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读者》作为爱情片,很赚人眼泪,可惜导演对人性和纳粹历史的反省,却做了大量的减法。
比如:二战结束后的15年中,西德对纳粹历史的态度以沉默与回避为主。
因为纳粹政权有关的人数太多,从军人数1500万……光妇女就有230多万是法西斯团体成员,6千多名女青年是集中营的看守。
到了战争的最后几年,集中营全面深入整个国家的日常生活,被形容为“集中营宇宙”,大大小小的工、农、商和军火工厂,都利用集中营供应的免费劳力。
另外供应商提供集中营所需物资,如木材、建材、布料、脱水蔬菜、尸体的火化炉、毒气室的毒药、追踪受害者的制表机(如IBM),实在很难相信供应商从没注意到物资设备可能的用途。
——男主角的父母为何对大屠杀只字不提?
电影没有交代男主角父母战时的经历。
为何法庭上唯一的证人就是幸存者?
西德检察部门虽收集了65万名纳粹战犯的资料和物证,侦查的涉案战犯总数16万人,约8万经法庭审理,3千多人被判刑,可仅12人被判处死刑,其中在各个集中营犯下罪恶的战犯,仅1517人被宣判有罪。
后两德统一之际,女战犯不问罪行轻重一概释放。
——女主角所在的奥斯威辛集中营中担任警卫的纳粹德军人数大约为7000人,其中包括170名女纳粹成员,——电影中仅判决了5人,判刑最重的还是一个文盲看守,这里面的深层原因没有交代。
因为当时西德重建缺人才,而绝大多数优秀人才已被纳粹招募,1951年西德通过了恢复1945年被撤职的原纳粹官员职位的法律,大批的原纳粹高官重掌大权。
60年代末的联邦总理基辛格和总统吕布克均为原纳粹高官;国务秘书为当年纳粹迫害犹太人的《纽伦堡法》的起草者,西德17个部长当中,有8 人曾在纳粹德国国家机关中担任过领导职务。
20世纪50年代末期,西德司法界担任法官和检察官的前纳粹分子多达9000余人。
这些人在纳粹时代,判决数十万反法西斯主义战士长期监禁,处死了其中6 万人。
——审判女主角的法官是否原纳粹成员们,电影没说。
还有一大批从事过活人试验、无痛致死、化学战、细菌战的纳粹战犯,因为拥有教授、专家、学者、博士、研究员等显赫的头衔,二战后仍然在西德各大学执教,逍遥法外,无人问津。
——男主角的教授说“社会赖法律以运行,而非依靠道德来维系”,这是绝大多数战犯所谓的“我仅奉命行事”的学术说辞。
教授为什么会这么说?
在得知男主角掌握女主角减刑的重要证据隐而不报时,教授什么都没做,为什么?
西德新一代对纳粹历史的反思,在60年代中期至70年代曾出现过极左潮流。
少数大学生试图以暴力的方式推翻西德的社会制度。
——而男主角当时的行为未免太温和了,仅仅是袖手旁观。
电影中情绪最激动的另一男生,也仅仅是质问其他集中营的罪犯为何不处置……他们真的生活在象牙塔中,置身事外。
80年代,对纳粹历史的出现了所谓的“历史学家争论”,一方认为,其他国家也发生过类似的大屠杀事件,希特勒对犹太人的大屠杀很有可能是对斯大林“大清洗”的回应,犹如一种正当防卫。
——男主角突然开始给女主角寄朗读磁带却源于自己失败的婚姻,他活得真自我。
90年代新一代大学生认为纳粹时期普通德国人都是希特勒屠杀犹太人的自愿帮凶,而男主角所代表的60年代的大学生却持反对态度。
《辛德勒的名单》恰逢其时地塑造了犹太人救世主的英雄形象。
事实上,集中营一开始是政治恐吓中心,之后变成死亡工厂,接下来是取之不尽的奴隶供应库,到德国政府垂死之际,就成为德国政府最大的威胁,因为其中隐藏人类史上最大的罪行。
纳粹之所以进行俘虏大迁徙,是希望转移俘虏到安全地带继续剥削其劳力。
俘虏在途中死亡并不要紧,重要的是不能让他们说出他们的故事。
——好了,我们再来看电影中集中营的幸存者,母女俩作为集中营罪行的见证人出现,奥斯威辛集中营110万被杀7千多人存活,她们的生还是运气,还是技巧?
普利摩•李维曾说:“所有幸存者的回忆都不可靠,不全面,因为他们有幸活到解放。
而活得那么久是因为他们比别人喝多一口水,吃多半块面包,甚至可以做轻微一点的苦工,他们是特权俘虏……特权俘虏是集中营人口中的少数,却是幸存者中的多数。
他们甚至把反抗的囚犯压进汤锅里活活淹死。
纳粹让这些人满身罪恶,满手血腥,尽可能地受到牵累,建立起强烈的共犯关系……这些犹太人连自己人也不放过,只是为了多活一个礼拜。
这才是集中营的真面目,不只杀人,而且毁灭灵魂。
”“其实能侥幸能活过集中营的这些人,其实并不是真正的见证人。
他们其实并未陷落地狱底层。
那些真正掉入底层的人,那些亲见蛇蝎恶魔之人,不是没能生还,就是从此哑然无言。
”《美丽人生》以喜剧诠释集中营的悲惨世界,《辛德勒的名单》塑造了一个犹太人的救世主,《朗读者》仅把不伦之恋和对罪行的宽恕与否挂上钩……我们有太多问题等待解答──专制体制如何形成?
在什么情况下普通群众会成为专制体制的帮凶?
人的个性为何如此容易被磨灭?
受害者如何变成魔鬼?
如何反抗和预防?
……不了解这些,我们会跟我们的上一代同样盲目。
2009年第81届奥斯卡金像奖颁布,其中2008年的英国电影《生死朗读》,改编自小说《朗读者》,由史蒂芬·戴德利导演,凯特·温丝莱特、大卫·克劳斯、拉尔夫·费因斯等人主演。
故事讲述一个20世纪五十年代的德国少年米夏和一名中年女子汉娜的一段伦理爱恋,其中的曲曲折折,恋爱中的“秀恩爱”矛盾等一系列事件,分手等。
但由于汉娜的过去在集中营任职的一段过去二十这个故事发生转折变得更曲折和更考验人性。
汉娜的善良,以不识字而为耻,为了不暴露文盲事实而入狱,因米夏而重拾信心开始识字,又因为米夏而自杀。
米夏刚与汉娜恋爱而害羞,因汉娜不告而别而失落,却在法庭中没有帮助汉娜而使她入狱,后又因自责而与妻子离婚,却又帮助狱中的汉娜重拾信心。
最后因汉娜的自杀而五味杂陈。
人性应该是无解的......
汉娜受审时,坐在被告席上的一众女看守各露出日常的倦怠神态,紧张而不耐烦;她们又有各种小动作,其中一个在织毛衣。
原著小说里没有这个细节(其实我觉得此处导演/编剧的改编有点太露骨),这里是在用法国大革命的典,当时断头台是观景地,当台上行刑时,台下的妇女边聊闲话边打毛衣,愉快地大饱眼福,看他人的死。
电影中的法庭正如断头台,是处死的仪式的展开地。
现代社会不喜欢直接的血淋淋,把断头台改造成了“文明仪式”,不再给大众观看(中国正在推广注射死刑,官方文件特有意思,说这是“更文明化的死刑”),法官/织毛衣的妇女/汉娜/列席者构成了很有趣的格局,法官自视无罪而质问和审判直接经手屠杀的妇女们,而曾看着集中营中的妇女集体死亡的其他女看守,现在又将汉娜推向死亡。
所以正如战争是暴力,审判也是暴力。
战后,对德国战争责任的清算,又沦为一场新的恐怖。
有意思的也是,有知识的审判无知的,识字的陷害不识的。
一方面,这个格局很露骨地把现代社会的病症当成了知识的失败,人类的“发现之旅”成全了大战,屠杀和原子弹。
另一方面,这就把所谓的现代性的病症复杂化了--现代社会中照旧有权力关系,即使大家都遭罪人人都有罪,也还是有人大块喝酒吃肉有人老挨欺负。
虽然屠杀是全人类的罪,现代的恶是整体的恶,没人能置身事外,但是片子的审判格局让野蛮的汉娜比识字的看守们更高贵质朴;这样,片子又有一丁点儿卢梭气了。
织毛衣的妇女、法庭的格局,这些细节都处理的太直,生怕观者不明白似的。
这让电影有点太刻意了,代数般精确几何般完美,反而不容易让看的人engage进去。
这部戏的背景,不是大屠杀,而是对大屠杀的清算;它要求着对德国二战后一代所背负的罪感的再理解。
像前面说的,屠杀是全人类的罪,现代病是人类的共同灾难。
在战后,活着的的人便是有罪的--迈克尔的同学无法容忍自己的父亲曾为党卫军服务,可是这审判父亲的儿子又如何容忍自己活着的事实?
集中营里的犹太母女因为偶然而活下来,母亲在法庭上回答自己和女儿如何偶然得生,其实她获救的同时也就有了罪,因为她的同胞都死了。
也因此,片子临近末尾,女儿收下汉娜的储钱罐,这不是女子对汉娜的宽恕,而更像是她终将战争暴力看成屠杀者与被杀者的共同灾难,在那个意义上,大家都成了同路人,也有了相互理解的可能--虽然如此,导演不意图道德相对化,解除屠杀者的责任,因此,才让套着象牙色开衫的她在会面的末尾,精灵般穿过会客室走进一团阳光。
在片头,迈克尔甫出场,就在年青的法学院学生们面前被介绍为“为穷人辩护”的律师,他自谦“当然我不是只干这个。
”是电影把他改成了功成名就的律师。
原著里,迈克尔放弃了做法官或律师的唾手富贵,自我放逐进了史料堆,成了第三帝国法学史的学者。
电影里,为穷人辩护,像是他主业之外的赎罪性玩票;电影的改编是让他去帮助那些现代社会里照旧挨欺负的人,赎大屠杀的罪,也赎财富的罪;这样迈克尔也就每天都在进行自我审判。
换句话说,小说里,没人能解救现代世界的麻烦,迈克尔选择的其实是自我弃绝,只有弃绝中的《奥德赛》阅读才可能伴随真正意义上的自我发现;而他的职业根本是怀疑主义,要求对历史不断作再解释(为免得读者误会他是现代学术工业中的合格螺丝钉,以至于瓦解他的怀疑主义,作者特意说明他做学者也并不成功,是个没风头可出的人)。
可是电影让他的职业变成了赎罪的展演。
片尾更被一片低调的光明所笼罩:迈克尔带女儿离开城市到故地——瞧,奥德赛就得自离家开始——在汉娜的墓前开始对女儿讲述:“现在,我要给你讲一个叫汉娜施密茨的人的故事”。
这真是个不佳的尾巴:电影的野心太大了,摧毁了原著设的人类自我认识自我解救的限度,也不再把“认识你自己”当成危险的事--原著中人对自我和现代性达成有限度认识的态度(这认识还得是伴着不断的怀疑的),被电影给更改成了迈克尔在自我发现之后,向女儿传递自我的发现;换句话说,对“发现你自己”的信仰,本来是现代性的病根儿,却被电影偷换成了现代性病症的最终解药。
小说里的没可能,被电影改编成了有可能;片尾的迈克尔根本是个现代人的范本。
我更偏爱原著的怀疑主义态度, Stephen Daldry教人失望,他也成了好莱坞人。
幸亏对汉娜自缢的处理,是让她踩着书的。
在片子的朗诵与阅读中,与《奥德赛》几乎同样重要的文本,是使汉娜下决心开始学识字的契诃夫小说《带小狗的女人》。
这细节也是电影的原创,汉娜对《女人》的选择将她和迈克尔十数年前那段含糊不清的关系最终定义成了爱情:她被这故事打动了--契诃夫的故事是个短暂交合一不留神变成了真心实意的故事:男主角离开雅尔塔回到莫斯科,以为自己和安娜的艳情即告结束,可他却发现自己其实念念不忘,直到“他们觉得他们的遇合似乎是命中注定的”。
因为爱情而学会阅读,这几乎是“我什么也不知道,我只知道爱情!
”电影有段被裁了的镜头(或者没被裁?
记不清),是迈克尔在汉娜死后去她的囚房,看到墙上贴着登着自己大学毕业照的剪报。
收藏这报纸显然是汉娜离开迈克尔之后,迈克尔为汉娜朗读之前的事——分开后,她没忘记过他。
契诃夫的故事像汉娜的自况,当然电影布置汉娜从这部书读起,又是在回应“自我发现”的主题:真正的自我发现,不可能来自于理论,只能来自于体验。
换句话说,现代人生活于现代之中,因此现代人有可能对现代的困境以及自身达成有限度的认识,可这种自我认识必须由体验引领,而不可由意志引领。
否则,引出现代病的自由意志也就会再次成了幻想中现代困境的出路。
也只有由体验引领,自我认识的过程本身在本质上才会也是种体验,因其无法复制也无法化约而不会再堕入现代的沼泽。
正如迈克尔的自我发现从性经验开始,又在对汉娜的离去和对汉娜的罪的体验中不断深入,汉娜的自我发现也从她回顾她的爱情经验开始。
一部讲爱的故事让她真正下了学识字的决心,而从这开始,她读了书架上其他的书,包括另一个叫汉娜的女人写的,《耶路撒冷的艾希曼》。
--虽然去年看过原著小说,电影中用来当道具的文本也看过一部分,可是片子太精巧了,我看过以后好像没话可说。
这篇评论是看了http://www.douban.com/review/2075323/,图宾根木匠的评论,想到的一些回应。
那篇影评用《现代性与大屠杀》解读这个片子。
看过电影之后,读了[朗读者]原著小说(选择的是姚仲珍的译本)。
Stephen Daldry的这部电影,让我在目及狱中朗读的段落时难以抑制落泪。
而小说,尽管开读时并不满意其译文,但是第一人称的角度让我目睹了人物内心所有的挣扎、羞耻、麻木和愧歉。
之前看完电影之后的感叹与不解,便渐渐转化为了难言的沉重。
影片的中后段,的确很难看到本该出现的,Michael对于战争的反思、对于父辈的质问、以及对于自己矛盾情感的耻责和迷茫,更没有提到狱中的Hanna阅读的关于集中营的书籍。
对比电影,小说更像是一个男孩的心灵成长史。
而电影的做法在我看来却是,把这些交织的情感力量灌入了Michael对Hanna的愧歉,因为他曾经放弃了挽救自己的爱人。
就算没有达到原著的全部意义,它的情感力量依然是饱满的。
相比Michael少年时期的扮演者David Kross法庭一幕表现出的令人赞赏的震惊与无助,Ralph Fiennes给人印象中规中矩的表现也许只能无奈。
大段的内心独白实难以演技的才华尽现,小说毕竟不同于电影。
也正因于此,影片的第一部分,少年Michael与Hanna的一场热恋,给了导演最大的空间来呈现。
也难怪其占据了比书中更大的篇幅。
最初是惊喜于其中的情欲描摹,煽而不过。
比如这一段,男孩经历鸿蒙初辟之后的美妙浮想,镜头往复穿梭于餐桌边家人的面孔和上一刻肉体的欢愉之间,意犹未尽。
而在另一场床戏中,Hanna像一个老师般指导Michael小心翼翼的进退。
于是我们渐渐能够感觉到,两人的关系是不平等的,这不仅仅是因为年龄的原因。
Hanna始终称Michael 为“小家伙”,除了怜爱,语气里还有一丝轻蔑和嘲弄。
也记得她说过这么一句,“以后要先给我读,我们才能做爱。
”在一次争吵之后,Hanna拿出一本《战争与和平》,毫无表情地示意对方阅读。
难以忘记的自然还有Hanna最后一次为Michael洗澡的全过程,像是一台冰冷机器。
因为电车一事的争吵过后,Michael回到Hanna面前承担了错误。
也许在电影中我们无法体会,但书中有这样一段内心独白。
少年自问,争吵中在面前褪去衣衫的女人,是否料到自己会主动回去,是否只为在这场争吵中取胜。
集中营的经历,给了恋情中不断发号施令的Hanna以合理的解释。
联想到法庭上Michael听说Hanna做看守时期的那些朗读者而战栗的一幕,更觉压抑。
我想肯定Hanna对Michael的爱情,但这一点也许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Hanna对于Michael来说不同于一般初恋的刻骨铭心。
一方面自然来自身体的欲望,如上所述已经超越了文字的局限。
而另一方面,是Hanna激发了Michael的活力与自信(遇见Hanna之前,Michael患病多时)。
这一点在书中以内心独白的方式多次提到。
而在电影中,则通过一组镜头连接巧妙呈现。
枕边的Michael面对Hanna的提问,回答说自己什么都不擅长。
下一幕,他在学校的球赛中风光了一把。
关于Hanna不会读的秘密和内心对于阅读的渴望,小说中通过数段情节埋下伏笔,在电影中受篇幅所限没有提到的有两段。
一次是Michael趁父母离家时邀请Hanna去家里,她流连于书房的模样再次吸引了Michael。
另一次是旅途中,Michael因短暂离开留下一张字条,不识字的Hanna误解其抛弃自己,勃然大怒。
电影同样刻画了小说中并未出现的细节。
其中有Hanna对餐厅女侍应一个不知所措的回眸,仿佛担心对方质疑自己与同行的Michael之间的关系。
还有便是Hanna独坐于教堂,面对唱诗孩子眼含热泪。
微笑着把这一幕看在眼里的少年,怎会想到女人曾经的罪过,以及两人未来的重逢。
无论是在与Hanna热恋中的少年时代,还是了解其罪行后的那些年,Michael面对的都是两个世界的选择。
后者已经不必多言。
至于前者,我有感于电影中,Michael在泳池边望着Sophie离去的背影。
也正因此,离开前Hanna在耳边说的那句“Now you must go back to your friends”,让人难受。
Hanna仿佛是Michael现实生活之外的另一个世界,在陷入回忆之后更是如此。
他难于启齿,也想找人倾诉。
Hanna离开之后,第一个让他有倾诉欲望的是女孩Sophie,只是少年最终没有开口。
后来,他和不同的女人说起过Hanna,可那仿佛已经是没有意义的事了。
电影把Michael的倾诉对象集于一人之上,那便是女儿Julia。
在小说的最后,Michael揣着捐赠回信来到了Hanna的墓前。
而电影则是让他把Julia带去墓前,开始向女儿讲述自己和Hanna的故事。
有人认为这样的结局过于冗赘,我倒不觉有何不妥。
再看法庭段落。
对于战争的拷问,导演将其浓缩为Michael的法学课上教授和同学的言论,几度穿插于法庭场景之间。
对于小说的原意来说,显得仓促。
放在完全以Michael和Hanna为情节轴心的故事中来看,又有些画蛇添足。
而那名言辞激进的学生的过分突出,又添了刻意之嫌。
似乎如何表现,本该再加斟酌。
相对而言,Michael去往集中营的段落处理得就比较好。
他伸手触摸当年集中营之外的铁网,走入深黯无底的冰冷地牢,试图去体会和原谅女人曾经犯下的罪,却无法横亘道德与人性的追问。
而小说中Michael去见法官却吞下了本该为Hanna进行的申辩,变为了电影中前往监狱探望却还是转意离开,也是一个感染力更甚的改动。
关于宣判后Hanna的那一刻注视,有没有看到人群中泪流满面的Michael,我认为没有。
(尽管小说中Michael自称意识到Hanna发现了自己。
)小说中,最后一次离开Hanna之后,Michael去了泳池。
在那里,他相信自己看到了Hanna。
“她站在离我二十到三十米远的地方,穿着一条短裤,一件开襟的衬衫,腰间系着带子,正向我这边张望。
”这一次不期而遇,让Michael犹豫不决,Hanna便不经意间在视野里消失了。
有什么原因让我认为,Michael在自己的想象中让Hanna看到自己。
当然,推敲这个并没有太大意义,我也只是试图猜测一下罢了。
十年。
狱中早已老去的女人,在听到音带中的男人发出的第一个浑厚音节时,惊慌失措地按下了停止键。
她开始艰难地认字,写极短的信给他,在送信台前满怀期待地把信封舔上。
她开始能够在签收单上一笔一划地写下自己的名字。
Michael为狱中的Hanna朗读的日子,在小说中并没有从Hanna的角度描述。
我认为电影在这个添补上处理得极好,当然,也要归功于Kate Winslet的表演。
这一段高潮,情绪的渲染和细节的刻画,让人难以冷漠面对。
也不知是否那时泪流不止的我过于贪恋,又觉得这一段收尾过快,似乎不尽饱满和完整。
Michael知道Hanna会读写以后的心理反应,这一点在小说和电影之间似乎有些差异。
电影中Michael收到第一封信后,我在他脸上读到的是惶然的恐惧与歉疚。
我的想法是,他意识到自己给了狱中的Hanna太多的希望,面对她的感谢,想到自己当时的掉头离去,觉得内疚。
这样看来他没有回信便是合理的解释。
而小说中却写道:“我读着她的问候,心里充满了欢喜:她会写字了!
她会写字了!
”,然后是:“我从未给汉娜回过信,但是我一直在为她朗读。
”。
我似乎比较能够理解电影在这一点上的诠释。
Hanna的死,我还是没能完全理解。
在电影中看来,她仿佛是因Michael无法理解自己而绝望。
抱着对这一点的怀疑看小说,女狱长猜测Hanna无法面对入狱多年后忽然自由的生活。
(这岂不是[肖申克的救赎]中那位老者的翻版?
)然而面对疑问,Michael没有给出答案。
我便也下不了结论。
却注意到电影中Hanna踩着书本自缢的又一个细节。
如果要以什么话来作为结束,我想[朗读者]是我目前看过的08年最好的一部电影。
我们假装它只会在一个地点,一个时间,发生一次。
我们对周遭视而不见,假装听不到人类不停的哭泣。
——阿伦·雷乃《夜与雾》“奥斯维辛之后,写诗是野蛮的。
”古罗马竞技场用几百年的时间处死过50万人,奥斯维辛短短四五年就毁灭了110万生命。
二战硝烟散尽,集中营的毒气室和焚尸炉矗立在疲惫的世人面前,这些机器的坦率和高效,一度几乎毁灭了人类对这个世纪所有自信和憧憬。
难道,奥斯维辛也是科学、文明和进步结出的果实?
是什么让那些拥有理智和同情心的普通人甘为刽子手,或者在刽子手面前沉默?
六十多年来,这些问题凝结成一只逡巡在西方世界上空的幽灵,一度似乎解决了,但从没被遗忘。
不断有人跳出来,回忆、阐释这段历史。
德国人哈德·施林克也是其中之一。
他起初没有料到小说《朗读者》会在世界范围造成轰动,诚如他所言,这部作品“太个人化”,也“太德国化”了;凯特·温丝莱特可能也没有想到,她在电影《朗读者》里的纳粹女看守角色,在第81届奥斯卡奖的评选中助她捧得最佳女主角的小金人。
这个故事是如此简约飘忽,仿佛只是书斋里一个人几缕自说自话的思绪;然而,它又是丰沛而沉重的,它让所有因奥斯维辛之谜而困惑不安的人们战栗。
普通法西斯好莱坞一线女星里,也许没有谁比温丝莱特更合适出演汉娜·施密茨。
在15岁的少年米夏·伯格眼里,36岁的汉娜眼睛浅蓝、嘴唇丰满,“下巴很有力的样子”,“轮廓是很完美的曲线”,“一张典型女性的脸盘,开阔饱满而不轻易动容。
”在这样一部英语片里,英国演员温丝莱特不能,也不需要演绎一个纯正的德国女人,她演出了汉娜的姣好、丰腴、一点点阳刚之气和下层女工的粗率,就足够了。
最重要的是,她够自然。
那场经典的更衣戏里,让米夏怦然心动的,不是汉娜的裸体,是她“向自己身体内部收敛进去,任其独行其是”的那种“安详稳重”和超然物外。
她就是缺一点理所当然的强势,但这不是她的错。
卢梭有华伦夫人,于连有德瑞拉夫人,男孩子经历一个年长女人而成长,在西方语境里早已成为陈词滥调。
近年来的《教室别恋》(1995年)和《钢琴教师》(2001年),只好在挖掘人性扭曲这条路上越走越远。
米夏和汉娜的故事,如果只看他们怎样相遇相亲到莫名分离,似乎没什么新意——只有一点异色,这段忘年恋切断前后联系单独看,悖德的罪恶感微乎其微。
电影用舒缓的叙事和铺张的暖色,倾力渲染了米夏为汉娜朗读时两人感受到的惬意和融洽。
他们那时有多快乐,汉娜突然作为被告席上的纳粹站在米夏面前,让他明白了“朗读者”的真正含义,就有多残酷。
施林克早年是一位侦探小说家,他给汉娜设计了两个秘密,她是纳粹,还是文盲。
但前一个谜底,无论小说还是电影,都没跟大家玩解谜游戏,而是将真相直接推到前台,不给人躲闪空间,只能直视。
这一点,十分德国。
普普通通的售票员和纳粹战犯,两个汉娜如果都被观者接受,人们就不得不去想:如果战争不爆发,她不就是一个西门子的女工么?
她的本性那样自然率真,难道灭绝人伦、扭曲暴戾的法西斯罪行在这片土地上,是“自然而然”发生在普通人身上的?
生死朗读汉娜可以选择她的朗读者;她的选择,有关生死。
很多集中营的故事,都有关选择。
《苏菲的抉择》(1982年),就是让一个母亲在儿子和女儿里选择,两个只能留一个。
《辛德勒的名单》(1993年)上选了谁,谁就可以活下去。
汉娜,作为集中营看守,定期定量选择瘦弱的犹太人去送死。
她也会选择一些“纤弱细嫩”的女孩子,好吃好喝养着,夜里为她朗读。
汉娜让他成长,但他走不出汉娜。
他是她永远的,最后的朗读者。
他们的灵魂,因为朗读而羁绊一生,也因为朗读而再没有交集。
少年米夏和青年米夏由一位演员完成。
他可不是原著中没长高的小孩子,比温丝莱特还高一截。
小说里汉娜占有、支配小米夏,他无原则地向汉娜妥协。
电影软化了这种倾向。
实际上,汉娜对米夏的统摄力持续了后者的大半生。
小说里,汉娜受审的前后,米夏在心里忍不住为汉娜开解:她是想那些朗读者最后的时光好受点吧。
不这样想,他怎么能接受自己也是汉娜的朗读者这个事实。
不是因为他街头发病,被汉娜救助,他俩怎么会相识?
他和那些死去的朗读者,有多少不同?
内心的激荡过后,米夏选择麻木不仁地活下去。
他失去了爱的能力,婚姻失败,在自我的精神世界里孤独地游弋。
电影选择了平庸但容易理解的细节来表达:米夏和一起听审判的女同学交往,半夜离开她身边,回自己的寝室独处。
米夏与妻子分手后,主动当起了汉娜的朗读者。
他的朗读磁带,是拒绝交流的倾诉。
他收到汉娜的信小心存放,但从不回信,他的拒绝,加快了汉娜生命力的枯竭,甚至可以说促成了她的自杀。
这算不算朗读者的复仇?
书里的点题之笔在电影里不见了。
本来,米夏按照汉娜的遗愿,找到当年的一名幸存者。
他向那人坦言道:“我是她的一名朗读者。
”电影则让米夏说:“我年轻时和汉娜有过情事(affair)。
”境界的差别一目了然。
这是考虑到通俗电影的受众,在刻意弱化原著残忍的拷问,强化爱情元素。
可是,最动人的爱情从来都不是生长在平地上的。
鸿沟两边的有情人才让人难忘——无论他们选择跨过去,还是默默相望,抑或在跨越的时候跌落深谷。
爱与死,都是有了选择,才激动人心。
两代人汉娜的年纪可以做米夏的母亲,他们是两代人。
庭审中,还有两个汉娜的同代人,作为她的比照。
汉娜因为不愿承认自己是文盲,承担了其他人的罪责,米夏在犹豫,是否向法庭揭穿她的秘密。
彷徨难以决断的时候,他拐弯抹角地请教父亲,一位哲学教授。
父亲因为没帮他想通这个困扰而倍感不安。
集中营讨论班的教授,有点这个角色的影子。
另一个重要的小配角则全然不见了。
米夏走访集中营故地,路上一个司机很生动地讲起照片上处决犹太人的场景,并说那只是“活计”而已。
米夏听罢勃然大怒,说:“那就是您吧?
”书中,米夏的很多同龄人想清算父辈整整一代人在第三帝国面对罪行的沉默,米夏在狂热过后认为,声讨父辈,不过是想洗刷自己的羞耻感。
而两代人说到底是分不开的,和父辈划清界限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作为总结陈词,米夏对自己说,“我爱汉娜,这对于我们这一代人来说,某种程度上是一种命运,是德国人的气数!
”汉娜和米夏的爱恨痴缠,俨然是两代人关系的隐喻。
那个声讨的年代已经过去了,当代人需要这样的隐喻。
再个人化的故事,一旦让席卷在时代洪流里的大多数觉得是他们自己的故事,这就是属于这个时代的故事。
改编自美国历史上真实事件的《浪潮》(2008年)告诉我们,启发自由散漫惯了的中学生自发创造一个微型的第三帝国,只需要五天时间。
伟大的纪录片《夜与雾》(1960年)结尾处,镜头凝视集中营的废墟时,画外音这样问道:“有谁能从这瞭望塔里,提醒大家新的刽子手到来?
”“他们的面目真的和我们不同吗?
”————————————————《文艺报》(2009.3.21)这里是没有编辑过的原稿。
剧情的高潮从审判中的法庭开始展开,看到的不是二战中的屠杀和疯狂,而是将杀戮作为日常工作的一种麻木。
可悲的是,那种为了使生活正常的继续下去的那种不愿面对正义的逃避,出现在我们每一个人的生活中。
Hanna没有拯救那些给她朗读的女孩们,Michael也没有拯救曾经热烈爱过的Hanna,直至二十多年后Hanna即将被释放的前一天,已经通过自我学习变得有文化和尊严的Hanna也没有拯救即将获得自由的自己。
只因他们不想超越也不想面对不可预料的将打乱自己原有生活的路途。
就像真正的爱是爱那些超越你并更新你的事物一样,我们中的大多数都不懂得解构自己的生活和人生,都不愿意创造新的方式去改变那种非正义的,往往是最平庸的我们的正常生活。
直至最后,Michael也没有真正理解Hanna一直在坚持的人类的尊严,从一个女性的角度,这是令人悲伤的结局。
周日的下午,阳光晴好,百无聊赖地窝在沙发里,居然又看了一遍《朗读者》。
但凡是我看过两遍以上的电影,除了第一遍没看懂的那些除外,大多是情节浪漫感人,再或者就是我喜欢男主角的扮演者。
令我惊讶的是,在这些重看的原因中,《朗读者》是一个也不占。
而恰恰是它,居然马上要追平我看97BBC版《傲慢与偏见》的次数了。
不管有多少专业的影评,我始终还是觉得这是一个爱情故事。
15岁的少年放学回家,在路上病倒了,偶遇36岁的汉娜。
她帮助了他,待他康复后,特意上门道谢。
此后,他们开始了一段不能让外人知道的亲密关系。
她是公交车售票员,他只是高中生。
汉娜热衷于他为她的朗读,甚至于她在一次见面时,居然提出要他先朗读,然后他们再做爱。
跟随着少年包含感情的朗读,汉娜用耳朵倾听到了另一个世界。
少年卖了珍贵的邮票,与她骑车去郊游。
在郊外的小酒店门口,老板娘误以为他们是母子,而少年眼里带笑,当着那老板娘的面,吻了汉娜的嘴。
他们的每次争吵,都是少年先低头认错。
少年站在破旧的楼道里,嘴唇翕动,眼里的泪转来转去,最终还是回到屋里,对汉娜说:“对不起。
” 这一刻,我的心也跟着疼起来,就像宁宁说的:“我之所以在你面前放低姿态,并不是我自虐,而是我尊重你,以及也看重‘爱情’这件事。
”他真的爱她,所以他才会拥有那种意志与能量,能够把他自己交付给她。
有一次,他俩争吵后,她先来道歉。
少年的嘴角微微上扬,这细微的改变都能使他满足。
只是,她却突然消失了,直到多年后,他进入大学学习法律,在一次法庭旁听时,遇到了正在受审的她。
她是犯人,因战争罪而即将要被判刑。
在一次次的庭审中,少年终于发现了她的秘密——她不识字。
汉娜为此觉得羞耻,只要不暴露她文盲的身份,她可以做任何事情,包括在法庭上承认更严重的指控,以及长达20年的监禁。
庭审之后,少年想去看守所看望她,劝她说出这个秘密,这样可以减轻汉娜的罪行。
但最终,他们还是没有见面。
他为她保守了这个秘密。
他知道,对于她而言,这个事实是多么令人感到羞耻。
他知道她多么恐惧这个秘密会泄露出去,他尊重她的恐惧。
或许,他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如何面对她参与的那段可怕的历史,如何面对他爱的她?
成年后的少年经历了失败的婚姻,在老房子里他翻出了老旧的录音机,再次为狱中的汉娜朗读书籍。
他寄给她的磁带和书,使她学会了读写。
她写信给他,希望他能寄些浪漫的书籍。
20年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汉娜即将出狱,他接到监狱管理人员的电话,前去看她。
她或许是此时才真正爱上他,又或许她只是需要他,希望出狱后能在一起生活。
而这时,她需要他,多过他需要她。
他对她怀有复杂的感情,他是唯一能够为她负责任的人,但他不知道该怎样处理这生命里的重压。
她想握他的手,但他缩了回去。
这一刻,汉娜理解了眼前的这个男人,这个到了此时,仍被她叫做“孩子”的男人。
他给了她伟大的礼物,但他不会继续爱她了,甚至连照顾她都是不可能的。
汉娜虽然理解,但这对她来说却是毁灭性的。
她看不到出狱后的希望。
最终,她将那些从图书馆借来的书,一本本地垫在桌子上,然后踩在上面,上吊自杀了。
汉娜终于解脱了,而少年的生活仍在继续。
为了年少的那段荒乱的感情,他付出了一生的爱的能力。
记得有个情节,他的女儿说:“小时候,我一直以为你的沉默是我的错。
” 少年说:“傻孩子,这与你无关,是我的问题。
” 电影与原著在结尾处有个小小的不同,电影的结尾是少年带着女儿去了汉娜的墓地,欲把积压在心中多年的秘密告诉女儿。
影片到这里便结束了,仿佛倾诉了出来,灵魂也得到了救赎。
而我更喜欢原著的设计,少年独自一个来到墓地,看着墓碑上汉娜的名字,静静伫立,默默不语。
他们的故事,他无需说给任何人听。
他所有的话,都应该同她自己说。
而他没有机会同她说的话,也不愿再说出来给其他人。
我知道,作为一个看电影的人,我是真的没有领会这部电影的深厚内涵。
我只知道爱一个人,不是说他越来越好,或者我越来越好,我们就会相爱,甚至会越来越相爱。
不是这样的,爱一个人,便只是爱他,只因为他是他。
爱,是可以将一切过往都一并承担了的。
我也曾考量,我的爱,是不是太过热衷于自我幻想?
只是,我希望你会了解,也许我的爱,就目前而言,暂时还不是你期望的那个样子。
但是,它不是我们的奥斯维辛。
陈榕/文(原载《文景》2009年第四期) 终于看完了电影版的《朗读者》。
迟迟未看的原因,是因为早早看过小说,担心电影无法传达出小说的神髓。
看罢电影,所幸没有大失望。
凯特·温丝莱特的表演可圈可点,电影从镜头到配乐都带有欧洲文艺电影的精良品质。
影片也基本保留了小说的基调,米夏与汉娜的忘年恋,与二战历史反思的伤痛有机地交织在了一起。
然而,脑海里始终萦绕着一些疑惑,那便是影片后半程导演对“书”这一意象的处理。
《朗读者》的小说原著,由三部分构成。
第一部是十五岁的米夏与三十六岁的汉娜相恋及别离。
第二部是八年后米夏与汉娜法庭重逢,米夏旁听汉娜受审。
第三部是汉娜入狱服刑十八年,即将出狱时自杀。
小说全部采用了主观视角,叙述者是汉娜死去十年后依然在追忆汉娜的米夏。
小说所呈现的是米夏的所见所闻所感,我们在透过米夏的眼睛,凝望着汉娜。
电影《朗读者》的叙述主干忠实再现了小说三大板块的基本结构,即相恋—受审—服刑。
前两个板块除了个别例外,大部分采用了有限全知视角:摄影机追随着米夏,呈现着米夏的世界,我们所看到的汉娜,是米夏眼中的汉娜。
这种手法,保留了原著中视角的主观性,为汉娜这个人物形象,营造了谜一样的氛围。
不过,在影片的第三部,即“服刑”一节,影片出现了明显的视角转移,从有限全知视角调整到了全知全能的视角——从汉娜收到米夏的录音带开始,镜头在米夏的生活和汉娜之间切换,直至汉娜自杀才中断。
影片第三部分的叙述重点是米夏的朗读以及汉娜学习读写。
在这一部分叙述中,书籍占据了很大的比重。
米夏离婚了,他靠阅读《奥德赛》来获得心灵的平静。
阅读唤起了他向汉娜朗读的渴望,他开始为汉娜录音,并将录音带寄给了汉娜。
电影用戏剧化的镜头,再现了汉娜初听朗诵时的慌张,以及其后的期待和专注。
米夏为汉娜录制了大量文学作品,转折性的镜头出现在《带小狗的女人》这篇小说。
听完小说的汉娜,在第二天头脑中依然萦回了小说中的词句,她突然升腾起渴望,冲进图书馆,借回了这本小说,回到牢房,借着灯光,一个字、一个字,对照着录音,像一个小学生一样,开始认字。
激起汉娜识字渴望的《带小狗的女人》,是俄国短篇小说大师契诃夫的代表作之一。
小说讲述的是一个爱情故事。
主人公古罗夫人到中年,深陷于无爱的婚姻,在雅尔塔度假时,偶遇了不谙世事的少妇安娜·谢尔盖叶芙娜。
古罗夫是情场高手,很快赢得了安娜的芳心。
古罗夫以为这次相遇,不过是为他的诸多艳遇再添一笔,和安娜分别后,回到莫斯科,却发现他已经不知不觉中爱上了安娜。
对古罗夫和安娜来说,爱情是他们死水一般的生活唯一的亮点,然而两个人都各有家庭。
未来渺茫,等待他们的是铅灰色的艰难长路。
在电影中“服刑”一节,汉娜的书架上的书籍虚化为了背景。
当米夏进入汉娜的监狱,镜头快速扫过她的书架,这些书是模糊不清的一片。
只有《带小狗的女人》,电影不吝惜地给予了大量的镜头。
它先进入了米夏的视野,被米夏放在录音机旁边。
其后,以录音带的形式,侵入到汉娜的世界。
它是汉娜自主阅读的第一本书,也是汉娜的第一个识字课本。
即便是汉娜自杀以后,影片还是再次对这本小说进行了呈现:在汉娜的床头,贴着她工工整整誊抄的《带小狗的女人》的开篇。
选择《带小狗的女人》这篇爱情小说作为牵动,电影对汉娜识字这一细节的处理,有爱情化的倾向。
仿佛汉娜是在《带小狗的女人》的爱情感召下,诞生了对阅读的向往。
虽然汉娜和米夏的爱情和古罗夫和安娜的爱情并不相同,但两份感情都必须面对重重考验,都是亲历者所不能诉说的禁忌之恋,两份感情对于主人公们来说,都是一生唯一一次的真爱体验。
因此,电影的结尾,米夏站在汉娜的牢房,望着墙壁上粘贴的汉娜一笔一划抄写的《带狗的女人》,百感交集。
电影对《带小狗的女人》进行了浓墨重彩的呈现。
不过,这篇小说,在《朗读者》的小说原著中,却彻底缺席了。
小说中,在米夏为汉娜朗读的书目中,的确有契诃夫的名字,不过,小说没有指明是哪部作品。
契诃夫的名篇很多,有《套中人》、《变色龙》、《脖子上的安娜》、《三姐妹》等,米夏的选择不一定会是《带小狗的女人》。
由于小说叙述只能拘囿于米夏的主观视点,我们从来都不知道汉娜是在哪一位作家、哪一本书、哪一个章节的触动下,产生了识字的渴望。
抑或还有另外一种可能,那就是汉娜内心深处一直向往学习读写,只是由于自尊心,不肯向他人求助。
米夏的录音恰恰为她的自主学习提供了契机。
《朗读者》小说中没有提到《带小狗的女人》,却用了一整段的笔墨,详细描绘了汉娜牢房中书架上的书。
这一段在电影中被彻底忽略的内容,值得详细引用: 我走近书架,有莱维、魏泽尔、博洛夫斯基、阿美希等人描写集中营幸存者的书,还有赫斯的罪行录和阿伦特有关艾希曼在耶路撒冷被判处绞刑的报告,以及一些有关集中营的学术文献,全都摆在一起。
(我问道:)“这些书汉娜都读过吗?
”(监狱长回答:)“不管她读过没有,这些书都是她深思熟虑后订阅的。
多年前,我就同意她的要求,弄来一份集中营的一般性书目;一两年前,她又要求我给她提供有关集中营的女人、女囚犯和女看守的书名。
自从施密茨女士学会读写之后,她马上就开始阅读有关集中营的书籍了。
” 小说中的汉娜,从来没有对米夏剖白过自我。
在他们初相识的时候,她保守着自己曾经当过集中营看守的秘密;在法庭审判中,她保守着文盲的秘密;在服刑期间,她没有告诉过米夏她在读集中营的相关书籍。
对于汉娜,二战的经历是她不能与人言说的伤痛。
她需要如同学习读书写字一样,一点一滴通过自己的努力,了解那一段历史,了解她的行为的真正含义。
无意中,汉娜和米夏同样走上了同一条道路——米夏成为第三帝国法学史研究专家,汉娜所努力研读的,也是这一段历史。
在汉娜的阅读书单上,有一本书《耶路撒冷的艾希曼》。
它的作家是犹太裔女哲学家汉娜·阿伦特。
作者施林克让《朗读者》中的汉娜·施密茨与汉娜·阿伦特同名,未尝没有深意。
汉娜·阿伦特在她的书中所讨论的,恰恰是汉娜·施密茨所犯下的罪行的特质——即“平庸的恶”(banality of evil)。
汉娜·阿伦特是20世纪最为著名的哲学家之一。
她1906年出生于德国汉诺威一个犹太中产阶级家庭。
1933年,因参加德国犹太复国主义的秘密活动而被捕,其后逃亡到法国,继而于1941年流亡美国。
阿伦特在法国期间,曾经于1940年被囚禁于居尔集中营,所幸得以出逃,免于其后开始的种族大清洗。
身为德国犹太人,阿伦特思考着灭绝人寰的针对犹太人所进行的大屠杀的根源。
1961年,当她听说以色列政府派出摩萨德特工,从阿根廷秘密逮捕了战犯阿道夫·艾希曼,将他带回以色列接受审判时,就主动向《纽约客》请缨,要求深入报道这一审判,并在1962年,发表了基于这一审判所完成的《耶路撒冷的艾希曼:关于平庸的恶的报告》一书。
阿道夫·艾希曼是二次世界大战上臭名昭著的战犯。
他的官阶不高,只是党卫队中校,但是他曾经担任过德国第三帝国保安总部第四局B-4科的科长,是犹太种族大清洗的前线指挥官。
艾希曼是第三帝国的“犹太人问题专家”,1941年,他接受党卫队情报部首脑莱茵哈德·海德里希的指令,负责执行旨在彻底消灭犹太人的“最终方案”。
艾希曼开始组织运送整个欧洲的犹太人,将他们收容到死亡营,进行集体屠杀。
在他的监督下,奥斯维辛集中营的屠杀生产线创造了令人望而生畏的记录:每天杀害一万两千人。
到二战结束,共有五百八十万犹太人因“最后方案”而丧生。
为此,艾希曼又被称为“死刑执行人”。
在人们的想象中,像艾希曼这样的战犯,一定是十恶不赦的魔鬼。
但阿伦特却发现,坐在被告席上的艾希曼,看起来相当平庸。
他个子不高,带着眼镜,外貌普通。
他为人呆板乏味,缺乏想象力,甚至连狡猾都算不上,无法流畅地为自己实施辩护。
他重视权势,从来不会忘记用头衔来呼唤检察官。
与其说艾希曼是个与生俱来的恶魔,不如说他更像是一个办公室里履行业务的官吏。
而他也确实是用这样的方式来理解自己的行为——发出对犹太人进行清洗的指令的人并不是他,他只是遵照这样的指令,保证这一指令能够得到高效实施。
按照艾希曼的原话,“我本人对犹太人并没有仇恨”。
他甚至看到了犹太人的尸体,都会因恐惧而呕吐。
他残杀犹太人,除了为了升职,有着强烈的出人头地的愿望以外,看不出其它的动机。
阿伦特指出,艾希曼不是恶魔,也不是虐待狂。
在他身上,体现出的是平庸的恶。
这种恶是现代性的产物。
现代社会的管理制度,将人变成复杂管理机器上的一个个齿轮,人被非人化了。
在像第三帝国时期的德国这样的极权社会中,人们对权威采取了服从的态度,用权威的判断代替自己的判断,平庸到了丧失了独立思想的能力,无法意识到自己行为的本质和意义。
阿伦特平庸的恶的观点,解释了为什么在德国第三帝国时期,那么多的德国人成为了迫害和屠杀犹太人的参与者。
统计数据显示,在二战期间,共有八百五十万德国人成为纳粹党员,一千五百万名德国人加入纳粹军队。
这些德国人,在日常生活中或许富有人性,是家里的好父亲、好母亲。
在工作中,是好职员,敬业认真。
然而,当他们参与到纳粹军队之后,却因为服从意识,在屠杀犹太人的问题上表现出了特殊的残忍和冷漠。
《朗读者》的汉娜在二战期间的行为,也可以归结于这一范畴。
汉娜是个典型的普通人。
她出身一般,是个文盲,在裹挟下参加了党卫队,被分配做了女牢的看守。
根据历史学家的统计,当时在德国各大集中营工作的女看守,一共有三千多人。
她们大多数来自社会中下层阶级,而汉娜也是其中一员。
汉娜先在奥斯维辛集中营工作了一段时间,后来转到了克拉科夫附近的一个小型集中营。
从小说中,我们可以看到,汉娜并不是个冷血的人。
就像作者施林克在接受我国译林出版社的采访中所说的,“人不因为曾做罪恶的事而完全是恶魔”。
初次遇到米夏,米夏因为得了黄疸而在路边剧烈呕吐,汉娜和他素昧平生,主动上前,帮助米夏清洗,给米夏以照顾。
即便是在监狱当看守,她对身体较为柔弱的女囚犯也能够表现出一定程度的同情和关心,为了让她们走向死亡的路不那么艰难,她为她们减轻劳动量,让她们吃得好一些,住得舒适一些。
然而,她所在的集中营,每月需要向奥斯维辛集中营输送六十名囚犯,以接纳新来的囚犯。
她的职责之一就是从自己管辖的犯人中挑出合适的人选。
她当然知道,将这些人送往奥斯维辛,就是将她们推向死亡。
当法官询问她是否知道自己行为的意义,她给出的答案是“当然知晓,但是新人要来,老人要给腾出地方”。
除此以外,汉娜还亲自参与了造就一场致使数百犹太人丧生的惨剧。
战争末期,在囚犯转移过程中,汉娜等看守带领数百名囚犯西行,夜间在一家教堂过夜。
半夜遭遇轰炸,教堂着火,只有打开大门,犯人们才能逃生。
可是犹太囚犯人多,看守人少,大门一开,看守们便无法实施对犯人的有效管理,犯人势必出逃。
因此汉娜和其他看守听任数百名囚犯全部被活活烧死,只有一对幸存的母女得以侥幸逃生。
在汉娜看来,不让犹太人逃走,这是她的职责所在:“我们就是不能让她们给跑了!
我们对她们有责任。
” 在《朗读者》中,汉娜面对指控,曾经两度询问法官:“要是您的话,您会怎么做?
”面对汉娜的诘问,法官无法给出令人满意的答案。
的确,《朗读者》中的汉娜,面对着的是一个伦理难题——一边是服从,一边是个人的价值判断,在当时的情况下,每一个身临其境的人一定都会体会到抉择的艰难。
然而,抉择艰难,并不等于应该放弃抉择。
阿伦特在《耶路撒冷的艾希曼》中清晰地指出,虽然艾希曼的恶是平庸的恶,我们甚至可以要求体制来担负一部分责任,但是,这并不等于说艾希曼本人无罪。
艾希曼用接受上级命令来替代个人的道德判断,放弃思考,拒绝正视自己行为的意义,他必须为自己行为带来的后果负责任。
阿伦特认为,无论在什么样的体制面前,人们始终应该坚持辨别善恶的能力,坚持倾听内心的道德律令。
平庸的恶,依然是恶,它所带来的伤害,并不亚于极端的恶,甚至还会造成更为巨大的破坏力。
以艾希曼为例,平庸的恶,使他成为种族灭绝政策的执行人。
他的行为,从本质上侵犯了国际社会的普遍秩序,因此他犯下了反人类罪,理当处以绞刑。
《朗读者》中的汉娜,和艾希曼有着本质的区别。
她的行为,不具有反人类的性质,危害也远不如艾希曼深远。
不过,和艾希曼一样,从她的身上,也能够看到受到体制驯服的平庸的恶。
阿伦特曾经说过,平庸的恶,是一种无思(thoughtless)的状态:不能把握当下面对的现实,无法进行想象和判断。
在《朗读者》中,施林克将汉娜塑造为文盲,不仅是为了增加故事的悬念和冲突,也是为了隐喻汉娜的这种无知以及无思。
汉娜是历史的亲历者,却对她所参与的历史缺乏反思的能力。
她对自己的行为、对纳粹的罪行、对二战的历史没有了解。
在她狭窄的世界里,只有上级交给的责任。
她越是尽忠职守,执行任务的效率越高,造成的伤害就越大。
在接受审判的时候,距离汉娜在集中营做看守,二十年的时间已经过去,汉娜依然相信,她不过是完成了看守的使命。
直到站在法庭的那一刻,汉娜依然无知到了可怜的地步。
所幸的是,十八年的服刑生活,尤其是汉娜在期间学会了读与写,改变了汉娜。
汉娜在临终前,不再是这样一个无知的人。
她开始阅读,也开始思考。
从她所看的书,我们可以看到她渴望能够深入了解自己行为的意义。
汉娜的思考进行到了什么样的程度,我们无从而知。
汉娜自杀了。
小说为此留下了无限追问的空间。
不过,从她书架上的阿伦特,我们知道至少伴随着她的阅读,她的思考已经触及了她所应该承担的历史责任的核心。
如果从这个意义上再来理解她请米夏将遗产交给在火灾中幸存的那对母女,那个装满硬币的钱罐,所装在的便不仅仅是汉娜的忏悔,而且这忏悔还带有了一份沉甸甸的反思的厚重。
基于深刻自我体认的悔悟才是真正的悔悟,只有这样的悔悟,才能恢复汉娜的人性,使她值得我们原宥。
《朗读者》中,爱情是前提,没有爱,就没有理解的渴望。
如果米夏不曾于少年时爱上汉娜,对他来说,汉娜永远是审判席上一个面目可憎的纳粹战犯。
只有爱,才渴望了解,才能让我们看到汉娜的内心,看到了“人不因为曾做罪恶的事而完全是恶魔”。
不过,《朗读者》也让我们深刻思索,是什么使一个像汉娜这样天性还算纯良的人,能够犯下参与残害犹太人的恶行。
深入地追问历史,是为了防止历史重演。
从这层意义上看,《朗读者》是爱情小说,但是它的深刻绝对不止于爱情。
电影版的《朗读者》在“服刑”一节,将镜头对准了《带小狗的女士》,而不是《耶路撒冷的艾希曼》,呈现的是被爱情充盈激励着的汉娜,而不是伴随智性的苏醒开始思考和忏悔的汉娜。
在这一细节的处理上,电影用爱情置换了历史反思,其实,爱情并不能够承载这份历史的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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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标题这么写了,但如果这仅仅是一出十六岁夏天的故事,那么Oscar的挑剔的评审们也不会把它列入最佳影片的角逐名单。
当初我在一所美国大学学习日本历史的时候,一个韩国助教这样问我们,亚洲战场的元凶到底是谁:是天皇还是政府,是国民还是军队,亦或是,如日本右翼认为的,是欧美列强和资本主义的经济危机迫使日本不得不走上绝路?
也许在欧洲,诸如很多对于这一部分历史存在盲区的朋友们来说德国人并没有回避这个责任。
我们看见的是勃兰特(感谢jade同学的更正)在犹太死难者纪念碑前的双膝跪地;以及在柏林,以Gretel Bergmann命名的体育场馆。
这个国家是要以总理下跪来认错,以拥抱所有族裔的运动场来纪念当年希特勒千方百计要封杀的德国犹太裔女子跳高世界冠军,如此的胸襟和海量,难道还不能打消那些怀疑者的顾虑吗?
我说,仅仅是这些,还远远不够。
2008年有两部杰出的电影,从德国人的视角出发,从内向外来重新看待这一场60余年的灵魂救赎。
Valkyrie让德国人第一次几乎可以用自豪二字来向这个世界呼唤,在德国内部,也有反对独裁,反对屠杀,反对战争的正义之士。
他们的计划如果实现,数以百万的生命就可以从枪口下被救回。
值得关注的是,当这部"德国爱国影片"即将上映的时候,德国媒体却开始闹得沸沸扬扬,因为男主角Tom Cruise的信仰,Scientology,在德国是不被承认的,是违反德国宪法的"邪教" (Sekte)。
这从一个局部反应了德国主流社会在战后的普遍心理。
他们在战战兢兢中度日,唯恐被邻国认为检讨得不够彻底,这不仅是一种对于战争本身的检讨,推而广之到社会的每一个角落,都有德国人认为可以检讨之处。
本片中的Michael在首次踏入法院之前与教授的一番对话,讲述了警察戒备森严,防范的是支持或者反对这六个受审的女守卫的舆论双方,就充分说明了以上的观点。
然而这里有一个很浅显而又深邃的问题,也许很多人在观看本片时已经发问,或者找到了自己的答案,或者仍然困惑于Hanna的选择。
为什么,她在法庭上,不肯低下头颅,承认自己是一个目不识丁的文盲?
这难道,比承认自己是一个杀害了300多名妇女和儿童的凶手,要来得更为艰难吗?
我觉得这才是原著作者所希望读者们思考的问题。
这个问题解释起来一点也不复杂,就如同今年早些时候德国老太太Angela Merkel呼吁国民要放弃民族仇视和岐视一般,德国人在自己最需要检讨的环节上居然掉了链子,这究竟是因为什么?
一颗民族高傲的头颅德国人在一战前的识字率就超过了90%,一个如此“高贵”的民族,怎么可能在连导弹都研制出来的年代里,还存在着目不识丁的人?
这个畸形的社会能容忍这样的一员吗?
这位曾经进入西门子,转而进入SS ,战后在公交公司晋升,一直优秀地工作着的Hanna,到底是为了什么才频繁地更换职业?
作者恐怕不仅是要抨击纳粹当局疏忽了千万个Hanna的小学教育而把心思都用在战争机器上那么简单吧。
德国人,你们何时才能低下那颗高贵的头颅?
政治上所要披露的问题,其实已经借由Michael法学院的同学,在观摩了第一次审判后宣泄殆尽了。
错的,显然不是千万个在集中营里本分工作的Hanna。
她如果良心泯灭,那也是一个时代的泯灭,一个国家的泯灭。
沙丘之中,如何开出洁白的莲花?
一个时代的过失,不应该只交由几个Hanna去抵罪。
以五步笑一百万步,把没有开启教堂大门的Hanna换做开启了整个东亚战争的东条英机,恐怕很多人的风度就不会如片尾的女作家那样儒雅含蓄了。
--政治和爱情的鸿沟线--这部影片,以及原著,假如只是要讲述以上这样一个"富有政治教育意义的革命故事",那么片名就可以简化成,Reading,而忽略了爱情这条主线本身。
我们在钦佩Kate Winslet醇酒般的演技时,也不要忽略了第一人称,Michael,the reader。
在这个从十六岁的夏天所展开的感人至深的爱情故事发展到最高潮的时候,他夜以继日地录制着一卷卷卡带,当Hanna在狱中打开那第一盒包裹时心中的五味杂陈,这个设计,可谓巧夺天工。
这里省略了多少不必要的语言文字,你只需要看见这些卷卡带,一切就都尽在不言之中。
这才是伯牙子期的故事,世界上没有第二个人能明白的Hanna的苦楚。
我知道那份记录不是你写的。
我一直深爱着你,从没有变心。
现在我能做的,也就只有念书给你听了。
你最喜欢听我念书,不是吗?
我会一直默默地念书给你听。
然而当男女主人公在监狱里重逢时,当我落下大颗的眼泪时,Michael将手局促地回抽,这映衬了他在22年前的那个下雪天,在监狱门口扭转的身躯。
这是多么无助的一个转身,在一个雪天,虽然雪并不大,气氛尴尬;再往前8年,他16岁的那个初春,也是一场小雪,天作之合,被她拥抱在无助的一刻。
24岁的Michael,有着一颗和他在46岁时一样,渐老的心。
他为什么不当庭作证?
他为什么探监途中折返?
他为什么要把手抽回?
他又为什么,在对他的挚爱做出以上这一切不可思议的举动时,更不可思议地,经年累月,一卷接一卷地默默地录制着读书的声音?
这是一份尴尬的爱情,而它终将在一个无奈的寓言里做终: The Lady with the Dog,契科夫让对于婚姻不忠的男女主人公坠入了彼此的爱河,却最终对于两人的未来一筹莫展。
16岁时的他,可以近乎毫无顾忌地当街拥吻35岁的爱人,回击店员对于他"母亲"的祝福;可以在小教堂里和她相视着孩子们,露出天使般甜美的笑容,却不知Hanna泪水的深意;可以放弃美貌的同学和生日宴会去为她朗读下一本书。
当这颗心看见一个空荡荡的房间时,他就开始渐老了。
自此之后,他始终没有释怀。
他所不能释怀的,是震惊于审判席上的恋人,居然在父辈的战争里(他不去参加父亲的葬礼,暗示了他父亲在战时的作为,以及他对于这一部分的是非曲直的困扰),是这台机器中的一枚螺丝;更多的,也是,他对于一直以来,她把这一切的秘密掩埋在心底的一种谴责。
然而很多年之后,经历了婚姻挫折的他,以及那颗渐老的心,始终不能放下的,还是那个在诀别前用肥皂为自己搓背的Hanna。
当镜头切换到监狱里,裸背的Hanna用同样的手势给自己搓背时,我的眼泪夺目而出。
正是这颗挣扎在渐老中的心,让审判时绝望与无助的Hanna,在狱中重新燃起了爱与生的希望。
在这十数年的狱中生活里,所能支持她的生命的,唯有爱人的声音,仅此而已。
Hanna在最后的见面时对Michael说,在审判之前,她从未审视过过去。
在22年的囚禁生涯中,她所学会的只有阅读而已。
这真是一个弥天大谎。
她至少,也学会了拼写(这不是一个笑话)。
如果观众们只是认为,她终于醒悟了读书识字的必要,以弥补她一生中最大的耻辱,那这充其量也就是一部三流剧本。
Hanna所迫不及待地,在她学会认字之后,便是辛苦地一笔一划,用粗陋的字体,给爱人捎回她的心声。
她以前总是被动的,紧闭心房。
她聆听他的读书声,聆听他出游的计划,聆听他点的午餐,聆听他的诉苦和抱怨。
她很少用语言去表达她的感情,因为她做惯了一辈子的听众。
即使偶尔开口,仅也只掷出You don't matter enough to upset me这样恶毒的字眼。
这是一个时代的罪孽,造就的是只需要聆听和顺从的机器!
那么信纸上这几个苍白无力,蹩脚丑陋的字母,所连成的恐怕连一年级的学生都能写得更为高明的句子,所要发出的讯息,就比千金还重。
她曾经无奈地不辞而别; 但现在,她回来了。
是他的声音,彻底打开了她的心扉。
然而,出狱时的Hanna已经66岁。
她在狱中度过了生命最后三分之一的时光。
这也许是她一生中最美的时光。
Michael的猝然抽手,让她从美妙的回忆中回到无奈的现实。
再出去,做一个裁缝,接受社区救济,去图书馆阅读,与她都毫无意义。
审判之后,对于战时自己的作为,她一定是有了不少的悔悟;更多的自我审视,恐怕来自于她对于最后十几年之内两人之间爱情的感悟。
她也许不能原谅自己在战时的所作所为,更多的不能原谅,也许是她在多少个瞬间与这一份可贵爱情的失之交臂。
于是她用这些本教会她读写的言情小说,做了她黄泉路上的垫脚石。
这些字,她曾经镌写在信纸上,也永远铭刻在两个人的心里。
犹太女作家毕竟不是被一名只在审判时诚实到近似张狂的纳粹女凶手所感动,才接受了她的小茶叶罐,而是被Michael眼神里的那份至真的感情,以及夺眶的泪水。
这一颗渐老的心,终于在片尾,面对曾经疏远的女儿,在挚爱的墓前,又焕发了新生。
I'm not frightened. I'm not frightened of anything. The more I suffer, the more I love. Danger will only increase my love, will sharpen it, will give it spice. I will be the only angel you need. You will leave life even more beautiful than you entered it. Heaven will take you back and look at you and say: "Only one thing can make a soul complete and that thing is love."
对美国电影《朗读者》的评论: 影片中,麦克对自己的女儿说,“其实一直以来我都不够坦诚。
”不管对别人还是对自己。
《朗读者》在一代对又一代的“坦诚”中,让我们洞悉了一个时代的真相。
宣泄也是窝藏了一种难以言明的情感。
如今的我们在重新面对一些我们总是规避的历史时,到底要坦诚到何种程度才会令人信服?
令人理解呢?
只不过拂去历史的尘埃,沉甸甸的真相却总无法让你我坦然接受。
那么这种坦诚,又将置于何地呢?
影片中大卫和凯特的多场激情戏的确是以性为切入口,那么大的年龄差距却发生地似乎合情合理。
两个演员的表演丝毫不会让人产生异样的感觉,在我看来这是影片营造的特殊氛围的原因。
在这样一种即便是夏天也感到潮湿干冷的环境中,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年和一个单纯冷练的少妇,以纯粹情欲萌发的情感,在温良的澡盆中,在赤裸的交欢中,甚至在那次外人眼中的“母子”郊游中,都不会显得别扭,相反,正如这段情感对两个人一生的影响,他们在此后的一生中,似乎都在怀念和支撑着这份情感。
导演对于这样一种情感的坦诚把握,三个演员对于这样一种情感的微妙诠释,都淡化了这份畸恋本身不协调的作祟,反而让我们感动。
然而真正带我们穿越情感命题的是影片真正主题的引入和升华。
在这份畸恋不可避免地出现失和冲突时,汉娜选择了悄无声息地离开。
而在多年后,麦克作为法学院学生参加审判二战中纳粹罪行的听证会时,他惊愕地发现汉娜竟然是被指控谋杀300名犹太人的战犯。
至此,支撑影片后半部也是带领整部影片升华的两大主题出现,其一是对那段黑暗历史的人文反思,另一个便是对于知识这一命题本身的思考。
法庭上的汉娜,她并没有像其它一同被指认的罪犯一样,否认自己的罪行,而是坚定异常地坦诚一切。
“是的,是我做得”。
我们在惊异于她“冷酷”“无知”的态度时,也不免跟随她一同回望那个所有人看来都愤懑的黑暗时代。
在奥斯维辛集中营,多少无辜的犹太人被纳粹分子惨绝人寰地屠戮。
汉娜也是侩子手之一。
的确,看过电影,我们不能因为她当时的无知就原谅她,像影片中那个幸存的作家一样,绝对不会宽恕她。
然而突破个人的道德情感规范,而上升到一个狂热时代的集体无意识来说,汉娜自身不也是一个悲剧和受害者么?
她执拗遵循的规范,她坚守的职责,竟然是她眼睁睁看着300人被大火烧死的辩词。
她那句诘问大法官的话,换了你,你会怎么做?
其实是会让所有人无语的。
习惯了站在一定道德高度和“他人”视角来批判审视别人的集体,难倒不是我们的悲剧被一次次复制的源泉么?
想必导演和观众,包括你我也绝对不会宽恕和原谅汉娜的作为,可是她却是能够被理解的。
而且她的例子也是能够被我们,被时代警醒的。
然而相比与她一同坐在被告席,却昧着良心将所有罪责扣到汉娜身上的真正的罪犯来说,汉娜冒着傻气的执拗却显得那样坦诚和真实。
影片出来后,导演斯蒂芬·达尔德里接到的最大批评便是他用一种艺术化的手法给残酷的历史披上了温情的外衣,甚至站到理解罪恶的立场上来描绘汉娜这个人物。
然而我倒觉得,导演恰是真正理解了那个时代,那些沾满鲜血的手中,也有这样一种被无意识推搡裹挟的人物。
他并没有理解罪恶,而是理解人性和时代的无奈;他也没有要为汉娜们拨乱反正,而是希望我们在缅怀、批判、挞伐那些我们不堪回望的岁月时,需要有一种警醒,一种坦诚的正视。
因此如果说导演真的在批判唾弃谁的话,那肯定是那些被判了4年刑期的黠笑流泪的“忏悔者”。
麦克这个角色其实是夹在历史、情感、道德、理性之间的感知者。
他与汉娜的那种情感让他相信汉娜的为人,他对历史的理性认识却又让他无法回避对于汉娜们的道德批判和法律批判。
因此影片中在宣判汉娜无期徒刑时,麦克难以掩抑地留下两行热泪,以及他目睹审判过程中的慌乱无措神伤,还有他去探望汉娜可最终转身离去,这都让整部影片提升了人文关怀的力量。
像是蒙着眼睛的象征着法律的女神一样。
我不想附和说这是导演身披的温情的外衣,因为在我看来,这恰是这个导演在坦诚面对历史时心中怀有的爱和力量。
关于影片的另一个主题,也是贯穿影片始终的表象上的主题:朗读,却让我们得以从更多一层和另一个侧面来看待汉娜和麦克这两个人物,以及整部电影寄予的深思。
汉娜和麦克认识时,让麦克给她朗读小说,只有这样才和他做爱。
而当初她在看守犹太人时,也选小女孩给她读小说。
其实汉娜是个文盲,可是她渴求着知识,她会听小说时开心、哭泣。
然而这样一个人在面对共犯的栽赃时,为了不让别人知道自己是文盲,保有最后的尊严,她宁愿选择终身监禁。
导演这种设置一来是给无知一种批判,也是给知识一种崇高的寄托。
无知本身并不是罪恶,可知识却往往给别有用心的人利用。
像守卫的汉娜,她也许只是想好好地本分地做个守卫,可却在时代个狂热中成为了阶下囚。
而我国在文革时期,不也有很多汉娜稀里糊涂地做了侩子手么?
起初以为是文艺片,后来看了下不对劲啊,妈的原来是爱情片,负分~
灾难级别的改编。
中文翻译的题目太过严肃了....实际上就那么回事,德国当年的事情。
爱情
为了那尊严的底线,宁可终身监禁。如果全世界的人都这样,世界早和平了。
请不要把什么都当爱情电影来解读。
导演和温丝莱特一起毁了原著
欣赏不来
记得不好看
爱煞凯特逐渐老去的眼角与眉梢。情恋与爱欲,唯有她的眼角眉梢才能将闪现的一切不可能全然变成了一种可能,即便面如枯槁,依旧是迷住少年人的优雅与魅力。
她对美好事物的向往越强烈,就对自己的文盲身份越厌恶。他越是隐藏那段回忆,就越是丢失自己。每个人都有为了维护尊严的而保守的秘密。
不太聪明、单一固执、被时代洗脑的姐姐参加了纳粹。米夏伯格又无法正视身为看守的汉娜所做的错误。愚氓迷途入血路,误情悔字皆往生。——这个片子里的“元首”真帅气,不愧是多变的好演员。说实话作为“朗读”,这片子没有打动我。
总体来说,还觉得差点什么
这部电影一刷绝对是不能彻底看懂的,看完一遍后最好再看看关于电影的文章,你绝对会有不少收获,乍看之下凯特温斯莱特扮演的汉娜复杂诡异,其实也是一个可怜人,文盲的身世给她内心世界筑下了冰冷的高墙,外人很难去触摸,即使是年轻热血澎湃的小男孩在电影前半部分也没法做到,汉娜的高冷与掩饰彻底摧毁了少年对爱情的憧憬,可怕的复仇心态让他在电影后面的行为尤显可怕,乍看下有情,其实是无情,他本不该去打扰一个身陷囹圄的坚强女人,懦弱的性格展露无遗,始终不敢再对汉娜坦诚哪怕一句话,讽刺的是反而融化了汉娜的冰墙,却又将她打入地狱,终归是两个世界的人,即使汉娜识字了也不能改变这个鸿沟,既然犯罪事实无法改变,何不摊开心胸去交谈,更何况,汉娜识字后也懂得了自己的暴行,表现出了忏悔,男主呢,依旧没有长大,偏执的心蒙蔽了自己双眼
自尊这么重要吗【【阿斗】45万人打出8.6分,15岁男孩爱上36岁女售票员,一部只能躲在被窝偷看的高分经典!《朗读者》-哔哩哔哩】 https://b23.tv/7kg4IJG
受不了,好淫贱!法庭审判那个场景着实地令人印象深刻。那帮道貌岸然的“审判者”实在是让我狠狠地恶心到了。还有那帮傻叉一样地表现出自己受到了“震撼”的法学院学生们。纳粹作恶是因为没有文化修养,新一代的伟大历史救赎者要做的就是帮助那个“战争罪犯”提高人文素养。呼拉,终于找到了一个完美
催泪神剧
重看,也是心中最精彩的电影之一。探讨两个极为深刻的命题,一是“平庸之恶”;二是“沉默”
她听教堂里孩童的歌唱而潸然泪下,却以忠于职守为由,放任300人的死亡,“我怎么感觉不重要,我怎么想也不重要,死人不能复生”;他与她的恋情只持续了15岁的一个夏天,却因不足为外人道也,彻底改变了他成年后的心性,对于内心世界,他开始三缄其口;面对汉娜死前的忏悔,集中营幸存的女儿表示她不能原谅,也没有资格原谅,能做的,只不过是收下一个掉漆的代表心愿的旧饼干盒;此外,这是有关尊严与爱的最好解答。
崩坏了囧。。。最后彻底崩坏了。。。虽然个男人长大后成了极品天蝎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