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在前头:本文只是短评扩充。
具体写了什么乱七八糟我都不清楚,如果你会读的话,你可以把它当成笑话,消遣去读。
看完这个电影的时候,我脑海中想到的是上个月在电影院里看《野蛮人入侵》女主角说的一句话:“一部洪常秀电影。
”
是的,《野蛮人入侵》根本不是洪常秀电影,但《不虚此行》某种程度上来说就是一部洪常秀电影。
为什么是洪常秀的电影?
我大概只看过十部左右洪常秀的电影,熟悉的三件套是 推拉镜头,固定镜头,大量的人物对话。
而《不虚此行》刚刚好完全契合这个洪常秀电影的模式。
本片用4:3(查不到具体纵横比,但非常接近)的景别+大量的固定镜头+大量的对话。
塑造人物也非常接近洪常秀电影理念,人物秉持着尴尬的体质进行融合,对话,碰撞产生化学反应。
说回电影 洪常秀电影中的人物一直是尴尬的,但是自由的,同道理《不虚此行》也是,我们可以在电影里看到很多我觉得尴尬,不合理的事情。
但洪常秀的电影中的人物是没有状态的,或者说没有固定主题的。
而《不虚此行》选择的是写悼词的人,是殡葬行业相关的,是接近死亡的。
这就意味着电影有了主题性和关怀度。
因为我不知道电影中那些写悼词是否夸张化或者情节化,脱离了现实等等,直观给我的感觉没有不舒服。
但电影你让我相信这些语句,这些人物是否鲜活存在。
我是不相信的。
1.北京真的是这样的吗?
我一直在发出疑问。
在电影里被呈现的分为三六九等的“悼词套餐。
”北京真的很小(编剧圈),又好大(地理)。
人物一边说北京很大,一边说很小,北京这座城,这座城市的人,跟电影一样变成了没有生气的存在,这座城市的存在,我找不到贴切的形容词,但最像的,应该是小尹(不存在的人,没有情感的城,随时消失的)。
2.这些人物是真的吗?
邵金穗,老陆,方阿姨,王先生每个故事我都觉得无比虚假。
阶级只看到了中产,没有穷人。
像有钱人花钱买来的自我感动。
每个故事都如此令我难以置信,但总归是电影呈现的悼词人pov的一环。
一方面觉得假,一方面是觉得他们存在真实的情感链接。
像洪常秀的电影,人物秉持着尴尬的体质进行剧情描写。
3.故事到底是真故事还是是文学性呢?
无从得知。
就像闻善笔下的人物一样,同样对这个电影塑造的人物进行质疑。
是编剧(导演)自说自话,还是真心地替角色说话,无从得知。
电影拥有干净,整洁,轻盈的调度,拥有着文本性与电影与电影之外创作者的共同性。
是通过框架(大量固定镜头)+文本(对话)而成的剧本性写作。
拥有着矛盾的主角,尴尬的对话和情境融合,却能自洽。
这点是放在华语电影里面很少能看到的东西。
但电影描绘的北京,对生死,和闻善的困境,在我看来呈现的像是一件物品,一座冰冷的城市,是需要借着这些东西表达现实之外的东西。
很多人骂导演自恋,电影矫揉造作,骂是北电团建,将死亡分成三六九等,从这方面也看得出来电影的另一面是什么样的,我不过多赘述。
怎么说呢,《燃冬》跟《不虚此行》我都不太喜欢更谈不上讨厌,喜欢的讨厌的当然可以理解,起码他们绝对是健康无害的电影,两极分化评论非常正常。
它又好看又难看着,对我来说,它总归是不太好看。
洪常秀的电影里有熙熙攘攘活着的,干净的人,他们调侃着,生活着,尴尬着,存在着。
但刘伽茵的洪常秀电影,只看到了无毒无害,创作者的困境,看到了尴尬,看到了自恋,也看到了能尬死人的齐溪老师,我完全不能理解这条线。
电影到最后,写了这么多,做了这么多,无非是文本与现实的自说自话,通过闻善之口,悼词人,悼念编剧导演自身。
洪常秀的电影也有借角色之口说自己,如《之后》的权海骁大叔,他说的,调侃的也是洪常秀本身。
整个电影最不对的点,是一直在说,而片名的英文名是《All Ears》,但说了这么多,观众就一定要听吗?
跟陈哲艺的《燃冬》一样,他精准的捕捉了三个青年人的精神状态,逃离,迷惘。
描绘的再好,我们能跟着他们一样发疯吗?
说到底,电影是情感状态选择,你看到什么,你就会选择什么。
你掏心掏肺,但观众可能会觉得是狼心狗肺。
《燃冬》和《不虚此行》就是如此。
电影殊途同归是洪常秀的电影,但绝对不是好看的洪常秀。
我也不知道我在说什么,你开心就好。
( 原文《刘伽茵:守灯塔的人》刊载于《小说界》2024年01期 )
冬日午后,北京电影学院,天气晴好。
阳光在墙上勾勒出树枝的剪影,像一幅工笔画,而树叶早已落到地上,随着人们的走动发出簌簌脆响。
忍不住想到高晓松那首《冬季校园》:“我离开的时候/也像现在一般落叶萧瑟/也像现在/有漂亮的女生/白发的先生……”导演刘伽茵倒还不曾白头,黑发剪到短得几乎贴了头皮。
她随手一指某幢教学楼说:“这是我们的声音学院,我电影《不虚此行》的声音都是在这里做的。
”学校是除家之外她最熟悉的地方,“从我大学考进来就没有离开过,2006年毕业留校至今。
”她说,别人到她这个年纪履历可能已经非常丰富,“但我就很单一,我甚至可以接受单调这个词。
”“抽烟这个动作就像是一门外语”
在刘伽茵导演的电影《不虚此行》中,胡歌饰演男主角闻善,他的工作是为去世的人撰写悼词。
刘伽茵虚构出这个职业,“但同时我也相信它是存在的。
”闻善通过与生者的交流去了解死者,但最终被影响的是包括他在内的生者。
“人死了就是死了,可是我们和曾经存在过的这个人之间的联系并没有结束。
”活着的人需要去对待和处理这份联系,“这些最终也就变成了我们记忆的一部分,换句话说,是我们的一部分。
之后,我们再继续生活。
”刘伽茵也曾为去世的同事写过纪念文章,但这和闻善给陌生人写悼词又有所不同:“首先,对方是一个你认识了很多年、非常有感情的人”;其次,在写的过程中她会不由自主回忆起很多细节:对方的口头禅、神情、动作……“甚至写的时候能看见对方,看见对方穿着的衣服的颜色,站在办公桌前面摇晃咖啡杯的姿态……画面感非常强。
”“对我来说,写纪念文章这样的事情就是会让你发现记忆的可能、记忆的重要、记忆的层次,以及,记忆和你当今生活的关系。
”而在《不虚此行》中,闻善接受了一个又一个陌生人的工作委托,偏偏,他又非常不擅长与人打交道。
于是,刘伽茵就给他设计了抽烟这一细节,“对于闻善来说,抽烟可能不是为了解压,而是他需要一个动作。
”当他独自一人时,这个动作能够拉开一点时间和距离,让他从之前的一些东西里出来;而当他需要与人交流时,这个动作能让他融入到一个氛围里面,“抽烟这个动作就像是一门外语,有了它,他就掌握了跟别人交流的一个密码。
”
刘伽茵本人也是这样。
在采访的下午,她除了抽电子烟,还随身带了两包香烟。
“我拍《不虚此行》很费烟,一根电子烟由于使用太过频繁,电池都被我抽报废了。
”她生活规律,饮食清淡,不喝酒,家中除了自己不养任何活物,包括植物,抽烟是单调生活的唯一“陋习”,“算是一种调剂吧。
”
另一个她与闻善的相像之处,是闻善会幻想当编剧时创作出的人物小尹与自己同处一室,进行对话。
刘伽茵说她在创作《不虚此行》时也与闻善“共处一室”,“可能你对这个人想得越具体,他就越容易以某种形式出现在你的生活中。
更不要说当你很具体地去写他,去想他的动作,想他在说什么话,想他在想什么……这种时候,其实你就会跟他同时存在于同一时空”。
至于小尹这个人物,是刘伽茵创作的另一个故事的主角,“他也有自己的故事。
”电影中,小尹对闻善的作用不仅是陪伴与交流,甚至也有督促、拆穿和拷问,促使闻善正视自己,做出一些改变,有所成长。
刘伽茵和胡歌在形容闻善这个角色时都很喜欢用学者叶嘉莹创造的一个词语:“弱德之美”。
叶嘉莹说:“弱德不是弱者,弱者只趴在那里挨打。
弱德就是你承受,你坚持,你还要有你自己的一种操守,你要完成你自己,这种品格才是弱德。
”刘伽茵很喜欢“弱德之美”,“我觉得它是一个非常有力量的词,也是一个向善的词。
”这个词里包含了天性,更包含了遭遇,“终究在于你作为一个人怎么接受,怎么处理,然后怎么看待,怎么决定,怎么做选择……也就意味着你要成为一个怎样的人。
”她和胡歌都羡慕闻善的品行比较接近于“弱德之美”,“我还差得远,还有相当的距离要修行。
”《不虚此行》原本取名“倾听”,因为这是闻善大部分时间的工作状态,也是他大部分时间与人相处的状态。
但出品方觉得“倾听”辨识度不够,就在电影即将开机前,刘伽茵灵光一现,“不虚此行”四个字浮现在她脑海。
“平时我们很少会用到这个成语。
”刘伽茵印象中自己也就用过两次,一次是给研究生上选修课时推荐一部电影,“我说这部电影比较长,看的时候需要有一点耐心,但你看完会觉得不虚此行。
”还有一次是鼓励大三的学生去投毕业联合作业,“学校每年有毕业联合作业,是一个挺好的支持学生实践的事情。
于是在最后我也用了‘不虚此行’。
”是的,它总是会被用在结束的时候,作为一个总结。
“书是通向电影的一个过程”《不虚此行》中有个一闪而过的镜头,展示了闻善书架上的几本书。
这些书大多关于艺术,关于电影,比如《失焦:卡帕战地摄影手记》《达利的秘密生活/一个天才的日记》《时光中的时光:塔可夫斯基日记》《基耶斯洛夫斯基谈基耶斯洛夫斯基》《蛤蟆的油》《法国电影新浪潮》《世界电影史》《电影理论史》……不但展现了闻善曾经学习电影尝试做编剧的经历,更重要的是这些书是对他过去的生活真实性的完善——刘伽茵特意选择了一些1990年代末、2000年代初出版的书,“其中有三本词典是我上中学时候买的”。
它们并非由道具老师准备,而是直接从刘伽茵家的书架上搬到了拍摄现场。
中学时候,刘伽茵迷恋上电影,开始大量阅读电影方面的专业书籍。
“那时候不容易直接找到电影看,看书更方便。
之后,电影资源才变成了一个门槛更低、更共享的方式。
” 在这个阶段,她看了西方写实主义最具代表性的电影理论家克拉考尔的书,法国《电影手册》创办人巴赞的书,意大利导演费里尼的书……刘伽茵明确知道自己的最终目标是电影,“书是通向它的一个过程,就都学习了。
” 后来,她考上北京电影学院文学系电影剧作专业并留校任教,这些书更成为她工作的一部分。
《不虚此行》中,王先生父亲的书也来自刘伽茵,虽然它们在电影中呈现时都已经被收拾捆扎好,看不出具体书目,但刘伽茵还是非常严谨地拿了一些父母甚至姥姥姥爷的书。
“这是出于真实性的考虑,有些是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出版的,甚至还有四五十年代的,拍摄时还挺怕弄坏的。
”刘伽茵的姥姥姥爷对历史比较感兴趣,家中有大量成套的历史书籍,“当然也有旧版的《红楼梦》。
”而刘伽茵的父母则喜欢美术,刘伽茵看的第一本文学作品是“美国传记小说之父”欧文·斯通的《渴望生活:梵高传》。
在父母的影响下,她从小就也很喜欢美术,上幼儿园时便开始看大量的画册:高更、席勒、梵高、毕加索、夏加尔……“所以我最早接触到的文字,有可能是画册前面对画家的简介。
”在创作《不虚此行》期间,刘伽茵正在看美国作家埃里克·布雷姆的非虚构作品《山中最后一季》,她把这本书也带去了片场。
本来还拍摄了闻善看《山中最后一季》的镜头,但最后没能用在电影成片里。
《山中最后一季》的副标题是:一个将生命、灵魂与激情融入山野的故事,讲述了巨杉和国王峡谷国家公园的传奇巡山员蓝迪·摩根森的故事。
蓝迪在山谷中出生长大,做了二十八年夏季山野巡山员、十多年冬季越野巡山员,结果却在1996年7月21日的巡逻途中失踪,从此销声匿迹,归于山野。
“但他是最不应失踪的人,因为他与大自然有着别人无法企及的默契,因此护林员们猜测他是自杀,因为那些世俗困扰,因为他在另一个层面上的郁郁不得志,因为他无法接受自己的不堪。
”作家埃里克·布雷姆花费八年时间,遍访蓝迪的亲朋好友,阅读他留下的文字,写成《山中最后一季》。
“我特别喜欢看这种书,很想了解他的生活,他的工作”, 而且作者的讲述的方式也让刘伽茵有一种信任感。
后来,她将这本书推荐给了胡歌。
“我觉得人和人的关系是《冷血》写得特别成功的地方”《不虚此行》是一部关于记忆的电影,关于我们如何面对逝去的人留下的记忆,关于如何处理这些记忆。
刘伽茵提及保罗·奥斯特的作品《孤独及其所创造的》,这本书也是关于记忆,“是关于他处理记忆的方式。
”
保罗·奥斯特在这本带有自传性质的书中描述了自己的生活和对生活的思考,当中有无数记忆,甚至第二部分就叫《记忆之书》。
里面还包含了记忆中的记忆,间接的记忆……“有些时候他是不在场的,但记忆依然以某种方式影响了曾经的他。
”阅读时,刘伽茵会觉得作者的生活跟自己是接近的,“即便你还没有完全经历那个过程,但你知道自己会经历”,也因此与作品之间就会有某自然的联系,有一种你知道以后再看会更明白的感受,“这个感受很可怕,但同时我相信这也是我喜欢它的原因”。
深刻的爱里都会带有一点深切的恐惧,才能产生更神秘的吸引力。
就像刘伽茵也同样喜欢弗兰纳里·奥康纳的短篇小说集《好人难寻》,“她的东西非常怪,让人很难受,但我很喜欢。
”
在看杜鲁门·卡波特的《冷血》时,刘伽茵也有类似的感觉。
她是先看了传记片《卡波特》,非常喜欢。
这部电影主要讲述的是卡波特创作《冷血》的过程,于是她便找来《冷血》, “看的时候感觉到煎熬,但又不希望它结束。
想跟着卡波特很深入地走下去,走进一个不一样的、深不可测的世界。
”
《冷血》是非虚构写作的典范,讲述了一桩真实发生的灭门惨案,为此卡波特进行了长达六年的访谈和调查,对象包括两名嫌犯。
“我觉得人和人的关系是那本书写得特别成功的地方”,刘伽茵说,“人物对于一个故事来说太重要了!
”看完《冷血》后,她又将电影《卡波特》看了一遍,之后忍不住再次翻开《冷血》……“你会比较‘写故事的人’和‘他的故事’之间的关系,就像探究‘哲学家的思想’和‘哲学家本人’之间的关系,因为这两者的关系有时候是那么一目了然,很难遮掩……” 另一部刘伽茵看了电影也看了小说的是科尔姆·托宾的作品《布鲁克林》。
不同的是,这次她先看了托宾的小说,“看过电影后又把小说读了一遍。
”
托宾的写法是安静的,细腻的,“他缓缓构建出了一个家族,构建出移民潮时期的特征,构建出一个女孩的变化……你会忍不住跟着他走。
”至于村上春树,刘伽茵最初也是被他的写法吸引。
“那时候他还没那么火,但是他所构建的事件,以及事件里人的自成一派的态度,是你之前从没见过的,于是你迅速被他的这种方式击中。
” 但这属于特定时期的一种特定迷恋,刘伽茵后来有很长时间都没有再看村上春树的作品,直到她开始跑步,才看了《当我谈跑步时我谈些什么》。
“他写出了一个跑步人的心态和体会,以及你在跑步时所有的感知,和我跑步时的那些感受确实比较接近。
”刘伽茵说,“当然,我可能不见得会听他推荐的音乐。
”
这种与作者由于某种同频而产生的“懂得”还发生在她看普鲁斯特作品时,“因为我身体也不好,所以他在《追忆逝水年华》中所传递出的那种无能为力,那种低能量和活跃的大脑之间的种种,我是能够感知的。
”
刘伽茵是一个对文字很敏感的人,所以她非常注重文学作品的译文。
早年看村上春树的作品都是林少华翻译的,她就会留意到林少华的一些习惯用词,比如“也未可知”。
有些翻译作品在阅读时会给人一种隔阂感或者不顺畅感,“看十页你还进入不了,以至于我得把它读出声……十分头疼,甚至想给它改句子。
”但《孤独及其所创造的》的译者btr的翻译让她觉得非常棒!
“是浑然一体的感觉。
能从文字里感受到那些性格,那些棱角……那些东西都在。
”所以,“翻译是一件非常难、非常难的事情,因为我们能从文字里感受和捕捉到的东西真的太多了。
”“故事是生活的比喻”“虽然一直都在阅读,但我还是觉得文学离我挺远的。
”尽管从小就因为家人的熏陶养成了阅读的习惯,但刘伽茵最初喜欢的是美术,看完梵高传记,又去看高更的传记,看埃舍尔的作品,看贡布里希《艺术的故事》……
后来喜欢上电影,又开始大量阅读电影书籍,开始接触电影语言。
哪怕她的电影作品呈现出了文学性,但刘伽茵依然表示这种文学性可能来自美术,可能来自音乐,却并不来自文学,尤其是小说。
“这就算是一种通感,比如说建筑也可能是有文学性的。
”《不虚此行》中,闻善和他的戏剧老师有一段对话,以经典的三幕戏剧来类比人生,非常符合人物的职业、个性,同时又精巧,隽永,韵味绵长。
对此,刘伽茵称这也是由于自己长期从事电影剧作方面的工作和训练,“写对白是编剧的基本功”。
“我知道我的文字是谨慎的,是好的,这些我都确定。
”但她仍然觉得文学离她是远的。
“我不是文学亲生的,我是别的东西生的,有些东西跟我是有血缘的,但文学,跟我是没有血缘的。
”在创作《不虚此行》的剧本时,她还写了相关的故事。
她只愿意称其为“故事”,或者“文字的另外一种形式”,却不愿称之为小说,因为“我没有意图要写一个小说”。
刘伽茵很喜欢罗伯特·麦基《故事:材质·结构·风格和银幕剧作的原理》中的一句话:“故事是生活的比喻。
” 在这本关于电影编剧的专业书籍中,罗伯特·麦基说:“ 一个讲故事的人即是一个生活诗人,一个艺术家,将日常生活事件、内在生活和外在生活、梦想和现实转化为一首诗,一首以事件而不是以语言作为韵律的诗——一个长达两小时的比喻,告诉观众:生活就像是这样!
”
刘伽茵在写剧本的同时创作这样一个故事,只是因为“对闻善和这些事儿想得非常多,量很大,然后,也不是所有的内容都适合放进剧本或者说电影里。
”所以,这个故事里有很多电影中不曾出现的情节。
有出版社来接洽出版事宜,但刘伽茵却并没有赶在电影上映期间适时推出这本书,“我没有很强烈的出版意愿,因为这也需要花时间去收拾……当然,也许明年我又想(出版)了。
”但能够明确的是,当年还在读书时就凭借电影《牛皮》《牛皮2》惊艳众人的她是一定会拍摄创作《牛皮3》的。
“我觉得那种偏实验性的影像,那种非常封闭的制作方式,就是属于我仍然会做的那种事儿。
”
当年,拍摄《牛皮》和《牛皮2》时,刘伽茵独自拿着DV掌镜,编剧导演摄像灯光……全是她自己,演员是自己和父母,完全定镜,仅二三十个镜头却以令人耳目一新的视听表达获得业内一致好评,在国际上拿奖。
那时,大家都以为她会在独立影像这条路上一往无前,没想到却沉寂了下去,一心在电影学院教书。
直到多年之后,她开始领导一个团队,和各个工种合作,执导了《不虚此行》这样一部院线片。
“我觉得这是人比较有意思的地方,就是一定有不变的东西,但同时又有一直在变的东西。
然后,这些都会反映在他/她的作品中。
”《不虚此行》也因此有很多跟以前的刘伽茵不一样的东西,“但大家仍然能看出来,这是我的。
”从很早之前开始,刘伽茵就特别向往那种可以一个人独自完成的工作。
比如,曾经她独自制作电影,比如,像闻善那样独自写悼词,又比如她念念不忘小时候看过一部纪录片,讲述一个动物学家独自在亚马逊的雨林里日复一日地画鸟……如果不是留校教书,刘伽茵说自己更愿意去做一个守灯塔的人。
“我觉得那个工作挺适合我的,两三周有人给我运点东西过来,我就每天一个人做很多的记录,记录那些数据。
生活很规律,也很安静,我觉得挺好的。
”抽了口烟,顿了顿,她又说:“其实跟我现在生活也没有特别大的区别。
”
刘伽茵X她的书单刘伽茵说,阅读是一个非常好的获取知识、获得信息的方式。
“所有的书都是作者花了很长时间去创作的,他经年累月的研究都在这一本书里面,然后你只用了一个月的时间就读完了。
”因此她觉得没有比读书更具有性价比的事情,“而你需要做的,只是去读它!
”《冬日笔记》(【美】保罗·奥斯特)
“对我来说是一种属于保罗·奥斯特但也属于更多写作者的对待记忆的方式。
这也是我们最终不得不面对和处理的。
如果看过《孤独及其所创造的》,再看《冬日笔记》会更有趣。
两本书的译者都是btr。
”《上升的一切必将汇合》(【美】弗兰纳里·奥康纳)
“令人窒息。
如果你希望这一天过得舒适或快乐,千万不要读这本短篇集,不要被它的名字误导,也不要读任何弗兰纳里·奥康纳的作品,比如更有名气的《好人难寻》。
它有一种罕见的直接,能迅速地让房间黯淡无光。
”《山中最后一季》(【美】埃里克·布雷姆)
“一个不可能失踪的巡山员失踪了,于是大家在三千四百八十平方公里的国家公园中寻找他或他的尸体。
在漫长的寻找过程中,他失踪的原因被猜测,众人关于他的记忆被收集。
在这个富有耐心的非虚构作品中,你会看到一个人如何成长为特定的这个人。
即便是对山野的长久的爱,也并非完全无私,然而山野不能回答他的问题。
他身上仍然平庸的那部分,是我们和这本书的联结。
”
摄影:瓶子晚安刘伽茵:导演、编剧,现任北京电影学院文学系副教授。
2005年,自编自导自演的电影《牛皮》获得第55届柏林国际电影节青年论坛单元费比西国际影评人奖。
2023年,凭借自编自导的剧情片《不虚此行》获得第25届上海国际电影节最佳导演奖。
“现在很多院线片里都是没有日常生活的,主角不用上厕所,不用洗衣服,住在他承担不起房租的房子里。
”“这是一部献给普通人的电影,每个人都可以成为生活中的主角。
”9月9日,电影《不虚此行》登录全国院线。
该片曾在今年上海国际电影节上斩获两项大奖——刘伽茵凭借这部院线片导演处女作获得了最佳导演奖,男主角胡歌则成为了金爵影帝。
在当时的颁奖典礼上,导演刘伽茵动情表示很“嫉妒”胡歌,因为他似乎比自己更了解闻善:“如果这个故事有一张脸,那就是你的脸。
”闻善是这部电影的主角,一个编剧研究生毕业、年近四十却一无所成、以写悼词为生的男人,一个让刘伽茵和胡歌都寄托了极大感情和个人生命体验的角色,他身上有主创的灵魂和影子。
有一段时间刘伽茵常去殡仪馆里待着,感受着世间百态。
胡歌则说自己的底色和大家看到的他其实很不一样,大部分时间他都是自我矛盾的、纠结的、挣扎的、压抑的,而闻善比他更勇敢。
演过闻善之后,他的人生也发生了改变,最近一年半里,他做出了非常多重要的决定。
近日娱理工作室对话主创,聆听这部英文片名叫“All Ears”(聆听)的电影是如何从主创的生活里一点点生长出来的。
【1】人生的“第二幕”《不虚此行》是一部细腻隽永、静水流深的电影,如果以为会在片中看到很多极端的生离死别、戏剧性事件,那电影大概会偏离你的预期。
导演刘伽茵向娱理工作室表示,她并不希望把电影的重点放在对“写悼词的人”这份职业的猎奇上,而是放在闻善这个人身上。
“坦率地讲,这个故事对我来说值得写,就是因为是闻善在做这件事情,而不是其他人在做。
他去做别的职业,他也是闻善。
闻善是一个非常认真的,在很多年里都没有被善待过的、抬不起头的人,是他在做这件事情,这才是我的重点。
”电影的英文片名意为“聆听”,故事主要通过闻善的视角来聆听一位位逝者的故事,而逝者的亲属、朋友也反过来打量着他。
闻善在北京过得不算好,年近四十却一无所成,羞于跟老同学们联络。
周围人对闻善有些评价,说他轴、怂。
悼词是有模板的,但闻善会一根筋地想把它尽量写好,还用到了一些编剧的功底和技巧,而不只是交个行活。
刘伽茵在成为这部电影的导演之前,最主要的工作是在北京电影学院教书,是文学系的老师。
《不虚此行》也有鲜明的学院派印记,一些充满编剧和文学色彩的金句台词也耐人寻味。
比如片中闻善去探望导师,从剧本聊到了人一生要经历的阶段。
“这些讨论源于我前几年的感慨,我们写故事都是这样的,为什么能成为一个故事,肯定是这个人遇到麻烦了,第一幕就是主角遇到各种麻烦。
编剧的心态是不嫌事大,就怕事儿不够大对吧?
我们的生活也一样,每个人都会遇到很多麻烦,但是你说我们能解决多少,我们得带着这些麻烦继续日复一日地生活,第二幕就是解决麻烦的过程。
有的故事结尾能解决麻烦,有的没有,或者选择开放式结局。
编故事的人往往是先想到麻烦,然后立刻就会开始幻想结局,这两个阶段是相对容易high的,但是中间漫长的过程是不容易写得好看的,我们的生活其实主要也是处于第二幕。
”【2】有呼吸感的漂泊生活“我是一个在生活和工作上都比较认真的人。
开始筹备电影之前的十年甚至更长的时间,我的生活都很普通。
但是在这十几年时间里会发生一些变化,变化不是在发生的时候发现的,往往是过了一段时间之后,你才意识到好像跟以往有些不一样了。
每隔一段时间你会多学到一点东西,所有这些非常琐碎的东西,构成了这部电影的创作土壤。
”刘伽茵说。
在《不虚此行》里,我久违地在院线电影中看到了现实生活的烟火气,大龄漂泊的状态更觉得亲切。
这是一部献给普通人的电影,每个人都可以成为生活中的主角。
胡歌饰演的闻善租住在一个老房子的底层,室内采光一般,他常站或坐在窗边。
窗外有一个他给流浪猫安置的小窝,人也可以坐在上面发呆、歇脚。
屋里的格局、装潢都老老旧旧,有一种熟悉的童年味道。
他在电影里会洗衣服、晾衣服,回家进门之后脱下袜子直接塞进洗衣机的滚筒,滚筒门会不小心磕到墙上,久而久之把墙边都磕得坑坑洼洼。
王老先生养了很多植物,信奉人“不可居无竹”。
方阿姨的屋子里也摆满了花草,会把它们挪到有阳光的地方。
老陆公司的CEO带领创业公司全员奋斗,第一个小目标就是把办公室从地下室搬到楼上有落地窗和阳光的地方。
阳光、植物、水,时隐时现的流浪猫猫,火车站的气鸣声和饭菜的香气,时间的刻度和城市的广度……这是一部“有呼吸感”的电影。
刘伽茵导演回应说,这些有温度的细节都来自她的真实生活。
“我家的洗衣机也是一开门就老撞到墙上,只不过我跟闻善的区别是,闻善的墙有人给贴,我是自个儿贴的。
闻善已经在那个老房子里住了四年了,以他的经济状况,能租到这样的房子已经不容易了。
我们都在这样的老小区里住过,我的摄影指导、美术指导等等都是租房住。
我们不会因为闻善是一部电影的主角,就让他住在一个loft里。
现在很多院线片里都是没有日常生活的,主角不用上厕所,不用洗衣服,住在他承担不起房租的房子里。
”刘伽茵是一个很认真的人,对她来说闻善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他该是什么样,电影里呈现的就是什么样。
现在拍戏很多内景都是棚里搭的,但闻善的家真的是剧组找的一个老小区里60平的老房子,结构装潢基本没动,只放置了一些属于闻善的家具。
“他们在气质上很多地方是一致的,对我来说这个家的感觉也很像闻善。
”闻善常用的出行方式是骑单车,穿梭在偌大的北京城的大街小巷间。
他去见老陆那次,因为对方工作太繁忙,两个大男人各自抱着双肩包挤在一辆车的后座上,从望京到海淀,完成了一次交谈。
认真的导演再次向我们解释道,以老陆的收入水平,他打的基本是快车或特惠快车,车型通常不会很宽阔,形成了一种略显局促尴尬的氛围。
“这部电影是诚实的、平视的,我们既不会美化修饰,也不会去矮化。
”导演说。
【3】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尹”一般而言,对逝者的悼词提出一定需求和标准的人,应该是逝者生前最亲近的人。
但《不虚此行》偏偏展现了一些非典型的“客户”,他们是逝者不常见面的孙子,是非亲非故的公司下属,是对彼此未知全貌的网友,甚至是逝者本人。
被问为什么选择塑造这些群像时,导演刘伽茵表示,不只有亲情是值得被书写的,在成年人的情感构成里,也不只有典型意义上的亲情、友情、爱情。
“在我们生活中的情感比例上,友情是占比非常高的,非亲非故的人和人的关系在我们的生活里面也是普遍存在的。
工作关系中难道没有人和人的情感?
尽管它可能非常短暂,五年后你换一座城市换一份工作生活,但当你听到前同事的消息时,你的内心不会产生触动吗?
我觉得也是有的。
为什么老陆希望能尽快办追悼仪式,因为大家都非常忙,半年后再办,这个信息已经被其他东西覆盖掉了。
但哪怕这种情感只是短暂停留,它也是存在的,也是值得被记录的。
”闻善很尊重每一位逝者、每一个遇到的人,导演也同样如此。
片中穿插出现了很多人物,每一个都是丰满的,都是有故事的人。
人小心思重的小男孩飞飞,看开人生的癌圈网红方阿姨,风风火火但又心思细腻的邵金穗,总穿一身黑猩猩皮毛的动物园饲养员……闻善用他编剧的眼睛观察着每个人的人生,观众也跟随闻善走近了一个个温暖的心灵。
电影里最特别的角色,是吴磊饰演的很长时间都没有一个正式名字的“小尹”。
影片一开始并未交代小尹是谁,看起来像是闻善的室友和老朋友,却又有些奇怪——他比闻善年轻一些,似乎从不出门,整日在家里穿毛衣戴帽子,会跟闻善交流想法,也会态度强硬地在一旁提醒他“说真话”。
齐溪演的邵金穗来闻善家里那场戏,从观影角度,电影似乎用了一个《第六感》式的障眼法镜头,邵金穗似乎像是看了小尹一眼,但脸上毫无反应。
导演这样解读闻善和小尹的关系:“小尹是朝夕陪伴、倾听、安慰闻善的一个人。
因为故事是从闻善的视角和感受展开的,所以没必要一上来就介绍这个人物,看到后面你自然能感受到其中的力量。
闻善对于我,就有点像小尹对于闻善。
几年前我写这个角色的时候,闻善就经常‘出现’在我的房间里。
小尹是闻善的一个难题,但是一个成年人就是会有生活中、生命中的难题,你要学会跟你的难题相处,最终得到答案的时候,这个陪伴就暂时终止了、消散了。
希望每个人都能找到自己的小尹。
”闻善和小尹像是一种镜像关系,小尹是闻善心中一个更年轻、更理想化的自己,闻善也在影响着小尹。
请胡歌和吴磊来诠释这对角色堪称绝妙。
【4】死亡是逝者滋养生者在很多中国人的传统观念中,死亡是一个忌讳的字眼。
但随着时代的发展,越来越多年轻人也可以坦然地面对和探讨这个话题。
少数与死亡有关的院线电影,比如《送你一朵小红花》《人生大事》《我爱你!
》,都不约而同加入了一些喜剧元素,来部分化解题材的沉重感。
《不虚此行》没有特别加入类型片元素,但也并不显得沉重,它哀而不伤,看完心中留下的更多是平静、从容、温暖。
就像闻善给王老先生写的悼词,他自己最终也并未满意,但悼词终归是一部分人对于逝者的印象,永远不可能尽善尽美。
黄磊饰演的王先生作为儿子的人生已经结束了,但好在他作为父亲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胡歌曾表示接这部电影和此前母亲的离世有关系。
他在母亲生命的最后几年,因为工作忙碌的缘故和她相处的时间很有限,心中充满了内疚和自责,这部电影弥补了很多遗憾。
导演表示,既然她选择了这个题材,就不可能不去思考死亡这件事。
她和胡歌塑造了闻善这样一个名字里就带着善意的人,他用文字来温柔地体现人与人之间的关系。
“从闻善的体会来说,对他最重要的是每一个还活在世上的人。
我们是带着对离开的人的思念继续活着,生和死之间我觉得是一种交替,一种裹挟,是东方人观念里很美好的一种东西。
身边的人去世了,哪怕是二三十年前的事,你仍然会突然想起来,某一天突然发现自己的一个习惯跟他很像,会让你瞬间想起那个人。
你会跟相识的人一起聊起他,带着他的叮嘱继续往下走。
死亡我认为就是‘逝者滋养生者’。
它是一种力量,是一种循环,会时刻影响着我。
”刘伽茵说。
《不虚此行》是助力胡歌成为今年上海电影节最佳男主角的新片,和他平分这份荣誉的是《第八个嫌疑人》的大鹏。
《不虚此行》与《第八个嫌疑人》完全不一样,两位最佳男主角之所以受到演技上的肯定也截然不同,前者是收,后者是放。
一个是人堆里不起眼的普通人,一个是假装普通人的高智商罪犯,今天就聊这部《不虚此行》。
这部片子从观感上,已经有一个非常贴切的描述了,如同一部日式治愈片,宛如把日本电影里常见的叙事及风格移植到这部华语电影身上,尽管这的确是一部百分百的华语电影。
看这部片子,如果不真正试着去接受其设定,其风格,其内容,大概会让部分观众有种看当年岩井俊二跑到中国拍的那部《你好之华》的类似感受,美是美的,细腻是细腻的,温柔是温柔的,就是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水土不服之感。
这部《不虚此行》从头到尾给人一种对当下时代的回避感,尽管故事就发生在疫情下的北京,而电影呈现的气质却并不会赋予观众任何熟悉感觉。
这种回避不仅仅体现在整体上,也体现在故事的讲述重点上。
故事的主角叫闻善,一名失败的编剧,奔四的年纪,没有成功写过一部剧,转行给人写悼词,电影的主要内容就放在闻善与各位亡人亲友的接触与沟通之中,看他如何与他们提问、对话,挖掘亡人的故事,看他为一个个亡人抽丝剥茧汇制人生时刻线,看他写作、交稿、沟通、修改、定稿。
这本是一个穿插了无数死亡与生离死别的故事,但电影刻意回避了任何戏剧化时刻,让那些直给情绪的段落全部消失,始终一副清汤寡水的气质,犹如片中“胡歌”给人的感觉,半驼着背,不苟言笑,举止轻微。
在我们所熟悉的戏剧里,冲突是最重要的元素,有冲突就有情绪,有情绪就有力量。
故事的主角是编剧出身,在片中有场和老师的交谈戏。
老师说“你应该多和大家走动走动”,“胡歌”淡淡地说“我过得不好”。
随后他们聊到三幕戏剧本的创作,第一幕是制造冲突,第三幕是结局,而第二幕就是漫长的经过。
老师困惑于自己正在构思的剧本,怎么也无法从第二幕顺利衔接到第三幕,“胡歌”接话说自己好像一直活在第二幕里,大致是这个意思。
这段戏的用意简直不要太文学性,意象表达之感几乎就要跳出来。
第二幕究竟是什么?
我所理解的是,你下一个决定前所有的犹豫不决,进入一个新环境或下一段人生前的准备阶段,你走出人生灰暗时光前所有挣扎、痛苦、低落的集合,乃至一个普通人从生到死中间一眼到头的所有人生。
这些,就都是第二幕戏。
从前有段话,大意是,普通人的一生,其重大时刻就那么几个,出生、毕业、婚娶、死亡。
这些时刻也通常被用来作为电影创作的惯用手段,赋予一部电影高光段落。
《不虚此行》不是这样的,他全部抛弃,一整部电影都像是停留在第二幕戏,用事无巨细的各种片段及细节展现一个世俗层面的失败者或普通人的生活。
电影里的“胡歌”,冷清,认真,温柔,孤独到笔下的人物幻化出一个真实的样子,穿梭在自己独自居住的出租屋里。
这个人物看似自洽,低欲望,情绪稳定,也还是借助虚拟人物说出自己想要走出困境的心情,吴磊所饰演的这个不存在的角色说,我希望你继续创作,我不要一直穿毛衣,我希望长出胡子,更成熟一些,有更多的故事发生。
大致是些这样的话,分明就是“胡歌”自己内心的诉求,如同所有普通人在自己的低潮期里的那些怀疑、不甘与想要跳出第二幕戏的欲望。
作为悼词写手,“胡歌”负责帮助亡人们撰写简单的平生,他抽离、编织、润色,让那些亡人们的故事及亡人亲友们的悼念之情,得以投射到一篇篇动人的、真切的、具有高光的文字里去。
在这些过程里,因为他细致,通过交谈善于捕捉,那些平凡普通人的故事中,也总有一些力量反哺到了他自己身上。
或是抗癌阿姨最后写给他的独白,或是猝死创业公司CEO与同事们的情感,抑或是齐溪饰演的角色为一个素未谋面的网(亡)友奔赴北京,所有的基于片中那些人间烟火故事集,最后汇成最简单的一两个道理,纵使你我都是普通人,但在某些人眼里某些时刻下,你从来就不普通,你最是特别,最是重要。
纵观这部片子,如果一定要说电影里有着什么样的高光段落,便是“胡歌”在接触完某个他人故事之后,有所感触,在动物园与母亲打电话,他第一次那般认真且用力的表达,自己想要回家看看,然后失声哭泣。
木讷、呆滞看似冷酷的脸,歪扭成一团,流露出极度动情的时刻,属于自己的时刻。
在这段里,“胡歌”作为一个电影全程的书写者,旁观者,终于从这些属性或角色里跳了出来,不再只是参与在别人的故事里,而是真正感受到了自己。
看这部《不虚此行》,有那么几瞬,在我的观感之下,仿佛胡歌与闻善融为了一体,闻善通过胡歌而成立,胡歌也通过闻善而表达。
在某处电影的特写镜头下,分明看得到胡歌眉下、眼角处那多年前车祸留下的疤痕。
他透过窗户注视前方,也分明感受到了,无论电影内外,角色与演员身上重燃的希望与活力,正在努力生长。
电影的最后,闻善打开电脑,准备继续撰写那部未完成的以自己为参考人物的剧本,然后戛然而止,电影就停在这第二幕戏将完未完,第三幕戏似到非到的时刻,就像你我悬而未决普通人的人生,闻善最后是否真的写就剧本重要吗?
你我万万千千的普通人,内心里那想要达成的目标,想要取得的成就是否达成,成功或失败重要吗?
也许也很重要,但你起心动念的那刻,你决定成为什么样的人,决定大踏步向前的那个瞬间更重要不是吗?
因为,就是那样的一个个瞬间,以及驱使我们走向那个瞬间的漫长过程,才是普通人的故事里,最值得书写的重点。
题图:《不虚此行》预告片截图你还可以:八月照相馆里的似水流年谈“努力”,我就想起了尹天仇欢迎关注我的公众号:付突突,如果你喜欢本文,请点赞赞赏转发到朋友圈,你的鼓励是我的动力,你的沉默会让我也沉默。
🌇夕阳自由计划://去年7月初,建了个叫做“让我看看你那里的夕阳”的群(后台回复“加群”)//今日份,来自@夏北,摄于9月12日。
(更多可查看“夕阳包”)
感觉导演的初衷是做几个关于逝者的故事的拼盘,但是又找不到一个契机把它们串联起来,所以搞了这么一个写悼词的落魄编剧,做了一出ppt式的流水账,对每一段的刻画都是很矫情的浅尝辄止,根本没有触及到人情感的最深处,我觉得还不如做单元剧,深挖每个小人物背后的故事,都比这牵强附会的重组家庭感人得多。
或者设计另外一个更合适的角色把这几个主人公串联,比如邮递员呀什么的,如果更有巧思一点可以让闻善成为穿针引线的角色让世界线收束,这种设计在很多电影里都有使用,而这部片的编剧偏偏采用了最不动脑子的方法,直接插了个写悼词的人去连接这些故事,感觉很不用心,就像初中生作文里学生硬生生加进去一个线索贯穿全文试图让一切变得圆融高级一般。
包括闻善这个人的形象也是很单薄的,我从他身上只能看到一些符号化标签化的性格,并不觉得他是一个打动我的活生生的人。
小尹的设计是有意思的,但是又缺乏力量,刚开始看还以为是工具人室友呢,其实可以给他安排更多出彩的点明主角内心活动的戏份,小尹也是看不出性格的人,像一个没有感情的幽灵,两人的对话很尬。
感觉真的浪费了这个设定,有点可惜。
全片有一种系统性的八股文式的造作,从台词到故事,大部分时间在自我感动,形式大于内容。
这种根基上的出发点上的问题就导致这整部电影逻辑上站不稳,我就想问一个对逝者有深厚感情的人真的会让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写悼词吗?
骂闻善写得不好不了解逝者乱写悼词的时候真的很可笑,那你为什么不自己写呢?
还有,到影片最后都没看见他那值四千五的悼词,是编剧根本编不出动人的悼词所以干脆不给观众看了是吗?
突然决定今天下班来看这部电影,没有任何准备,于是我只好不停用手擦泪。
我喜欢在电影院看电影,我喜欢这种黑暗,这种黑暗让我觉得安全:即使我大笑或者抽泣,在这里都是安全的,像在北京一样,没有人注意你。
其实眼泪的垂落很有意思,先是充满眼眶,然后聚成一股流下,这个时候你可以选择把眼泪扼杀在摇篮里,或是任它流下,等快要落到衣服上之前,拭去。
这种场景我已经很熟悉了,所以这一次我其实轻车熟路。
又要把说过很多次的话反复咀嚼了,反正受众并不一样,好像也无所谓,就像在电影院里流泪。
还是说回到电影从头讲好了,一开始的背景,交代了是在那三年,很多电影拍这三年,有歌颂片也有言之无物的片子,我一开始很抵触,可能是因为自己的经历,所以我很怕这部电影踩在我扫雷般的雷点上,但是慢慢我发现:是这种感觉。
看之前唯一了解到的就是主角是一个写悼词的人,而此时此刻我发现他是在这三年里写悼词的人,很奇妙,因为这三年很适合写悼词。
黄磊的角色请他给自己的父亲写悼词,讲一段嵌套的父子关系,其实那个时候我还觉得一般,直到他和“儿子”选择(也是一种被选择)在冰场见面。
迈不开步子的中年男人,被小男孩一圈又一圈的包围着,讲了一个有点刺痛的故事,故事其实并不多具有新意,或许人生就是这样陈旧,大家也不外乎是旧瓶装新酒的人生,只不过没有人主动窥探对方的酒。
双线叙事里,站在外圈胡歌好像也对着中心的自己喊出来那句:你可以告诉他。
是的,你可以告诉他。
好像很多事情从小我们都接受着“不可以”的教育,不可以哭哭啼啼、不可以感情用事、不可以暴露自己的情绪。
过了很久,可能需要一件事,或者是很多件事,我们终于学会了:可以。
这种可以不是被谁告知的,不是强迫的,是从身体里自发的,告诉自己:没关系。
我安静地听完了片尾曲,我仔细看了歌词:“为道别而流的眼泪,别怕人知道”,火星电台真的很会写歌。
这三年里有很多可以说和不能讲的告别,我也经历过。
涮羊肉那家里,妹妹在国外,哥哥说“她够呛能赶回来”,不是“不想回来”,是“回不来”。
除了她自己身的一部分逃避以外,多少客观因素大家也了解:需要多少时间、多少精力、多少成本,去研究中途各个环节在那时“必需”的时间和应对方法。
很不幸,我经历过。
这个电影的设定在北京,在北京有太多大家不太愿意回忆的事情了,我碰巧都或多或少地,因此被影响过。
在冰场,小男孩说他回了他爸爸和爷爷的老家,胡歌问他:那不也是你的老家吗?
他说:我的老家是北京。
这部电影里,其实有太多关于异乡人的台词和设定了,我再次碰巧地感同身受。
前期铺了很久,被齐溪的角色狠狠捅破了。
今天在豆瓣看见一篇帖子,标题是:北京的麻雀怎么这么大。
看完很感慨,北京太大了,大到北京大兴机场其实在河北,大到经常在小红书刷到有人说:你在北京四十度的天穿羽绒服,大家都不会对你另眼相看。
那篇帖子说,现在不会有人觉得我奇怪了,因为现在走在路上的都不是北京人了。
能问出“什么是归属感”的人,都不需要思考这个问题,就像不知道腰在哪里的小孩是因为他们浑身健康。
于是大家心照不宣的在北京匆匆走过,也像闻善一样给家里打电话报喜不报忧。
这个场景好熟悉,因为我之前很多次打电话都是这样的。
去年四月,没事不怎么联络的我爸突然打电话问我:五一回不回家。
那个时候我说机票已经买好了,大概是这个日期,尽量回,因为北京这边比较严重,我不确定能不能够“回到”家。
然后我好像是有一种预感,严重可怕的预感,像是一睁眼猜到这即将是电影结局那样,意识到可能是一些终点的逼近。
那天挂了电话后我翻来覆去,睡不着,在微博里写了一大段我的担忧,像是小时候一个人在家害怕那样,害怕着。
其实我的害怕并不是因为自己一个人“在家”而害怕,我是因为爸妈“不在家”而担心,很小的我会突然忧心忡忡地给妈妈打电话,确认她没事,我妈大概也只是觉得我在家无聊,并不会觉得我因为看了一些车祸的影视片段,而担心他们会不会也这样。
于是我自己在打消着这种看似“不必要的担心”,安慰着自己:这不过只是节假日前的正常通话,再正常不过了。
于是还没过一个星期,我接到了另一通电话:我爸这次郑重告诉我一定要回来,因为奶奶生病了。
其实说回到我为什么会有那种感觉,是因为有一天我看见平时不怎么发图片的家族群里,奶奶好像在病床上。
于是我给奶奶发了微信,问她怎么了。
过了一会我接到了奶奶的视频电话,是旁边的姑姑指导她打的。
她不太熟练,就像我以前教她用智能机一样不太熟练,但是我一直觉得奶奶是很聪明的奶奶,她前两年还在自学电子琴,弹自己当年经常唱的歌,她在自己学写毛笔字,写的比我爸好看。
她告诉我没有什么问题,之前的慢性病犯了,来了趟医院。
我信了,我在不断地努力地为整件事自洽:住院的报销比例大,年纪大了住个院无可厚非。
但是越说到后面我越难受,视频电话里逐渐出现了我压不住的哭腔,我努力保持平静镇定地吐字,最后微笑着拜拜。
于是并不会告别的我,被迫接受告别这一事实。
那是一个工作日。
我试过逃避,在卫生间哭了半小时,什么都没做。
然后我努力发了条不清不楚的微信请假,因为我没想好怎么说这件事。
然后被HR电话打回公司去办公室当场请假。
我很不喜欢在其他人面前哭,可能是从小我妈就不喜欢我在她面面前哭,于是在领导办公室一边说一边抽噎这件事不仅痛苦而且难以接受。
那个时候我终于意识到成年意味着什么了,我不可以哭完之后发呆了。
我安排好了工作,请好假,改签好回家的票,搜索了返乡的两地政策,给妈妈打了电话。
因为当天的航班已经赶不上了,我改签了转天一早的航班,并且在当天晚上,去资料馆看了那场《小城之春》。
其实有的地方并不那么让人落泪,可是我只想找一个可以释放自己情绪的地方,所以我在黑暗的电影院里不停抽泣。
那个时候还要戴着口罩,于是我在不停地抽泣之后感受到喘不过气。
往返的地铁上我都闭着眼默默流泪,眼泪打湿了口罩,让空气更加潮湿,这种湿度过大的环境让我呼吸不畅。
或许我需要这种呼吸不畅,来抵消自己的追悔莫及和不知何处而来的负罪感。
从那天下午到转天回家的路上,我一直在默默流泪,闭上眼睛也睡不着,脑海里浮现的都是以前和奶奶相关的事情,醒来后我总是分不清自己在哪:到底在飞机上还是在奶奶家里,或是在奶奶自行车的后座上。
其实我很羡慕这部电影里的人都能正常参加追悼会,因为我没有。
我见奶奶的最后一面是当天到家的晚上,这难得的一面还是在我突然意识到:“会哭”其实是一项很好用的技能后,努力争取而来的。
我一个人在家里,看着妈妈给我在现场的视频,抱着抽纸不停哭泣。
我以为我已经把眼泪流干了,因为这几天眼睛都没消肿,不过还没有。
我一直不停地在只有我一个人的家里放声大哭,突然感受到一种讽刺的自由:哭的自由。
而我并不能在现场说些什么,据说我堂哥写了一篇感人至深的悼词,可惜我没听到。
我也没有写下什么,所以我很羡慕这部电影,因为他们可以说,而我没有说的“机会”。
其实到现在我也没学会离别,前段时间还和人讨论过这件事,我被劈头盖脸的痛批了:我是一种享受沉浸在痛苦里的状态。
我突然很好奇,这种沉浸到底是“自由”带来的,还是“不自由”带来的。
没想明白的我只想明白了一件事:这部被评价略温吞没剧情的电影,如果用了我的故事应该戏剧性十足。
可惜,在这里这是不可能的。
整部电影缓缓讲述,配合不多的音乐与固定镜头的对称构图,从视觉观感来说很符合人眼的角度与视距,因此是一部“很好看”的电影。
从这些形式回归到主旨,导演这样的处理我想也恰如其分的体现了对于生死、普通以及中国美学的强调。
影片中闻善说了一句话“其实人生本来就没有第三幕,第二幕才是最精彩的......”整部影片在生死的框架之下,去讨论”普通,不完满“,以及在这种看似不完满背后的稳定与真实,才是现实。
本文将围绕电影文本形式、电影叙事呈现、电影之外的哲思三个方面来进行简单展开。
该影片的电影文本让观众最印象深刻的一定是画幅的选择,整部影片选择了接近1:1的正方形画幅呈现画面,其实是一种对于数字技术的离经叛道。
如今数字电影制作越发成熟,宽荧幕,IMAX荧幕都是尽可能的拉深观众的视觉阈值,也就是将画面窄化,这样更能给人视觉宽阔,从而达到画面的丰富。
但人们从初期的1:1画幅,到电视机3:4画幅,再到如今16:9或是9:16,都是机器不断训练人们审美的成果。
可影片导演却恰恰反其道而行,选择了最为原始的1:1画幅,一方面从画面的特性来说,正方形画幅给人已稳定感,中正的庄严感,与影片故事讲述的生死话题有着肃穆冷静的一致性;另一方面,对于主人公闻善来说,他何尝不像是在一个16:9或是竖屏时代中依然寻求本真的1:1画幅呢。
其实就是轴!
电影是试听艺术,那么在听的方面,确实让人不禁感叹,学院派老师的严谨与对声音处理的精巧。
在观影过程中时常会回想起大学老师的一句话“你们要让声音有交代,有画面呀!
”在电影中声音确实发挥了重要作用。
对于画面呈现上,声音有延伸画面空间的作用。
比如在影片开头部分,闻善与涮肉店老板谈论他离世的大哥时,有几个熟客正巧从他们身边打招呼走过,老板的目光注视着画面外熟客的方向,随后从画外传出了摩托车发动走远的声音。
再有如黄磊饰演的王先生与闻善在家中谈话,随即能听见客厅一角传来密码锁开动的声音,一会儿门开了,王先生妻子回到家,进入观众视线等等。
这些处理不仅拓宽了画面的空间,也传递出了声音的方位,使整个画面更立体,环境刻画更为真实。
这样的处理也回扣住了,导演想要表现的“现实题材”或是“真实的故事”正是这些看起来不经意的处理,才会使观众与电影的距离变近,才会让观众去认同,去共情并且理解那么所谓的“普通与平凡”其实他们都是真实的一部分,都是生命的全部。
但影片很有意思的一点是,他在一部追求真实的现实题材影片中,加入了一个虚构人物,亦或是称为“幻影”——小尹。
他也成为了故事叙事的关键点。
在电影叙事层面,我认为可以分为两个主要线索交织进行,一个是关于”生死“的故事,即闻善所写追悼词的亡者,以及与他们相关的人物之间的故事;第二个则是“我,成为主角”的故事,即闻善自身与小尹的故事。
我们先来说说第二个故事,其实小尹从一开始我们似乎也可以察觉到,他其实就是闻善的影子,因为他总能说出闻善内心的真实想法与困惑。
小尹也在帮助观众去了解闻善,更重要的是也在帮助闻善去追问,去认同真正的闻善。
此时的小尹,是闻善的一体两面,是闻善的镜像。
可以说他们还没有区分出关于自我与他者的区别,在画面中也有所表现,闻善与小尹总是相对而站,一起抽烟,一起吃饭,一起坐在阳台看窗外。
但当小尹看到了白板上密密麻麻的标记时,自我与他者开始形成,好比婴儿照到了镜子,此时的小尹变成了闻善笔下的人物,闻善也渐渐去找寻到自我认同的闻善。
当我们意识到小尹做为一个独立的自我形成后,也就明白了为什么小尹在前半段的影片中,毫无个性、生硬、冷漠,当然也包括他总是穿着不合时宜的毛衣在屋里闲逛。
那是因为小尹只是作为偶像剧里那个想要不普通的男主纸片人存在,闻善希望他完美,希望他不普通,这样他才有资格作为主角,但事实一目了然。
当闻善豁然开朗知道小尹如何成为主角的那一刻,也是自己成长并找寻自我的时刻,也是他接触那些逝者与生者的故事的汇合。
说回第一个故事,也是整部影片一直在探讨的关于“死亡”的故事,影片的节奏与情节点都由一篇一篇的追悼词的撰写展开。
殡仪馆是电影中的重要故事场景,在殡仪馆中,我们能感受到的是平静、宁静,就像影片中所说“这里像是一个巨大的容器,可以包容很多情感,死亡也被最大限度的稀释掉了,而剩下的热烈的生活。
”死亡以一种最为稳定与终结的姿态展现,在靠近他与飘浮在他表面上的生活与情感都变得危险,残缺,不够完美。
会有丈夫出轨的婚姻,抑郁症的声优,遗憾的父子,不求“进步”的闻善......这些故事也带领我们去思索,电影之外导演想要传达的关于人生的哲思。
林林总总,还有很多很多细节与情感无法说尽,最后关于电影的哲思,也确实是自身笔力不够,留下些许空缺吧。
本以为讲述死亡的电影,难免会有许多关于死亡的情绪调动。
《不虚此行》并没有聚焦一个个死亡瞬间,而是指向生的故事,让观众在娓娓道来的叙事之外感受到一份生活的力量。
导演刘伽茵不可能不知道怎么让观众痛哭流涕地感动,但恰恰相反,她把那些素材都归于平静,像溪水流向深海,“固执”地使用了自己的方式。
胡歌饰演的编剧——或者简单点说,之后的他成了一个写悼词的人,见证了人间疾苦。
但是从他哀愁的眼看去,无论怎样波澜壮阔的人生,归于死亡时,对他来说都是一场平静梳理的过程。
胡歌那看似倦怠的眼神,恰恰给了闻善以生机——在生中接触死,并在触碰到的一刹那回归一种生的力量。
他在白板上划一条黑色的时间线,列举陌生人一生中所遇到的关键人物和瞬间。
他可以理性对待一个有血有肉的人的死亡,因为在他渴望做编剧的心里,这些事件,是观察笔记,是素材,是可以逃避真情实感、用理智完成客户需求后交稿便解脱的事。
《不虚此行》借死亡的壳,真正要讲的是如何活。
一个活了四十年感到自己一事无成的人,在某个空气寒冷的下午和老师说,“我过得不好”,短短五个字,道尽无奈。
你是运气不够好吗?
还是能力不够?
齐溪饰演的单纯女孩,无论从哪个答案倒推问题,都会让眼前这个人尴尬得无所适从。
恐怕他一直期待的并不是通过哪篇悼词能够得到一份稳定的工作(殡仪馆)、或者一个更大的客户(超过4000元的稿费),他所期待的,只是在靠写悼词为生的这段日子后,有一天,他笔下的“小尹”(关于他的梦想的载体),能站到人们面前。
陷入创作的困境和焦虑,是闻善所面临的痛苦。
他像一个囚徒,自囚于陋室一隅。
靠着昏暗的灯光、逼仄的空间、时而轰鸣的洗衣机声响,日复一日过着有所期冀却始终单调的生活。
——桌上堆积的矿泉水瓶,展现了他的孤独。
每天只有“小尹”在面前时,他才有倾诉的欲望,有了人的味道。
如果不是胡歌本人克制而疏离的气质,闻善一角也许会走向文艺工作者自怨自艾的边缘,被观众嫌弃。
但有趣的是,正因胡歌身上所散发出的执拗同时兼具理性的一面,他的演绎看起来如此自然真诚。
这位文质彬彬的演员,在过去的影视作品中塑造了诸多角色,而这次,他所饰演的闻善让不少文字工作者、多半时间宅在家中的青年、心中有火却成不了燎原之势的人们掏心窝地和他共情。
似乎正因他有意设置了交流上的屏障,或者保持温文尔雅的内敛气质,他所饰演的闻善看起来也是个对外部世界并不十分关心的人,但人们也大约知道,角色内心却涌动着感性的力量。
放到《不虚此行》中,胡歌和观众之间的隐形障碍被打通了。
与其说导演刘伽茵找到了合适的演员,不如说演员胡歌终于找到了更贴合其性格的角色。
他将自己的心性附着于虚构人物闻善身上,投射他的冷静和理智,也暗自倾诉他的焦虑与挣扎。
他可以依然保持优雅克制的姿态,但片中他的白发、他的驼背、他压抑收敛的目光无不向熟悉的人们传递着一个信息:他也渴望被听见心底的声音。
在前面长长铺垫的关于死亡叙述的事件里,胡歌的表现始终像一个观察者。
“闻善”,“闻”是听的意思,聆听,倾听,感受他人如何活着然后死去。
一段连着一段的情绪和故事,构成了散文般的影像;无论每个片段的情绪、人物如何不同,贯穿其中的始终是主角闻善稳定的心智,他像一个足够冷静的乙方,应对各种亡者亲属的要求,把那些情绪激荡的可能统统掩埋。
但直到他长久为之准备悼词的一位阿姨真正逝去,他可能才意识到,死亡终于切断了他和对方的联系。
在那么长时间陪伴她、聆听她、也在准备似乎永不完结的悼词的过程中,他不知不觉把自己变成故事里的角色,也有了血肉联系和情绪起伏的生命。
齐溪饰演的女孩,也打破了闻善的认知。
一个素未谋面的网友,可以千里迢迢来到北京寻找另一个网友的下落,只是因为他的声音。
他的声音变成了活着的生命,即使在人的肉身消亡之后,依然能够调动人的情感,在世间留下他来过的痕迹。
闻善可能从前并不相信人死之后还能留下什么,特别是在见过那么多看似隆重的悼念仪式之后。
对他来说,葬礼可能近乎一场虚伪的表演。
他也有可能比亡者身边的人更关心死去的人怎样活过,但对那些人来说,他们的效率和冷漠几乎总是常态。
黄磊饰演的王先生,正是闻善遇到的大多数人的典型。
他期待王先生有些真诚的交流,但王先生始终回避真诚的交流。
其实对应到后面的情节你便会发现,闻善跟王先生在某一方面也很相似,他也曾拒绝告诉父母他在做一份写悼词的工作。
闻善将他“自囚”的心保护得很好,和王先生一样,都在城市中压抑着自己的内心。
直到方阿姨的逝去,直到姑娘的到来,直到一个IT男在同学/工作搭档死后依然尊重他活过的空间、使用过的物品时,闻善才真正感受到生者的活力,那些随着死亡消逝的灵魂并不再是一个个纸上故事、表面文章,亦或假装投入感情的模板……他感受到了这些人的存在。
他们的声音,他们运动时的呼吸,他们使用过的器物像一束光,重新照到他自己昏暗私密的内心深处,使他感到自己的生命也应该有存在的尊严。
对我们这个时代的人来说,死亡已经变得过分抽象了。
对闻善来说,也可能如此。
记述着大多数人的死亡,盘点他们的生命,抽象得像写一个个新的故事。
可是只有他直接和尚未死去的人相伴,和他们聊天,和他们对话,倾听他们的感受,他才能痛彻地感受到,死亡是多么的残酷。
故事的高潮并不是一场死亡,而是闻善打给自己的母亲,用拙朴的方言认真表达想回家的感受。
母亲早已习惯了他的不咸不淡,如此稍微倾注一分耐心,她还会忙不迭地把情感打散,希望回到原先模糊的状态。
而闻善已经知道,电话里的人可能迟早有一天也会像方阿姨一样突然离去,即使早做准备,他也永远不可能完全应对好准备……这场在动物园的戏,可能是多年来我看过胡歌的表演中,最触动我的一场。
我第一次感到他不再设防,而是交由闻善这个角色恸哭一场。
这场和死亡并无关联的电话,却分明让人感到,有什么真正冷酷的东西在逼近,它催促我们,不要麻木,不要遗忘。
对创作者来说,真正的瓶颈并不是在空白的word前打下哪一行字,而是将自己从多大程度上抛出去,抛给世人看——看,这就是我的全部,我心里所有的想法,我如实袒露。
我第一次感受到胡歌是这样投入到一个角色,恰如其分;也许对创作这个故事的刘伽茵而言,她也找到了可以附着灵性的人,在银幕上投射她不安的欲望和抵抗。
当胡歌骑着单车在北京街头释放时,我们可能才发现,这是少有的一幕他没有在某个充满框框、昏暗的空间里被囚禁,而是打开身体,可以去往任何方向。
生命的奇妙在于可能性、在于想象。
闻善听了那么多终局故事,还能打开想象——最后一刻,《不虚此行》燃起的是生的希望。
在人生无限的第二幕中,我仍希望做自己的发声器,拒绝他者的总结陈词。
1.故事的背景——无限的第二幕闻善和自己的导师见面时,两人关于剧本创作发生过一段对话,按我的理解和扩充如下:导师说在写剧本的过程中,他最喜欢写第一幕,此时主角刚刚出场,事件刚刚发生,充满了一切可能性,同时不需要解决任何麻烦。
最不喜欢的是第二幕,这一幕里,主角不断身处险境,经历冤屈,饱受苦难,遭遇低谷,在一次次蜕变成熟中才能够迎来第三幕的曙光。
而第三幕往往早已写好,这是故事的高潮和结尾,主角最终战胜恶龙获得胜利,困难被解决,坏人被打败,好人和英雄们在平民的欢呼拥戴下庆祝胜利,最让人心神激荡。
三幕写罢,剧本成矣。
但是大多数人的人生,往往徘徊在无限的第二幕里。
2.可疑的人类之子——叙述者闻善或许在前三年的痛苦经历后,人们都需要一部平静、舒缓的治愈电影来抚平伤痕。
我不会否认的是,电影中个人故事的选择很令人感动,也有很强的带入感,但如何将这些故事有机地串联起来,或许是这类电影更需要考虑的问题。
这部电影中的串联是一个人物——闻善。
如何定义这一角色呢?
他是一个“掉队”的普通编剧,后以写悼词为生。
电影中给他设计了一些身份的细节,如:和母亲打电话时的乡音暗示了其出生的地域,和导师的见面让我们得以一窥他学生时代的光景,和殡仪馆工作人员的“抽烟友谊”让我们略微想象到他与朋友在一起时的状态……但除此以外,他是如此地脱嵌于整个社会系统,父母从未露过面,导师半年见不到一次,吸烟好友即将离开工作场所云上创业,这些都让闻善本就不多的社会关系在面临更多的分崩与瓦解。
而小尹——这个闻善笔下的人物,是闻善想象出来的,只是他内心纠结的一个视觉化表现。
于是在我看来,“闻善”他更像是一个容器,一个越来越与“殡仪馆”这一异托邦(福柯语)越来越同呼吸、共命运的生命体。
他和殡仪馆一样,承受着每一个他人面对突然的失去时而不能自已地产生的强烈情绪,恶意、愤怒、崩溃、友善……而他,是那唯一“可以被打扰的”。
他生命的主动性表现在,在接纳他人所有情绪的同时,他会保持追问,虽然他追问的动机很可疑。
接着他会组织出一个不伤害任何人的、掏心掏肺的“叙事”——即悼词,在这个过程中,他成为全人类的后代,替代了每一个找上他的人在他人的社会关系中所处的位置,送上盖棺定论的总结与祝福,为全人类送终。
这个过程中,他遭受着双方的拒绝。
一方来于自己,其自身对写悼词身份的犹疑。
包括他不敢告知父母真相、害怕在殡仪馆遇到熟人、羞于向导师坦白等等,对自我否定的修复是这部电影的支线任务,当最终他拒绝了殡仪馆内的工作、拒绝“进步”创业后,似乎写悼词成为了闻善“主动”选择并欣然接受的身份,这一任务暂且完成,自我拒绝暂且被消解。
但当面对另一方的否定,即外界的否定时,这部电影陷入了一个过于笃定的极权神话。
这里所谓的“外界的否定”,并不是说闻善作为一个悼词写手,在他“写完—交稿—修改—通过”后,这个悼念对象便和他无关,也没有人邀请他参加追悼会这个事实,而是说“写悼词”本身,特别是当你想要最完善、完整地总结一个人的生命经验时,本身便是不存在的。
其一,不要忘记,闻善是为了寻找“戏剧性”而选择来到殡仪馆做观察笔记,也就是说他是来寻找传奇的。
悲欢离合、大悲大喜是他预想的目标,但实际观察后他发现,这里(殡仪馆)很平静,“就像刚吃完辣椒,吃其他的都没味了”——这是电影中给的解释,即使这样,他也尽力在为一切构建因果逻辑和总结话语——这样方便叙事。
如在准备整理律师/配音演员甘铭的悼文,梳理人物生命发展线时,闻善发现其在律所工作不顺利的时间段,反而抑郁症状得到了缓解,邵金穗告诉他,那是因为那段时间甘铭的配音作品得到了许多人的喜爱。
于是闻善发出感叹:“原来还是有逻辑的。
”(大致意思),他忽略了,其实邵金穗的话在某种程度上是一种本质论瓦解的暗示,即在提醒闻善,没有绝对的真相。
事实上,当面对着复杂的现实社会时,存在着太多的潜在视角,作为他者,闻善不可能完全掌握。
除了邵金穗,律师生命中是否还存在其他对他重要,而不为人所知的对象我们不得而知,但操纵着时间线的闻善好像上帝之手,他轻易便勾勒出的他人人生轨迹一定存在着某种“漏洞”,或曰“完满的不可能”。
其二,“生活是一条宁静的长河”,从第四代导演无力将个人与时代分开,再到第六代电影中“个人”的站起,我不希望,当下我们每个个体,还要将自己的话语权、自己的生命经验,交由他人,用同一套语言系统来总结、评判——就像王先生拒绝用闻善提供的悼词模板一样。
我们应该用个体经验的丰盈,限制他人只能旁观的无奈。
或许导演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我们看到,那贯穿全片的悼词最终并没有出现(除方奶奶外,但那副悼词也不是对老太太一生的总结),它只存在于他人口口相传的评价和只言片语的提及中。
最后,我认为《不虚此行》最大的问题,即它似乎试图在总结一个时代。
而个体的认知如何会与集体记忆、社会经验完满契合本身便是一个伪命题。
这部电影就像是过去几年、过去十年我们所经历的痛苦见闻、悲伤经历的悼文,电影拍完了,观众看完了,似乎那些经历就可以被盖棺定论然后被安心遗忘。
真的可以吗?
就像到电影最后,归到的是“你也可以当主角”这句话一样,这仿佛是第三幕开启的预言,但又有多少人有机会开启第三幕呢?
PS:对这部电影的讨论或许可以与当代日本电影的创作相联系,从《横道世之介》到《入殓师》,相似的主题选取及叙事结构,但却是不一样的反响,或许值得讨论。
《不虚此行》不太像是一部结构完整的现实主义电影,更像是一首浪漫现实主义散文诗,丰满简练的细节里装满了不同类型普通人的悲欢离合。
这部电影的最大魅力在于,每个观众,都能从这些故事里,窥见自己人生中的身不由己和言不由衷,深深与剧中人物共情。
闻善,名校研究生毕业的编剧,为人木讷,不善言谈,独来独往,在任何场合他都不可能是主角,是自动隐形的社恐人设。
从写电影、电视剧的光鲜编剧到无业人口,给去世的人写悼词,这其中的落差与转换,不难想象。
胡歌的表演给闻善这一角色的可信性获得了无限的可能。
一个不善交际、有点“鼠眉”、不懂变通还高自尊高敏感的人,要想在影视圈里长久立足会是何等艰难。
当然这样的人,往往身上都带着一股子拗劲。
即使工作地点换在了殡仪馆,工作内容从造梦人到用文字送人最后一程,他依然有一套坚守的叙事逻辑。
写悼词,也不能糊弄,要去了解人,了解去世的这个人,在作为一个社会人的多重角色关系里,他是怎么被身边人看待,了解普通人的一生,有多少秘密,又有多少言不由衷和波涛汹涌。
无论是为亲人预约悼词的王先生、万家兄妹,还是为离世网友讨要说法的邵金穗,为同事约写悼词的创业者老陆、为自己预约悼词服务的方阿姨,面对这些形形色色的委托人,闻善都不是套用万能模板批量化生产悼词而混口饭吃。
闻善搜集每个去世者的生前爱好,了解他们与家人、朋友的关系,甚至精细到捋清去世者生前人生轨迹线路图,最后,他比身边所有人更了解和靠近死者,可他们的家人并不关心,他一次都没有成为被邀请的人,出现在逝者告别的葬礼。
看到这,你是不是会问:闻善,打个工,你至于吗?
闻善的工作动机是什么?
彷佛已经超越出了他工作内容的本身。
他失去编剧工作俨然很久了,但他没有告诉父母实话,父母眼中的大编剧,实际只是靠接写悼词的散活儿,在北京勉强生活。
朋友为他争取到一份稳定又契合他能力的工作,他又觉得,太稳定的工作不适合。
导师想拉他重拾编剧工作,他委婉拒绝,叹息离开这个圈子很久了。
闻善对剧作,不是没有野心,他一直坚持写观察日记,就连写悼词的工作,都是因为被人批评写剧本没有戏剧张力,所以才找到人世间最具戏剧张力的工作场景,试图理解什么是张力,融入生活,从而完成更好的写作。
闻善对于美好的爱情不是没有向往,那些逐一被删除的甜蜜微信,偷偷咽下的甘肃天水苹果,都带着心动的气息。
闻善不是不想改变自己,那些弱点和格格不入的地方,他比谁都心知肚明。
成为不了的人,以及内心无法触及的理想状态,使其外化了那个想象中的少年,即他笔下的人物小尹。
小尹阳光率直,敢爱敢恨,是他的向往之身。
闻善AB面存在的对立和矛盾,是我们当代人的心灵折射,沦陷于普通与特别、平凡与伟大、现实与虚无、现在和未来的相生相克之中,像是漂流在孤岛的船,回不了此岸,又到达不了彼岸,无人渡我,孤独无措。
闻善的难题,已不在于成为什么样的人,而在于接纳自我的终极命题;他通过不停地了解别人的一生,一些已经不存在的生命,但仍有余温的永恒瞬间,去完成对人生自我价值的体认。
看见归期无定但终有归期的方阿姨,自我定位为癌圈网红,用魔法打败魔法的乐观,活一天就有活一天的精气神和意义。
创业公司老总猝死。
当员工们聊起他,一个普通得不像个老板的人,却有着说不完的细节和故事。
那些微亮的记忆,让普通和伟大的分界,变得无效和模糊。
《不虚此行》不是商业类型叙事那一挂,没有强烈的戏剧冲突,同时角色也比较内敛,矛盾都在心中,需要通过眼神、微表情加以外化。
闻善这个角色不好驾驭,内心戏刻画得是一个有定力和内力的演员来驾驭。
胡歌个人气质与闻善性格也有着巧妙契合,对这种既疏离又孤独的角色,把握起来恰到好处,不留痕迹。
木心说,生命是什么?
生命就是时时刻刻不知道如何是好。
闻善的坚持,其实是在时时刻刻不知道如何是好的处境里,探寻生命是什么的答案。
而他恍然体悟,时时刻刻不知道如何是好的生活,恰恰就就生命本来面目。
这部电影像是给普通人温柔的嘱咐:我与我周旋许久,宁做我,才不虚此行。
另一种方式的做作而已
非常独特。从一个创作者的视角出发,去关照普通人的生活。有的人因为繁忙疏于陪伴家中老人,有的人忽视了一起奋斗的人的身体状况,有的人即便身故父母都不曾熟悉他的渴望与困扰……凡此种种。撰写悼词的过程,就是翻检和梳理一个人一生的过程。而这,也化作了创作之源。形式上无比简约,意涵又如此丰富。主创摈弃了戏剧性的部分,反而收获到了更多。
很普通的一部作品,但又非常不一样。用四个字概括就是“很有穿透力”。影片的文本、摄影和美术都是极佳的水平,画面构图很日常,但又富有诗意和美感。几个小故事也很普通,但每个段落都极有穿透力。父子间的遗憾、火车上轰动踌躇的婚姻、素未谋面的网友间的关怀和惜怜……每个故事都有击中人内心的地方。几个故事分开只是几页悼词,合在一起却是斑斓的人间烟火。
生离死别的地方不一定充满戏剧性,相反会充满平静。视角很私人化,以北漂底层编剧转职业悼词人的过往经历为故事基底,全片大量对话交织,朴素有淡淡的烟火气;就像饮料界的东方树叶,看进去了可以回甘一些生活气息。台词感性,很像是导演本人创作表达的具象化,借胡歌加吴磊含蓄内敛的编织自己的想象——“职业写悼词人”视角下的北京,胡歌的角色是斑驳的墙上映射的一道暖光,吴磊的角色就是墙角留下的那条影子。感觉受当时疫情的影响,拍摄地方选的都很闭塞。上次听胡歌唱片尾曲还是《南方车站》里的《美丽的梭罗河》,在这部再次献声勾起很多回忆。
太虚了
固定镜头,但没完全固定,是手持摄像机努力地固定在此,尝试让摄影机背后的温润身体复现画中各种断然固定的框的姿态,绝非只是依赖着机器的绝对固定制造框中框。拍摄的各种鲜活的框实际上就是从未正面登场过的灵柩,讲述着每个一生都活在各种灵柩中的个体(包含曾经活过的死体)的遭遇,而非只是将他们创作成已经成为过去的故事。这部电影的创作正是这样一种谦卑的姿态,所有事件皆是有着生命的事件,为事件撰写的悼词并非是为事件画上句号,而是复现“遭遇”本该激烈存在的生命,传递它们的时间。作为一种爱去体验,有姿态的电影创作如此,批评亦如此。
完全主流,以致稍显电视剧化的创作模式,不太可能从中看到《牛皮》的风格痕迹;内容构成依赖于拼贴,导演自己甚至都在片中指明了自己的困境所在,最后有点编不下去了的感觉,结尾收得奇怪。这些大概都是缺点。但是,真的想不起华语电影何时曾在“讲述”这件事情上如此有力。《不虚此行》充分利用胡歌的职业特性,在高于现实一点点的基调上成倍放大“讲述”的比重。演员们的叙述在自然日常情境里被赋予可怕的信服力,让人沉浸投入每一段故事中。
很久没有看过这么愉悦沉浸的好电影了。叙事从文本中脱胎生成了独特的样子,在文学性和影像化中找到一种诗意的平衡和自然的过渡。好像你也生活在故事里,在他们身边,好像你也认识这么多因为各种原因去世的人,好像死和生一样,普通,随意,甚至温暖覆盖了悲伤,抚慰弥补了缺憾。活着没有什么重要的事,做不做成事有什么所谓?世界上少一个编剧没有任何损失,少任何一个人都没有损失。我们能做的只有温暖身边有限的几个人,已经是莫大的幸运。
很神奇的观影体验,像在影像里阅读文学,又能在文学里看到影像的留白。文本看似简单,但叙事和叙事者,倾听与被倾听,观察与被观察交替呼应,你能站在任何视角看到影片呈现不同的主题,对生老病死思考,对亲情的漠视,对生命的希望,对生活的重拾信心,你也能看到创作者的困境,对创作的渴望,对理想的坚持...这些都被导演轻盈的表达出来,观影过程你不会有任何负担,更难得的是,电影有一种少见的「呼吸感」,视听层面有加分到。
悼词人应当是一个聪明的滤芯。导演哗哗哗开了两个小时水龙头,然后告诉我们:“这个聪明的滤芯已经完成了他的使命。”但是我们连一口过滤了的干净水都没喝到,你这不浪费水吗?至于毛线帽,放个会讲话的收音机都比这个角色有意思。
动情却不滥情,在刻画单元情节剧的同时巧妙地植入细腻的城市空间影像,宏观时代与个体故事的双重语气叠加处理得不动声色恰到好处,有着一种《白塔之光》中张律努力想达到却不能完全达到的自然境地。真正的变奏发生在最后一段,前几段中外部的观察视角开始裂变,齐溪这一角色的出现是异质感植入的契机,自此影片转向一个“创作者”真正的自我探索与诘问,虽然仍是故事的讲述,却将向外剖析的目光转向内在,实现戏中与戏外的双重自反。也许电影的结尾可以结束得更加微妙,但我想一个狂奔回家写下偶像剧的导演,同样也可以是一个真诚的作者吧。
看到网上有人说什么“写给逝去挚爱之人的情书,让生者重拾出发的勇气”《入殓师》不是要强之百倍?温吞如一杯白开水枯燥乏味,同《不止不休》感触相似都令人生厌。
总感觉是收集了很多人和故事但是因为戏剧冲突太弱没有办法发展成长片于是就组合成了这样一个故事集。角色的设定在这样的影片里是令人信服的,故事平平淡淡如一杯白水,喝下去也是舒服的但没有回味。
其实是一部关于创作的电影,所谓悼词,也可以理解为采风与人物创作。所以,影片几乎没有让任何悼词的主角露面,即便露脸,也是糊的(那个创业公司老板)。但是,我们却觉得对每个主角都很熟悉,在于如何用文字和讲述,在观众脑海里来构成这个角色。当然,方阿姨和吴磊的角色除外,这两个角色是拿来指引主题,激发胡歌这个主角的。另外,这片的美术很不错,男主的家真的就很普通人,令人难忘。
题材很好很有意思,但没有表达好。一次次说闻善是悼词写最好的,倒是给我看看他写的悼词啊。好不容易等到方阿姨的悼词,念得贼快,而且写的也不是方阿姨的故事,而是闻善的感悟,这怎么能体现闻善对每个人不同点的重视与刻画。故事很多,但没有好好挖掘,都浅写一下,不如少放几个故事。有些对话不太自然,生活烟火气不足,感觉飘在空中。可能是之前的期待太高了吧。
文艺片是不是一定要慢慢慢慢慢慢,有虚此行。
我们都知道“行”是多音字,片名也可以理解为不虚此行(hang),以丧为题,但是通篇又是个被治愈的童话,加上文本先行,表演上带有强烈的戏剧感和假定感,有点出戏,包括最后闻善得到的那个看似与自己和解的答案,像是作者强行给男主加了个第三幕,仿佛这样才是不虚此行
看完了,和没看一样。对来我说,和片名刚刚好相反,不是不虚此行,是白跑一趟,徒劳往返,不值一看,此行虚了。
刘伽茵的14年磨一剑,像是要把这么多年积攒的素材和表达作一股脑式展示,看起来每段故事都充盈翔实,意味深长,个人猜测她在呈现方式上可能伤了大脑筋,勉强用个经不起推敲的悼词人角色将各段作了串联,为了掩盖串联人的虚和弱,于是又不断做加法,一头走向了《牛皮》的反面。这当然不是坚不坚持极简的问题,而是还信不信自己的神的问题。
要是故事放在日本,小田切让演胡歌的角色,我还能勉强接受故事的设定,现在来说,没有一秒钟是可信的,没有一个角色是真实的,没有一个情节不是刻意的。不过就是写悼词而已,整这么多戏,甚至比《人生大事》还要硬编,而且真心讨厌胡歌角色是前编剧的设计,学院派的创作者是不是不依靠个人投射就写不出故事了?别怪观众觉得你小众,你丫根本就没有真正拥抱过大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