼)E——T——A——(让-多眨一次眼。
贝亚特丽斯猜测)是的?
(对卢西安神父)是的。
(停顿)是的。
卢西安神父:你现在想接受圣餐吗?
没有回应。
卢西安神父(继续):你想让我为你祈福吗?
(让-多没有冋应)上帝,求您怜悯让-多米尼克,他正遭受着残酷的折磨。
帮助他康复身体,卸下精神负担,并通过您的儿子耶稣基督,我们的主,帮他获得信念。
他在让-多身上划了个十字。
贝亚特丽斯开始背字母表。
声音很快渐渐消失。
贝亚特丽斯的声音(看到让-多频繁眨眼):神父,我想告诉您,在波尔多有一些修士经常为我祈祷。
卢西安神父(高兴):是吗?
那太好了。
贝亚特丽斯(转达让-多的意思):但效果并不显著。
卢西安神父:我们必须耐心等待。
贝亚特丽斯的声音(在让-多眨眼时):是的,医生也这样说。
但关于这些修士——卢西安神父:怎么了?
插入画面:让-多躺在医院病床上,睁着眼睛,面露痛苦,同时听到响亮的铃声。
让-多的声音:最近,他们的七位弟兄在爪哇被伊斯兰极端分子割喉了,我的耳朵疼了好几天。
你对此有什么看法?
画面回到教堂。
卢西安神父(有些困惑):这我说不清。
(坐到让-多旁边)但是,让-多米尼克,我想给你提个建议。
几周后,我要带领一个朝圣团去卢尔德圣母的圣地。
亲爱的贝亚特丽斯和我认为你可能愿意加入我们——让-多的特写。
让-多的声音:卢尔德?
卢西安神父:在那里有神奇的治愈效果。
让-多的声音:哦,神父。
我去过卢尔德了。
外景,皮雷内山口,白天灰色的天空下,一辆敞篷车飞驶而过。
壮丽而梦幻的景色。
车子飞速行驶,车里放着震耳的音乐——U2乐队的《紫外线(照亮我的路)》。
年轻的让-多穿戴时尚,坐在副驾驶座上,约瑟芬开着车,这是个让人眼前一亮的摩登女郎,她裹着御寒的衣物。
约瑟芬:我可不掉头,这是我的车,我想去哪就去哪里——让-多(插话):你说过你想要一个放荡的周末。
约瑟芬:我可没说过——让-多:但是卢尔德不适合放荡的周末,似乎氛围不太对。
约瑟芬:你怎么总想着这个。
让-多:好吧……约瑟芬:我想去见圣母玛利亚!
让-多:不会吧。
约瑟芬:我就是想。
让-多:拜托。
外景,卢尔德狭窄的街道,白天街道上挤满了由修女、神父和志愿者带领的轮椅团队,轮椅上大多都是截瘫者。
让-多和约瑟芬走过来,在人流缝隙中穿梭。
约瑟芬身着粉色运动鞋、牛仔裤和卫衣。
一个修女沿着队伍边走边呼喊——修女(反复喊):如果下雨,大家就都进大教堂!
让-多、约瑟芬和那些无助的重残者走在一起。
有时他们不得不停下和其他人错身而行。
让-多对一位伸出舌头的截瘫者微笑了一下,非常尴尬地转过身。
接下来合唱开始。
朝圣者:向我们显灵吧,圣母!
请显灵!
《万福玛丽亚》的歌声响起。
让-多和约瑟芬的特写。
吟唱和祈祷继续进行着。
让-多:约瑟芬,我待不下去了,我不想在这儿做这些。
约瑟芬:太遗憾了,做这些对你这样的罪人会有很大好处。
让-多:别那么肯定,或许会是危险呢。
比如圣母显灵时,这里正好有一个身体健康的人,那可能会发生什么呢?
奇迹显灵,他可能就瘫痪了。
听到这话,十几个人转过头来看他们。
约瑟芬:你是个十足的傻瓜。
让-多:谢谢。
约瑟芬:还是个亵渎者。
让-多:再次谢谢。
你自己去吧。
然后离开她,穿过轮椅间的缝隙走了。
外景,卢尔德的街边咖啡馆,傍晚让-多和约瑟芬在拥挤的街边咖啡馆喝饮料、吃小吃。
周围还有一些坐轮椅的顾客。
旁边不断有残疾人、神父和修女经过。
约瑟芬:你都不知道你错过了什么。
让-多:这倒是真的。
约瑟芬:那场面特别感人。
而且大教堂太震撼了,非常宏伟高大。
让-多:我知道,在导游书上看过介绍,它能容纳一打巨无霸飞机。
如果你在后面想看神父,得用望远镜才能看到。
约瑟芬:我们去购物吧。
她起身走进一家纪念品商店。
让-多跟着她,看着店里摆满了庸俗的纪念品,各种宗教勋章、瑞士的布谷鸟钟、奶酪盘子,正中央摆放着一个带光环闪烁灯的圣母半身像。
让-多:哦拜托,约瑟芬,什么纪念品都别买,你的品位太糟了——内景,卢尔德的纪念品商店,傍晚约瑟芬惊呼。
约瑟芬:看!
这就是我的圣母!
让-多:(走进店里)省省吧。
约瑟芬:我不想再理你了。
让-多:(掏出钱包)好吧,好吧,这个我送你。
让-多面带苦相数着钱,商店老板在一旁演示闪烁灯效果。
商店老板:女士眼光真好。
这尊圣母是全世界独一无二的,而且是红衣主教开过光的。
约瑟芬(感动):真是太美好了。
谢谢你。
让-多不以为然地递上钱。
内景,卢尔德的小酒店房间,夜晚圣母像放在梳妆台上,闪烁灯闪动着。
让-多阴沉着脸,约瑟芬凝视着圣母像,陷入沉思。
他们都赤裸着身体躺在床上。
背景音乐是鲍勃-迪伦的《像滚石一样》片刻后——让-多:她这么盯着我,我没法和你做爱。
约瑟芬:是的,我也这么想。
让-多:我可不是陈述事实,我是在抱怨。
我去把她关了。
约瑟芬:不行。
(带着病态的、感伤的微笑)这是全世界唯一得到红衣主教开光的圣母。
短暂的沉默,让-多做出决定。
让-多:约瑟芬,回到巴黎我们就分手吧。
约瑟芬(不为所动,甚至都没看他一眼):就因为我的圣母吗?
让-多:不。
因为我们之间的一切。
约瑟芬:你说得对。
这是最好的选择。
(转过身钻入被子)关灯吧。
但不要关我的圣母。
他照做了。
房间里一片黑暗,只有圣母的闪烁灯在闪动。
约瑟芬似乎立刻就睡着了。
恼怒的让-多起床穿上衣服。
外景,卢尔德购物街,夜晚背景音乐仍是鲍勃·迪伦的《像滚石一样》。
让-多独自走在街上。
年轻人在喝啤酒,吃汉堡。
神父和修女带领的朝圣团队走过去,朝圣者们手持点燃的蜡烛,其中有许多坐轮椅的残疾人。
他走到纪念品店前,突然停下脚步。
纪念品店橱窗——那里正中央摆放着一个一模一样的圣母像,闪烁着灯光。
圣母像不停闪动着灯光。
内景,康复中心,白天让-多的视角:他在一个高大、明亮的大房子里,以前这里是一个芭蕾舞工作室,墙上有镜子和扶手。
让-多被固定在一个竖直的板子上。
他可以看到自己以及板子两边站着的贝亚特丽斯和桑德琳。
背景中可以看到房间里还有其他不同年龄的病人,有的戴着夹板,有的拄着拐杖,有的使用助行架,有的在试用假肢,还有些人在使用各种复杂的吊具。
房间里嘈杂且回声不断。
鲍勃·迪伦的音乐逐渐转变为——桑德琳:(发出L音)啦——啦——啦——。
来吧,让-多。
贝亚特丽斯:如果学会了发L音,你就能吞咽了。
(调侃地)你也就会说卢尔德了。
啦——啦——他努力发音:啦——啦——(他发出噜噜声)差不多了——桑德琳:再来——让-多:(勉强发音)啦——啦——桑德琳:很好。
再来。
让-多:啦——贝亚特丽斯:再来十次,就让你休息——让-多:啦——啦——啦——内景,让-多的房间,海军医院,白天电视上播放着无聊的问答游戏节目。
克劳德带着书稿走进来。
克劳德:可以关掉这个吗?
(让-多眨一次眼。
她关掉电视)大概十分钟后会有电话打进来。
(她坐在床边)我把这段文字打出来了。
你想让我读给你听吗?
她开始拼字母。
让-多的声音:不,我想自己读。
一本书只有在阅读时才是真实的。
她拿起一页打字稿给让-多看。
插入画面:打字稿刚好看到前几句话:“我最后一次见到我父亲是,我想——”让-多的声音(继续):我最后一次见到我父亲是,我想……内景,巴黎帕皮努的公寓,白天一面大镜子里,让-多用剃须刷在一个碗里搅拌着泡沫,同时浏览着随意插在华丽镜框里的一些照片。
照片中有:穿着20世纪初水手服的小男孩,20多岁抱着婴儿的漂亮女人,时间比较近的彩色照片是穿骑马装的女孩(塞莱斯特),还有一张黑白的迷你高尔夫球场上11岁男孩(让-多)的照片。
让-多的声音(接前半句):……我中风前一周,他身体不太舒服——帕皮努:别弄了,现在谁还在乎我的形象?
让-多的声音:我在乎。
让-多放下碗,从暖气片上拿起一条大毛巾。
他走向父亲帕皮努。
帕皮努已经92岁了,但仍然很帅,身材高大,顶着一头银发,穿着浴袍坐在红色扶手椅里。
让-多把毛巾围在他脖子下面。
帕皮努:我有点害怕。
让-多:怕什么?
帕皮努:怕你给我刮胡子。
让-多:为什么?
帕皮努:你总是那么笨手笨脚。
60岁左右的博比夫人探头进来。
博比夫人:要咖啡吗?
帕皮努:不要。
让-多:不用了,谢谢。
博比夫人:别让他太累了。
他身体不好。
她离开了。
让-多:刮胡子怎么会累呢?
帕皮努:你问她吧。
(过了一会儿)你妈妈更漂亮些。
让-多:这显而易见。
让-多拿起碗和剃须刷。
帕皮努:不要说我妻子的坏话。
她像照顾婴儿一样照顾我。
让-多:(用刷子涂抹着泡沫)你是说她每四小时喂你一次?
帕皮努:很有趣。
你还记得你妈妈吗?
让-多:你总是问我这个问题,我也一直回答——不太记得了。
他用手指按摩泡沫。
帕皮努:你读什么书呢?
让-多:重读《基督山伯爵》。
帕皮努:为什么?
让-多:因为我在考虑写一个现代版的。
帕皮努:现代版的《基督山伯爵》?
他给帕皮努涂上最后一点泡沫。
让-多:故事的主线当然还是复仇,但我写的是当今世界。
而且基督山伯爵将是一个女人,基督山伯爵夫人。
帕皮努:那我不想看。
让-多:我还没写呢。
让-多(继续):但我已经和一家出版社签了合同。
有一个角色让我很感兴趣,真的,让我特别感兴趣,我也说不清为什么。
你还记得诺瓦蒂埃·德·维尔福吗?
他在帕皮努脸上涂好了泡沫,拿起剃刀。
帕皮努:不记得了。
如果你刮伤我,我可得起诉你。
让-多:别乱动。
帕皮努:我要叫你斯威尼·托德。
让-多:谢谢。
帕皮努:你知道斯威尼·托德是谁吗?
让-多:知道。
帕皮努:他是个英国理发师。
让-多:我知道。
帕皮努:他把顾客剁成肉馅,做成肉饼。
典型的英国人,他们从来不知道什么东西好吃。
让-多:安静点,帕皮努,要不然我就刮到你了。
他开始给他刮胡子。
帕皮努:昨天医生来了。
让-多:说什么了?
帕皮努:他说我能活到一百岁。
让-多:那太好了。
到时我为你举办一个盛大的派对,好好庆祝一下。
帕皮努:我才不会去,谁愿意活到一百岁?
那只是医生的胡说八道。
医生是这个星球上最能胡说八道的人。
政客排在第二位。
(让-多继续给他刮胡子)别告诉别人,我还想念着你母亲。
让-多:我不会说的,这是我们的秘密。
帕皮努:你应该娶西尔维的。
让-多:和现在有什么区别吗?
帕皮努:那样你就不会轻易离开她。
还有你的孩子。
让-多:我们非得谈这个吗?
帕皮努:我知道我在说什么。
没有人比我的风流韵事更多了。
嗯,也许卡萨诺瓦除外,但没有别人了。
不能因为和另一个女人有染就离开你孩子的母亲。
现在的人都没有道德标准了。
(让-多笑了)这并不好笑,这是事实。
快点带你的孩子们来看我,西尔维带他们来过,你也应该——让-多:拜托,换个话题吧——他擦掉泡沫,拿起一瓶古龙水。
帕皮努:你在我身上喷什么?
让-多:是迪奥的男士香水。
帕皮努:很好。
这会把女孩们吸引过来。
让-多:如果她们有机会闻到你的味道,肯定会的。
他涂上古龙水。
帕皮努皱眉,摸了摸自己的脸。
帕皮努:让我照镜子看看。
让-多扶他站起来走到镜子前,他检查是否刮干净了。
帕皮努(继续):不错。
天啊,都不像我了。
(看着镜子中的让-多)我想告诉你一件事。
让-多:什么事?
帕皮努:想不起来了。
让-多:你会想起来的。
帕皮努:不一定,现在什么都记不得了。
忘记的东西越来越多。
很快,我也会连自己都忘掉了。
我想坐下。
我累了。
让-多把他引回到椅子旁,当帕皮努正要坐下时,他停住了。
他们彼此靠得很近。
帕皮努(继续):我想起来要和你说什么了。
让-多:说什么?
帕皮努(努力寻找词语):让-多米尼克,我为你感到非常骄傲,我真的感到非常骄傲,你让我引以为傲。
帕皮努坐下。
让-多静静地看着他。
他父亲的大特写镜头。
让-多的声音:他从未对我说过这类话,从未。
我想这就是我一直感到苦恼的原因缺少父亲的认可。
我当时觉得这是很大的鼓舞,现在觉得更是如此。
我们都是孩子,都需要别人的认可。
帕皮努沉重地坐下。
帕皮努:还有一些事。
让-多:是吗?
稍后——帕皮努:记不起来了——他笑了。
让-多的声音(如梦初醒):但我记得!
内景,让-多的房间,海军医院,白天让-多的视角,他看着克劳德举起最后一页打印的稿件。
克劳德:什么?
你记得什么?
克劳德拿起她的笔记本开始记录。
让-多的声音:……记忆就像缺了几块的拼图。
让-多眨眼表达着口述。
克劳德的声音:一只非常黑的苍蝇……内景,康复中心,白天让-多睁大眼睛的大特写镜头。
他的视角里有一只大黑苍蝇。
让-多的声音:一只特别黑的大苍蝇叮在我的鼻子上,我摇头想赶它走,根本撼不动它。
与之相比,奥运会的摔跤都是小儿科。
他的视角转向右边,看到一些病人正在做运动和治疗。
背景中还可见勒帕热医生、科舍东医生和护士们,他们正在跟病人交谈,观察他们康复的进展。
让-多慢慢地转动视角,桑德琳和贝亚特丽斯出现在他的视野中,正站在他身边,惊讶地看着他。
他将头向左转了90度,看到旁边镜子中的自己——被固定在板子上,鼻子上停着一只苍蝇。
他看到桑德琳、贝亚特丽斯,以及他身后房间里的其他病人。
桑德琳轰跑了他鼻子上的苍蝇。
让-多的声音(继续):谢谢。
贝亚特丽斯:你什么时候能转头的?
桑德琳:E——T——A——O——I——N——U——S——H——R——P——C——D——Y——W——V——M——X——B——F——G——J(他眨一次眼)J。
E——T——A——O——I——N——U(眨一次眼)U。
E——T——A——O——I——N——U——S——(眨一次眼)S。
E——T——(眨一次眼)T。
E——T——A——O——I——N(眨一次眼;她猜测)N。
刚刚?
他眨一次眼。
贝亚特丽斯:奇迹!
让-多,你能转头了!
你太棒了。
(大声叫)勒帕热医生——让-多转动视角,看到勒帕热医生走过来。
勒帕热医生:早安。
让-多的视角慢慢从一侧转到另一侧。
让-多的声音:真出奇了!
他只说了一遍早安!
勒帕热医生:哈!
有进展,有进展。
让-多的声音:对啦,这才是他的风格。
勒帕热医生:舌头怎么样?
从镜子中看到,桑德琳和贝亚特丽斯俯身看他,贝亚特丽斯打开他的嘴。
桑德琳:卷舌,让-多。
他很自如地动了动舌头。
贝亚特丽斯:我就知道你能做到。
我一直在为你祈祷。
勒帕热医生:能让他在语言上再进一步吗?
桑德琳:舌头能动最关键,所以有希望。
你很快就能说出整个字母表,对吧,让-多?
让-多发出可能被理解为“是”的声音。
贝亚特丽斯:现在要加倍努力训练你的吞咽功能。
我向你保证,你很快就能正常吃东西了。
内景,让-多的房间,海军医院,夜晚电视正在播放一场足球比赛。
男护士在调整让-多的喂食设备,正把一管褐色液体连接到通往他胃部的管子上。
男护士:这是丰盛的营养餐。
我一会儿再来看你。
(进行着最后的调整)祝你好胃口。
电视评论员的声音(兴奋地):卢平拿到了球,漂亮的传球,传给雷诺——他要进球了——他赶上了一个空门——他要进球了——就在这个高潮时刻,男护士关掉了电视,走了出去。
让-多的声音:(看着喂食管)祝你好胃口。
对我来说,这就像在八月十五日祝别人圣诞快乐。
贝亚特丽斯最好快点让她的祈祷应验。
我想吞咽,我想吃。
但是在哪里呢?
今晚我能吃什么呢?
让-多继续盯着管子里的褐色液体,然后闭上了眼睛。
内景,巴黎高级餐厅,夜晚从高处俯视,六位服务员端着盛满各种美食的托盘行走在宽敞华丽的房间里,他们的步伐像圆舞曲舞者一样优雅。
镜头飞跃起来,伴随着翅膀拍打声在托盘之间穿梭,仿佛是一只在花丛中飞舞的蝴蝶。
镜头扫过一大盘冰镇着的生蚝、柠檬、黑面包和黄油,穿戴休闲时尚的让-多是餐厅唯一的食客。
他一边咀嚼着牙签上的薄片腊肠,一边喝着香槟。
让-多拿起一个生蚝,用叉子剥开贝壳,把肉滑入嘴中。
他闭上眼睛,享受着生蚝顺喉而下的快感,露出满意的微笑。
睁开眼睛后,看到了对面美丽动人的克劳德。
目光相遇,他邀请她过来品尝美食。
随即,他又将一只生蚝滑入她的嘴中,通过分享美食,展示自己的魅力、慷慨和鉴赏力。
让-多品尝的每一口似乎都令他欲罢不能,他沉浸在无声的喜悦和巨大的享受中。
侍酒师手持一瓶夏布利走上前。
让-多仔细查看标签,点头表示认可。
侍酒师为他倒酒,他品尝后再次点头。
克劳德开心地看着让-多享受美食盛宴。
服务员们像经过排练般,优雅而戏剧性地为他提供各种美味佳肴。
服务员推来一个放着银色托盘的餐车,托盘里是一条烤比目鱼。
服务员展示给让-多,让-多点头,品着酒,静静地观察服务员熟练而迅速地将鱼片切好,摆上桌。
让-多满怀期待地撒上盐,挤上柠檬汁,然后优雅地和克劳德享用。
侍酒师把红酒送上桌,展示并醒酒。
侍酒师在醒酒器下点燃一小支蜡烛,以检查酒的颜色和浓稠度。
让-多面带微笑欣赏着。
侍酒师为他倒酒。
让-多与克劳德举杯相碰。
第一位服务员为他们上了一块美味的牛排,第二位舀上一些贝尔纳斯酱,第三位则在盘子上堆满诱人的炸薯条。
让-多切下第一刀,刀子就像穿过黄油一样滑过牛排。
随后他狼吞虎咽,快速进食,最后甚至用一块面包将盘子上的汁液都擦干净。
服务员端上一个巨大的奶酪托盘,让-多点了五种不同的奶酪,他边吃边喝,享受着一份夸张的蛋奶酥和甜酒。
让-多:真是缘分,能在这里遇到你。
克劳德:我也觉得不可思议。
似乎昨天我才知道你的名字。
外景,巴黎左岸街道,白天阳光明媚。
人群、汽车,熙攘热闹。
某处电话铃响起。
克劳德朝她要去的地方走着。
电话继续响。
她走进一栋写着“罗贝尔·拉丰出版社”的房子。
罗贝尔·拉丰出版社办公室,白天贝蒂(打断):好的,我明白了。
我会再跟您联系。
她慢慢放下电话。
克劳德抬头微笑。
贝蒂却只是盯着她。
克劳德:早上好——(被贝蒂的目光弄得不安)怎么了?
(贝蒂继续盯着她)你通知我是今天来,对吧?
你说可能有本书让我编辑。
今天时间不合适吗?
你确实说的是今天——贝蒂:不,不,就是今天,今天绝对是最佳时机。
事实上,时机确实非同寻常。
你相信命运吗?
克劳德:你说什么呢?
贝蒂:命运、巧合……(切冋至)巴黎一家豪华餐厅,夜晚克劳德:……命运,神意,机缘,偶然,还是巧合?
(她耸耸肩,露出微笑)你知道让-多米尼克·博比这个名字吗?
让-多和克劳德在愉悦中吃着小点心,喝着咖啡和白兰地,笑得非常开心。
这时刺耳的高频警报响起。
让-多的房间,海军医院,夜晚喂食机不停地发出蜂鸣声,装有棕色液体的管子快要空了。
让-多慢慢闭上了眼睛。
(渐黑)医院,阳台,白天明媚的夏日。
让-多坐在轮椅上,面朝大海、沙丘和灯搭。
远处沙滩传来笑声,天空飞过一架飞机。
片刻之后——西尔维的声音:亲爱的?
让-多缓缓转动头,看到西尔维牵着他们的两个孩子站在不远处,泰奥菲勒(10岁)和塞莱斯特(8岁)。
三人都感到有些局促,但西尔维更像过去的她,散发着青春活力。
戴着墨镜,穿着时尚的夏装,很迷人。
她提着一个大大的沙滩包。
孩子们站在那里盯着他看。
西尔维勉强笑了笑。
西尔维:你好。
我们来了。
(尴尬的沉默)今天是父亲节,祝你节日快乐。
西尔维放开孩子们的手,但他们都没动,只是震惊地盯着让-多,无法理解和接受这个现实。
紧接着,泰奥菲勒突然哭了。
西尔维立即抱住他安慰,塞莱斯特却跑向让-多,用热情的亲吻淹没了他。
塞莱斯特:你是我爸爸,你是我爸爸,你是我的爸爸——(停下来,退后一步,站在那里,带着天使般的微笑凝视着他)昨天我骑了一匹新马,它叫波波。
他们让我骑着它跳跃,我没有摔下来。
她继续微笑,泰奥菲勒停止哭泣后仍在抽搐。
在西尔维不断地鼓励下,他鼓起勇气靠近让-多。
让-多脸的特写。
让-多的声音:我想,即使是一个简单的素描,一个影子,一些父亲的碎片,也仍然是父亲的形象。
泰奥菲勒站在塞莱斯特旁边,只是盯着让-多。
然后从口袋里拿出手帕给爸爸擦拭嘴角的口水。
泰奥菲勒:你流口水了。
外景,通往海滩的小路,白天画外的西尔维推着让-多,沿着小路向沙滩和大海走去,两个孩子走在他旁边。
泰奥菲勒默默无言,但偶尔用手帕擦拭让-多的嘴角,塞莱斯特轻声唱着歌。
让-多的声音:父亲节。
儿子帮我擦拭着从紧闭的嘴唇溢出的唾液。
我们以前从未庆祝过这个人造的节日,从未将它纳入我们的情感日历。
但凡事都有第一次。
尽管身患闭锁综合症,但看到他们生龙活虎地跑跳、欢笑,我还是感到无比喜悦——外景,沙丘/海滩,白天家人们在背风向阳光的沙丘下安顿下来,附近有一家海滨咖啡馆。
沙滩上还有其他坐轮椅的人和在海里游泳的浴客。
让-多的声音:在贝尔克,轮椅和摩纳哥的法拉利一样司空见惯。
泰奥菲勒和塞莱斯特换好泳衣,兴奋地尖叫着冲向大海。
西尔维(朝孩子们呼喊着):别游得太远。
她看了他们一会儿,然后将裙子撩起来,让阳光晒着腿。
她转头看向让-多。
他从她的太阳镜中看到自己扭曲的镜像。
西尔维(继续):我和克劳德聊过了。
她说书写得很好,进展顺利。
我真不敢相信你能写书。
但我一直认为你是我见过的最不可思议的人。
(她微笑)我看到你的头可以转动了。
(让-多晃晃头,表示确实可以)你想让我试试字母表吗?
(让-多眨一次眼)我一直和黛安娜一起练习——她问你好——但我并不太会——(翻找她的包,找到字母表、笔记本和笔)准备好了吗?
(眨一次眼)你有很多访客吗?
E——T——A——O——I——N——U——S——(眨一次眼)S。
E——T——A——O——(眨一次眼)O。
E——T——A——O——I——N——U——S——H——R——P——C——D——Y——W——V——M——(眨一次眼)M。
E——(眨一次眼)E。
(眨两次眼)一些。
一些?
就是这样做吗?
(眨一次眼)这并不太复杂,对吧?
我做得还行。
还继续吗?
(眨一次眼)谁?
谁来看过你?
E——T——A——O——I——N——U——S——H——R——P——C——D——Y——W——V——M——X——B——F——G——J——K——L——(眨一次眼)她开始念字母表,但很快就念得像魔咒一般,同时她从笔记上读出让-多想说的话。
西尔维(继续):(拼读)洛朗。
西尔维(继续):(试探性询问)还有别人吗?
西尔维(继续):(拼读)办公室的人。
西尔维(继续):就这些?
还有谁?
西尔维(继续):(拼读)她没有来。
西尔维(继续):(天真地)谁?
西尔维(继续):(拼读)你知道的。
西尔维(继续):她没来过?
西尔维(继续):(拼读)没有。
西尔维(继续):为什么没来?
我以为她应该是疯狂爱你的。
西尔维(继续):(拼读)她会打电话的。
西尔维(继续):好吧,我想这是她的事。
西尔维(继续):(拼读)是的。
她向远处望去,看到孩子们在海里玩得很开心。
随着西尔维转头,她的眼镜不再面对着让-多,于是他看不见自己了。
西尔维(继续):孩子们真棒,是吧?
她转回身来,他又能从镜片中看见自己了。
西尔维(继续):(拼读)太棒了。
谢谢你带他们过来。
现在他们感受到了有一个丑陋僵尸父亲的感觉。
西尔维(继续):不要这样说,让-多——西尔维(继续):(拼读)我中风前一周开始节食,从未想过效果会如此显著。
西尔维笑了。
西尔维(继续):我带他们去见帕皮努了,他非常喜欢他们。
(片刻静默)我觉得她应该来看看你。
她不来我感觉不对劲——西尔维(继续):(拼读)她就是这样的。
西尔维(继续,深情地):没错,她就是这样的。
西尔维(继续):(拼读)你知道吗?
你仍然能让我开心。
西尔维(继续):谢谢。
她笑了。
塞莱斯特的声音:妈妈,妈妈,妈妈!
西尔维转过身,他的镜像又一次地消失。
孩子们冲回来,找毛巾擦干自己。
泰奥菲勒:我们可以吃冰淇淋吗?
突然,让-多发出一声沙哑的咳嗽。
他们惊慌地转向他。
西尔维:你还好吗?
(让-多眨一次眼)你确定吗?
我要不要带你回去?
让-多眨两次眼。
孩子们继续擦干自己。
西尔维在帮助他们的同时,偶尔瞥一眼让-多。
让-多的脸部特写。
让-多的声音(对自己):那个声音是我在哭泣。
是要告诉你我正在强忍泪水。
没有语言能表达涌上心头的悲伤。
我,作为他们的父亲,失去了抚弄他们头发,搂紧他们柔软的脖子,紧紧抱住他们小巧、灵活、温暖身体的简单权利。
这时,动物乐队的《任何事》开始播放。
西尔维:给你点钱。
她从钱包里拿钱给塞莱斯特,塞莱斯特跑开了。
泰奥菲勒看着让-多,然后小心翼翼地走近。
泰奥菲勒:你想玩“吊死鬼”吗?
让-多的声音:我真想告诉他,我玩四肢瘫痪就已经够受的了。
(眨一次眼)泰奥菲勒:妈妈,爸爸想和我玩“吊死鬼”。
你得帮忙——(靠近让-多)我本来不想来,但现在我觉得很高兴。
(快速闪切)内景,汽车,白天泰奥菲勒的特写,他惊恐地从车子里爬出来,慌忙跑回山下。
外景,沙丘与海滩,白天泰奥菲勒吃着冰淇淋,完成了游戏中的绞刑架、绳子、尸体、手臂、套索,现在只剩下两条腿要填入。
在这幅画旁边有五个短横线表示这个词,第二个短横线有个A,最后一个是个Y。
西尔的眼镜反射出让-多的镜像,她给让-多背诵字母表以便猜字母。
远处的沙丘上,塞莱斯特在做侧手翻和倒立。
西尔维:E——T——(眨一次眼)T?
泰奥菲勒:(兴奋,画绳子)不。
左腿。
再来一个,只差一个。
继续,继续——西尔维:E——T——A——O——I——N——(眨一次眼)N?
泰奥菲勒:不对!
(他画第二条腿)我赢了!
你被绞死了,爸爸!
你被绞死了!
西尔维:那个词是什么?
泰奥菲勒:高兴。
塞莱斯特:突然唱起《可怜的小富婆》,她站在沙丘上,面对其他人,就像在舞台上一样。
她一边唱歌一边做侧手翻和嬉戏。
西尔维:我不知道她从哪儿学来的这些老歌。
我觉得是帕皮努教她的。
泰奥菲勒:她在炫耀,爸爸。
让她停下来。
西尔维:她很开心。
泰奥菲勒:她在炫耀。
西尔维:干得好,塞莱斯特!
不远处,教堂的钟敲响了。
片刻之后——泰奥菲勒:我们什么时候回家呀?
钟声结束。
只剩海浪和远处的笑声。
西尔维:去换衣服,塞莱斯特,马上回家了。
孩子们去换泳衣,留下让-多和西尔维独处。
让-多转动头,看着退去的潮水和远处那些丁点大的浴客,其他人正在离开海滩往家走。
他转头看向她。
西尔维握住他无力的手,紧紧用力握着。
他又看到了自己,同时也看到她眼镜后面流下的泪水。
动物乐队的歌曲结束。
外景,通往医院的小路,黄昏画外的西尔维推着让-多的轮椅。
塞莱斯特在他前面边走边做侧手翻。
泰奥菲勒走在他身边。
塞莱斯特转向让-多。
塞莱斯特:爸爸,爸爸,唱袋鼠歌。
泰奥菲勒:爸爸不能唱,傻瓜。
塞莱斯特:我来唱!
西尔维的声音:现在别唱了,塞莱斯特。
但塞莱斯特走着走着,回过头唱道——塞莱斯特:“袋鼠逃出了动物园。
它喊着‘再见了,动物园!
’一个利索的跳跃跨过了围墙,砰的一声跳了过去。
”她转身,继续在他们面前做侧手翻。
泰奥菲勒:她真爱炫耀。
他握住让-多的手,紧紧地握着。
内景,让-多的房间,海军医院,黄昏护士们正在帮躺在床上的让-多调整舒适的姿势,西尔维、泰奥菲勒和塞莱斯特在一旁看着。
护士们出去时——西尔维:跟爸爸吻别,塞莱斯特:呀!
西尔维:怎么了?
塞莱斯特:我忘了给他鱼。
西尔维:在我包里。
我去找找。
她翻找她的包。
泰奥菲勒(自豪地):你还留着我的米老鼠。
西尔维拿出一幅鱼的画,鱼有着蓝色的睫毛和多彩的鳞片,形似代表无限的符号。
她把画递给塞莱斯特,塞莱斯特举起来给让-多看。
塞莱斯特:你喜欢吗?
西尔维:E——T——(让-多眨一次眼)T。
E——(他眨一次眼)E。
E——T——A——O——I——N——U——S——H——R——(眨一次眼)R。
E——T——A——O——I——N——U——S——H——R——(眨一次眼,西尔维猜测)太棒了吗?
(眨一次眼。
塞莱斯特笑得很灿烂)你想让我把它钉上去吗?
我把它放在提奥的米老鼠旁边。
让-多眨一次眼。
西尔维把它钉在墙上。
西尔维(继续):说再见。
每个人依次亲吻让-多,最后是西尔维。
塞莱斯特:再见。
泰奥菲勒:再见。
西尔维:再见,亲爱的,我会很快再来的。
他们朝门口走去,但泰奥菲勒又回到床边。
泰奥菲勒(低声):我也会很快再来的。
西尔维挤出一个微笑,他们离开了。
夕阳透过窗户洒进来。
让-多注视着那幅鱼的画。
让-多的声音:这就是我认为的美好一天。
外景,医院阳台,下午让-多的视角中看到一架轻型飞机拖着广告横幅,上面写着——“主题公园”。
让-多的声音:或者说,我打破了永不自怜的承诺。
你怎么看?
让-多转头看向她。
克劳德:你以前真的很幸福。
克劳德开始记录,让-多眨眼,伴随着诵读字母的声音。
仍两人的对话并非口述记录的内容。
让-多的声音:好吧,你说得对,那就这样吧。
我现在明白了,为什么贝蒂说你对我而言堪称完美。
你从不谈论自己,有耐心,认真,关心他人,聪明。
她给他额头上涂抹防晒霜。
克劳德:别这样说,我不喜欢夸奖。
让-多的声音:我想更多了解你的生活。
克劳德的声音:没什么好说的,这就是我的生活。
我给你涂点防晒霜,你快晒伤了。
克劳德涂好防晒霜,在包里翻找香烟,走出镜头。
让-多的声音:结婚了吗?
有情人吗?
有孩子吗?
(她微笑着)神秘的女人。
克劳德的声音:没错,就是我。
让-多再次看向克劳德。
克劳德抽着香烟。
让-多的声音:你完全不自我,真是一个奇迹。
克劳德的声音:是啊,没错。
书的下一章是什么?
她看着水面。
让-多眨眼。
(黑出)内景,让-多的房间,海军医院,白天让-多的声音:我想回忆起我所遭遇的一切是怎么发生的。
克劳德的声音:问问在场的人。
克劳德坐下,开始记录。
让-多的声音:没人可问。
我只记得泰奥菲勒和我在一起,而且他很害怕。
我想问他记得什么,但我没问,我觉得那可能会让他更害怕。
克劳德的声音:你想让我去了解吗?
让-多的声音:不用。
也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记住这件事很重要。
克德:好的。
她歪着头微笑。
电话响了。
克劳德伸手按下相应的按钮。
克劳德(继续):119房间。
帕皮努的声音(滤音):是谁在那儿?
克劳德:我是克劳德·门迪比尔。
我在陪着让-多。
帕皮努的声音(滤音):我是他的父亲。
克劳德:好的,我们正等你电话呢。
帕皮努的声音(滤音):那我现在要做什么?
能聊天吗?
克劳德:可以,让-多能回答。
你会听到我说字母表,然后——帕皮努的声音:是的,是的,西尔维告诉我了。
克劳德:那就聊吧,博比先生。
帕皮努的声音(滤音):他能听到我说话吗?
克劳德:能。
帕皮努的声音(滤音):让-多米尼克?
我是帕皮努。
我坐在公寓里,窗户开着,想透透气。
天气糟透。
你好吗,这真是个愚蠢的问题,对吧?
内景,帕皮努的公寓,巴黎,白天帕皮努打扮得体,穿着夏装坐在桌旁,电话听筒放在耳边,桌子上放着一杯咖啡。
克劳德的声音(快速,滤音):E——T——A——O——I——N——U——S——H——R——P——C——D——Y——(暂停)Y——(暂停)E——(暂停。
她猜测)是的,这是个愚蠢的问题。
帕皮努:(强忍泪水)我……我想你。
克劳德的声音:(滤音)E——T——A——O——I——(暂停)E——T——A——O——I——N——U——S——H——R——P——C——D——Y——W——V——M——(暂停)E——T——A——O——I——(暂停。
她猜测)我想你。
帕皮努放下杯子,望向窗外。
内景,让-多的房间,海军医院,白天让-多极力忍住眼泪。
帕皮努的声音(滤音):全能的上帝!
这种对话方式真是太难了。
我想说的所有事情都从脑子里消失了。
哦,哦,我想起来了,我给你寄了一份礼物。
给你一个惊喜。
(他啜饮咖啡)西尔维带孩子们来看我了。
他们想去看你,但我觉得她担心这会让孩子们太难过。
克劳德:(替让-多回答)他们已经来过了。
帕皮努的声音:哦,我不知道。
这太好了。
你还记得你的母亲吗,让-多?
内景,帕皮努的公寓,白天克劳德的声音(滤音):不太记得了。
帕皮努微笑。
帕皮努:哦,是的,我有一个想法。
内景,让-多的房间,海军医院,白天帕皮努的声音(滤音):是关于我们俩的。
我们现在同病相连,我被困在这间公寓里,不能上下楼。
你试想一下,92岁的年纪爬四层楼梯是什么体验。
所以你看,我们都被困住了。
你被困在你的身体里,我被困在我的公寓里。
(他笑起来)让-多米尼克,记住,在我书桌右上角的抽屉里有一封信,里面是我的遗愿。
它放在一个标记为“杂项”的文件夹里。
(含泪)我得挂电话了。
内景,帕皮努的公寓,白天帕皮努强忍住哭泣。
克劳德的声音(滤音):E——T——A——O——I——N——U——S——H——R——P——C——D——(暂停)E——T——A——O——(暂停)E——T——A——O——I——N——(她猜测)不要哭。
帕皮努费劲地在口袋里拿出一块手帕。
内景,让-多的房间,海军医院,白天镜头对准让-多。
帕皮努的声音(滤音):这话你说得容易。
(充满激情)你是我的儿子!
为了上帝的缘故——再见,让-多米尼克。
我差点忘了,你的生日快到了。
我会再打电话的。
克劳德的声音:E——T让-多眨眼。
克劳德的声音(继续):E——T——A——O——I——N——U——S——H镜头推近,让-多眨动着的眼睛特写。
内景,帕皮努的公寓,白天克劳德的声音(滤音):E——T——A(暂停)谢谢。
帕皮努放下电话,控制不住地抽泣着,擦拭着眼睛。
让-多的声音:对他来说,和一个永远无法回应的儿子说话,太难受了。
外景,一片深绿色的海,白天让-多漂浮在他的潜水钟里。
男护士的声音:你在吗,让-多?
内景,海军医院主走廊,白天一名男护士正努力吸引让-多的注意力。
让-多的声音:有时我都不知道自己还在不在。
他们停在一扇彩色玻璃窗前。
男护士:让-多,我离开一下,一会儿就回来。
让-多眨一次眼。
护士离开了,让-多注视着罩在玻璃展柜中欧仁妮皇后的半身像,盯着玻璃上自己变形的镜像。
周围,轮椅和担架不断穿梭往来。
让-多的声音:我不仅被流放、瘫痪、失语、半聋,剥夺了一切享受,过着像水母般的生活,还丑陋得让人无法忍受。
有时,灾难积累到一定程度,会引起无法控制的神经质大笑。
当命运的最后一击降临时,我们就把所有一切都当成笑话。
走廊尽头,欧仁妮皇后头戴黄色缎带帽,手持丝质阳伞,带着一群叽叽喳喳的侍女们向让-多走来。
她站在他身后,镜像也出现在玻璃上了。
欧仁妮用手指梳理着他的头发。
欧仁妮(温柔地):好了,好了,我的孩子,你一定要有耐心。
市政乐队开始演奏华尔兹。
让-多的脸动了动,他笑起来了。
欧仁妮也很快加入,她轻抚他的脸,鼓励他站起来,他做到了。
让-多的特写,他又回到轮椅上,眼里含着泪水。
护士回来了,推着轮椅沿走廊离去。
内景,通往康复中心的走廊,白天男护士推着让-多沿走廊向前走。
不远处,女护士站在通往康复中心的门旁,她想笑,但却尽量忍着不笑出声。
让-多的声音:你好,怎么了?
当让-多来到女护士身边时——男护士的声音:好了,开始!
女护士猛地推开门,让-多被推进了康复中心。
内景,康复中心,白天让-多进入有镜子的那个大房间的刹那,里面的病人们、护士、克劳德、桑德琳、贝亚特丽斯、科舍东医生,所有人都转向他。
他可以看到他们,当然也能看到自己。
立刻——全体: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亲爱的让-多,祝你生日快乐!
病人们笑容满面地看着他,有人鼓起了掌。
让-多发出哽咽的声音。
让-多的声音:我又哭了。
病人们和科舍东医生转身继续进行治疗和锻炼,不再关注他。
让-多被推到桑德琳、克劳德和贝亚特丽斯身边,她们向他祝贺生日。
每个人依次亲吻他的额头。
桑德琳:我们每人都有一个生日礼物要送给你。
贝亚特丽斯:我的礼物是今天不用做竖板训练了。
桑德琳:我的礼物恰恰相反。
她走到轮椅后面,推着他靠近镜子。
然后转动轮椅,让他面对镜子。
镜子前——桑德琳坐在让-多的左边,两人都面对镜子。
克劳德和贝亚特丽斯在旁边观看着。
桑德琳(继续):我的礼物是,今天,在你43岁生日这天,你要从头到尾说出整个字母表,从A开始。
好么?
(让-多眨一次眼)A。
(他发出声音。
她微笑)很好。
B。
把嘴唇紧紧闭合。
让-多:(近似发音)B-b-b-b。
桑德琳:太棒了。
C。
只需发出嘶嘶声。
舌头放在牙齿上。
让-多:(大声且不受控地)Ssssss——这个嘶嘶声引起了附近病人的注意,他们朝这边看着。
桑德琳:非常好。
D。
舌头放在上牙的根部。
让-多:Da——da——桑德琳:E。
舌头放在下牙上并推。
(他发出一个声音)很好。
F。
上牙齿放在下嘴唇上。
让-多:Sssh——桑德琳:不对。
牙齿放在下嘴唇上。
像这样——(她示范给他看)对了。
再试一次。
让-多:Ffffi——桑德琳:对了。
继续,G。
Ga——ga——舌根靠着上颚。
(他发出一声呻吟。
她再次微笑)好吧,我们会继续练习这个。
H,只需呼气——ha——-ha——让-多:Ha——科舍东医生和许多病人不断聚向他们身后。
桑德琳:完美。
I。
(一个近似的发音)我们会成功的。
J。
就像你要打喷嚏一样——(一个近似的发音)嗯,差不多。
现在是K。
尽量把舌头抬到嘴里最高处——让-多:Ka——ka——桑德琳:非常好。
L。
这个对你来说太简单了。
让-多:La。
桑德琳:Mmmm。
一些病人也开始和他一起发音。
让-多:Mmm。
桑德琳:完美。
Nnnn。
让-多:Nnnnn。
桑德琳:O。
下颌放松。
(一个近似的发音)P。
闭上嘴唇。
让气流爆发。
让-多:Pphhh。
他流口水了,她帮他擦掉。
桑德琳:(微笑)现在是Q。
像发ka的音一样。
让-多:Ka——ka——桑德琳:R。
像狗在咆哮。
让-多:Rrrrr。
桑德琳:现在是S。
像发C的音。
让-多:ssssss。
桑德琳:这对你来说也太简单了。
T。
像D的音,但要柔和些。
让-多:Deeee。
Teeee。
桑德琳:好!
U。
你看到了喜欢的东西,Oooh!
或者像贝亚特丽斯说的那样,飞个吻。
病人们加入进来。
让-多和病人们:Oooooooh——大家都笑了。
桑德琳:Vee。
牙齿碰下唇。
Vee。
让-多:Ve。
Ve。
桑德琳:差不多。
W。
把声音推过嘴唇。
Wha。
(发出一个近似音)X。
把E、K和S结合起来。
病人们:Eksssss——桑德琳(对病人们说):我们知道你们可以,谢谢。
现在是要他做。
让-多,加油。
让-多:Eksss。
一个病人:太棒了!
桑德琳:这个是最好的。
还有两个。
Y。
Yeah,yeah。
(发出一个近似音)最后一个。
Z。
Zzzz。
像昆虫在嗡嗡叫。
舌头贴住牙齿。
Zzzz。
让-多:Zzzz。
她微笑着。
桑德琳:你做到了,让-多!
生日快乐。
病人们欢呼,鼓掌,拐杖碰撞的声音。
克劳德:让-多,今天下午我要给你一个惊喜的旅行。
生日快乐!
让-多的嘴角抽动着,那是一个微笑。
外景,野花盛开的地方,白天蝴蝶在飘着云朵的天空中翱翔、俯冲。
外景,小渔船上,白天从天空俯瞰——一些带有舷外发动机的船只。
有的船拖着滑水者在水面交织出各种图案。
一艘载着让-多和克劳德的渔船快速驶过水面。
让-多视角的医院与海岸。
在天空映衬下的医院。
他坐在轮椅上,从离海岸稍远处看去。
庞大的建筑、挤满无忧无虑游泳者的海滩、大海和万里晴空的蓝天。
他转过头,找到克劳德,她像往常一样正在记笔记。
他们在一艘小渔船的甲板上。
渔夫在舵旁。
两名男护士在船头吸烟。
他们携带的录音机正在播放流行音乐(卢·里德的《淡蓝之眸》)。
让-多的声音:非常感谢。
没有比这更完美的了。
她微笑着。
克劳德:我想外出观景会对你有好处。
他眨一次眼。
克劳德(继续):闭上眼睛,我还有一个惊喜给你。
他闭上眼睛。
画面变黑。
克劳德的声音:好了,现在睁开。
让-多睁开眼睛,看到克劳德坐在对面,手里举着一本书,封面是《基督山伯爵》,作者亚历山大·仲马。
克劳德:这不是第一版,但也挺老的。
她开始背诵字母表并做笔记,这声音时隐时现。
让-多的声音:太感谢你了。
克劳德:想让我给你读一段吗?
让-多的声音:第59章。
她翻到那一页。
让-多的声音(继续):这种巧合让我感到害怕——克劳德(开始阅读):“他们坐在瘫痪者的两侧……”镜头对准让-多。
克劳德的声音(朗读):诺瓦蒂埃先生坐在轮椅上,被人推着……他仅存的功能是视觉和听觉……总之,他看上去就像活僵尸一样。
让-多的声音(记忆中):诺瓦蒂埃先生坐在轮椅上,被人推着……他仅存的功能是视觉和听觉……总之,他看上去就像活僵尸一样。
她抬起头,拿起她的笔记本。
让-多的声音:这不就是我吗,你觉得呢?
克万德:胡说——让-多的声音:哦,就是的。
据我所知,诺瓦蒂埃是文学中第一个病例,也是唯一一个患闭锁综合症的人。
克劳德:是的,但他是个阴险的人,让人不寒而栗。
看——她举起书,上面有一幅黑白插图。
插图——畸形、怪异的诺瓦蒂埃,坐在椅子上。
让-多的声音:我也让人不寒而栗。
克劳德的声音:你可没有。
让-多的声音:和诺瓦蒂埃一样,坐在轮椅上,只能用眼睛交流。
他让我感到不安。
克劳德的声音:别想太多。
让-多的声音:算了,承认吧,这真是个非凡的巧合。
克劳德的声音:我承认。
让-多的视线转向快速滑过的水上滑水者,滑水者挥挥手。
让-多的声音:我不该考虑重写大仲马,不该轻易改编名著。
你看,这就是教训,就是命。
外景,深绿色海洋,白天让-多的潜水钟把克劳德拖入这片不透明的绿色、无底的海洋。
让-多的声音:我以前并不知道我会变成诺瓦蒂埃那样。
我的潜水钟把你和我一起拖入了海底。
(切回至)外景,小渔船上,白天克劳德:让-多,我从未见过比你的思想境界更美的地方。
即便有时我与你一起沉入海底,你也是我的蝴蝶。
让-多脸的特写。
渔夫:小姐?
让-多转头看他。
克劳德:哎?
渔夫:我想我们该回去了。
克劳德:好的。
船开始调整方向。
让-多的声音:我们完成这本书后,还会再写一本关于长跑运动员的书。
谁知道呢,兴许我会变成他那样。
她轻声笑了。
她起身走到木栏杆前,凝视着海岸。
让-多转头看着她。
医院和海岸逐渐靠近,教堂钟声敲响了。
内景,让-多的房间,海军医院,白天西尔维坐在他床边,手边是一堆开封和未开封的信件。
西尔维打开一个信封,拿出一封信。
西尔维:这是罗伯塔·博松的信。
她是摄影师,对吧?
(让-多眨一次眼。
她开始读)“亲爱的让-多,现在是懒散的星期日下午,外面在下雨。
我咋天黄昏时分采了些玫瑰,每一朵都让我想起你。
很想让你知道这一点。
爱你的,罗伯塔。
”(她打开另一封)这是亨利的。
(阅读)“让-多,我很清楚你是在装病。
你就是想吸引别人的注意力。
请立即停止装病,快回办公室编你的杂志。
”(笑着拿起另一封信,接着说)这是帕皮努的笔迹。
(她打开信)他说“这是一个礼物。
”一张照片——她给让-多看。
这张照片在帕皮努公寓里见过,是让-多11岁时在迷你高尔夫球场上照的。
西尔维的声音:背面有字。
照片翻转过来,写着“让-多,11岁,贝尔克滨海镇”电话铃响起。
西尔维按下开关。
西尔维:让-多米尼克·博比病房。
一个女人的声音:(有些吃惊)你是谁?
西尔维:我是西尔维·德·罗什富科。
你是谁?
女人的声音:哦,我的天。
西尔维意识到她是谁。
西尔维:(对让-多,沙哑地低声)是她。
她转过身,看墙上的照片,注视着一张年轻美女的照片。
女人的声音:是的,是“她”,我听到了——让-多的声音:见鬼。
西尔维(对电话):请讲?
女人的声音:我想跟让-多说话。
西尔维:他不能说话。
你必须通过我来交流——女人的声音(声音重叠):我知道他不能说话,我只是想——西尔维:但他能听到你说话。
女人的声音:你在这儿我说不了话——西尔维:只能这样,这儿必须得留个人。
女人的声音:见鬼。
西尔维:没听清,请再说一遍?
女人的声音:我说见鬼。
西尔维: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女人的声音:他们告诉我治疗师会在这里。
西尔维:是的,但是她现在不在。
女人的声音:见鬼。
西尔维:你要说的就是这个吗?
女声:不要和我耍小聪明,拜托,西尔维。
西尔维:要说什么快说吧,别净说废话。
短暂的沉默。
女声:让-多?
西尔维:他听着呢。
女声(艰难地):亲爱的。
我曾说过会来看你,但是到了火车站还是忍不住又回来了。
我实在无法面对。
请原谅我。
(语气转变,几乎绝望)西尔维,你能不能出去一会儿?
我要说些私密的话,不想当着你的面说。
西尔维:我不能离开他。
(让-多眨了几次眼)等一下,让-多有话想说。
(快速地)E——T——A——O——(眨一次眼)O。
E——T——A——O——I——N——(眨一次眼)N。
E——(眨一次眼,然后眨两次眼)One。
E——T——A——O——I——N——U——S——(眨一次眼)S。
E——(眨一次眼),E——T——A——O——I——N——U——S——H——R——P——C——(眨一次眼)一秒钟。
(她生气地站起来)我离开房间,就一秒钟。
她走出去,但让门开着,她的影子可见。
她可能在听,也可能没有。
女声:让-多,现在你一个人吗?
(短暂的沉默)亲爱的,我爱你。
我想见你,但我没有勇气。
我不想看到你现在的样子。
我只想记住你曾经的身影。
你明白吗?
(停顿)哦,天哪,这太痛苦了。
你一直在我脑海里。
每天每时每刻。
我希望自己不要这么懦弱,但我就是懦弱。
情况就是这样的。
(短暂的沉默)我可能会去瑞士几天。
(短暂的沉默)你知道我最遗憾的是什么吗?
就是你说想和我生个孩子时,我拒绝了。
西尔维回来。
西尔维:我回来了。
(沉默)你想说什么吗,让-多?
让-多的声音:(眨两次眼)不想说。
西尔维:(她心软了,对着电话)是的,他确实想说什么。
他想说,“我爱你”,但他不想当着我的面说。
沉默。
女声:谢谢你,西尔维。
再见。
那边的听筒发出“嘟”的一声。
西尔维按下挂断键,转身走到窗边,背对着让-多,向外看。
片刻之后——让-多的声音:我真幸运,生命中遇到了这么多优秀女性。
室内,蜡像馆,夜晚管风琴发出震撼的和声。
梦魇般的氛围。
在一个扭曲的大厅里,摆放着20世纪初风格的哈哈镜,墙壁倾斜,拱门狭窄,天花板凹凸不平。
管风琴发出的可怕音乐响彻整个空间。
让-多穿过一个拱门,看到镜子中变形的自己。
让-多的声音:讨论梦是无聊的,尤其是别人的梦。
但昨晚,我梦见我去参观了巴黎的蜡像馆。
他向一个拱门走去,上面有个标牌:“今天”。
他进去了。
那里只有两个蜡像。
一个是眼科医生梅西耶,面目可憎,眼神不怀好意,手上沾满了凝固的血。
另一个是诺瓦蒂埃先生。
当让-多经过他们时,梅西耶眨了眨眼,诺瓦蒂埃则咯咯地怪笑。
还有另一个拱门,上面有个标牌:“惊喜”。
贝亚特丽斯和几位女护士穿着极其性感的服装。
让-多的声音(继续):倘若真能……当他经过时,贝亚特丽斯画了个十字,一位护士扭了扭臀部。
下一个拱门上,标牌:“明天”。
这里是他的119病房精确克隆版,但照片和画作都模糊不清,墙壁仿佛融化了似的。
床上没有人,黄色床单中央只有一个凹陷的印迹。
床周围是勒帕热医生、科舍东医生、桑德琳、西尔维、塞莱斯特、泰奥菲勒以及克劳德的蜡像。
他在他们之间穿梭着,仔细地打量每个人:桑德琳微笑着,西尔维的脸颊上挂着冰冷的泪水,孩子们也在微笑,其他人则向床上的凹陷印迹伸出手,仿佛在恳求或祝福。
原来放扬声器的地方现在是一个带标牌的杠杆,上面写着:“拉我”。
他拉下杠杆,顿时像下雨一样,从天花板上降下五彩纸屑。
都是字母,它们无序地粘在蜡像和让-多身上。
下一个拱门上,标牌:“昨天”。
让-多看到自己坐在飞机的一等舱座位上。
飞机上的其他座位都空着。
一个名叫鲁桑的男人走向坐着的让-多。
鲁桑:让-多米尼克,对不起,如果我搭不上这班飞机,就错过了香港的转机。
让-多:(他站起身)请,你坐我的位置。
我去乘下一班飞机。
(转向鲁桑)哦,顺便说一下,你去不了香港,你去的是贝鲁特。
让-多看见让-多从飞行中的机舱门走出,踏进明亮的天空。
女护士的声音:来吧,让-多,你的安眠药。
(切至)内景,让-多的房间,海军医院,白天一束亮光照进镜头。
女护士正拿着光笔靠近他。
女护士:你现在吃吗?
(眨两次眼)那我等会儿再来?
(眨一次眼)好吧,随你。
他眼睛转向墙上的照片、卡片和画。
在镶着封面的玻璃镜框上看到了自己的镜像。
让-多的声音:我一直相信梦境只能反映你内心隐秘的生活,无关他人或未来。
我很想知道为什么,但不管什么原因,我知道我的蜡像梦都和我自己有关。
我害怕。
(淡出淡入至)内景,康复中心,白天镜子里映射出固定在竖板上的让-多。
房间里几乎是空的,只有一个装着义肢的年轻人在锻炼。
某处播放着莫扎特《唐璜》中的一段咏叹调。
让-多的声音:那种厄运感挥之不去。
只有用奇迹解释,才能使我的精神振作起来。
相信个人奇迹是危险的,它们往往会使人盲目自负。
尽管如此,我必须报告,我相信某种奇迹确实发生了——外景,野花田地,白天夕阳西下,蝴蝶栖息在一朵花上,翅膀轻轻扇动。
翅膀扇动的声音听着像鼓声或心跳声,响亮而执着。
让-多的声音:我能唱歌了。
内景,康复中心,白天镜子里映出让-多全身,桑德琳和贝亚特丽斯分别站在他两侧。
背景中是患者和护士。
桑德琳和贝亚特丽斯与他一起轻柔甜美地唱歌。
让-多(唱得并不很清楚):“袋鼠逃出了动物园。
它喊着‘再见了,动物园!
’一个利索的跳跃跨过了围墙,砰的一声跳了过去。
”他喘着气。
她们对他微笑着。
贝亚特丽斯:这难道不是世界上最美的歌吗?
让-多哼了一声,然后抽搐地笑了笑。
内景,电梯,海军医院,傍晚一名男护士和让-多下楼。
他可以在镜子里看到自己。
似乎隐约听到鼓声。
让-多的声音:从昏迷的迷雾中苏醒过来,我能发出咕哝声。
我能唱歌了。
我的听力不太好,但有时却似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但我告诉自己,那是蝴蝶扇动翅膀的声音。
是的,我正在砥砺前行,不断进步,甚至有可能拥有蝴蝶的听力。
我也可以展望未来。
夏天将结束,我即将开始我在这家医院的第一个秋天。
别无他处。
内景,长医院走廊,傍晚男护士推着让-多沿着走廊移动,他们的身影映在玻璃橱柜上。
某处传来流行音乐。
让-多的声音:我的生活在这里。
周而复始,就在这个地方。
插入镜头:119房间。
他的床。
康复中心。
他的轮椅。
走廊。
让-多的声音(继续):难道我过去一直又聋又瞎吗?
还是只有灾难的刺眼光芒才能让我看清自己的本性?
他们在玻璃上的镜像闪过。
外景,露台,医院,傍晚让-多被推到露台的延伸区域。
流行音乐声更大了。
虽是夏末,但仍然温暖。
光线渐暗。
让-多的声音:今天有个客人来访,我也许会像塞莱斯特一样炫耀,这样巴黎的每个人都会知道,我是多么不可战胜的植物人。
他们转过拐角时,灯塔映入眼帘。
他看到洛朗和贝亚特丽斯随着流行音乐的节奏在翩翩起舞。
一个卡带播放器正在播放歌曲(曼波版的《别离开我》或碧姬·芭铎的《哈雷戴维森》)。
克劳德坐在桌旁正在校对打印稿。
看到让-多,洛朗和贝亚特丽斯不跳了。
克劳德也抬起了头。
洛朗:终于来了!
让-多,最近怎么样?
(让-多咕哝了一声)他在说话!
让-多,你能说话了。
桑德琳:不仅说话,他还可以唱歌呢。
洛朗:不会吧!
贝亚特丽斯(低声地):来吧,让-多,给洛朗唱首歌。
让-多:(咕哝了一声)呃——啊。
克劳德:拜托,让-多,那就为我唱一首吧。
让-多的声音:我说了,好吧。
洛朗:他一直是个固执的家伙。
你总是那么犟,对不对?
所有的事得都按你的时间来,对吧?
(靠近让-多)我想你。
我一定得再来看你。
但我听说你——他停顿下来。
光线已经暗下来。
灯塔射出光束并开始旋转。
贝亚特丽斯:告诉我们,洛朗。
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洛朗:书迷。
克劳德:是的。
洛朗:美女迷。
(其他人轻声笑)车迷。
美食迷。
像猪一样能吃,但从不发胖。
而且都是挑最好的餐厅去吃。
(他蹲在让-多旁边)我经常想起你,让-多。
还有你的红色敞篷车。
你记得吗?
还记得你的暴脾气吗?
天哪,你那个脾气。
还没等我说出贝尔克滨海,他就大发雷霆。
(对其他人说)我们已经是超过二十五年的苦命朋友了——(笑)让-多的声音:(哼着他的歌)袋鼠逃出了动物园。
它喊着‘再见了,动物园!
’一个利索的跳跃跨过了围墙——他发出哽咽声。
洛朗:你还好吗——?
贝亚特丽斯:他在唱歌——让-多摇头,哽咽声变得刺耳和令人恐惧。
克劳德(惊慌):他别是——桑德琳(也很惊慌):快去叫科舍东医生——救护车的警笛声响起。
内景/外景,救护车(行驶中)及巴黎街道,夜晚下着雨。
救护车警笛声非常响。
让-多坐在救护车后面的轮椅上,裹得很严实,透过窗户看着巴黎街道上的繁忙交通和建筑。
他在车窗玻璃上看到自己的镜像。
他鼻子上戴着氧气面罩,嘴角连着一个管子。
一名护理员几乎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让-多的声音:我得了肺炎。
就在我以为——外景,一片深绿色的海,白天潜水钟在浑浊的水中漫无目的地漂浮。
内/外景,救护车及巴黎街道,夜晚如前所述:让-多的镜像凝视着不断变化的街景。
让-多的声音:就像水手看着海岸渐渐消失一样,我看着自己的过去逐渐远去。
但越来越多的过去被化为记忆的灰烬。
(突然看到什么)我的天哪!
救护车在车流中缓缓驶过,对面是一座印有“Elle”标志的超现代大楼。
一对男女站在外面,冒着雨抽烟。
让-多的声音(继续):那是我过去工作的地方。
我常去旁边的咖啡馆喝咖啡。
那对夫妻我认识,但却记不起他们的名字了。
他咕哝了一声。
窗外的什么东西引起他注意,他拼命地伸长脖子扭动着想看清楚。
一辆宝马车开过来,一个男人下车。
门卫跑过去,举伞为他遮雨,那人急匆匆地走进大楼。
让-多的声音(继续):那是我的车!
哦,天哪,我的新车——他喘息着。
外景,公寓楼,巴黎,白天让-多从大楼里走出来,随意穿着抗寒的厚衣服。
他和门卫保罗打招呼,保罗递给他车钥匙。
让-多:早上好,保罗。
保罗:早上好,先生。
让-多走向他的新宝马车,停下来,欣赏地凝视着它。
让-多:我的天哪!
这才叫车!
保罗:是的,博比先生。
它开起来一定很棒。
让-多:确实如此。
他上了车。
内景,宝马车,白天让-多坐在驾驶座上。
让-多:(深吸一口气)闻闻这皮革的味道,没有什么能比得上它。
让-多像个孩子一样,欣赏着仪表盘和控制装置,然后启动了引擎。
外景,巴黎街道,白天宝马车行驶中。
内/外景,宝马车及巴黎郊区,白天让-多握着方向盘,神采飞扬。
路上的车少了些,他加快车速。
外景,车道和乡间小屋,白天宝马车进入车道,驶向房子门口并停下。
让-多下车。
几乎同时,塞莱斯特和泰奥菲勒背着包从房子里冲出来。
塞莱斯特和泰奥菲勒:爸爸,爸爸,爸爸,爸爸——他们一头扎进他怀里,他也紧紧搂住他俩,抬起头来看。
西尔维站在门口。
让-多(尴尬):你好。
西尔维:你好。
周日送他回来别太晚。
泰奥菲勒(赞叹地看着车):哇!
塞莱斯特:下个周末该轮到我了。
让-多:说得对。
泰奥菲勒:我们去剧院吗?
让-多:当然去。
之后还要去吃晚餐。
泰奥菲勒:吃生蚝吗?
让-多:只要你吃得下,能吃多少就吃多少。
他拥抱了塞莱斯特,然后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地对西尔维挥了挥手。
泰奥菲勒:再见,妈妈。
我可以坐前面吗?
让-多:那是最好的座位了。
外景,乡村道路,白天宝马车平稳地行驶。
车载收音机播放着音乐。
披头士乐队的《生活中的一天》。
内景,宝马车,白天让-多开着车,泰奥菲勒坐在他旁边,享受着每一秒快乐的时光。
外景,缓坡,白天宝马车开上坡顶,然后开始下坡。
内景,宝马车,白天让-多特写。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安,握紧方向盘。
外景,铁路道口,白天栏杆放下。
宝马车只得停下来等待。
内景,宝马车,白天让-多开始感觉越来越不舒服,但弄不清是怎么回事。
泰奥菲勒:希望是高铁。
外景,铁路道口,白天一列高铁呼嘯而过。
栏杆升起。
泰奥菲勒的声音:耶!
耶!
内景,宝马车,白天让-多没动。
额头上冒出汗珠。
喘息着。
他握着方向盘,努力使呼吸平稳。
泰奥菲勒:快点,爸爸。
让-多反应过来,车子前进。
外景,另一个缓坡,白天音乐继续播放。
宝马车在爬坡。
突然停下来了。
内/外景,宝马车,白天让-多开始微微摇晃,脸色苍白。
泰奥菲勒:怎么了?
让-多:我们得停下来。
我感觉不太好。
泰奥菲勒特写,惊恐不已。
让-多(继续):我们在哪儿?
泰奥菲勒:在戴安娜姨妈家附近。
让-多:是吗?
泰奥菲勒:我们刚刚路过她家那条路。
让-多:快去,提奥。
快去找她。
泰奥菲勒(惊恐):爸爸。
让-多:快点。
泰奥菲勒的特写,他更加恐慌,慌忙跳出车,跑下山去。
让-多痛苦地闭上眼睛。
画面变黑。
让-多睁开眼,看到泰奥菲勒和他的姨妈戴安娜(30多岁)站在那里,戴安娜穿着护士服。
让-多紧紧握着方向盘。
泰奥菲勒和戴安娜来到宝马车旁。
戴安娜:提奥刚把我叫住,我正要去上班,(让-多呼吸急促)提奥,帮我把你爸爸放到后座上。
戴安娜和泰奥菲勒费力地把让-多从车里弄到后座。
戴安娜(继续):提奥,去邻居那儿,让她给你妈妈打电话。
快点。
我开车送你爸爸去我的诊所。
泰奥菲勒犹豫了一下,然后跑开,戴安娜坐进驾驶座。
车子快速驶出。
让-多特与。
车速很快。
让-多呼吸急促,他的脸逐渐瘫痪,脸颊下垂,嘴角扭曲,眼睛呆滞。
额头布满汗水。
他的手臂向内弯曲,眼睛盯着前方。
他慢慢、慢慢地闭上眼睛。
内景,一片深绿色的海,白天潜水钟缓缓下沉,向着无尽的黑暗。
黑暗中。
克劳德的声音(朗读):我还想到了最后一件事。
内景,巴黎诊所的房间,白天让-多眼睛的特写。
不再是让-多的视角。
克劳德的声音(朗读):“去不成剧院了。
怎样都会迟到。
”更多细节慢慢展开,让-多瘫痪的脸,被缝着的右眼。
他躺在床上,身边有管子、输液架和监测屏。
房间里没有个人物品,墙壁是白色的,让人联想到消毒病房。
克劳德坐在他旁边,正在朗读手稿。
克劳德(朗读):“我们明晚去吧。
然后我陷入了昏迷。
”她抬头看着他。
他眨一次眼。
克劳德(继续):E——T——A——O——I——(他眨一次眼)I。
E——T——A——O——I——N——U——S——(他眨一次眼)S。
(他眨两次眼)Is。
E——T——A——O——I——(眨一次眼)I。
E——T——(眨一次眼)T。
(眨两次眼)Is it。
E——T——A——(眨一次眼)Is it a——(他眨两次眼)E——T——A——O——I——N——U——S——H——R——P——C——D——Y——W——V——M——X——B——(眨一次眼)B。
E——T——A——O——(他眨一次眼)O。
BO。
(猜测)写成一本书了吗?
(他眨眼间切至)封面上的书名——《潜水钟与蝴蝶》让-多米尼克·博比著让-多再眨一次眼。
克劳德打开书。
让-多的声音(朗读):“献给我的孩子们,提奥和塞莱斯特。
我深深感激克劳德·门迪比尔,她对这本书做了重大贡献,随着我的故事展开,这将变得清晰。
”克劳德噙住泪水,转过身。
西尔维翻阅一小堆剪报。
西尔维:这儿有些评论,让-多!
你想听吗?
随着心跳声,让-多渐渐入睡,呼吸不太平稳。
让-多的声音(眨两次眼):不想听。
(第二次眨眼切至)外景,一片野花田,白天蝴蝶在空中飞舞,拍打翅膀的声音响亮而震颤人心。
打出字幕——1996年,《潜水钟与蝴蝶》出版两天后,让-多米尼克·博比去世。
蝴蝶消失了。
花朵摇曳。
心跳一般的拍打翅膀声寂静下去。
(渐隐)(全剧终)
在一个后摇风格电影的推荐帖里发现了这个电影,诚如推荐,本片就像一首后摇音乐非常感性,一开始会有些沉闷,一旦渡过漫长单调的前奏,渐渐会迎来躁动澎湃的高潮。
本片主角患有闭锁综合症,全身瘫痪只有眼睛可以动,虽然能够听能够思考,但无法动弹的主角怎么去推动剧情的展开,怎么表现他的情绪呢。
通过电影镜头让我们可以感同身受到。
本片大部分时间采用第一人称视角,一开始镜头模糊无法对焦,是由于主角右眼眼角膜溃烂。
右眼缝合后,镜头开始变得清晰,由于只有左眼视线的限制,镜头视野也十分有限狭窄。
这种镜头的表现手法都可以让观众带入主角体验中。
主角瘫痪前是时尚杂志的编辑,生活可谓多姿多彩,与现在的他对比落差千丈,任谁都无法接受这样的变故。
就像不断坍塌的岩石,主角的内心世界开始崩塌。
不断穿插穿潜水服被困在水中叹息的镜头,镜头表现十分压抑,也隐喻主角内心的抑郁绝望,已经丧失活下去的欲望。
直到两位朋友的探望,主角的态度才开始转变。
两位朋友可以说是正反两种激励,白发老先生曾经被劫机挟持到一个黑屋,关了整整四年,他靠着自己喜爱的事物想象着坚持了下来,他用自身相似的经历激励主角,希望他能坚守尊严,坚强的活下去。
而主角的好朋友最后一句话别活得像个植物人似乎刺痛了主角敏感的神经。
是坚守尊严活下去还是像个植物人苟延残喘。
主角痛苦的挣扎了一晚,如蝉蛹破茧的瞬间,一只轻盈的蝴蝶翩翩而出,他决定不再自暴自弃。
“除了我的眼睛外,还有两样东西没有瘫痪,我的想象,以及我的记忆。
只有想象和记忆,才能令我摆脱潜水钟的束缚。
”普通人能想通这一层已属不易,而我们的主角不光想通甚至决定用剩下的一只眼睛写书。
通俗一点说,路都没学会走就想奔跑,而我们的主角更别谈走路了,谁能用眼睛走路呢。
通过眨眼,眨一下表示是,两下表示否。
助手反复念字母表,主角眨眼来确认每一个字母,最后组成词语和句子。
难以想象这个工程量有多大,本人以及助手的耐心得有多足,但是他们做到了,主角在自己的想象中驰骋,把所有的禁锢化成想象去高山大海辽阔的世界里去遨游。
本片对于亲情的表现还是比较细腻的。
孩子为他擦口水以及回忆中帮父亲刮胡子这些细节都激励着主角,对于自己的子女妻子与父亲,主角都感到愧疚,又高兴他们在自己瘫痪的状况下关心不离不弃。
但在爱情这一块又非常现实,即使妻子(未结婚)耐心的照看探望,他的内心依然选择从来没有来看望自己的情人,也许爱情就是这么自私的东西。
本片也有明显的不足,想象与现实的过渡十分生硬,场面的切换不够自然,远景模糊近景对焦都可以完成自然的切换,但本片没有这样做,显得整个电影有些碎片化不够流畅。
瑕不掩瑜,也许零碎的天马行空的场景也正好表现主角凌乱的思绪与想象。
每次看完这样的励志片,都会想世界上真的有这样励志的人物,他们只活在电影里吧?
片尾字幕出现才知道,原来这部电影再现的是前《ELLE》杂志主编、记者多米尼克·波比的故事。
影片片名正是来源于多米尼克在身患“闭锁综合症” 用左眼所撰写的书,他在书出版后的十天后离世了。
现实中,确实就有这样厉害的人物啊,他们靠着非凡的意志力创造着奇迹,就像蝴蝶一生短暂,却在这个世界某个角落留下了美丽的痕迹,这样的生命何尝不是一种完整。
看完电影有必要读一读原著,毕竟是靠一只眼睛书写的奇迹,能够想象字里行间的艰难与凝注的意志。
我们总是在追逐自由,为此我们愤世嫉俗、紧张兮兮且从不停下脚步。
为此我们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尽管我们也许还浑然不知。
所幸,我们的生命中出现了这样四个人,一个叫让·多米尼克·鲍比,一个叫爱美丽,一个叫丹尼·鲍得曼·T·D·莱蒙·1900,还有一个不知名的男人。
好吧,那些只是名字,尽管有长有短还有个人干脆没有名字,可故事却有着这样那样的关联。
鲍比是《潜水钟与蝴蝶》的主人公,他原本是法国一家著名时尚杂志的主编,拥有财富、名誉、家庭、孩子与情人,风光又自在,直到他患上“闭锁综合症”的那天为止。
这种病通俗点来说就是严重中风,从此鲍比的整个身体如同被困在潜水钟中一样,无法动弹,甚至无法自主呼吸。
而当他决定接受这个命运后,他的想象力开始如蝴蝶般恣情翱翔,并开始感受到以往无法感受与来不及静下来思考的一切。
于是他决定与人分享这一切,用他那仅剩的与外界沟通的工具——他的左眼,选择字母牌上的字母,眨一下眼代表“是”,两下代表“否”,如此艰难却充满激情地记录下了这一切。
爱美丽是《天使爱美丽》的女主人公,从小便被父亲误认为有心脏病,因此她被剥夺了与同龄人沟通、玩耍以及上学的权力,她总是孤单一人,生活在一个气氛压抑且神经质的家庭里。
可是,或者应该说因此,她对别人很难注意到的一切细节都充满了好奇,她聪明却单纯,像个天使般感染与帮助别人,她的善良与包容力令围绕在她身边的一切都显得那么轻松与快乐。
她的想象力更是令人叹为观止——暗恋对象的一次简单的失约,都可能被她想像成为一系列天灾人祸、事故、绑架(且是国际性绑架)的结果。
别担心,我并不是要板起脸来歌颂他们的坚毅,而是忍不住去想,为什么越是在我们看来被剥夺了自由与快乐的人,他们的灵魂反而越是透明和自由?
1900可以为我们解释这一切。
1900是《海上钢琴师》的主人公,他在船上出生,在船上被收养,在船上成长,在船上成为不世出的天才钢琴师,在船上死亡。
他一生都未曾踏上陆地,只要他愿意下船,就可以避免与那条可怜的船同归于尽的下场,可是他始终没有。
他说,我可以弹出各种美妙的音乐,是因为钢琴有88个键,它是有限的,而我是无限的,有限的88个琴键可以让我找到无穷无尽的灵感,陆地却不能,因为它没有尽头,就像一架拥有无数个琴键的钢琴,如果琴键是无穷的,我又该怎么演奏?
那不是我的钢琴,那是上帝才能演奏的钢琴。
无所适从,这就叫无所适从吧。
我们总是不能满足于我们所拥有的一切,当我们拥有了一样东西,便迫不急待地去追求下一样,我们经历得越来越多,却不知道尽头在哪里。
久而久之,渐渐地忘记了我们到底想要什么,渐渐地失去想象力,失去感知美好的能力,失去灵魂。
可鲍比与爱美丽却因为失去我们得到的,而得到更多我们所失去的,真正珍贵的东西。
最后一个故事,是《巴黎,我爱你》中许许多多小故事中的一个,那个男人想要与相伴多年的妻子离婚,与情人结合,他厌倦了她各种各样令人难以忍受的习惯,尽管那些习惯正是当初吸引他的理由。
可是非常不巧,在他说出分手之前,妻子告诉他自己得了绝症。
于是他与情人分手,继续与妻子生活,他们所做的一切仍然是以往的一切,他早就厌烦了的一切,可是当他想到这将是人生最后一次这样做时,便也不再觉得厌烦,慢慢地,那一切居然变得异常地温馨与珍贵,而当他发现平淡的生活原来是如此的美好时,他的妻子离开了人世。
“我们走得太快,以至于丢了灵魂。
”这是《云上的日子》中最为人所津津乐道的一句台词,当学生时的我因为喜欢它的样貌而将它抄写在墙上的时候,并没有像现在这样感受它的含义。
我相信自由是世上最美好的东西,可我们却往往为追求肉体的自由而将灵魂禁锢。
我总算明白自己为什么这么爱1900,因为他与其他人不同,他在失去自由之前便看穿了这一切,于是他丢掉了肉体,抓住了灵魂。
-------比上文更加像评论的分割线--------选择看《潜水钟与蝴蝶》是在一个失眠的夜晚,原本的目的是借一部也许平淡精致的文艺小品唤起睡意,却没想到反而被吸引。
若是单从影片简介看来颇像一部励志电影——讲述一个严重中风,整个人只有大脑与左眼可以活动的男人如何与病魔抗争的故事。
多好的题材,若是交给亚洲某导演来拍或许还能拍成一部颇具争议的文艺片——一个人被困在一个完全无法活动的身体里,如何在这种可怕的封闭空间里一步步走向绝望、崩溃与灭亡——说不定主演演完之后还因无法抽离角色而自杀。
可惜,或者说所幸,这个主人公落在了美国导演朱立安的手里——当然,关键不在于他是个美国导演,而在于他是个画家,艺术家独有的视角与思维方式决定了他的与众不同。
于是我们的主人公自始至终都显得那么可爱,即使在表述自己的痛苦时也仍在调侃。
调侃痛苦,需要的绝不仅仅是幽默感。
于是,我很喜欢将它与《天使爱美丽》扯在一起,因为它们都在淡化苦难而放大美好。
http://hi.baidu.com/rei1900/blog/item/8fc3d2083bd241c43ac7639e.html
2013-02-19本来以为会快进着看完这部典型的法国文艺片,但是竟然完完整整看完了,还颇有回味。
尽管这个题材阴郁沉闷到极致,但是导演和摄影师的手段实在高明,摄影师把这个医院和周围的美景拍得美轮美奂,最“杀人”的镜头是Jean和情人去度假,从车子上拍那个长得并不好看的情人的长发,这部电影好评如潮,导演和摄影师是绝对的功不可没。
除了身边的那些美女,男主角的表演也是出神入化,看过最初的片段后,我几乎曾怀疑过这是部写实的纪录片。
在眼球追踪技术可能还没有被想出来之前的90年代,全身瘫痪的意外几乎可以杀死所有人的意志和思想。
但是这位整天在美人堆里打滚的花花公子,面对日渐枯萎的身体,却没有丧失自己的人性和坚强。
我很想知道,他的情人最终是否鼓起勇气去看望了他,但是当他面对前妻,跟自己的情人说“每一天都期望您来”,这位仁兄真的活透彻了。
作为《Elle》的主编,他还喜欢女人就不错了,真不应该再对他的花心指责什么。
要讲道理的话可以有很多种讲法,不一定需要这么闷
原谅我,实在看不进去......
自己都诧异是怎么坚持了107分钟的
里面的插曲很好听,里面的女人很漂亮.
BASE ON TURE STORY.大段的主视角很新鲜~主题很沉重~4个女人好难分清楚~马龙老爹的搞笑照片太亮了。。。。
偶尔有几个镜头不错
法国人的艺术有时我真的欣赏不来,看的我头晕眼花,沉闷漫长。
从一个密室逃脱,又进入另一间,一间又一间,直到囚禁在身体里无法脱离为止。那些回忆和想象力以及感受世界的美好,是支撑不断面对与逃离牢囚的动力之源。
挺特别的电影
102
……看起来太遭罪了
角度独特,有思想
仅靠一只眼睛写下一本书,真的很牛B,佩服,但这电影拍的真的很无聊,看的累。
最大的喜欢给片尾曲。听完这个故事只觉得艰辛,只希望即使有天做噩梦也不要这么累的。整片不断出现口水,病人,汗液,蝴蝶,每个都是我生理性恶心的底线,能看完已经不容易,对不起原型人物。爸爸很棒,超级棒。
导演是和Warhol、Basquiat同时代/同过框的艺术家,擅长捕捉和表达细腻的情绪,并且用代入感强烈的第一人称视角让观众感同身受。片头X光片字幕、片尾冰川崩塌的倒流和颇具实验性质的模拟病人视角,都足以体现导演在艺术表达方面的敏感。影片诗性较强,叙述偏弱。人总是到了失去的时候才开始缅怀、才懂得珍惜,多数时候是老人才要承受的悔恨与痛苦,置换到了一个意气风发的青壮年身上,才更加让人唏嘘。当失去了控制身体的能力的时候,唯一能够给予慰藉的是想象力和记忆,因为它超脱了肉体。Jean-do除了保有这两样以外,还有一样他忽略的,那就是思考和创造的能力,这样他才能让他的所思所想在这个世界留存
轰然倒塌的冰川复归原位,潜水钟轻盈为蝴蝶。
相当压抑。
2012年与天明同学去中国艺术影院看的。正常人想一想,换成是自己有该多绝望。每一秒都是煎熬。最后,他的书出版后10天,他离开……
看的人也仿佛呼吸不畅
美到压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