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丽叶塔》Julieta喝着小吊梨银耳汤,把胡丽叶塔看完了。
爱,让人沉醉,爱,让人憔悴。
爱是缠绵的港湾,爱是贪婪的独占。
爱,让人充盈,爱,让人匮乏。
要画一个最远最远的圆弧,走最远最远的弯路,如果有一天,当自己也身处对方一样的处境里,才会原谅、放下、拥抱。
所有的痛苦,都是必经。
无痛苦,不人生。
美人儿,也一样。
美人儿,也心碎。
胡丽叶塔,Julieta[玫瑰]胡丽叶塔,Julieta[玫瑰][玫瑰]“小吊梨银耳汤融有柔柔、淡淡清香和甘甜,”我问,“多了什么呢,很特别呀。
”她说,“是百合。
”我担心以后没得吃,她说,“以后也有得吃。
”呵呵。
胡丽叶塔,Julieta[玫瑰][玫瑰][玫瑰]台风来了,写完悲伤,请把悲伤的日记给我看!
阅后即焚。
细腻的亲情心理片。
带点悬疑元素,但我不希望看到反转。
视觉之美:我最先注意到的是美女。
青年胡丽叶塔短发红唇,令人眼前一亮。
中年胡丽叶塔也气质不凡,弹幕里说像蒋雯丽,也是一种称赞。
画面也很美。
红色复古火车与冬日夜幕。
海边小屋广角大窗看海景。
大幅红白油画和各种雕塑,满眼艺术品。
母女对谈的对称画面。
女主作为老师讲授的古典文学,也增加了文学之美。
时间点梳理:胡丽叶塔25岁。
坐火车,男乘客和她搭话后自杀。
胡丽叶塔邂逅左安。
胡丽叶塔收到左安地址,去找他,不听管家劝阻留下来,结婚生了女儿。
胡丽叶塔28岁,带2岁女儿回娘家,看到母亲被锁在屋里,父亲和年轻女孩出轨。
胡丽叶塔38岁。
12岁安提亚被迫去露营。
左安出轨还负气出海,暴风雨丧生。
胡丽叶塔患抑郁症,由安提亚和小伙伴贝雅照顾。
胡丽叶塔44岁。
18岁安提亚说去修行,从此失踪。
胡丽叶塔56岁。
从贝雅得到女儿消息,放弃移居葡萄牙,回忆往事并联络安提亚。
叙事手法:编导阿莫多瓦名不虚传,本片叙事超强,有些情节有隐藏的深意。
多嘴的玛丽安串起了胡丽叶塔一家的分崩离析。
女儿被迫离家参加露营,成年后主动出走。
胡丽叶塔打电话给丈夫出轨对象的矛盾心情表现得简直太好。
女儿朋友贝雅也是见证人,引出回忆,最后说出友谊实则炼狱,侧面揭示了女儿的不安内心。
有两处最惊艳的:一是竟然有火车底意识流车戏,真就车轱辘碾脸。
二是,女儿离家修行时,闪过胡丽叶塔和乘客、玛丽安、左安最后一面的场景。
虽然前面胡丽叶塔没有察觉女儿想离开,但是这里暗示了这也是最后一面。
各种伏笔照应能被我捕捉到,没有故弄玄虚。
这种借女主视角写信叙事,一开始让我怀疑里面是否包含叙诡。
《白夜行》《远山淡影》等叙诡的典型作品就爱在最后来个反转,告诉你前面的剧情是经过讲述人美化的。
我第一次不希望看到反转,她讲的已经足够现实,背后可别有更黑暗的真相了。
但是,详实叙事难以兼顾抒情。
作为一封给阔别多年女儿的信,胡丽叶塔母女共同回忆的部分过于详细。
这信似乎没有融入很多感情,没有在其中正面复盘女儿出走原因,没有展现很多自责的心路历程。
应该说,胡丽叶塔本来就是克制感情的人,会故作镇定,但内心难以自持。
这个人物的复杂性成功体现。
难以分担的悲伤:影片主要悬念是女儿安提亚为何失踪,应该说出走。
(不知道西语里这两个词区别大不大)我看到的答案是:安提亚要摆脱母亲。
女主是忠实的叙述者,她的言行无论对错都摆在台面上供观众自己评判。
非要说错,错在左安已婚出轨胡丽叶塔、胡丽叶塔知道他有炮友还非要嫁他。
丈夫非要出海给自己作死了这件事,胡丽叶塔是被出轨的受害者,可她还是会自责害丈夫出事。
先是陌生同行乘客,后是丈夫女儿,胡丽叶塔自责没能阻止他们离开,造成半生的心结。
我忍不住想另一个不必要的问题:女儿出走,是谁的错?
因为是胡丽叶塔角度叙事,没有提到母女的冲突,她不知道给她女儿很大压力。
胡丽叶塔逼女儿露营,看得出胡丽叶塔对孩子有一定的控制欲。
女儿走后她每年扔掉生日蛋糕,透露的情绪不是伤心和担忧,而是愤怒和恐惧。
胡丽叶塔思念女儿抑郁复发无疑很痛苦,这种痛苦偏重于再次失去依靠。
少女照顾母亲是身份倒转,面对患病的母亲她也别无选择。
女儿从管家玛丽安那里知道了夫妻争吵后父亲出海遇难的始末,但出于对母亲的爱没有说出来,就像其他对母亲的怨念一样。
从贝雅最后说的话来看,安提亚在母亲身上得不到的依赖,可能向贝雅索取了。
贝雅逃离以后,安提亚也选择离家出走。
母女二人都有自己的无奈,他们做的选择无可指摘。
人生的变故让他们一度相依为命,情感的掠取使他们貌合神离,相互伤害。
引用一句话:“或许悲伤本来可以拉近两人的关系,如果他们无法分担这份悲伤,就会被这份悲伤分开。
”
(全是剧透,慎读)一个很常规的等待孩子的开始,印象里有好多这种滞留在一个地方,等待不辞而别的亲人的故事。
但不可能这么常规,那就不是阿莫多瓦了。
一定会有大堆的伦理冲突,看到女主父亲的漂亮女佣时我反而放心了。
阿莫多瓦从头到尾都在搞事情,处处都有容貌过于漂亮的配角出现,暗笔也处处都以朋友之名。
从小相识的朋友,妻子的朋,女儿的朋友。
找人照顾重病妻子可以变成新生活的开端,出席朋友安乐死的葬礼,也可以。
性意象埋了太多。
女主和雕塑家独处时两人的神情,老女佣对男主的态度,女佣离开后又闪现出一个漂亮年轻的女佣,女儿露营结识的中年女人打电话的神色,楼层管理员面对女主时的态度。
过于明确的暗示,但又都没下文。
留白故意模棱两可。
弹幕里有人说,女主应该拍个惊悚片。
我真想说,这部,从头到尾,无数细节上,就是个惊悚片。
没有明示的部分,比显露出的冲突,还要惊悚。
热爱大海的人,终被海吞噬。
努力让作品沉重坚硬的女艺术家,最终身体牢固的硬化到,不听使唤。
片子里也有很多漂亮的细节。
镜头对着鹿,声音在车厢的蒙太奇,效果太棒了。
从车厢里反方向躺着的暧昧布满空气,到开始做爱。
女主清晨想走,女佣进来问她还留下吗,她突然改主意说留下。
女主母亲夜里醒来,认出她来。
就像小时候母亲醒来,睁眼就看见旁边孩子的脸,这种记忆对一个母亲而言太熟悉,即使她已经老年痴呆。
老年痴呆的人,就像时光停滞在了远远的过去。
女主说到自己的孩子,她母亲的惊讶眼神,就像穿越时空,恍若隔世。
女儿童年的时候,女主很像个外人。
女儿和女佣,和父亲,都有强烈的情感纽带。
但和她没有,女主一直充当着管制和报告坏消息的角色。
女儿眼里她就是个自私的阴谋家。
女主在家中,其实很像她的父亲。
控制欲强,加上她的敏感,很容易因为不受控的事情陷入自责。
当年在车上遇到的两个男人,她都有机会一句话救对方的命。
可惜都错过了。
死亡和背叛的意象及焦虑,一直跟着她。
在两个同样有着瘫痪在床的妻子的男人的故事里,女主处在截然不同的位置,也有着相反的态度。
这两组镜像呼应里,荒唐感异常强烈。
阿莫多瓦一直在另一个故事里,揭开镜像故事的真相。
这种处理,很有张力。
又像,女主纠结着如何告诉女儿噩耗,主人却不合时宜尴尬的问她要不要喝点东西。
后来她满怀急迫的去找静修的女儿,招待她的人,也让她先喝点茶。
女主不喜欢父亲女佣作为外来者的介入,自己却在另一个故事里介入了别人的生活。
她不能忍受父亲对母亲的态度,却包容了丈夫之前的经历。
她疯了一样期盼着女儿联系自己,接到父亲电话时,却冷酷拒绝。
好玩的是,她自己,包括生活里的很多人,对这种荒唐双标的亲情模式,却从来看不到其中的相似与吊诡。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但对父母,会惯于像对神一般苛刻。
我们很难平常心的,谅解他们生活里的悲剧和不堪。
每个个体的成长,都必有与之前的告别与割裂,而每一个养育孩子的故事,也都会经历孩子的出逃与抛弃。
女主这种性格,极端处境里很可能陷入情绪自顾不暇 ,顾及不了同样糟糕境遇里的女儿,以及后来自己的情人的感受。
她是突然有一天才发现其实是不了解女儿的,之后却又拒绝让情人了解自己。
给女儿打电话时,她放女儿去玩。
这次逃避,不止会于一个点上改变女儿的人生。
告知噩耗后的两个拥抱,以及两个女孩为她擦头发时的相视而笑,真是意味深长,不敢深思。
迟得到消息的关键的几天里,她不仅把女儿扔进了奇怪的经历,更是扔进了日后成人时的反身自责和对母亲的无法原谅。
有时真是这样,等具备了反省能力时,回溯情绪和经历,无法承担时,人惯于在记忆里找个人去背锅。
常常又是,同一段感情,同一场遭遇,身在其中的不同的人,都经历了沉浸和反思,但仅仅能因为,沉浸和清醒,两人是在不同的时刻进行,没能同步,就构成互相伤害、抱怨和指责,造出不同的感受,和罗生门般的不同叙述。
在对面的故事里,爱会变成纠缠,勇气成了无情,深情能变成无法忍受的羁绊和负担。
解脱,被讲述成负心和背叛。
有时同步,比事件本身,更来的重要。
想起那句:但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
新鲜的故事和生活,永远伴随着不可抗拒的魅力,和不管不顾的正确与勇敢。
但,还困在旧故事里的人呢?
这是一部关于斩断与留恋,追逐和逃离的电影。
我们每个有着想要逃开和抓住、谅解与执着的人,都是一个,胡丽叶塔。
《胡丽叶塔》电影剧本文/〔西班牙〕佩德罗·阿莫多瓦译/薛玉雪在故事发生的不同阶段,胡丽叶塔在马德里的三处住所分别是:住所一 位于费尔南多六世大街19号三层。
苏安死后,胡丽叶塔与女儿安蒂娅在这里共同居住。
时间是1998年至2006-2007年间。
住所二 是胡丽叶塔扔掉了所有会让她触景生情想起女儿的物品后搬进的公寓。
这里远离市中心。
街区灰暗,丑陋。
不久,阿瓦死了,洛伦佐出现在她的生活中。
时间是2006-2007年间至2016年。
住所三 位于住所一所在的费尔南多六世大街19号同一幢楼的二层。
胡丽叶塔与比阿特丽斯邂逅后,她立刻搬到了这里。
此刻,她决意留在马德里,不跟洛伦佐去葡萄牙了。
时间是2016年至影片结束。
内景,马德里,胡丽叶塔的住所二,早晨2016年,春一片红色织物弥漫着整个画面,织物上面浮现出片头演职人员介绍。
起初,画面给人一种静止的感觉。
但随着镜头的持续,我们发现织物在抖动,那是一种轻微,富有节奏的振动。
我们看出,织物实际上是一件衣服的前身,还可以听到衣服后面传出胡丽叶塔的心跳声。
胡丽叶塔,55岁,长着一头金发,是个魅力十足的女人。
她行事独立而且果断,拘谨但也冒失,脆弱却又果敢。
此时,她正坐在书架旁,周围到处都是搬家用的那种纸箱子。
她拿起一尊呈坐姿的裸体男人雕塑,雕塑(大约八英寸高)透着陶土的颜色和质感。
她用泡塑仔细地把它包好,放入一个纸箱里。
纸箱里面有些艺术类书籍,一个与洛伦佐的合照像框,一本南·戈丁摄影集,还有一些其他她不想丢弃的东西。
书架上分类堆放着一摞摞书籍,其中有不少是关于古希腊、神话、艺术等方面的书籍。
胡丽叶塔思量着哪些该收入纸箱中,哪些该放弃。
胡丽叶塔还把一本洛伦佐·亨蒂莱的小说《再见,火山》放进纸箱里。
小说的封面是阿瓦创作的一件雕塑作品,也是一个呈坐姿的裸体男人。
我们会在后续故事中知晓这件雕塑的故事。
房间的墙壁是白色的,屋里没什么家具,看上去给人少而精,敞亮舒适的感觉。
房间里也没什么装饰物,仅有的几样东西都与洛伦佐有关。
房间的一角摆放着一张写字台。
天花板与一面墙壁的夹角处,顺着墙壁悬挂着三幅海报,其他几面墙壁则空空荡荡。
一幅海报是卢西安·弗洛伊德的自画像,是在伦敦举办的一次画像展的公告;另一幅是超现实主义画家安东尼奥·洛佩斯的作品,表现的是马德里空荡的格兰大道;第三幅海报是鲍勃·威尔逊的作品《老妇人》。
三幅海报用画框装裱,悬挂在墙上。
胡丽叶塔走到写字台前,拉开一侧抽屉。
她翻弄着抽屉里的东西,终于在底部找到了一个如圣诞卡大小的蓝色信封。
从信封的质地可以看出,那是个存放了好多年的旧信封。
她把信封从抽屉里拿出来,端详着。
信封明快的蓝色调与她衣服的红色形成强烈的对比。
胡丽叶塔拿着信封掂量了片刻,犹豫着是否该把它放入要搬走的纸箱里。
最终,她还是决定把信封扔进了废纸萎。
废纸萎里面己经塞满了杂乱的纸张和剪报,都是她清理的战绩。
楼下大门的门铃响了。
胡丽叶塔走进厨房,回应着访客,然后,打开朝向楼道的前门。
她转身回到客厅最里面的书架前,继续挑选要打包的书籍。
内景,马德里,胡丽叶塔的住所二,早晨2016年,春洛伦佐·亨蒂莱走进了公寓。
胡丽叶塔先前己经把门敞开了。
洛伦佐的年龄在55岁到60岁之间,他长相帅气,热情诚恳,是个成熟、不造作、讨女人喜欢的男人。
洛伦佐是阿根廷人,说话声调柔弱。
见到胡丽叶塔,他喜不自禁,但是看到她正为旅行做准备时,又茫然不解。
胡丽叶塔手里拿着几本书。
胡丽叶塔:我这里很乱,不知道该带哪些书。
洛伦佐:带几本重要的。
缺什么,可以在网上买。
胡丽叶塔:我不喜欢买我己经有的书,那会让我感觉自己老了。
洛伦佐(微笑着):你这会儿看上去就像是个小姑娘。
胡丽叶塔苦笑了一下。
洛伦佐:除了书,你还要忙些什么?
胡丽叶塔:我还得去买些东西。
洛伦佐:胡丽叶塔,我们不是去沙漠。
如果愿意,你随时可以回马德里,或者去更近些的布拉加。
胡丽叶塔突然认真起来。
胡丽叶塔:如果可以的话,我宁愿不回马德里。
洛伦佐轻轻地把她搂到怀里。
在洛伦佐的怀抱里,胡丽叶塔放松下来。
两人相拥而吻。
洛伦佐(轻声地):谢谢你。
胡丽叶塔:谢我什么?
洛伦佐:谢谢你没有丢下我,让我孤独变老。
胡丽叶塔:没有丢下我,让我孤独的人是你。
外景,马德里,市中心的一个十字路口,白天2016年,春胡丽叶塔独自行走在街道上,手上提着两个塑料口袋。
她刚去了五金店,塑料袋里装的可能是她在那里买的园艺工具。
在人行道拐角处,她与一个30岁出头的女人擦肩而过。
那个女人与一帮人在一起,但是胡丽叶塔只注意到了她的面孔。
两个人谁也没有停下脚步,但是似乎都在自言自语地说:“我认识她。
”她们同时转身,朝着对方惊呼。
比阿特丽斯:胡丽叶塔!
胡丽叶塔:比阿!
比阿从人群中挣脱开来,顾不上赶路了。
人群中,有个女人看到胡丽叶塔与比阿特丽斯相遇,似乎有些不高兴。
从她们说话的语气中不难听出,两人有很多年没见了,而且,她们曾经是好朋友。
不期而遇,两人欣喜若狂。
比阿衣着考究,身穿迪奥最新收藏版套装,手拿迪奥提包。
她不像是那种时尚受害者,而是个对穿戴最新流行服装和配饰得心应手的人。
几番招呼和寒暄后。
比阿特丽斯:胡丽叶塔,真不敢相信!
我上周刚在科莫湖(注1)见到你女儿了!
胡丽叶塔瞪大了眼睛,十分惊讶,但是她极力掩饰着此消息对她的震动,屏住呼吸。
胡丽叶塔:你见到了安蒂娅?
比阿特丽斯:对啊!
想不到吧!
我们当时互相看着对方,是我先上前打招呼的,因为她没有认出我来!
胡丽叶塔瞠目结舌,半天说不出话来。
比阿特丽斯:你可一点都没变啊,胡丽叶塔,甚至更漂亮了。
胡丽叶塔好不容易喃喃地说声“谢谢你”。
胡丽叶塔:她说什么了吗?
比阿特丽斯犹豫着,心里揣摩着该如何更好地表述。
比阿特丽斯:她说……她到城里来给孩子买些东西……她有三个孩子,两个男孩一个女孩!
胡丽叶塔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仿佛对这个消息一点儿都没感到意外。
然而,事实上,她此时惊讶不已,更准确地说,是惊愕失色了。
胡丽叶塔:是啊……真不知道她如何应付的了!
你有孩子吗?
比阿特丽斯:没……我连婚都还没结呢。
人群里,一直在愤愤地窥察着她们二人邂逅的那个女人看起来越发烦躁不安,比阿特丽斯能够感受到她两眼紧盯在她的后背上。
那个女人身材苗条,阳刚清新,穿着优雅,就像是个依然保持着气场的退役模特儿。
胡丽叶塔和比阿特丽斯两人相见自然高兴不已,但两人的交谈却显得拘谨。
胡丽叶塔总想设法多留会儿,比阿则显得着急,况且,那个阳刚女人一直在紧盯着她。
比阿特丽斯:真不巧,我得赶紧走了。
(真诚地)看到你气色这么好,真高兴!
比阿特丽斯这句话暗示着,在她们生活的某个时段,她曾见到胡丽叶塔气色很不好。
胡丽叶塔:你现在住在哪里?
比阿特丽斯:纽约和米兰。
我是VOGUE杂志饰品版编辑。
到处跑,上次去科莫湖是为了拍照。
那个……胡丽叶塔试图让她多留会儿。
胡丽叶塔:真好!
那,代我向你母亲问好……比阿特丽斯:我妈妈三年前去世了。
我哥哥住在这里,我们正去跟他和我侄女们在饭店见面,要迟到了。
胡丽叶塔不安地看了看人群中一直不耐烦地盯着她们的那个女人。
胡丽叶塔:对不起……(僵硬地,但是很想知道)安蒂娅还告诉了你什么?
比阿特丽斯:没什么了。
我问她你的情况,她说你还住在马德里。
你看,就这么巧!
胡丽叶塔:对,我还在这里,会继续待在这里。
那个……她看起来好吗?
比阿特丽斯:很好……她没有化妆,很瘦,但是很好看。
比阿特丽斯亲吻胡丽叶塔,显然是想结束交谈。
她语气真诚。
比阿特丽斯:看到你气色这么好,真高兴,胡丽叶塔。
再见。
比阿特丽斯亲吻了胡丽叶塔后,转身跑回到等待她的人群中。
胡丽叶塔渴望地看着她的背影。
外景,马德里,市中心的一个十字路口,白天,接前景2016年,春胡丽叶塔僵直地站在人行道上,眼睁睁地看着比阿特丽斯跟她的朋友们消失在下一个转角处。
毫无疑问,那个穿着阳刚优雅的女人会很好奇,一定在问她是谁。
比阿特丽斯跟她解释,胡丽叶塔听不见她们在说什么。
内景,马德里,住所二,客厅,夜晚2016年,春胡丽叶塔走进她的公寓,手里提着装有刚买到的物品的塑料袋。
她的表情不再是早先见到洛伦佐时那个快乐,宁静女人的样子,脸上流露出的是忧郁和焦虑。
刚才,在街上与比阿特丽斯的交谈就像间奏曲一样在她脑海里一遍遍地回响,挥之不去。
她把塑料袋放在写字台上,然后,拿起废纸萎放在桌上翻找。
她身旁的海报中,卢西安·弗洛伊德注视着她。
在夜晚的寂静中,弗洛伊德的肖像在灯光的照耀下透出一种好奇的神态。
胡丽叶塔终于找到了她早上扔掉的那个如圣诞卡大小的蓝色信封。
她的手机响了,是洛伦佐打来的,她没接。
手机又响了,她还是没接。
胡丽叶塔目不转睛地端详着那个蓝色信封,呼吸变得急促不安。
内景,马德里,胡丽叶塔的住所二,第二天早晨2016年,春胡丽叶塔正准备沏茶,她往锅里倒了些水煮沸。
她身着一件适合居家的运动服。
周围的一切井然有序。
一片寂静。
楼下大门的门铃响了,是洛伦佐。
胡丽叶塔按下按钮让他进来。
洛伦佐敲门,胡丽叶塔打开公寓的门。
她看上去有些呆滞,仿佛昨晚睡得很糟糕。
洛伦佐走进过道,他即刻察觉到有些不对劲儿,其实,只要看看胡丽叶塔,就一目了然。
他们像平常一样相互亲吻问候。
洛伦佐:你还好吧?
作为回应……胡丽叶塔:我在煮开水……她走向厨房,洛伦佐紧随其后。
洛伦佐:我昨晚给你打电话,你没接。
胡丽叶塔:我需要静一静。
洛伦佐环顾四周,四处打量。
一切井井有条,看不到任何旅行箱或者纸箱子。
洛伦佐:旅行箱呢?
还有那些纸箱子?
别是还没装好吧。
胡丽叶塔:我把东西全都拿出来了。
我要留在马德里,洛伦佐。
洛伦佐:你在开玩笑吧?
其实,洛伦佐知道她不是在开玩笑。
他质疑地看着她。
胡丽叶塔一心沏茶。
洛伦佐:这也太荒唐了吧!
胡丽叶塔安静地看着他。
这一点儿也不荒唐。
胡丽叶塔:我不能跟你走了。
洛伦佐(惊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胡丽叶塔把热水倒入杯子里,杯子里放了一包茶袋,然后,加入龙舌兰糖浆。
胡丽叶塔:我知道我不该这样对你,但请别再问我了。
我不跟你去葡萄牙了,我要留在马德里。
缄默。
洛伦佐打破了沉默。
洛伦佐:也不想跟我解释一下吗?
缄默。
胡丽叶塔深深地吸了口气。
洛伦佐:怎么回事,胡丽叶塔?
胡丽叶塔:我考虑了很久……洛伦佐(打断了她):难道你之前没考虑过吗?
我们计划了将近一年的时间!
胡丽叶塔看着他,满面羞愧。
洛伦佐:昨天你还说“如果可以的话,我宁愿不回马德里”。
发生了什么事隋,这么突然?
胡丽叶塔努力控制着自己,显然,她心意已决。
胡丽叶塔(虚弱但坚定):请别追问了。
洛伦佐瞪着她,他感到口干舌燥。
洛伦佐:请给我来杯水。
胡丽叶塔默默地从冰箱里取出一瓶水,给他倒了一杯。
洛伦佐喝着水,思量着该对她说什么。
洛伦佐:你简直变了个人,胡丽叶塔。
你像是个神经病……胡丽叶塔:我知道。
洛伦佐(无奈):真不敢相信会是这样!
胡丽叶塔:昨晚我才意识到我一直在欺骗自己,我不想离开马德里,而且……我想一个人生活。
对不起。
洛伦佐又瞪着她,他知道胡丽叶塔不会再说什么了。
洛伦佐:我一直知道你心中有件很重要的事情,但是你从未对我说过。
你从来都不想谈论此事,我也一直尊重你的做法。
胡丽叶塔停顿片刻后,继续说道。
胡丽叶塔:我希望你能继续尊重我的做法。
洛伦佐看着她,备感震惊和羞辱。
片刻后,他转身走出房门,离开了。
外景,马德里,费尔南多六世大街19号,白天2016年,春费尔南多六世大街19号楼前,胡丽叶塔从出租车上下来。
内景,马德里,费尔南多六世大街19号楼内房管办公室,白天2016年,春胡丽叶塔走进门厅。
房管走了出来。
房管名叫伊诺森西奥,他头发灰白,看上去朴实、友善、面色和悦。
从打招呼的方式看,两人似乎是老相识了。
实际上,他们有一段时间没见了,但是胡丽叶塔说话的口吻好像他们前几天刚刚见过面似的,而伊诺森西奥第一眼并没有认出她来。
胡丽叶塔:你好,伊诺森西奥!
伊诺森西奥:胡丽叶塔小姐!
好久不见!
伊诺森西奥颇感惊讶,胡丽叶塔则假装没注意到,表现出胸有成竹的样子。
胡丽叶塔:是啊,确实是。
有我的信吗?
伊诺森西奥(不解):这些年来吗?
没有。
胡丽叶塔:我刚搬回马德里,想租我原来那间公寓。
还空着吗?
胡丽叶塔问起话来一副从容自如的样子。
也许我们会认为她行为古怪,近乎精神失常。
伊诺森西奥(茫然):那间房已经有人住了……我还以为您早己经离开了西班牙呢。
胡丽叶塔:对,但是我又回来了。
我怀念这条街。
还有别的公寓空着吗?
伊诺森西奥:哦,二楼左侧那间空着。
胡丽叶塔:太好了!
我可以去看看吗?
伊诺森西奥是个50多岁的老好人,此时,他看到胡丽叶塔惊讶不已。
他记得,很多年前胡丽叶塔就病情重笃,搬走的时候还大动干戈的。
他以为这么多年她没能挺过来呢。
伊诺森西奥:房间里什么家具也没有,墙壁也没有粉刷。
胡丽叶塔:没关系的。
(切至)内景,马德里,费尔南多六世大街19号二层,住所三,白天2016年,春胡丽叶塔和伊诺森西奥出现在过道的尽头,那里直通公寓宽敞的客厅。
墙壁的颜色与同一幢楼里她原来那间公寓不同,房间的布局和大街朝向则别无二致。
他们在过道里停了下来。
胡丽叶塔环顾房间四周。
房管看着她,一副很不自在的样子。
木地板脏乱不堪,房间的墙壁呈灰绿色,原住户的像框和家具留下的痕迹依稀可见。
客厅有三个窗户,都没有窗帘。
伊诺森西奥:房间很脏,我说过。
胡丽叶塔:我会打扫干净的。
我租了,伊诺森西奥。
一道道阳光透过朝向街道的三扇窗户,照亮了宽敞的客厅。
客厅的一侧有个壁炉,把墙壁分割成两段。
壁炉的两侧各有个书架,书架上空空的。
书架旁边是一只被遗弃的凳子和一把扶手椅。
伊诺森西奥:可是房间还没有整理好啊,胡丽叶塔小姐。
把您的电话号码告诉我,我会给您打电话的。
胡丽叶塔:不必了,真的。
只要浴室和厨房能用就行,其他的由我来处理吧。
伊诺森西奥(慌忙说道):浴室和厨房都是新的。
(切至)内景,马德里,费尔南多六世大街19号二层,住所三,白天,另一天2016年,春胡丽叶塔站在新公寓的客厅里,等着两个男人把最后一个纸箱子放好,就是我们在影片开始的时候看到的那些纸箱子。
她给两个男人各付了小费。
她没从原来的住处搬来任何家具,只是带来了衣服和书籍。
(切至)内景,马德里,费尔南多六世大街19号二层,住所三,同一天,夜晚2016年,春夜幕降临。
胡丽叶塔独自一人在房间里,她己经打开了几个装有书籍的纸箱,其中就有我们先前见到的那个。
她拿出洛伦佐·亨蒂莱的小说《再见,火山》和用泡塑包着的那件呈坐姿的男人雕塑。
她还拿出先前那个像圣诞卡一样的蓝色信封。
她坐在扶手椅上,打开那个蓝色信封。
她把那只凳子当做桌子,把信封里的东西全都倒在凳子上,凳子面上撒满了被小心撕碎的一张照片的碎片。
她用手把照片碎片摊开,摆成了一个复杂的拼图:往昔。
(切至)外景,马德里,费尔南多六世大街19号二层,住所三,夜晚2016年,春胡丽叶塔来到窗前。
我们是从公寓外面,从人行道暗处某人的视角观察她。
她呼吸着夜晚的空气,空气来自那张被撕碎了的照片所属于的往昔,空气来自她以前和现在居住的街道。
从楼下望过去,她的身影显得高深莫测。
内景,马德里,费尔南多六世大街19号二层,住所三,夜晚2016年,春一阵春风掠过,把凳子上的照片碎片吹散了一地。
(切至)内景,马德里,费尔南多六世大街19号二层,住所三,客厅,夜晚,接前景2016年,春胡丽叶塔正坐在那把老旧的扶手椅上,旁边是一盏落地灯。
那张被撕碎,被吹落的照片又完完整整地摆在她旁边。
胡丽叶塔手里拿着一本厚厚的硬面笔记本。
在笔记本的扉页上,她用大写字母写了“安蒂娅”这个名字。
从其所处的中心位置可以看出,安蒂娅是她后续要写的内容的标题。
初始只是个寥寥数语的清单。
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
她到科莫湖来买东西,她一定是居住在一个没什么商店的小镇。
也许她住在附近瑞士某个昂贵的小镇,到较便宜的意大利购物。
她没有化妆,消瘦。
她认为我还住在马德里。
外景,马德里,街道,白天,接前景2016年,春这是当今马德里街头非常典型的景象。
与“住在马德里”相符,我们看到胡丽叶塔缓慢地走在大街上,大街上人来人往。
这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春日。
她每个人都要看上一眼,特别是女人们。
看到有人手牵两个孩子,便朝他们微笑。
外景,马德里,露天篮球场,接前景2016年,春这里是她居住的小区。
她独自一人走进一个露天篮球场,坐在长凳上,看着孩子们玩耍。
她从提包里拿出一个苹果,慢慢地吃着。
跟上次一样,我们是从公园里某个隐蔽的人的视角观察着她。
外景,马德里,胡丽叶塔的住所三附近,傍晚2016年,春黄昏时分,胡丽叶塔疲惫不堪地回到新公寓。
她走了一整天。
附近街角处,有人看着她打开楼门,然后,注视着二层公寓的窗户,直到房间的灯亮了。
隐藏在暗处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洛伦佐。
(切至)内景,马德里,费尔南多六世大街19号二层,住所三,夜晚2016年,春窗户仍旧是光秃秃的。
光秃感无处不在,空荡荡的房间里更加突显胡丽叶塔形单影只。
我们可以看到几个装书的纸箱,仍然未打开。
她现在有了一张可以书写用的桌子,一把舒服的靠背椅,一盏台灯。
背景处,餐柜上有四幅装在像框里的合影照片,一张是与她父母的,一张与苏安的,一张与阿瓦的,一张与洛伦佐的。
墙上还挂着两幅照片。
书桌上摆放着两个装有铅笔和彩笔的瓶罐和那个硬面意大利笔记本。
那张被撕得粉碎的照片像拼图一样拼到一起,第一次显露出全貌,那是胡丽叶塔与少年安蒂娅的合影。
照片上满是横七竖八撕裂的痕迹。
书架上摆满了书。
对于一个独居的女人来说,房子足够大了。
胡丽叶塔端详着那张被撕碎,又被重新组合在一起的照片,用指尖轻触它。
随后,她开始写信。
胡丽叶塔(画外音):亲爱的安蒂娅……她停了下来。
怎么往下写呢?
她深吸一口气,看着重新拼接起来的照片中的女儿。
胡丽叶塔(画外音):我想告诉你我以前没有机会说出的一切,因为当时你尚幼小,而且,于我而言,发生的一切或是让我痛心疾首,或是出于羞愧,我难以启齿。
她停了下来。
她环视四周,眼里噙着泪水,继续写道。
胡丽叶塔(画外音):如今你不再是小孩子了。
比阿特丽斯告诉我,你有了自己的孩子,而且至少三个。
你己经长大成人,还做母亲了!
我该从何说起呢?
(她思量着)就说说关于你父亲的事吧。
当初,你问我们是怎么认识的,我说是在火车上,但是事情远非这么简单。
外景,三十年前,夜晚1985年,冬在加利西亚和马德里之间的某地。
画面出现前,我们听到火车的声音。
火车穿过一片树木繁茂的地区。
内景,火车,卧铺包厢,夜晚1985年,冬年轻的胡丽叶塔的特写镜头伴随着画外音出现在画面中。
此时,胡丽叶塔正坐在火车车窗旁,手里拿着一本书。
她注视着窗外,恍如正透过玻璃倾听着自己三十年后的声音。
胡丽叶塔(画外音):当时我25岁。
那天夜晚,天气恶劣,寒风凛冽。
黑暗中,突然,一段树枝随风飞驰而来,狠狠地撞击在车窗上,仿佛要击穿它。
树枝在窗户上挣扎了片刻,然后,被同一股风刮走,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像来自大自然的警示一般。
胡丽叶塔从书本上抬起头来,显然被那幻影般树枝的出现吓了一跳。
透过车窗,我们可以看到一片掩映在繁茂树木中的乡村,而车窗玻璃内面反射出一个男人的双腿。
这个男人刚刚走进包厢,正站在她面前。
忧伤男人:这个位子有人吗?
座位显然是空着的,包厢里没有其他人,也看不到任何旅行箱。
胡丽叶塔点点头,她还未从刚才树枝砸在车窗上时受到的惊吓中缓过神来。
男人把一个皮包放到行李架上,脱下大衣,并仔细地叠好。
他把大衣放在身边,然后,就在胡丽叶塔对面的座位上坐下。
男人身穿一件破旧又不合身的套装,给人感觉像是最近几个月减了体重。
上身穿着一件黑色高领毛衣,还戴着一副眼镜。
他不是那种很有魅力的人,皮肤长满麻点,犹如得过天花。
他的表情就像其外表一样,黯然神伤。
胡丽叶塔对他顿感鄙夷不肩。
她有些惶恐不安,生怕被他的悲伤所感染。
她低下头,又看起了手里的书,那是一篇标题为《希腊悲剧》的散文。
忧伤男人试图表现出温馨和蔼,甚至有些恳求般的样子,以掩饰自己的悲伤。
他试着搭讪。
忧伤男人:那树枝太惊人了。
胡丽叶塔微微点点头。
忧伤男人:吓着你了?
胡丽叶塔:是啊,的确。
说完,她又低下头看书,礼貌地表现出回避的态度,心想最好是早早地对他冷淡一些。
但是这位和蔼可亲的搭讪者却不肯罢休。
忧伤男人:你独自旅行?
胡丽叶塔:对。
忧伤男人:刚才看到你一个人的时候,我以为……那好,我们能做伴了。
胡丽叶塔对男人的好意不肩一顾,她只想继续看书,但对面的男人总让她无法专心。
她感到很不自在,便冷酷地看了他一眼。
男人觉察到胡丽叶塔的拒绝,他眨了眨眼,露出一副无奈,悲伤的样子。
忧伤男人:你不想说话……真可惜!
最后这句话他是对自己说的。
他突然显得很沮丧。
胡丽叶塔站了起来,她不想再继续下去。
胡丽叶塔:抱歉,我得出去。
男人伤心地看着她,或者说,他根本没敢看她,而是陷入自我忧伤之中。
内景,火车,车厢过道,夜晚1985年,冬胡丽叶塔走出卧铺包厢。
在踏上过道的那一刻,她最后看了那个男人一眼。
男人看着她离开了包厢。
过道里,她看见隔壁包厢里坐着两个女人,她们也在看着她。
胡丽叶塔径直走向餐车,犹如逃离那些眼神一般。
内景,火车,餐车,夜晚1985年,冬餐车里寒气逼人。
刚才匆忙中,胡丽叶塔忘记了带上大衣,不过,眼下她倒不觉得需要穿大衣。
餐车的车窗比包厢的要大很多,车厢里只有一位顾客——苏安。
他背对胡丽叶塔,正全神贯注地看着窗外的景色,一片白雪皑皑。
这时,一只雄鹿穿过冰冻的原野,斜着朝火车奔来,毫不顾忌会被撞倒。
雄鹿品种高贵,皮毛呈棕银两色。
整个景象在白色田野的衬托下,宛如儿童恐怖故事中的一幅插图,恍如梦境。
胡丽叶塔来到窗前,惊讶地看着窗外奔跑在雪地上的雄鹿。
苏安意识到胡丽叶塔站在他背后,他并没有看她,只是说道。
苏安:但愿它别靠火车太近。
他说的是雄鹿。
胡丽叶塔:它毫不惧怕,它在求偶,它在空气中闻到了雌鹿的气味。
苏安终于开始注意她了。
胡丽叶塔和苏安素昧平生,两个陌生人一起望着奔跑的雄鹿,感到有一种神秘的力量把他们连在一起,并融入眼前这片情景交融的景色中。
远处是冰天雪地的乡村,银色雄鹿追寻着它的爱侣。
眼前,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正在出神地注视着它,如痴如醉。
内景,火车,餐车,夜晚1985年,冬苏安(伸出手):我是苏安。
胡丽叶塔握住了他的手。
胡丽叶塔:胡丽叶塔。
胡丽叶塔手里还拿着她的书。
苏安:想喝一杯吗?
胡丽叶塔:好吧。
服务员走了过来,胡丽叶塔点了茶水。
餐车的颜色和氛围具有爱德华·霍普(注2)的画作风格。
苏安身材结实,面庞受到风吹日晒,显得苍老,他这个年龄本不该有那么多皱纹。
他坚实,富有魅力,笑起来和蔼可亲。
同时,他透出一种自信的气场和自然流露的威严。
他比胡丽叶塔大十岁,也就是说,他当年35岁。
苏安与胡丽叶塔刚才在包厢里见到的那个男人完全相反,他毫不掩饰对胡丽叶塔的好感。
内景,马德里,费尔南多六世大街19号二层,住所三,当前2016年,春胡丽叶塔依然在给女儿写信。
胡丽叶塔(画外音):苏安告诉我他的名字,我说我叫胡丽叶塔。
他说他结婚了,他妻子安娜昏迷五年了。
外景,火车,餐车,从外面看1985年,冬胡丽叶塔与苏安边喝边聊。
皎洁的月色映在车窗玻璃上,餐车里只有他们两人。
我们听不见他们在说些什么,成年胡丽叶塔的画外音复述了当时的情景。
胡丽叶塔(画外音):我告诉他我在教古典文学,是临时替补一个生病的老师。
苏安说他是渔民,有三艘小渔船,那天他是去马德里给其中一艘买引擎。
他一直都生活在海边,住在他祖父从古巴过来后买的房子里。
外景,火车进站,夜晚1985年,冬火车慢了下来,缓缓驶入一个小镇车站。
车站在火车的一侧,除了站台上因为有遮挡外,其他地方到处都是厚厚的积雪。
有三四个裹得严严实实的乘客上了火车。
天空漆黑一片,站台上除了站长和扳道工别无他人。
内景,火车站,餐车,夜晚1985年,冬火车司机(画外音):停车十分钟!
苏安站了起来。
他对胡丽叶塔说。
苏安:想伸展一下腿脚吗?
胡丽叶塔很想陪他去,但她把外套落在座位上了,座位对面就是那个忧伤男人。
她不想回去拿。
胡丽叶塔:我的衣服不够暖和。
谢谢。
苏安:那一会儿见。
胡丽叶塔看着他下了车,消失在视野外。
苏安打开车门时,一阵寒风钻进车厢。
胡丽叶塔想去拿她的外套,但是不想再见到那个皮肤上长着麻点的男人。
她有意无意地留在了餐车里,等着苏安回来。
她喝着茶,想专心看书,那是阿尔宾·莱斯基的《希腊悲剧》。
此时,书名几个字出现在画面的下方,仿佛是在给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件命名一样。
(切至)外景,车站,火车外面,夜晚1985年,冬火车又缓缓地出发了。
内景,火车,火车司机驾驶室,夜晚1985年,冬火车司机驾驶室内,司机启动机车。
内景,火车,餐车,夜晚1985年,冬胡丽叶塔仍然坐在同一张桌子前看书。
画面背景中还有另外两个人。
透过餐车车窗,我们看到火车已经开动。
胡丽叶塔朝车厢门口处张望,期待苏安出现。
内景,火车,火车司机驾驶室,夜晚1985年,冬火车司机看到铁轨上有不明之物,迅速按下红色制动按钮。
他惊恐万状,脸色煞白。
外景,火车,夜晚1985年,冬,同时特写镜头中的车轮突然刹车,发出吱吱响声,同时,擦出片片火花。
内景,火车,卧铺车厢,夜晚1985年,冬,同时胡丽叶塔隔壁的包厢里,两个提包掉落下来,砸到坐在里面的两个女人,其中一个女人被砸到了头。
内景,火车,餐车1985年,冬,同时餐车里,刹车的惯性让胡丽叶塔往前冲向桌子对面,茶杯顺着桌面滑落到地板上。
服务员正一手托着托盘服侍几个顾客,刹车让他措手不及。
他跨开双腿,想尽可能保持平衡,但是茶杯和玻璃杯滚落到地板上,摔碎了。
吧台里的酒瓶和玻璃杯伴随着车厢的颠簸,在搁架上跳动着。
内景/外景,火车,餐车1985年,冬火车最后猛地停了下来。
胡丽叶塔离开餐车,走向她的卧铺包厢。
内景,火车,过道,夜晚1985年,冬她隔壁包厢的那两个女人抱怨着走了出来,来到过道上。
女人甲:怎么回事?
女人乙两手抱着头。
一个年轻人也来到过道上。
年轻人:火车停了。
女人甲:怎么啦?
这么猛?
列车长出现在过道的尽头,他快速走向那两个女人和年轻人。
列车长掩饰着他的惶恐,以免让乘客们感到惊慌。
在列车长身后,一个醉醺醺,蓬头垢面的男人也从包厢门口探出头来,看着这几个人。
列车长:不用担心。
没事儿。
我们刚刚停车了。
女人乙:哼,行李掉到我头上,差点砸死我……胡丽叶塔出现在过道的另一头,不安地朝这几个人走来。
与此同时,那个醉醺醺,蓬头垢面的男人从他的包厢里走了出来,后面跟着他太太,一个戴着大垫肩,说话粗鲁的女人。
他们加入到年轻人,列车长,两个女人以及胡丽叶塔当中。
醉醺醺的男人:火车撞到了什么东西吗?
刚才有一头雄鹿在火车旁跟着跑。
列车长(否定他的话):不是。
你想多了!
女人甲:我也看到了……胡丽叶塔记得那头华丽的雄鹿,想到它可能被火车撞到,不禁心头一紧。
列车长(语气坚定):请大家回到自己的座位去,让开过道。
年轻人回去了。
胡丽叶塔站在她隔壁包厢的那两个女人旁边。
胡丽叶塔:发生了什么事?
女人乙:火车急刹车,行李砸到了我的头!
列车长(对胡丽叶塔说):火车很快再度启动。
请大家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
过道的另一头,醉汉的太太正试图劝他返回包厢,可是醉汉不听,不断地胡搅蛮缠。
列车长朝着胡丽叶塔来的方向走去,走向餐车。
内景,火车,过道,夜晚,接前景1985年,冬过道里,胡丽叶塔站在那两个女人旁边。
她朝自己的包厢看去,她留在行李架上的箱子滑动了少许,但忧伤男人的包却掉落到地上,他的外套依然在原处未动。
此时,胡丽叶塔注意到,那个男人不在包厢里。
胡丽叶塔:你们见到坐在这里的那个男人吗?
女人甲:戴眼镜,穿黑色高领毛衣那个?
内景,火车,胡丽叶塔的包厢/过道,夜晚,接前景1985年,冬胡丽叶塔点点头。
她走进包厢,手里依然拿着她的书。
女人甲:我看到他在过道里,肯定不会走远的。
胡丽叶塔把书放在座位上,然后,捡起地上的皮包。
让她奇怪的是,皮包很大,但没什么分量。
她把皮包放回到她对面的座位上,心中疑惑不解。
女人乙:我们停车的时候,他下到站台去了。
我看见他在雪地里走,他没穿外套,才引起我注意。
他可能是喝醉了。
女人甲:也许他还在车站游荡呢,所以才停车了。
胡丽叶塔朝窗外看去,雪地上,列车长正朝着司机驾驶室方向跑去。
她有一种不详之感。
胡丽叶塔好奇地看着她面前的皮包,仿佛那是个活体。
她听到两个女人回到她们的包厢里,终于没有人看着她了。
她站起来,忍不住想打开皮包的诱惑,她拉开皮包拉链,分开皮包两侧。
让她吃惊的是,里面什么也没有,皮包完全是空的。
她疑惑地来到过道上,然后,朝着餐车相反的方向走去。
我们是从外面,透过过道的窗户看着这一幕。
她朝着通往月台的一个车门走去。
外景,火车站,夜晚,接前景1985年,冬胡丽叶塔出现在通往月台的车门前。
她看见几个男人从火车驾驶室回来,走在昏暗的雪地里。
起初,她只能辨认出几个人行走时的轮廓,渐渐地,可以看清楚他们。
后来,她看到他们抬着一副担架,其中就有苏安和列车长。
他们看上去个个神情肃穆,怅然若失,仿佛是个送葬队伍。
从她所处的位置,胡丽叶塔看不出担架上是什么。
况且,不论是什么,上面还盖着毯子。
忧惧不安使得她面色苍白。
她跳下月台,两脚陷入雪中。
她朝那几个人奔去,外套也没穿。
苏安看到她,马上过来,让她不要走近那几个人。
外景,火车站,夜晚,接前景1985年,冬苏安:你在这儿干吗?
回车上去!
小心得肺炎!
胡丽叶塔(不安):担架上是什么?
苏安:什么?
胡丽叶塔:是那头雄鹿吗?
苏安:不是!
为什么这么说?
胡丽叶塔(惊恐):那么是个人啦?!
苏安(恳切):快,上车吧!
从苏安的眼神中,胡丽叶塔可以看出她的猜想是对的,那几个人正抬着个死人。
黑暗中,胡丽叶塔两眼闪烁着泪光。
胡丽叶塔(惊恐):啊!
是他!
所以才停车……(她紧盯着苏安,想得到证实)戴眼镜、穿黑色高领毛衣的男人……苏安没否定她,但也没证实。
胡丽叶塔突然哭了起来,苏安拉着她往前走。
苏安(慈父般地):上车吧,好吗!
苏安用双臂搂着她,帮她挡寒,然后扶她上了车。
胡丽叶塔又最后看了一眼送葬队伍,此时,队伍己经到了车站主楼。
(切至)内景,开动的火车,胡丽叶塔的包厢,夜晚1985年,冬胡丽叶塔一直在哭泣。
她坐在原来的座位上,一直在擦拭鼻涕和眼泪。
苏安坐在她对面死了的男人的座位上。
胡丽叶塔:他就坐在你现在坐的地方。
苏安安静地听着,那是一种让人感到被理解,能宽慰人的安静,就像某人在听一个孩子大肆渲染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儿一样。
胡丽叶塔:他想跟我聊天,可是……我不喜欢他看我的眼神,我就跑了出去……我真不知道他当时的心情如此糟糕!
苏安(真诚):任何女孩儿都会这么做的……胡丽叶塔(内疚):我应该意识到的!
苏安(温柔):别折磨自己了。
不管怎么样,他都会自杀的。
胡丽叶塔:他为什么带了个空皮包呢?
苏安:我不知道。
(做解释)或许他不想引起别人的注意,上车前他就全计划好了。
没人会因为一个漂亮女孩不跟他说话而去自杀的。
胡丽叶塔依然艴然不悦,但是苏安的陪伴让她感到宽慰。
两个人会意地看着对方,心倾神驰。
(切至)内景,开动的火车,胡丽叶塔的包厢,夜晚1985年,冬包厢里只有从窗户透进来的一丝光线。
包厢里没有别人,苏安和胡丽叶塔躺在平行的座床上,两个人头脚相对。
胡丽叶塔背对着苏安,她醒着,心神不定。
苏安面朝她躺着,两眼打量着她的双腿,臀部和腰部。
两人之间仅有几英寸之隔。
他们这样躺着是因为:把座位前移,靠背后躺,腿就可以搭在对面的座位上。
如此这般,座位就成了一张由三部分连接起来的床,原来的六个座位就变为三张床铺了。
苏安躺在第一张床上(靠近窗户),胡丽叶塔躺在第二张上(即中间的那张)。
两床之间大约有八英寸的间距。
两人都穿着衣服,相互甚至碰不到,但他们感觉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
苏安换了个姿势,完全平行地躺在胡丽叶塔旁边,即两人的头是并排的。
他头枕在扶手上。
胡丽叶塔呼吸急促。
苏安抚摸着她的腰部。
胡丽叶塔转过身,不再背对着他。
胡丽叶塔:我睡不着。
苏安:我也是。
两人激情地亲吻。
(切至)内景,开动的火车,胡丽叶塔的包厢,夜晚1985年,冬画面是窗户的镜头,但只能看到窗户的边缘。
窗外,夜幕下的原野快速地向车后方闪过,穿过没被冰雪覆盖,黑灰翠绿相间的大地。
包厢里惟有从车窗透进来的一丝光线。
车窗玻璃上映照出两人在包厢里如饥似渴地做爱的影像。
转瞬即逝的乡村景象仿佛映射在两个恋人的身上,靠近火车的树木更强化了那种飞驰的感觉。
此时,两个半裸的年轻人忘掉了死亡引起的不快,完全沉浸在幸福之中。
(切至)外景,马德里,住所三,另一街道2016年,春回到现在。
56岁的胡丽叶塔正走在马德里的大街上,走在那些能让她回忆起女儿的地方。
她悠闲地走着,并没有明确要去的地方。
她用亲切,善意的眼神看着每个擦肩而过的人。
洛伦佐一直在隐秘地观察着她。
胡丽叶塔一心想让自己容易被人注意到,而洛伦佐则试图隐蔽自己。
我们看见胡丽叶塔站在远处,时而被经过的车辆或行人遮挡。
(切至)内景/外景,马德里,阿拉瓦卡“探索”学校1985年,春学校里的一间教室内时间是1985年。
胡丽叶塔完全是一副当时那种时尚女孩的穿着打扮。
她的头发染成了白金色,发型呈爆炸式,身穿皮制短裙和上衣。
可以说,她是学校里最性感的老师。
教室里坐满了少年学生。
胡丽叶塔在黑板上写了三个希腊语单词:Thalassa,Hals,Pontos。
(注3)胡丽叶塔:希腊语中,这三个词都是“海洋”的意思。
她转过身来面向学生。
胡丽叶塔:“Pontos”意指大海和外海,比喻大海为路,冒险之路。
因此,尤利西斯被公认为杰出的航海英雄。
胡丽叶塔和蔼可亲,与学生们平等相待。
她教的古典文学课生动有趣,学生们踊跃参与互动。
胡丽叶塔:例如,当尤利西斯遭遇沉船,最终抵达女神卡吕普索的小岛时,他精疲力竭。
美丽的卡吕普索仙女……马科斯,你认为谁是最美丽的女人?
胡丽叶塔走到那个学生的课桌前。
马科斯是个英俊的小伙子,他知道自己长得帅气,露出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
马科斯:你。
同学们哄堂大笑。
胡丽叶塔:这个不算数,因为我是老师,而且,老师不该与学生发生性关系。
来,告诉我还有谁。
马科斯:金·贝辛格。
胡丽叶塔:她很可爱,可比我漂亮多了。
另一个学生:安赫拉·莫利纳。
胡丽叶塔:她也很漂亮。
然而,卡吕普索好比把金·贝辛格和安赫拉·莫利纳的美貌集于一身,而且,她愿意给予尤利西斯一切。
喂,迭戈。
她转向另一个学生。
胡丽叶塔:告诉我她愿意给予尤利西斯的一样东西,很重要的东西。
迭戈(带有葡萄牙埃斯特雷马杜拉的口音):她的身体。
又是哄堂大笑。
胡丽叶塔:那是第一样东西。
还有什么……我们都梦寐以求的东西?
男生:青春永驻。
胡丽叶塔:正是,还有长生不老。
但是尤利西斯拒绝了,他扬帆出海,去挑战一个接一个的危难。
这三个词中,你们认为哪个词最能表达尤利西斯所渴望的大海?
女学生甲:Thalassa!
胡丽叶塔(亲切):不对。
女学生乙:Pontos。
胡丽叶塔:对啦,“Pontos”。
大海,外海,通往险境和未知之路。
(切至)内景,“探索”学校,走廊,白天1985年,春胡丽叶塔走在走廊里,与几个学生和老师迎面而过。
她跟他们打招呼。
胡丽叶塔在校长办公室门前停了下来。
她敲门,里面有人说让她进来。
内景,“探索”学校,校长办公室,白天1985年,春校长让她在与自己隔着办公桌对面的扶手椅上坐下。
校长:马蒂内夫人下周就要回来了,所以……你的代课安排即将结束。
胡丽叶塔点了点头。
校长:我希望你知道,我们对你的工作非常满意,古典文学课的出勤率从来没有这么高过。
胡丽叶塔:谢谢。
这六个月来我很开心。
校长:那就好。
胡丽叶塔站了起来。
校长:等一下……刚收到你的一封信。
校长从办公桌的一个抽屉里拿出一封信,递给胡丽叶塔。
胡丽叶塔看到发信人的名字是苏安·费霍,还有他在拉科鲁尼亚(注4)雷德斯小镇的详细地址。
胡丽叶塔用探寻的眼神看了校长一眼,然后,把信封翻过来。
她看到信是寄给她的,尽管信封上没写姓,只写着她的名和学校名称。
校长:是给你的吗,胡丽叶塔?
胡丽叶塔:是的,是的。
校长:我觉得就是寄给你的,这里没有其他人叫胡丽叶塔。
外景,“探索”学校,出口处1985年,春学校主楼门前,学生们进进出出。
家长们有陪学生来学校的,也有来接学生的,完全是学校周边常见的那种人流景象。
胡丽叶塔手里拿着苏安的来信,边走边念。
苏安(画外音):亲爱的胡丽叶塔,不知道你是否还在这所学校教课。
但愿如此,因为我只有你这个地址……内景/外景,火车,春日田野,接前景1985年,春火车车厢里,胡丽叶塔正注视着窗外春意盎然的田野。
胡丽叶塔手里拿着那封信,宛如拿着一张车票或是一本护照。
苏安读信的声音传入我们耳中。
苏安(画外音):我非常想念你。
我无法忘怀火车上的那一夜。
胡丽叶塔兴奋不己,她呼吸急促,把手放到胸口上。
苏安(画外音):安娜还是老样子,或许更糟了。
虽然我只离开了两天,可是我回来时,她看上去更糟糕了。
一直在她身边的时候反而觉察不出。
我今天没去捕鱼,才给你写信。
今天海浪很大,下午有暴风雨。
内景/外景,雷德斯,出租车,白天,接前景1985年,春一辆出租车行驶在雷德斯的街道上,这里是一个海滨小镇。
苏安(画外音):我想看到你出现在茫茫烟雨中,四处找地方避雨,而那个避雨处就是我的家。
胡丽叶塔坐在一辆当地的出租车里,她没带什么行李,只有一个中等大小的包。
外景,雷德斯,苏安的住所,白天,接前景1985年,春随着苏安的画外音结束,出租车停在了一幢烟灰色的两层小楼前。
胡丽叶塔下了车。
房子具有现代主义特点,大门呈拱形设计,表面用喷涂混凝土技术装饰。
正门前有一片用陶土砖铺成的空地,用混凝土围栏分隔开,围栏上方装有边框。
围栏是白色的,房子的后面可以看到大海。
房子与沿街其他的房子截然不同,事实上,街上所有的房子都各具特色。
虽然眼下没有烟雨茫茫,胡丽叶塔依然演绎了渔夫书信中表达出的渴望。
她来到了这里,站在他家门前,推开院门。
院门口有一只棕红色的狗,蹦蹦跳跳地叫着。
看到胡丽叶塔朝前门走来,直接冲她扑了上去。
狗长得强壮,完全可以轻而易举地把她撞翻在地,但它只是闹着玩儿。
胡丽叶塔按下门铃。
一位妇女打开房门。
她对着狗大喊。
玛丽安:辛纳蒙!
胡丽叶塔抚摸着狗,狗美美地附和着。
玛丽安是个50多岁的加利西亚老妇人,强壮,矜持,看上去饱经风霜。
玛丽安:辛纳蒙!
别惹人讨厌!
胡丽叶塔:你好!
玛丽安是那种很自以为是的女人,从不掩饰对别人的品头论足。
她上下打量着胡丽叶塔,露出一副不屑的样子。
玛丽安:我想你是来晚了,葬礼是在昨天。
胡丽叶塔不明白她的意思,她看着玛丽安,无所适从。
玛丽安:不过,你要是愿意的话,就进来喝杯咖啡吧。
我叫玛丽安,是这里的管家。
胡丽叶塔接受了邀请,但是依旧因为听到有人死了,且已经下了葬而感到心有不悦。
她们走过一间宽敞的门厅,门厅有一道门与房子的其他部分连接。
墙上挂着一幅海景画和一幅某个旧时代女人的油画肖像。
不论从哪个方面来说,玛丽安都是个冷酷的女人,长得也很难看。
她两只眼晴颜色各异,微微鬈曲的头发散乱着。
她非但无意以礼相待,一举一动反而恰恰相反,给人感觉好像她才是这个房子的主人。
她轻蔑地认为,胡丽叶塔只不过是苏安信手拈来的感情玩物,而且,她毫不掩饰自己的看法。
她邀请胡丽叶塔进屋就是为了证明这一点。
内景,雷德斯,苏安的住所,厨房,白天1985年,春胡丽叶塔跟着玛丽安进了屋。
靠近门厅一侧的餐柜上,一艘刷着靛蓝色油漆的船模型引起了她的注意,她用很专业的眼光端详着这件艺术品。
她们俩从前门穿过门厅和过道,走向厨房。
玛丽安:你与安娜什么时候认识的?
胡丽叶塔松了口气。
死了的人是安娜。
苏安没事儿。
胡丽叶塔:安娜?
我不认识她。
玛丽安:我想也是。
过去六年里,安娜从没有离开过这里。
她们走进厨房。
厨房有三个宽大的窗户,面朝大海。
大海的魅力弥漫着整个厨房,也让胡丽叶塔眼前一亮。
胡丽叶塔(惊奇):啊!
大海!
玛丽安:第一次看到大海很震撼,是吧?
坐吧。
胡丽叶塔顺从地坐在厨房中间的一张桌子旁边。
玛丽安背朝着她,在厨房操作台上给她准备咖啡。
玛丽安:这么说你是来找苏安的啦。
胡丽叶塔点点头,含糊地应了一声。
她原想找个借口说自己正好经过此地,去见住在附近的一个朋友,但是在最后时刻,她改变了主意,因为那样做正好会屈服于玛丽安的傲慢。
玛丽安:我想他今天晚上不会回来了,他跟阿瓦在一起。
玛丽安瞄了胡丽叶塔一眼,想看她有何反应。
她递过来一些点心,胡丽叶塔拒绝了。
尽管饿得慌,她只接受了咖啡。
玛丽安:你认识阿瓦吗?
胡丽叶塔摇摇头。
玛丽安:她做陶艺和雕刻。
胡丽叶塔猜想,门口的那尊雕塑,还有那艘蓝色的船模型,一定是出自她手。
玛丽安在胡丽叶塔对面坐下,好像在猜测胡丽叶塔心里在想什么。
玛丽安:在安娜还能听和说的时候,阿瓦和安娜是好朋友。
可怜的安娜就像棵植物一样,而男人又需要女人。
(炫耀地看着胡丽叶塔)但是不该由我对苏安说三道四。
胡丽叶塔手里端着空咖啡杯,听着玛丽安的述说。
玛丽安:再来杯咖啡吗?
胡丽叶塔:不了。
玛丽安:那把杯子给我吧,我给洗了。
玛丽安接过杯子,站了起来,走到操作台前。
她边打开水龙头边问道。
玛丽安:那,你打算怎么办啊?
你还能赶上8点的那趟车,车就经过附近的广场。
胡丽叶塔没有回答,只是看了看自己的手表,此时离开车还有差不多三个小时。
玛丽安:要么你先跟我到我家,让我丈夫送你上车。
玛丽安走过去拿起挂在衣钩上的外衣。
胡丽叶塔:我累了。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想在这里等。
玛丽安(震惊):在哪儿?
胡丽叶塔:就在门厅那里。
玛丽安认为她这么做太鲁莽,太草率了。
玛丽安:你一个人吗?
玛丽安内心揣摩着,胡丽叶塔用这种口吻说话,她到底跟苏安是什么关系。
她意识到,如果就这样把主人一位真正的好友给轰出去,未免有些冒失。
从一开始,玛丽安与胡丽叶塔的见面就是一场交锋,一场家庭权利的争夺,尽管这个争夺毫无意义,而且为时尚早。
玛丽安让步了,尽管她毫不掩饰自己对胡丽叶塔的不屑和极不信任。
她拿起外衣和包。
玛丽安改变了策略,说话的口吻变得友善了。
玛丽安:我很想自下来陪你,但是不行。
我己经把我丈夫晾了好几天了。
胡丽叶塔:非常感谢。
此时此刻,玛丽安悔恨交加,她很明白,胡丽叶塔是首次交锋的胜利者。
玛丽安站在门厅处。
玛丽安(懊恼):好吧,反正辛纳蒙会跟你留在这里的。
胡丽叶塔在门厅里一把简陋的扶手椅上坐下来。
胡丽叶塔:谢谢你。
玛丽安:小心别睡着,错过了班车,啊?
我给你打电话吧,以防万一。
胡丽叶塔:不必麻烦了。
玛丽安(站在门口):我给你打电话。
玛丽安走了。
胡丽叶塔放松了下来。
狗走到她旁边,表现出友善的样子,胡丽叶塔高兴地接纳它。
胡丽叶塔独自一个人,坐在苏安的家里。
(切至)外景,雷德斯,苏安住所的正面,漆黑的夜晚1985年,春万籁俱寂,只有大海发出阵阵低沉的海浪声和远处一只狗的叫声。
苏安从一辆面包车上下来。
他打开前门,走进门厅。
房子里悄无声息,门厅、厨房和过道的灯全都关上了。
内景,雷德斯,苏安的住所,过道/苏安的房间,清晨,接前景1985年,春夜深人静。
苏安看了看房间四周,一切井井有条。
他顺着过道来到自己的卧室门前。
他慢慢地打开门。
他站在门口,欣赏着眼前的景象。
此时,胡丽叶塔正躺在皮扶手椅上睡觉。
旁边,低矮的桌子上有一盏小灯,灯光照在墙壁上反射回来,微微地照亮胡丽叶塔躺着的身姿。
狗睡在她旁边的地上。
苏安不想打扰这一切,他没有开顶灯。
房间里,除了胡丽叶塔外,其他一切都隐藏在半明半暗中。
苏安轻轻地走到扶手椅前。
他不想吵醒胡丽叶塔。
他把她抱了起来,放到床上。
胡丽叶塔睁开了眼睛。
苏安(轻声):别……胡丽叶塔赶忙解释。
胡丽叶塔:我收到你的信,就来了。
苏安:嘘。
苏安温柔地示意胡丽叶塔不要说话。
他把她放到床上,两人迅速脱掉衣服,仿佛他们只有几分钟的时间。
胡丽叶塔躺在床上就把衣服脱了,她解开上衣扣子,苏安帮她拉过头顶。
他尽情地亲吻她。
胡丽叶塔:我万万没想到你太太……苏安没让她把话说完。
他尽情地亲吻她,封住了她说话的嘴。
苏安:现在别想那个。
苏安坐在床边,继续脱衣服。
胡丽叶塔上身赤裸,从后面搂住了他。
她亲吻着他的脊背,双肩……她在探寻另外一个女人的气味儿,未曾见面的阿瓦的气味儿。
但是她没有闻到,苏安身上只有大海的味道。
(切至)内景,雷德斯,苏安的住所,第二天早晨,厨房,白天1985年,春苏安走出卧室,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
他看到胡丽叶塔正在厨房里忙活着,便停下来惬意地看着她。
胡丽叶塔的头发打了个结,裸露着双腿,只穿着一件苏安的衬衫,又肥又大。
她一边准备早餐一边大口嚼着当地的一种点心,就是她刚来的时候,玛丽安给她但是被她拒绝了的点心。
胡丽叶塔朝他一笑,好像是她被抓了个现行一样。
但是她的嘴里塞得满满的,几乎没法开口说话。
胡丽叶塔:这些点心太好吃了!
苏安:都是当地的特产。
胡丽叶塔:我正准备早餐,饿死我了。
苏安:我也是。
有我的吗?
苏安从背后抱住了胡丽叶塔,两人嬉戏着,亲吻着,吃着点心。
可以看出,昨晚他们在一起度过了一个难以忘怀的良宵。
(切至)内景,苏安的住所,厨房,白天,接前景1985年,春苏安和胡丽叶塔面对面坐在厨房桌子上吃早餐。
胡丽叶塔放松了很多,她继续说着她昨天晚上未能说完的道歉。
胡丽叶塔:你的信让我觉得,你是在邀请我来找你。
苏安(微笑):我确实是那个意思。
胡丽叶塔:万万没想到你妻子过世了。
很遗憾。
苏安(严肃):这样也好。
她那样活着没有意义。
胡丽叶塔点点头,苏安想换个话题。
苏安:玛丽安打电话给我,说你留在这里等车,但是她不确定你会不会离开。
胡丽叶塔:她说你跟一个女人在一起。
苏安点了点头。
胡丽叶塔:是阿瓦,对吗?
苏安笑了。
苏安:阿瓦是个老朋友,你会见到她的。
跟你一样,她也是个艺术家。
胡丽叶塔(认真):我不是艺术家,我只是教古典文学,现在连这也不做了。
苏安:你一定会喜欢她的。
你会见到她的。
胡丽叶塔望着苏安,仿佛刚刚做了个决定。
她站了起来,把几个盘子放到操作台上。
胡丽叶塔:我想今天就走。
不知道我在这里能做什么。
苏安:打鱼啊。
今天天气不错,我们应该打鱼去!
胡丽叶塔站在操作台前,边笑边思量着,她对下一步该怎么办拿不定主意。
苏安坐在桌边没动,胡丽叶塔犹豫不决的样子让他觉得有些好笑。
门口传来狗的叫声,玛丽安来了。
内景,雷德斯,苏安的住所,白天1985年,春玛丽安走了进来,手里拿着很多刚买的东西。
她走进厨房,不屑地看了胡丽叶塔一眼。
她最担心的事情到底发生了,胡丽叶塔不仅留了下来,还跟苏安睡了。
此时,渔夫显得轻松愉快,他给她们俩做介绍。
苏安:玛丽安,胡丽叶塔,我想你们俩已经见过面了吧。
两个女人点点头。
玛丽安:就放那儿吧,我来洗。
玛丽安原本想说“你还是没赶上车”,但是最终没有说出口。
她把袋子放到操作台上,说话时,始终背对着另外两个人。
玛丽安:她今天不走吗?
胡丽叶塔看着苏安,即刻做出了决定,而且坚定不已。
胡丽叶塔:是的。
苏安(对玛丽安说):我们去打鱼……外景,灯塔,白天1985年,春远处是灯塔。
灯塔被礁石和沙滩环绕。
海浪拍打着饱经风浪雕饰的岩石。
经过千百年的风吹浪打,褐色的花岗岩石千奇百怪,宛如石头飞碟,有尖的,有平的,形态各异。
一些岩石表面的裂缝纵横交错,宛如一道道伤口和疤痕,但是碎石依然紧紧地黏在一起。
这是自然界的一种纯美景观,美得让人窒息,激动,非常富有表现力。
远处海面上,我们看到苏安的一艘渔船。
外景,大海,白天外景,大海,渔船的特写1985年,春渔船上,苏安和胡丽叶塔拨云撩雨,卿卿我我,惟有大海见证着一切。
伴随着海浪拍打船帮发出的有节奏的响声,传来胡丽叶塔的画外音。
胡丽叶塔(画外音):我没有工作,不着急离开。
我本想就待几天,只想对苏安说几句话,但是我却一直拖延。
那是一种全新的生活,但是我很愉快。
晚上,我躺在苏安的臂弯里。
我感到自己深陷其中,但同时又感到无拘无束。
内景,雷德斯,苏安的房间,夜晚1985年,春胡丽叶塔躺在床上。
苏安坐在那把扶手椅上注视着她,对她真是百看不厌。
苏安的形象看上去很像阿瓦的“坐着的男人”系列雕塑作品。
内景,雷德斯,阿瓦的工作室,白天1985年,春工作室内部很有特色。
阿瓦是一个非常迷人,有趣的女人。
一眼就能看出,她身上散发着独立,感性,自由这样的品质。
工作室给人一种杂乱却又有序的感觉。
到处是不同的材料,作为草图用的照片,裸体男人的雕塑,瓶瓶罐罐……还有尚未拆下模具的艺术品半成品,很多画作,几件完成品,烤炉。
胡丽叶塔立刻被阿瓦的雕塑所吸引,包括那些瓶瓶罐罐,男人的塑像。
她走到摆放着完成品雕塑的桌子前,桌子上摆放着“坐着的男人”系列雕塑作品。
它们让我们想起苏安的坐姿。
胡丽叶塔立刻喜欢上了其中一件。
胡丽叶塔:我能摸一下吗?
阿瓦:如果愿意,你可以拿起来。
胡丽叶塔:噢,好重啊!
阿瓦(微笑):有10磅重,小心。
胡丽叶塔:我原以为是陶制的呢。
阿瓦:是青铜。
我在最外层上了陶色釉,就是灯塔旁边礁石的颜色。
胡丽叶塔(被雕塑迷住了):很有力量感!
阿瓦:我尽量把雕塑做得结实些,免得被风刮倒。
就像当地人一样,很强焊。
胡丽叶塔把雕塑放回到桌子上。
内景,雷德斯,阿瓦的工作室,另一天,白天1985年,春胡丽叶塔(画外音):我经常去找阿瓦。
我喜欢看她工作和抽烟的样子。
而她喜欢我给她讲神话故事,就像你小时候我给你讲一样。
胡丽叶塔安静地坐在扶手椅上,一边喝咖啡一边看阿瓦工作。
女雕塑家拿起一把黏土,开始塑造它。
她嘴里叼着一只点燃的香烟,时不时地抽两口,根本就不用手。
胡丽叶塔注视着阿瓦,她沾满黏土的双手正精心塑造着一个人物。
胡丽叶塔:神用黏土和火创造了人类和其他生物,赋予他们生存所需的本能。
有些生物得到毛皮,有些得到飞翔的翅膀。
轮到人类的时候,神发现已经没有天赋可以给予了。
因此,人类赤裸无助地在大自然中诞生。
阿瓦静心地听着,她从未想象过第一个人诞生时赤裸,脆弱的样子。
她怜悯他。
胡丽叶塔:我怀孕了,阿瓦。
阿瓦:父亲是谁?
胡丽叶塔:是苏安,我从马德里来的时候就发觉怀孕了。
阿瓦(惊讶):噢,他知道吗?
胡丽叶塔:还不知道。
我不想给他压力。
阿瓦:你得告诉他。
苏安很喜爱孩子。
胡丽叶塔的双眼一下子变得炯炯有神。
外景,雷德斯,苏安的住所,白天1985年,秋苏安打了一天鱼后回到家,辛纳蒙兴奋地跑出来迎接他,狂乱地叫着。
苏安刚走到房前,还没进门,屋里传来婴儿的啼哭声。
苏安闪电般地冲进房子里。
外景/内景,漆黑的隧道,火车1986年,冬火车正穿行在一个隧道中。
经过短暂的黑暗后,画外音响起。
苏安,胡丽叶塔和两三个月大的孩子坐在火车里。
胡丽叶塔(画外音):你出生几个月后,我就带着你回到外公外婆家,让他们见见你和苏安。
内景,火车,隧道出口1988年,春光阴荏苒,两年以后。
胡丽叶塔(画外音):两年后,我们再次去看望他们。
事发突然,妈妈想再见你一面,以防不测。
塞缪尔外公原来是镇上的教师,他决定提前退休,放弃原先的工作,当了农民。
他卖掉我小时候居住的房子,然后又在乡下买了一栋……火车穿越在广阔的田野上。
胡丽叶塔带着两岁大的安蒂娅坐在火车里。
天刚刚破晓。
外景,安达卢西亚的小镇广场,黄昏1988年,春这是安达卢西亚的某个小镇广场。
广场周围绿树成荫,墙壁都是白色的。
广场上有铁制的座椅和街灯,一个卖西瓜的商贩和他的西瓜摊,一两个吉卜赛女人和几个孩子。
那个8岁的孩子骑着自行车在广场上转了无数圈。
小镇来的男女老少坐在椅子上等候汽车。
有几家阳台上摆放着花盆,还有晾晒的衣服。
有个居民从房子里走出来。
还有一座殖民时代风格的教堂。
广场上,到处洋溢着南部地区特有的那种欢快,色彩和阳光。
塞缪尔和萨娜就坐在其中一把金属椅子上。
塞缪尔快60岁了,他的皮肤被阳光晒得有些硬化,但是他身体健康。
萨娜年轻漂亮,是个有着橄榄肤色的马格里布女人。
他们正斜望着画面的一侧。
一辆巴士出现在教堂附近的拐角处。
外景,教堂旁,小镇广场,黄昏1988年,春巴士从画面的左侧横穿到右侧,把整个广场挡住。
来迎接旅客的亲朋好友从汽车的前后左右涌了上来。
汽车的两个门打开了,50多岁的卡洛斯从后门下来。
除了自己的包,他还拿着胡丽叶塔的背包。
胡丽叶塔手里抱着个小姑娘,在卡洛斯之后下了车,她感谢卡洛斯的帮助。
此时,胡丽叶塔的父亲塞缪尔在萨娜的陪伴下走上前来拥抱胡丽叶塔。
卡洛斯走向左侧,热情地亲吻一个比他年轻很多的女人,那或许是他的妻子。
胡丽叶塔他们几个人挪到旁边,给其他下车的旅客和来迎接的亲友们腾出些空间。
因此,他们与其他人隔离开了。
塞缪尔从地上拿起背包,拥抱他女儿和外孙女,脸上洋溢着慈爱的神情。
塞缪尔(对小外孙女说):瞧瞧谁来了!
长这么高了!
亲外公一下好吗?
塞缪尔拥抱并亲吻他女儿,然后,用喜悦但更像长者的语气对胡丽叶塔说。
塞缪尔:一路上好吗,宝贝儿?
胡丽叶塔:太远了!
你看上去很帅!
塞缪尔:你们才是两个美人儿!
来,认识一下萨娜。
萨娜腼腆地伸出手。
胡丽叶塔右手抱着女儿,所以,她伸出左手,同时做出抱歉的手势。
塞缪尔:你有行李吗?
胡丽叶塔:有,棕褐色的。
还有婴儿车。
萨娜走向汽车行李仓,周围是旅客和亲友们见面时常见的那种喧哗。
胡丽叶塔一边跟父亲说话,一边瞄向那个年轻的马格里布女人。
胡丽叶塔:妈妈好吗?
塞缪尔:她还好,我们的日子还过得去,你一会儿就会见到她。
苏安怎么样?
胡丽叶塔:他来不了,问你们好。
(压低声音)那个女孩是谁?
塞缪尔:是萨娜,就是我跟你提到过的女孩。
胡丽叶塔(纳闷):就是帮你的那个女人?
塞缪尔:她照顾你妈妈,也帮我种地。
幸亏有她。
萨娜带着行李箱和婴儿车回来,塞缪尔站在胡丽叶塔和萨娜之间。
塞缪尔:我们上车吧,车就在这儿。
内景,车内,安达卢西亚的二级公路,黄昏1988年,春塞缪尔开着车,萨娜坐在他旁边,胡丽叶塔和睡着了的安蒂娅坐在后排。
落日的余辉透过车窗,照射进车里,泛起一层灿灿金光。
胡丽叶塔:你想念学校吗?
塞缪尔:要照顾你妈妈,还有地里的活,我没时间想,每天过得很快。
胡丽叶塔:我从未想过你会退休,更不用说是提前退休了。
塞缪尔:这样对我们更好些。
你妈妈和我一直梦想着住在乡下。
胡丽叶塔看着萨娜。
胡丽叶塔:你会讲西班牙语吗,萨娜?
萨娜(胆法):会一点点。
胡丽叶塔看着萨娜,仿佛在审查她。
塞缪尔(做解释):她讲得很好,只是有点害羞。
我们八年前在非斯的古音乐节上认识了她。
你妈妈和她成了好朋友,后来一直保持着联系。
有她跟我们住在一起真是太好了。
外景/内景,乡下的房子,黄昏1988年,春这是一所乡下的房子,比安达卢西亚地区的传统农舍要简陋一些,也小一些。
房子有个搭建的仓房,用来存放农耕工具物料,自给自足。
还有一个温室大棚,棚顶覆盖着塑料网。
房子旁边是一小块田地,有棚架和苗床。
房子入口处被一片藤蔓覆盖,遮挡着阳光。
整个房子呈现出一种印象派的秀美。
胡丽叶塔抱着安蒂娅,萨娜推着婴儿车,塞缪尔提着胡丽叶塔的箱子,他们进到院子里,朝着门廊走去。
塞缪尔:房子很简单,但是我们生活愉快。
胡丽叶塔抱着安蒂娅。
小家伙虽然累了,但她没有哭闹,好奇地看着周围的一切。
胡丽叶塔:妈妈的房间在哪儿?
她父亲指了指一个爬满藤蔓的小窗户。
塞缪尔:窗户朝向葡萄架的那间。
他们进到房子里,屋里面可以感到一丝阴凉,是一种让人感觉舒适的清凉。
塞缪尔:等会儿再带你参观。
胡丽叶塔:我想看看妈妈。
塞缪尔:也许你正好赶上她醒了。
他们穿过一个大厅,大厅所有的墙壁都粉刷一新。
内景,乡下的房子,门厅/莎拉的卧室,黄昏1988年,春他们走到门前。
塞缪尔掏出一把钥匙,打开卧室的房门。
他用身体挡住手上的动作,但是他知道,胡丽叶塔能够清晰地听到开锁的声音。
塞缪尔走进去,胡丽叶塔抱着孩子留在门厅。
她听见父亲轻声地说:塞缪尔(画外音):莎拉,胡丽叶塔来了。
莎拉仿佛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莎拉(画外音):胡丽叶塔?
塞缪尔:是的,胡丽叶塔,我们的女儿。
莎拉用平淡的语气重复着塞缪尔说的最后几个字。
莎拉(画外音):我们的女儿。
胡丽叶塔站在门厅,听着他们简短的对话。
她惊呆了。
她抱着孩子走进卧室,脸上却表现得很平静,假装什么也没听到。
胡丽叶塔(欢快):你好,妈妈,我们来了。
胡丽叶塔弯下腰亲吻莎拉,手里依然抱着孩子。
莎拉躺在床上,背靠一个枕头。
莎拉迷茫地看着她们,认不出她们是谁。
这让胡丽叶塔心碎肠断,但她还是装出一副快乐的样子。
胡丽叶塔:见到我们高兴吗?
看看,这是安蒂娅。
她长这么大了,所以你认不得她了。
塞缪尔在一旁看着这一切。
塞缪尔:我把门厅对面那个房间给你收拾好了,这样,你们可以离得更近些。
胡丽叶塔:不了,我想睡在这里,跟妈妈在一起。
安蒂娅可以睡那张小床。
房间的一个角落里有一张折叠小床。
塞缪尔:那我让萨娜给那张小床换下床单。
她一直睡那儿。
内景,乡下的房子,莎拉的卧室,夜晚1988年,春胡丽叶塔与母亲睡在一张床上,她们面对面躺着,眼睛闭着。
那张折叠小床摆放在胡丽叶塔一侧。
三代人并排睡在一起,相互紧紧地挨着。
莎拉醒了。
她睁开眼睛,看到近在咫尺的胡丽叶塔。
她没有害怕,也没有感到惊讶。
莎拉抚摸着胡丽叶塔的脸庞。
见到女儿躺在同一张床上,她惊喜不已,喃喃地说道。
莎拉:胡丽叶塔!
胡丽叶塔慢慢睁开眼睛。
尽管房间里很暗,但是她能看得出母亲认出了她。
莎拉的眼睛有了活力,不像刚见到她时那样的茫然。
胡丽叶塔:妈妈。
莎拉:你在这里干什么?
胡丽叶塔:我来看你。
我把安蒂娅也带过来了。
莎拉:谁?
胡丽叶塔:安蒂娅,我的女儿。
胡丽叶塔坐了起来,她母亲也坐了起来。
两人前倾,朝着安蒂娅的小床看过去。
孩子正在熟睡中。
她俩看着她,喜不自禁。
胡丽叶塔:瞧她。
莎拉:她真漂亮!
胡丽叶塔:她现在已经两岁了。
莎拉:两岁!
莎拉说话时,流露出已经丧失时间概念的人表现出的那种诧异。
内景,乡下的房子,莎拉的卧室,另一天,白天1988年,春胡丽叶塔看着窗外。
外景,乡下的房子,白天1988年,春胡丽叶塔看见塞缪尔和萨娜在房子旁边的那块地里干活。
他们俩看起来珠联璧合,悠然自得。
塞缪尔说了什么,萨娜开怀大笑。
男人抑制不住,激情地亲了她一下。
萨娜轻轻地把塞缪尔推开,笑着数落他。
他们完全知道,胡丽叶塔此时正在看着他们俩。
外景,乡下的房子,白天,接前景1988年,春葡萄藤蔓遮住了照射在房子墙面上的阳光。
胡丽叶塔,安蒂娅和有些迟疑的莎拉出现在门口,这幅印象派画面顿时营造出一种完美的境界。
胡丽叶塔想让母亲呼吸点新鲜空气,在葡萄藤下晒晒太阳。
她给莎拉选了一件七十年代的衣服,穿在她身上简直无可挑剔。
莎拉还戴着一副那个时代的太阳镜(十二年前,莎拉是个风情女人,她就打扮成这样)。
胡丽叶塔给她化了妆,把头发稍微做了一下。
莎拉看上去神采奕奕。
三代人一起坐在葡萄藤架下的桌子前。
塞缪尔和萨娜还在地里干活。
塞缪尔看到胡丽叶塔把莎拉带到户外,他转身朝向她们。
整个画面洋溢着温馨和活力:乡村田野,房子,阳光,小安蒂娅,塞缪尔的兴奋和汗水,胡丽叶塔和萨娜的美貌与朝气,就连莎拉也安谧地闪烁着光芒。
塞缪尔俨然已经忘了他妻子有多美了。
萨娜看着他们一家人。
塞缪尔打破了尴尬,对孩子说。
塞缪尔:过来,安蒂娅,我这里有好吃的草莓。
胡丽叶塔:现在不行,爸爸,我刚给她换上干净衣服。
你不想对妈妈说点儿什么吗?
塞缪尔满心羡慕和惊讶,他真切地说道。
塞缪尔:你真漂亮,莎拉。
萨娜有些不自在地看着他们,感觉自己像是个闯入者。
内景,乡下的房子,厨房1988年,春画面中,萨娜背对镜头,正给几个玻璃罐子加热。
胡丽叶塔侧对镜头,在给小姑娘准备晚餐。
塞缪尔坐在圆桌前削土豆皮,他背对两个女人,面对镜头。
萨娜:罐子都准备好了。
塞缪尔:太好了。
胡丽叶塔:爸爸,我能跟你谈谈吗?
塞缪尔(对萨娜说):萨娜,你去看看莎拉和安蒂娅。
萨娜擦干净手,走了。
胡丽叶塔:别弄醒安蒂娅。
萨娜点点头,走了出去。
胡丽叶塔在她父亲对面坐了下来,帮他削土豆皮。
胡丽叶塔:你们去市场的时候,妈妈怎么办?
塞缪尔:我们俩总有一个会留下来陪她的。
胡丽叶塔:可是你们去接我的时候,你们把妈妈一个人留在家里,还把她锁在房间里。
胡丽叶塔半耳语地说出这句责怪,痛楚的话。
塞缪尔:我也不喜欢这样,胡丽叶塔,我这么做是在保护她。
胡丽叶塔(悲伤):这种生活太不近情理了。
塞缪尔(反驳):胡丽叶塔,我们尽力而为了。
你知道让你妈妈住养老院得花多少钱吗?
胡丽叶塔:我以为你雇了个女人来照顾她。
塞缪尔:萨娜是在照顾她呀。
胡丽叶塔:萨娜是在照顾地里的活和你吧。
塞缪尔(警告的语气):别说了,胡丽叶塔。
胡丽叶塔:妈妈需要的不只是有人帮她洗澡和铺床。
塞缪尔:你有你自己的生活,而且,可惜的是,离我们还很远。
我尽量不打扰你,之前太不容易了,相信我,现在比以前好多了。
胡丽叶塔看着他,百感交集。
塞缪尔:对我理解和宽容些吧。
外景,雷德斯,苏安的住所,白天1988年,春三周以后。
一辆出租车在雷德斯苏安的房子前面停下,胡丽叶塔和安蒂娅下了车。
司机按了一下喇叭,打开后备箱,把棕色旅行箱和背包放到胡丽叶塔旁边,又把婴儿车拿下车。
这时候,玛丽安和苏安从房子里走出来。
玛丽安:安达卢西亚人来了!
玛丽安亲吻胡丽叶塔,对安蒂娅又搂又抱,然后,拿起几件行李。
苏安也加入进来,他喜出望外,尽情地亲吻她们娘儿俩,笑得合不拢嘴。
苏安:我以为你们不回来了呢!
(充满深情)你们还好吗?
胡丽叶塔:累死我们了!
这一路太辛苦了!
他们俩逗弄着小姑娘。
苏安:你妈妈好吗?
胡丽叶塔(伤感):很糟糕。
我回头再跟你说。
他们走进屋里。
出租车开走了。
(切至)内景,雷德斯,苏安的住所,苏安/胡丽叶塔的房间,夜晚,接前景1988年,春房间与三年前相比变了样。
尽管他们两人共同居住,但是房间里显得更具女性色彩。
他们换了屋里的几样家具和窗帘。
安蒂娅的小床在大床边上。
胡丽叶塔最后又整理了一下安蒂娅的床,孩子已经酣然入睡。
苏安坐在床边,脱着衣服。
他们说话声音很低,以免吵醒安蒂娅。
胡丽叶塔:我爸爸跟照料我妈妈的女孩搞到一起了。
苏安:你妈妈知情吗?
胡丽叶塔:我妈妈被锁在屋里,日渐憔悴,很可怜。
胡丽叶塔安顿好孩子,转身面向苏安。
苏安刚刚脱下衬衫,露出结实的臂膀。
胡丽叶塔注意到他身上有一处新的纹身。
她挨着他坐下。
苏安的右肩上文了一个爱心图案,爱心中央是一艘可爱的小船,船帆上印着两个字母“A”和“J”。
胡丽叶塔好奇地看着纹身。
胡丽叶塔:AJ?
是代表安蒂娅和胡丽叶塔吗?
胡丽叶塔的嘴唇慢慢凑近纹身。
苏安:是的。
小心点儿,还没完全长好。
胡丽叶塔用嘴唇触碰了一下爱心纹身,然后,亲吻苏安。
内景,马德里,费尔南多六世大街19号,二层,住所三2016年,春胡丽叶塔,56岁,注视着给安蒂娅的笔记本。
内景,雷德斯,苏安的住所,苏安/胡丽叶塔的房间,夜晚,接前景1988年,春小安蒂娅在她的小床里熟睡。
孩子的特写镜头慢慢地淡入到平静的海浪中。
外景,大海,白天1994年,夏大海映出苏安那艘白,蓝,红色相间的渔船的倒影。
小船里,8岁的安蒂娅正在帮助父亲把鱼篓拉出水面。
她身穿黄色油布工作服,正尽情地享受着打鱼的乐趣。
画面出现的同时,传来胡丽叶塔的画外音。
胡丽叶塔(画外音):我不知道你现在是住在内陆还是海边,不知道你是否仍然喜欢打鱼。
你8岁的时候就跟你爸爸出海了,你想当渔夫,就像他一样。
内景,雷德斯,苏安的住所,安蒂娅的房间,白天1998年,夏时过境迁,物是人非。
38岁的胡丽叶塔变得更加光彩夺目。
苏安快50岁了,他日渐衰老,头发开始变得花白。
安蒂娅长大了,已经12岁了。
在小姑娘的房间里,胡丽叶塔正在给安蒂娅梳头。
墙上有一个软木板,上面贴满了她跟父亲以及跟女孩朋友们的照片,还有几幅儿童画。
窗户透进一束和煦温馨的阳光。
胡丽叶塔高兴地给安蒂娅梳头,但是安蒂娅却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她的头发散落在脸上,好像是在表示抗议。
妈妈给她梳头,她却很不情愿。
安蒂娅(闷闷不乐,任性):我就想这样去露营。
安蒂娅的头发就像帘子一样耷拉在脸前,胡丽叶塔把她的头发往后梳,她的面部特征一下子显露了出来。
胡丽叶塔温馨地说它们的名字。
胡丽叶塔:得让人看到你有额头,眼睛,鼻子,嘴巴,耳朵……安蒂娅没好气地打断她。
安蒂娅:妈妈,别废话了!
胡丽叶塔(责怪的语气):安蒂娅,你是去度假,你会开心的!
安蒂娅:我不想去。
我想待在这里。
胡丽叶塔(烦躁):哼,你这丫头不能想干吗就干吗。
苏安走进卧室,来到胡丽叶塔和安蒂娅跟前。
小姑娘紧紧地搂着他。
胡丽叶塔继续给安蒂娅梳头,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
苏安(温柔):我的小宝贝,怎么啦?
安蒂娅:我不想去露营,爸爸。
我现在放假了,可以天天跟你去打鱼。
你不是说过,你老了,需要有人帮忙吗?
苏安疼爱女儿,他爱抚着她。
苏安:我保证你回来的时候,让你当水手,带你出海。
安蒂娅:你要说话算数。
母亲把安蒂娅和苏安两人分开,带着孩子走开。
胡丽叶塔:快来,你个老水手。
苏安:玩得开心。
胡丽叶塔和安蒂娅消失在过道里。
内景,雷德斯,苏安的住所,门厅,白天1998年,夏玛丽安的头发变得灰白,人也胖了,但是她依然精神抖擞。
她正在用一个噪音很大的吸尘器打扫门厅。
看到安蒂娅和胡丽叶塔走了过来,她关掉吸尘器,张开双臂欢迎小姑娘。
安蒂娅依偎在她怀抱里。
胡丽叶塔提着个小箱子,不耐烦地看着她们俩。
玛丽安:这就走啊,安蒂娅?
你回来后,会到家里来看我吗?
安蒂娅:你要离开这里吗?
玛丽安:是的,小可爱。
我要离开了。
玛丽安责备地看着胡丽叶塔,胡丽叶塔愤愤不平。
这么多年来,她受够了玛丽安这种弦外之意的冷眼相待。
幸好,玛丽安再过几天就要离开了。
玛丽安:你一定要答应来看我。
安蒂娅:好,我答应。
安蒂娅搂着玛丽安不想松开,玛丽安不停地亲吻她的额头。
胡丽叶塔不耐烦地看着她们俩,她不得不再次把安蒂娅和玛丽安分开,然后,硬拉着她走。
显然,这让安蒂娅很是不爽。
胡丽叶塔:快点儿,我们得走了。
外景,去集合地点的路上,白天1998年,夏汽车里胡丽叶塔开车送小姑娘到附近城镇的一个老汽车站。
安蒂娅依然闷闷不乐。
安蒂娅:玛丽安为什么要离开啊?
胡丽叶塔(惊讶):她丈夫生病了,她得照顾他。
安蒂娅:不是你赶她走的吧?
胡丽叶塔:瞎说!
当然不是了!
安蒂娅:要是你求她留下来,她一定会的。
胡丽叶塔:安蒂娅,人人都有权退休。
胡丽叶塔的解释没能说服小姑娘,她心烦意乱。
(切至)外景,集合地点,老汽车站,白天1998年,夏集合地点是一个老汽车站。
许多母亲正在跟孩子们道别,胡丽叶塔不认识她们。
到处都是孩子,男孩儿,女孩儿,人声喧哗。
胡丽叶塔陪着安蒂娅走到车门前,她们互相拥抱。
胡丽叶塔这次不像在家里或在路上时抱得那么紧。
小姑娘意识到她多么脆弱,改变了态度。
安蒂娅(亲切):对不起,我刚才太刻薄了。
胡丽叶塔对她笑了笑,摇摇头。
胡丽叶塔:没关系的,到了就给我们打电话吧。
安蒂娅:好的。
安蒂娅提着她的小箱子上了车。
胡丽叶塔趴在车窗上找她,从窗外道别。
安蒂娅朝窗外看,挥手道别。
胡丽叶塔把右手举到耳边,意思是让她打电话。
内景,雷德斯,苏安的住所,客厅,三天后,早晨1998年,夏胡丽叶塔在书架上翻找书籍,她要找她教课时用的几本课本。
小客厅好像成了她的私人场所。
除了书架,还有一个装满陶瓷的餐具柜,两幅画,其中一幅画是神话主题。
客厅里还有一张长沙发,一把扶手椅和一张带有海洋图案的桌子。
长沙发旁边是一部电话,对面靠墙处是一台那个时代的中等尺寸的电视机。
玛丽安环视了一下厨房四周,然后慢慢走向小客厅的门口。
跟这个家道别,她不由地触景生情。
此时刻,她说话的语气委婉多了。
玛丽安:我走之前,需要给你准备些晚餐吗?
从安蒂娅跟玛丽安道别时两人互视那一刻起,胡丽叶塔就一直盼望着这个佣人早日离开。
她礼貌但冷冰冰地回答。
胡丽叶塔:不用麻烦你了,伊内丝应该很快就到了。
玛丽安多么渴望得到一个温暖的道别,但是胡丽叶塔继续忙着自己手头上的事情,不太在意她。
玛丽安:如果找不到什么,就给我家打电话吧。
胡丽叶塔:谢谢。
胡丽叶塔依旧在全神贯注地找她要找的那本书。
玛丽安恋恋不舍地打量着门厅。
胡丽叶塔意识到玛丽安还站在门口,便转向她,看到她穿着苏安的一件黑色运动衫。
玛丽安:那,我就走了。
胡丽叶塔:你穿的是苏安的运动衫吧?
玛丽安感觉受到了侮辱和伤害,她瞪着胡丽叶塔,愤愤地说道。
玛丽安:苏安很久以前就给我了!
我没有拿走不属于我的东西!
虽然玛丽安反应激烈,但是胡丽叶塔并没有觉察出来。
此时,玛丽安的眼神变了。
玛丽安:你真的要去教课?
胡丽叶塔:对。
玛丽安:我认为这是个错误的决定。
胡丽叶塔对她如此自以为是的评论感到吃惊,刚想说“这关你什么事”,但是她克制住了自己。
这些年来,她们俩都在尽力回避冲突,她不想在跟玛丽安最后道别的时候发生任何不快。
胡丽叶塔:我不想只做家庭主妇,玛丽安。
我有我喜爱的职业,我老早就想继续教书了。
玛丽安(断言):女人的职业就是她的家庭,如果想保持家庭和睦,最好是待在家里。
玛丽安毫不掩饰对胡丽叶塔的愤怒,她已经无所顾忌了。
胡丽叶塔(冷冰冰):那是我自己的事情!
玛丽安(喃喃):如果你出去做事,会重蹈覆辙。
胡丽叶塔怒目而视。
胡丽叶塔:你什么意思?
什么重蹈覆辙?
玛丽安挑衅地看着她,对话戛然而止。
(切至)外景,雷德斯,苏安的住所,早晨1998年,夏玛丽安从苏安和胡丽叶塔的房子里出来。
虽然天空中飘着几片云朵,但是依然阳光明媚。
几艘停泊在港湾的小渔船随风摇摆。
玛丽安愤愤地看着这栋房子。
内景,雷德斯,苏安的住所,安蒂娅的房间,接前景1998年,夏苏安正在给安蒂娅编织一个六边形鱼篓,胡丽叶塔走了进来,一脸的忧郁和不安。
苏安:玛丽安走了?
胡丽叶塔(严肃):走了。
新管家就快到了。
我希望她能更谨慎些。
苏安:为什么这么说?
胡丽叶塔:十三年前,我来到这里的时候,玛丽安就不让我等你,说你晚上会跟阿瓦过夜。
刚才道别的时候,她又旧话重提,说我十年前带安蒂娅去看望我父母的时候,你又跟阿瓦夜夜相处……门铃声打断了苏安的缄默。
胡丽叶塔起身去开门。
苏安暗想,他们一定得找个时间好好谈谈这个事情。
内景,雷德斯,苏安的住所,接前景1998年,夏 ̄伊内丝等在门口,她是顶替玛丽安的年轻女管家。
伊内丝做了自我介绍。
胡丽叶塔告诉她第二天再来。
胡丽叶塔:玛丽安走之前全都收拾好了。
胡丽叶塔心烦意乱。
伊内丝道别,说第二天再见。
她意识到,自己来的不是时候。
内景,雷德斯,苏安的住所,接前景1998年,夏苏安来到门厅,他看见胡丽叶塔在跟伊内丝道别。
胡丽叶塔怏快不乐,心灰意冷。
苏安:我从15岁起就认识阿瓦。
我们俩从没相爱,只不过会偶尔上床。
胡丽叶塔一声不吭地看着他。
她拿起找到的那几本书走进厨房,苏安像只导盲犬一样紧随其后。
苏安:有很多次我都想告诉你,但是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胡丽叶塔又看了他一眼,然后从椅子上拿起提包。
苏安:我不善言谈,这你是知道的。
安蒂娅和你才是我生活中最重要的人,你知道吧?
胡丽叶塔走到门厅,背对他。
她拿起一件薄外衣穿上,然后把包背在肩上。
苏安:不想说点儿什么吗?
胡丽叶塔:不。
苏安:你要干吗去?
胡丽叶塔:我去散步,备课。
苏安(不知所措):我……我还是去打鱼吧。
苏安原本打算待在家里,跟胡丽叶塔谈话后,他决定去打鱼。
走出家门前,胡丽叶塔转过身面对他。
苏安担心地望着她,既然事情已经说开了,他想彻底说清楚。
而且,他希望胡丽叶塔也这么做,甚至可以辱骂他,做什么都可以,就是不要用这种极具杀伤力的沉默对待他。
可是胡丽叶塔难以忍受苏安那种恳求的表情。
外景,雷德斯,苏安的住所1998年,夏胡丽叶塔走出房门。
天空阴沉,变化无常,时而乌云密布,时而阳光灿烂。
远处,苏安的渔船在略有起伏的海面上摇摆着。
天气还不错。
外景,雷德斯,同一天,下午1998年,夏下午3点左右,天气突变,下起了雨。
暴风雨来了。
天空变得昏暗。
大海波涛汹涌,电闪雷鸣……外景,雷德斯,苏安的住所,同一天,稍晚些1998年,夏胡丽叶塔乘坐出租车回到家。
此时,大雨瓢泼,狂风四起。
黄昏时分,苏安的渔船渺无踪影,大海的咆哮震耳欲聋。
灯塔周围狂涛怒吼,巨浪冲击着碎石堆砌的海岸。
内景,雷德斯,苏安的住所,傍晚,接前景1998年,夏胡丽叶塔进到屋子,浑身淋透。
她冲了个澡,把身体擦干,换了身衣服。
此时,她内心感到极度孤独。
她走过安蒂娅房间的门口,朝里面巡视了一下。
她看到女儿的床,墙上的招贴画。
她非常想念她。
最后,她看到苏安留在安蒂娅书桌上的那个尚未编织完成的鱼篓。
胡丽叶塔穿着一件家居服,走进厨房。
窗外,大海依旧波涛汹涌,但是比灯塔周围的海浪要小一些。
为了打发时间,她开始十分精心地准备晚餐,是两个人的晚餐。
她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提神。
她要苏安回来,她后悔没让他把话说出来。
内景,雷德斯,苏安的住所,稍后/夜晚1998年,夏晚餐放在电热盘上。
胡丽叶塔又倒上一杯酒,点燃一支烟。
她把收音机调到当地电台,收音机里正在播报突袭此地的暴风雨的消息。
“……在费罗尔河口,风向和强度突然改变,导致海上风急浪高,海浪高达20至25英尺……该区域所有的渔业和帆船活动都应暂停。
”胡丽叶塔很自然地想到了苏安,她开始担忧起来。
他真的像她临走时听到他说的那样出海打鱼了吗?
他是跟阿瓦在一起吗?
最好给阿瓦打个电话问问,但是胡丽叶塔即刻打消了这个念头。
内景,雷德斯,苏安的住所,客厅,夜晚内景,雷德斯,阿瓦的工作室1998年,夏胡丽叶塔守候在客厅,看着电视新闻。
晚上十一点了,苏安还没回来,胡丽叶塔坐不住了。
她觉得苏安会跟阿瓦在一起,但是又不能确定。
再三考虑之后,她拨通了阿瓦的电话。
此时,艺术家正在她的工作室忙于一件雕塑作品。
电话响了,她接听。
胡丽叶塔:阿瓦,抱歉打扰你?
想问一下,苏安是否在你那里?
阿瓦:苏安?
没有啊。
胡丽叶塔:你知道他可能在哪里吗?
阿瓦:他还没回家吗?
胡丽叶塔:还没呢。
阿瓦(不安):他出海打鱼了吗?
胡丽叶塔:希望没有……看看这暴风雨!
等等,电视上正报道什么消息。
内景,电视台演播室1998年,夏播音员:“海事安全局通报说,费罗尔河口以北三英里海域有一艘渔船倾覆。
落水人员的位置尚未确定,但是鉴于该海域的恶劣天气条件,他的安危非常令人担忧。
一艘载有三名船员的游船处境相同。
海上风大浪急,海浪高达20多英尺,民事保护局的救援行动只能暂停……天亮后,如果海上条件改善……”胡丽叶塔听着电视里的播报,电话听筒依然放在她的耳朵上。
内景,雷德斯,苏安的住所,夜晚,接前景内景,雷德斯,阿瓦的工作室,接前景1998年,夏阿瓦通过电话听到了电视里的播报。
她们俩惊恐万分,目瞪口呆。
(切至)外景,渔民同业公会小楼,两天后,白天1998年,夏这是一座两层小楼,细高的塔楼顶上有个破旧的钟表,表盘上残缺了一块。
时间不是停止了,而是被打断了。
一辆警车抵达,车内坐着胡丽叶塔和一名警官。
警车在小楼门前停了下来。
内景,渔民同业公会小楼,白天1998年,夏胡丽叶塔与警官一起走进一处宽敞的大厅,那里靠墙堆放着几件渔具。
胡丽叶塔戴着一副大号墨镜,头上戴着黑头巾。
现场有两个人,一名法官和一名穿工作服的海员。
海员正在清理一些杂物。
地上有几个鱼篓,硕大的蓝红色救生圈,酒红色鱼网等。
房间中间摆放着一张老旧铁制的长桌子(用于鱼产品清洗和分类),桌子一端有个开口,可以流水。
桌面上铺着一条毯子,毯子上面是一具尸体,从头到脚用被单覆盖着。
被单吸附在尸体上,尸体的外形清晰可见。
尸体并不完整,可以看出,一条腿是缺失的。
法官对胡丽叶塔做自我介绍。
法官:我是维森特·洛罗法官。
在尸体被移走之前,我需要您确认一下。
胡丽叶塔微微点点头。
她平静地看着被单覆盖着的尸体的外形,隆起的外形在腿部位置陷落下去。
法官:很抱歉,让您为难了。
这场暴风雨极为猛烈,尸体并不完整。
胡丽叶塔仿佛被打了麻药,默默不语。
她等待着。
法官把被单往下拉至尸体的胸部。
胡丽叶塔的身体抖动着,仿佛会瘫倒在地上。
但是她支撑住了,双眼紧紧地盯住尸体的一侧肩膀。
内景,渔民同业公会小楼,白天1998年,夏尽管皮肤遭到严重侵蚀,胡丽叶塔仍然能够辨认出尸体肩膀上的纹身,那是她和安蒂娅名字的首字母,一个爱心图案,中央是一艘小船。
大特写镜头:胡丽叶塔的手指划过肩膀上被侵蚀的皮肤,直至触摸到那片纹身。
(切至)外景,灯塔,下午1998年,夏灯塔海滩旁,海浪撞击着悬崖峭壁。
狂风暴雨好像比以往更加惨烈。
巨大的岩石又一次被肆虐着,伤痕累累。
外景,灯塔海滩,白天,接前景1998年,夏一辆汽车来到临近悬崖的尽头,阿瓦和胡丽叶塔下了车。
胡丽叶塔捧着装有苏安骨灰的骨灰盒。
两个人要把她们被大海夺走的东西再托付给大海。
天空,烈日炎炎。
这里透着一种强悍的生命力。
海浪翻滚着,一次又一次地冲向悬崖,大海的凶猛与岩石的顽强之间迸发出一种大自然的回响。
胡丽叶塔把苏安的骨灰撒向大海。
一个巨浪,宛如一只巨舌,威猛地把骨灰卷走,仿佛是海神愉快地接受着胡丽叶塔的祭品。
内景,雷德斯,苏安的住所,白天1998年,夏胡丽叶塔与阿瓦进到屋里。
她们的身上和头发依然湿漉漉的。
就在她们关门的时候,电话响了。
胡丽叶塔怛然失色,感觉电话是从另一个世界打来的。
阿瓦:别动,我来接。
胡丽叶塔走向厨房,当听到阿瓦的声音时,她停下脚步。
阿瓦:是比阿的妈妈,她要跟你讲话。
阿瓦是在客厅里接听的电话。
胡丽叶塔一脸茫然地望着她。
胡丽叶塔:比阿?
谁是比阿?
阿瓦:与安蒂娅一起露营的一个朋友。
胡丽叶塔感觉有些胆怯,但是又无法拒绝。
她走进客厅,竭力控制自己,以便自己的声音不至于暴露出当前的感受。
内景,苏安的住所,白天外景,露营地,白天安蒂娅和比阿的母亲的特写镜头1998年,夏胡丽叶塔拿起电话听筒,然后在扶手椅上坐下来。
胡丽叶塔:安蒂娅?
露营地是森林中的一座原木建筑。
比阿的妈妈坐在安蒂娅和比阿之间。
谈话间,两个小姑娘的眼睛炯炯有神。
她们心领神会,互相使着眼色。
偶尔,有其他女孩经过。
安蒂娅:妈妈,是我。
见鬼!
你的手机出什么问题了吗?
我们给你打了无数次电话,你一直没接!
胡丽叶塔(恍惚):我不知道……我一定是没听到。
你怎么样,宝贝儿?
安蒂娅:我很好……胡丽叶塔打断了安蒂娅的话。
她思维不清。
胡丽叶塔:我明天去接你,跟阿瓦一起来,好吗?
(看看阿瓦)我们一早就出发,免得你等我们。
安蒂娅:你不用来接我,妈妈……我跟我朋友比阿在一起,我们是在这里认识的。
我们现在真的很要好。
我能去马德里到她家住一个星期吗?
你不会介意的吧?
哦,说同意吧,求你了!
胡丽叶塔感觉不知所措,又犹豫不决,她说道。
胡丽叶塔:可是……我们不认识她们啊。
安蒂娅:她是我朋友,妈妈。
我把听筒给比阿的妈妈,她会跟你说的……胡丽叶塔困惑地看着阿瓦,一副求助的样子。
克劳迪娅,比阿的妈妈,年龄在40岁至45岁之间,有点儿发福,浑身洋溢着乐观和热情。
她跟胡丽叶塔说起话来就好像早就认识她了一样。
比阿的母亲:你好,我是克劳迪娅,比阿特丽斯的母亲。
胡丽叶塔:我女儿好吗?
比阿的母亲:她没事儿,好极了。
我以前不认识她,但是这次露营她非常开心。
我想请你允许她和我们一起去马德里,安蒂娅和我女儿成了亲密朋友。
说实话,她们一直都在磨我。
胡丽叶塔:可是……露营不是明天才结束吗?
比阿的母亲:是的,我提早来了,我想今天下午带她们走。
你觉得呢?
胡丽叶塔:行吧,如果她真想去的话。
外景,马德里,比阿特丽斯父母的住所,白天1998年,夏一辆出租车停在住所前面。
胡丽叶塔下了车。
内景,马德里,比阿特丽斯父母的住所,白天1998年,夏这是一栋精致,有品位的房子,一定是属于一个富裕的家庭。
屋里的家具都是浅色调的,时尚,昂贵,舒适。
房间里有很多亲友的照片,有品位的油画,艺术品等等。
比阿特丽斯的母亲克劳迪娅出来迎接胡丽叶塔,表情严肃。
从房子后院传来安蒂娅,比阿特丽斯和她哥哥玩耍的喊叫声,语笑喧阗。
两个女孩12岁,比阿特丽斯的哥哥16岁。
镇静剂对胡丽叶塔产生了影响,她有反应迟钝,行动缓慢等迹象。
克劳迪娅和胡丽叶塔互致问候。
比阿的母亲(对吵闹声做解释):她们在后面玩儿呢。
我什么也没说。
胡丽叶塔(微微点点头):我这么早就来了,安蒂娅不会感到奇怪吧?
比阿的母亲:她很生气。
她以为你是来接她走的。
她给苏安打电话,没人接,当然了。
胡丽叶塔主意已定她必须跟安蒂娅谈一谈,不能再拖了。
胡丽叶塔:我该在哪里跟她说呢?
克劳迪娅指了指墙角处一张米色大号长沙发。
沙发看着很舒适,周围摆满了家庭照片,艺术品,书籍,还有一张大号咖啡桌。
沙发上方的墙上悬挂着一幅理查德·塞拉的作品,画面主色调为黑色,是那种大笔触,质感强烈的黑色。
虽然客厅里摆满了各种艺术品,有的精细,有的粗粗犷,但是理查德·塞拉的作品鹤立鸡群,引人注目。
比阿的母亲:客厅里更私密些。
要喝点儿什么吗?
胡丽叶塔:我不知道……比阿的母亲去叫安蒂娅。
(切至)内景,马德里,比阿特丽斯父母的住所,接前景1998年,夏胡丽叶塔坐在理査德·塞拉的大笔触黑色作品下方的长沙发中央,等待着安蒂娅。
安蒂娅冲了进来,因为一直在玩闹,加上刚才跑着过来,她满头是汗。
母女俩相拥,胡丽叶塔紧紧地抱着她,但是安蒂娅立刻挣脱开来。
胡丽叶塔发现女儿的皮肤晒黑了些,朝气蓬勃。
安蒂娅:妈妈,见鬼!
我说让我多待几天的!
(哀求)别那么严肃,我们是在度假!
爸爸怎么样?
他好大的胆子,竟敢不理我……胡丽叶塔:我有话跟你说,宝贝儿。
母女俩坐了下来。
胡丽叶塔:你离开后过了两天,来了一场暴风雨……你爸爸的船和另外两艘船不见了。
没有人生还。
安蒂娅:那爸爸呢?
胡丽叶塔:也没能生还。
安蒂娅(震惊);爸爸……死了!?
胡丽叶塔:是的。
安蒂娅:这不是真的!
不是真的!
安蒂娅放声恸哭起来,她无法接受父亲已经死了的消息。
胡丽叶塔搂着她,试图把自己与女儿的悲痛融合在一起。
但是安蒂娅听到比阿进屋的声音,她推开了胡丽叶塔。
比阿听到了喊叫声,出现在客厅的门廊。
安蒂娅从妈妈的怀里挣脱开来,转身投进比阿的怀抱中。
两个少女相拥而泣。
安蒂娅(问胡丽叶塔):既然有暴风雨,他为什么还要出海打鱼?
胡丽叶塔:暴风雨下午才开始,你父亲是上午出海的。
安蒂娅依旧机在比阿特丽斯的肩膀上哭泣。
胡丽叶塔坐在理査德·塞拉那幅具有强烈抗拒感的黑色画作下方的长沙发上,看着两个少女,感到非常孤单。
(切至)内景,马德里,比阿特丽斯父母的住所,宽敞的厨房,白天1998年,夏在宽敞的家庭厨房里,两位母亲坐在圆桌前,一边谈话一边喝茶。
比阿特丽斯的母亲为在此悲痛时刻提出一个现实问题而表示歉意。
胡丽叶塔端着一杯茶,她浑身发抖,担心会把茶水洒出来,就把茶杯放到桌子上。
在告诉了女儿实情后,胡丽叶塔似乎更加无奈至极。
此时,她思维混乱,犹豫不决,发生的一切让她措手不及。
宽敞的厨房里,塔塔·罗萨正在准备餐点,她背对她们。
比阿的母亲:对不起,现在跟你提这个事情。
我和我丈夫计划去巴塔哥尼亚旅行,可是比阿现在不想去了,她要留下来陪安蒂娅……胡丽叶塔:哦,是吗?
比阿的母亲:显然不能让她们独自留下。
胡丽叶塔:是的,当然不能……比阿的母亲:我在想……要不你留下来陪她们吧?
我儿子跟我们一起去旅行。
胡丽叶塔:留在这儿?
比阿的母亲:是啊,你和两个姑娘。
出了这种事,你也该好好休息一下。
在马德里,安蒂娅心情会好些。
胡丽叶塔(结结巴巴):这个……胡丽叶塔让比阿的母亲替她做决定。
比阿的母亲:塔塔·罗萨会照顾好一切。
你可以出去散步,看电影,休息……胡丽叶塔:可是我没带换洗的衣服来……比阿的母亲:你可以穿我的。
我有些衣服都穿着小了,你穿上会更合适。
喜欢哪件就试试,随便穿。
胡丽叶塔惊诧地看着她。
外景,马德里,街道,白天1998年,9月初胡丽叶塔与比阿特丽斯和安蒂娅一起漫步在阿隆索·马尔蒂内广场。
我们曾在2016年的某个场景中见到她在此处游荡。
比阿特丽斯的母亲的衣服穿在她身上再合适不过了,而且,没有那种悲哀和压抑的色彩。
两个少女热烈地交谈着。
胡丽叶塔从不打扰她们,她就像机器人一样走着,怅然若失。
外景,马德里,露天篮球场,白天1998年,9月初这是2016年某个场景中所见的同一个露天篮球场。
胡丽叶塔坐在同一条长凳上,看着两个小姑娘打篮球。
安蒂娅看上去兴奋不己,至少她已经融入了新生活。
胡丽叶塔看着她们,神情呆滞,不过小姑娘们高兴地打篮球这个场景将铭刻在她的记忆中。
胡丽叶塔(画外音):周围发生的一切,接二连三,纷至沓来,我却浑然不知。
内景,马德里,费尔南多六世大街19号,住所一和住所三所在的公寓楼1998年,9月胡丽叶塔带着两个小姑娘走进我们已经见过的那位房管的办公室。
伊诺森西奥接待了她们。
此时的伊诺森西奥比我们第一次见到他时年轻十八岁。
他魅力十足,热情周到,如同上次见到他的时候一样。
安蒂娅:我们想看看出租的公寓。
伊诺森西奥:好的。
稍等。
(拿了钥匙)请跟我来。
比阿特丽斯、安蒂娜胡丽叶塔跟着房管爬上木楼梯。
内景,马德里,费尔南多六世大街19号三层,住所一1998年,9月她们面对镜头,走在通向客厅的长过道里。
两个小姑娘手拉着手。
主客厅很大,有三个面向大街的窗户。
房间壁纸图案色调杂乱,而且装饰性很强。
屋子里没什么家具,只有一个大号长沙发和一张桌子,刚好够用。
原来的住户刚刚搬走。
胡丽叶塔担心地看着壁纸。
胡丽叶塔(声音微弱):壁纸有些压抑。
比阿特丽斯:不压抑,很酷。
安蒂娅:如果我们厌烦了,就重新粉刷。
(对房管说)我们租了。
比阿特丽斯:这样就好,我们离得很近了。
小姑娘们来到窗前,把窗户全部打开,大街上的声音顿时让房间充满了生活情调。
胡丽叶塔跟着她们,但是她无力陪她们走到窗前,更无法分享她们的喜悦。
她瘫坐在沙发上,把头仰靠在沙发后背上。
(此场景与2016年那个场景中胡丽叶塔跟着伊诺森西奥穿过过道,来到客厅,看到三扇窗户的设计完全一致,就像之前在露天篮球场和走在阿隆索·马尔蒂内广场一样,画面给人一种重复的印象,这一点至关重要。
)胡丽叶塔(画外音):你和比阿找到她家附近的一间公寓……你要求我租下来……那时候,我已经心力交瘁……但是你却壮得像头牛。
我感觉你突然间长大了……内景,雷德斯,苏安的住所,入口处,夜晚1998年,9月安蒂娅和阿瓦走进苏安的房子。
她们用钥匙打开门。
安蒂娅径直走向自己的房间。
她看到父亲尚未给她编织完成的六边形小鱼篓留在原处未动。
它就像是一件遗物,是苏安的人生轨迹。
胡丽叶塔(画外音):你跟着阿瓦回到雷德斯把房子处理妥当,将其出售。
比阿特丽斯在马德里照看我。
内景,马德里,费尔南多六世大街19号三层,住所一,客厅,黄昏/夜晚1998年,9月胡丽叶塔身着睡袍,正与比阿特丽斯一起坐在电视机前。
电视节目索然无味。
比阿特丽斯聚精会神地看一本时尚杂志。
内景,马德里,费尔南多六世大街19号三层,住所一1998年,秋胡丽叶塔(画外音):你回来后,我们没有过多地谈论你这趟旅行的事情。
你不想让我难过,我也没有勇气问你。
两个少女刚给胡丽叶塔洗完澡,胡丽叶塔依然躺在浴缸里,仿佛被困住一样,无法自己出来。
安蒂娅指挥着,很权威地吩咐她母亲和比阿特丽斯做这做那。
比阿特丽斯全神贯注地按照吩咐去做,但是她显然不太善于干这种活儿。
安蒂娅则体力充沛,看起来好像她这么多年一直在照顾不能自理的女人一样。
两个小姑娘齐心合力,抓住胡丽叶塔的胳膊,把她拉了起来。
安蒂娅(对胡丽叶塔说):我们要帮你站起来,小心滑倒。
比阿,你帮我扶那边。
两个小姑娘帮助胡丽叶塔站了起来。
她头发遮挡住半边脸,迈出了浴缸,一动不动地倚靠在她女儿身上。
安蒂娅(对胡丽叶塔说):紧紧抓住我。
比阿,把那条大浴巾递给我。
比阿看着好几条毛巾,拿不定主意。
比阿:这条?
安蒂娅:哎呀,最大的那条,我们得给她擦干。
比阿:好的。
比阿特丽斯把浴巾递过去。
她们把浴巾披在胡丽叶塔的肩膀上。
(切至)胡丽叶塔坐在椅子上,被不同颜色的浴巾包裹着,茫然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比阿特丽斯递给安蒂娅一条棕色毛巾。
安蒂娅把毛巾包在母亲的头上,毛巾遮挡住胡丽叶塔的脸。
安蒂娅使劲地揉搓着她的头发,把头发擦干。
她对比阿特丽斯说:安蒂娅:搓搓她的背,可以让她暖和起来,别让她感冒了。
两个女孩齐心协力。
安蒂娅一边给母亲擦干头发,一边对比阿特丽斯深情地笑着,感谢她的帮助。
镜子里显现出三个人的镜像。
胡丽叶塔的头完全被毛巾裹住,安蒂娅把她母亲的头发擦拭干。
安蒂娅(对胡丽叶塔说):再用电吹风吹干就行了。
安蒂娅小心地把毛巾从她母亲头上摘下来,画面上出现的是位新的女演员的面孔,就是2016年故事开始时,我们看到的那位女演员。
从这里开始,这位新的女演员将扮演胡丽叶塔,直至剧终。
当前这个场景发生在1998年或者1999年。
(淡出)内景,马德里,费尔南多六世大街19号三层,住所一,一年又几个月后2000年,春一年又几个月后,胡丽叶塔完全恢复了。
除了门厅的墙壁,整个公寓与她们刚租下的时候完全一样。
巴洛克风格的壁纸换成了蓝灰色调,增强了门厅的光亮度。
客厅及连接门厅与客厅的过道还有待重新粉刷。
胡丽叶塔决定亲自动手。
她换上适合干活儿的衣服,把头发盘了起来。
地面上铺着纸张,上面摆放着桶装涂料和刷子。
家具也被盖住,其中有几件家具是新的,还有几件我们在雷德斯见到过。
安蒂娅放学回来,她看到母亲站在梯子上。
安蒂娅长大了,变成一个充满活力,性格坚毅的少女,可以轻易地主导她母亲。
安蒂娅:如果要一起吃饭的话,那得快点儿。
我和比阿约好了,一会儿到她家一起学习。
胡丽叶塔顺丛地从梯子上下来,陪她进了厨房。
胡丽叶塔:喜欢新的样子吗?
大概明天就开始粉刷客厅。
安蒂娅:你用不着折腾,妈妈。
我已经习惯了,比阿也喜欢。
厨房里胡丽叶塔:比阿家有漂亮的香草色房子,她不必住在这里。
给你准备个三明治行吗?
安蒂娅:行,但要快点儿。
内景,马德里,费尔南多六世大街19号三层,住所一,客厅2000年,夏胡丽叶塔(画外音):在你的帮助下,我摆脱了抑郁症的困扰,还找到了一份可以在家做的工作,给一家出版社做校对。
除了工作,我把时间全倾注到你身上,别无所求。
胡丽叶塔做校对到深夜,书桌上有一大摞有待校对的印刷样稿。
内景,马德里,费尔南多六世大街19号三层,住所一,客厅,白天2003年,夏胡丽叶塔(画外音):四年后,比阿去了美国,你选择去比利牛斯山静修三个月,然后回来上大学!
安蒂娅此时已经18岁了。
她在自己的房间里装箱子。
房间墙上有几幅在雷德斯的房子里见过的照片和几幅与大海有关的画作。
墙上还有琼·杰特(注5)、査维拉·巴尔加斯(注6)、篮球队以及她与朋友比阿不同时期的照片。
房间里有个篮球,还有她父亲尚未完成的六边形鱼篓……房间里可以强烈地感受到她父亲和比阿的存在。
胡丽叶塔(画外音):想到要与你分开,我惶恐不安。
这些年来,你很少出门,总是忙于读书和照顾我。
我无权阻止你,况且,你当时已经成年了。
胡丽叶塔准备着食物,想到要与安蒂娅分离,她黯然神伤。
此时,胡丽叶塔44岁,安蒂娅18岁。
她们依旧住在费尔南多六世大街19号三层的公寓里。
我们在画外音中听到的一切是十三年后,胡丽叶塔在二层的房间里写给她女儿的信。
内景,马德里费尔南多六世大街19号三层,住所一,白天2003年,夏厨房里,胡丽叶塔和安蒂娅刚刚吃完,两个人默默无语。
安蒂娅穿着一身适合旅行的休闲装。
大门口的电话响了,安蒂娅接听电话。
安蒂娅:喂?
对。
我现在就下去。
(对胡丽叶塔说)出租车到了,在楼下。
胡丽叶塔无奈地看着她。
安蒂娅走向自己的房间,她母亲跟在后面。
她把最后几样东西放进箱子里。
她母亲试图帮忙,但是安蒂娅委婉地拒绝了。
安蒂娅:你别管了,我自己能行。
胡丽叶塔站在一旁看着她,感觉自己毫无价值。
胡丽叶塔:好吧,自己照顾好自己,玩的高兴。
安蒂娅笑了笑,仿佛“玩的高兴”这句话有些离题万里。
安蒂娅(动情):你也照顾好自己。
如果我不常打电话或者写信,不用担心。
她把箱子放到地上,拉着箱子走出了房间。
胡丽叶塔跟着她,到了过道门口才停住。
胡丽叶塔(惊慌):你要与世隔绝吗?
安蒂娅:妈妈,这次是去静修,所以,有必要切断联系,对吧?
胡丽叶塔:万一我生病了怎么办?
安蒂娅:别逼我,好吧!
胡丽叶塔:当然不会,亲爱的。
我有工作要做,还要整理笔记,也许会编写成一本书。
我会很忙的。
安蒂娅:那很好。
胡丽叶塔振作起来,她不想让女儿有负担。
这是感谢她过去六年付出的最好方法。
她们相互拥抱。
胡丽叶塔(恳求):让我送你到车站吧。
安蒂娅(温柔):我记得你不喜欢道别。
她们最后相互亲吻。
安蒂娅从胡丽叶塔的拥抱中挣脱开来。
安蒂娅:好了,再见。
胡丽叶塔强忍泪水。
她呆呆地站在过道里,看着女儿走出大门,然后,在身后把门关上。
与安蒂娅的道别让她想起另外两次道别。
一次是在火车包厢里与那个自杀的忧伤男人的道别。
另一次是在雷德斯住所的过道里与苏安的道别。
尽管过去这么多年了,两个人乞求般的神情仍然清晰地印刻在她的记忆中。
(闪回)内景,胡丽叶塔的火车包厢,夜晚1985年,冬胡丽叶塔走出包厢,忧伤男人看着她,表情沮丧。
(闪回)外景,雷德斯,苏安的住所,早晨1998年,夏胡丽叶塔说要出去散散步,渔夫看着她朝门口走去。
内景,马德里,费尔南多六世大街19号三层,住所一,白天2003年,夏两个男人截然不同,但是他们孤立无助的神情如出一辙,就像她现在一样。
看着安蒂娅头也不回地消失在门外,胡丽叶塔感到无奈至极。
胡丽叶塔慢慢走进房间,三次沉重的道别让她心碎肠断。
内景/外景,比利牛斯山和隧道景观,白天2003年秋,三个月后画面里是阿拉贡比利牛斯山,一望无际的山野,天空阳光灿烂。
公路宛如一根黑灰色的藤蔓蜿蜒在郁郁葱葱的山谷中。
公路上,胡丽叶塔开着车。
汽车忽然消失,被隧道吞没,陷入一片黑暗中。
胡丽叶塔打开小指示灯开关,拿起一张纸,摆放在方向盘旁边。
那是她女儿画的这个地区的地图。
副驾驶的座位上有一本《米其林指南》和一个装有食品饮料的袋子。
路途遥远,她不习惯开这么长时间的车,看上去又疲惫又紧张。
外景,比利牛斯山,岔道,土石路,白天2003年,秋胡丽叶塔的车拐上一条狭窄的土路。
受到去年冬雪的侵蚀,土路上到处是大大小小的坑和石头。
胡丽叶塔开的是一辆租赁车,减震性能很差。
汽车沿着小路艰难地前行。
尽管胡丽叶塔开得很慢,她还是在车里被颠簸得东倒西歪。
周围的环境蔚为壮观,但是这该死的路况真糟糕。
地图上标示有一块平坦的空地,汽车到了那里。
胡丽叶塔隐约地看到,在一条崎岖的小路尽头,有一座孤零零的石屋。
外景,比利牛斯山,孤零零的石屋,白天2003年,秋胡丽叶塔停了下来。
她下了车,手里依然拿着安蒂娅的地图。
石屋看上去非常牢固,外面是一道篱笆,篱笆围起一片郁郁葱葱的草地。
草地中央有一张桌子,桌子旁边有两张长凳,都是木制的,而且很简陋。
其实,它们就是三块木板拼在一起,可以坐和搭胳膊而已。
石屋是这片旷野中惟一可见的建筑物。
胡丽叶塔看到一个女人朝她走过来。
女人叫莉莉安娜,穿着中性,趋向男性化,说话带有东欧国家口音。
胡丽叶塔向她打招呼。
胡丽叶塔:我是安蒂娅·费霍的母亲。
胡丽叶塔给她看地图,莉莉安娜不屑一顾。
胡丽叶塔:我今天过来接她回去。
莉莉安娜:跟我来。
胡丽叶塔跟着她。
附近有一辆拖拉机,远处有两头牛。
举目远望,到处是一片生机勃勃的大自然风光。
胡丽叶塔:景色太壮观了!
真的与世隔绝。
她们默默地来到石屋门口。
莉莉安娜走了进去,另一个女人马上走了出来。
她身穿针织衫和牛仔裤,发型随意,也没化妆。
她微笑着,热情地跟胡丽叶塔打招呼。
胡安娜:你是胡丽叶塔·阿科斯?
胡丽叶塔:是,我是安蒂娅的母亲。
她们握手。
胡安娜:我是胡安娜。
胡安娜指了指草地上那张简陋的桌子和凳子。
朝桌子的方向望过去,远处的山坡上是一片广袤的松林。
胡安娜:我让莉莉安娜给我们端些茶水过来。
胡丽叶塔:这个地方可真漂亮!
外景,比利牛斯山,孤零零的石屋,白天2003年,秋她们隔着桌子相对而坐。
胡丽叶塔礼貌又渴望地看着胡安娜。
胡丽叶塔:安蒂娅知道我来了吗?
胡安娜:知道。
莉莉安娜端着一个托盘和两个杯子走过来。
胡安娜拿起她的杯子。
胡丽叶塔把她的墨镜和女儿给她的地图放到桌子上。
胡丽叶塔:我都等不及见她了。
没有她在身边的这三个月,我简直度日如年。
胡安娜:当然。
胡丽叶塔端起她的杯子。
胡安娜的平静与冷漠让她不寒而栗。
胡丽叶塔:我知道你们有你们的理由,但是这么久没有联系确实很熬人。
胡安娜端起杯子呷了一口。
胡丽叶塔:我还要等很久吗?
胡安娜:胡丽叶塔,其实,安蒂娅并不在这里。
胡丽叶塔不安地看了看四周。
胡丽叶塔:不就是这幢房子吗?
(给胡安娜看地图)我是按照地图指引来的呀!
胡安娜:对,就是这幢房子。
安蒂娅给你写信的时候,她以为她会在这里。
但是最终,她决定离开了。
胡丽叶塔(抱怨):她应该告诉我的!
我大老远从马德里开车过来。
胡安娜:我知道。
胡丽叶塔不想掩饰自己的恼怒。
胡丽叶塔:那她去哪儿啦?
希望离这里不远!
胡安娜喝着茶,不紧不慢地说道。
胡安娜:我不能告诉你。
胡丽叶塔以为自己听错了。
胡丽叶塔:什么?
胡安娜的表情依然那么冷漠,话语清晰而坚定,毋庸置疑。
胡安娜:我不能告诉你她在哪里。
对不起。
胡丽叶塔感觉莫名其妙,又极度不安。
胡丽叶塔(责备的语气):你是说你不知道?
你是这里的负责人啊!
胡安娜:如果我那么说就是在撒谎。
是安蒂娅不让我告诉你的。
胡丽叶塔(怀疑):太荒唐了!
你意思是说我女儿不想见我?
胡安娜:是这样,胡丽叶塔,安蒂娅选择了自己的生活道路,这个生活道路上没有你。
我理解,这对一个母亲来说一定很痛苦,但是她乞求你接受。
外景,比利牛斯山,孤零零的石屋,白天,接前景2003年,秋胡丽叶塔或许可以大吵大叫,但是她没有。
她不安地喃喃自语。
胡丽叶塔:我想我该报警。
胡安娜:随你便吧,但是你最好还是开始接受现实。
我明白,这并非易事……胡丽叶塔:这三个月里你们对我女儿做了什么?
胡安娜:帮助她。
你女儿刚来的时候精神极度空虚。
胡丽叶塔激动起来。
胡丽叶塔:空虚?
空虚什么?
她从不缺少任何东西!
胡安娜:不管怎么说,她郁郁寡欢。
到了这里,她发现自己的生活缺少……精神层面的东西。
胡丽叶塔:你什么意思?
胡安娜:我知道,你女儿是在没有信仰的家庭长大的,而她在这里找到了信仰。
胡丽叶塔(失控):我要让她自己说!
她在哪儿?
胡安娜:我不能告诉你。
胡丽叶塔极为恐慌,从一开始,她就没觉得胡安娜是在撒谎或者虚张声势。
胡安娜继续以道德优越感和傲慢的口吻说着。
胡安娜:重要的是安蒂娅现在好多了,她很快乐。
你暂且忘掉自己,为她想想,你会快乐的。
胡丽叶塔(痛苦):这由不得你来说!
胡安娜:别绝望。
也许她将来会跟你联系的,给她些时间。
(切至)外景,比利牛斯山黑暗的隧道里,相反方向2003年,秋画面中,胡丽叶塔正开车返回马德里,她几近崩溃。
前面,拱形的隧道望不到尽头,多少个日夜的苦苦寻觅从她愤怒的眼神中迸发出来。
胡丽叶塔(画外音):我把你失踪的情况报了警,还雇了私家侦探。
最初几个月,我什么也不做,一心通过各种途径打探你的消息。
而我惟一的发现是,我根本不了解你。
内景,马德里,费尔南多六世大街19号三层,住所一,白天2004年,秋胡丽叶塔把一个蛋糕放在餐厅的桌子中央。
蛋糕浑圆,红色热烈奔放。
她在蛋糕的中心位置插入两个蜡制数字,1和9,组成19。
胡丽叶塔(画外音):你19岁生日那天,我给你买了蛋糕。
门口传来门铃声,胡丽叶塔立刻去开门。
邮递员送来一封挂号信,她需要签收。
挂号信地址是手写的,胡丽叶塔一眼就认出那是她女儿安蒂娅的笔迹。
她的心怦怦地跳。
信封上没有回信地址。
她关上门,立刻撕开信封。
展现在她眼前的是一张生日贺卡。
那是一张中性、淡漠的贺卡。
贺卡里面是可以弹起来的一小捧花束和“生日快乐”的字样。
没有任何手写的东西,甚至没有签名。
什么都没有。
胡丽叶塔查看邮票,但是没有发现任何线索。
愤怒的胡丽叶塔拿起蛋糕,扔进了厨房里的垃圾桶。
胡丽叶塔(画外音):我猜想,你寄给我那张冷酷、没有人情味儿的贺卡是要让我知道,你一切都好。
(淡出)内景,马德里,费尔南多六世大街19号三层,住所一,客厅外景,塞缪尔在乡下的住所2004年,秋客厅里,胡丽叶塔坐在计算机前。
整个画面几乎被一个六七岁黝黑、帅气的小男孩的照片所占据。
胡丽叶塔仔细地端详着他。
画面的顶端有一行文字,是她父亲塞缪尔的一段话。
胡丽叶塔的手机响了。
手机就在旁边,她可以看出是谁打来的。
电话是她父亲打来的,她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接听电话。
在安达卢西亚的住所里,塞缪尔正坐在椅子上从盆里挑选土豆。
背景中,萨娜在收晾晒的衣服。
在塞缪尔旁边,他7岁的儿子正坐在地上摆弄着几块乐高积木。
塞缪尔的头发越发稀少,络腮胡也己经全白了,而萨娜看上去风韵犹在。
自从我们第一次在汽车站见到他们接胡丽叶塔和小姑娘时算起已经过去十六年了。
胡丽叶塔:你好,爸爸。
塞缪尔(画外音):你好,胡丽叶塔。
看了我寄给你的照片了吗?
胡丽叶塔:我正看着呢。
塞缪尔:看看你弟弟多帅气!
男孩停下手里摆弄的乐高,看着他父亲。
胡丽叶塔(附和):是的……他很帅气。
萨娜走进画面,她在塞缪尔旁边坐下来,仔细听着电话里的交谈。
塞缪尔:你什么时候过来见见他?
胡丽叶塔:现在还不行,爸爸。
我说过,我现在很忙。
对不起,我得挂了。
我会给你打电话的,好吧?
塞缪尔:不要再惩罚我了,胡丽叶塔。
难道你妈妈死后,我无权再拥有幸福吗?
胡丽叶塔:我不想谈论妈妈的死。
塞缪尔:别忘了你还是我的女儿,安蒂娅还是我的外孙女。
我上次见到她时,她还是个孩子。
下次见到她,代我好好地亲亲她。
胡丽叶塔:我会的。
也代我问候大家。
(淡出)内景,马德里,费尔南多六世大街19号三层,住所一,白天/夜晚2005年,秋安蒂娅的生日当天。
胡丽叶塔把生日蛋糕摆放在客厅桌子的中央。
蛋糕上插了两根蜡烛,一个是数字2,另一个是数字0。
她坐下来,等着,边等边喝白葡萄酒。
从窗户透进来的光线慢慢变化着,夜幕开始降临。
等待的时候,她穿好衣服,化好妆,并整理好头发。
夜晚时分。
此时,已经不可能像去年那样有邮递员递送贺卡了。
她拿起蛋糕,扔进厨房的垃圾桶。
胡丽叶塔(画外音):头三年里,我都会在你生日那天给你买蛋糕。
想想能庆祝一下,收到一张你的贺卡,至少可以看到你亲手写的地址,我都感到欣慰。
我不奢求更多,但是即便如此,也是一种奢望。
头三年里,把蛋糕扔进垃圾桶来庆祝你的生日成为传统。
(切至)内景,马德里,费尔南多六世大街19号三层,住所一,夜晚2006年,秋在安蒂娅21岁生日那天,在第三次扔掉蛋糕之后,胡丽叶塔爆发了。
她无法控制情绪宣泄,不断把东西摔到地上。
她彻底崩溃了。
她来到安蒂娅的房间,打开柜子和抽屉,毁坏了她所有的东西。
她撕碎了所有的照片,包括保存在抽屉里和装在像框里的照片。
那张保存在如圣诞贺卡大小的蓝色信封里,被撕碎,然后又被拼接好的照片就放在床头柜上的一个像框里。
胡丽叶塔拿起篮球,扔到窗外的天井里。
凡是手能够得到的东西都被她打碎或者撕毁。
她只保留了苏安的纪念物。
内景,马德里,费尔南多六世大街19号三层,住所一,房管办公室2006年,秋胡丽叶塔搬着一个装满物品,看起来像是行李的大包走下楼。
她戴着一副墨镜,身前身后有两个男人,他们正往楼下搬运几个黑色的大垃圾袋,里面装满了被撕碎的衣物。
伊诺森西奥小心翼翼地跟她打招呼。
胡丽叶塔:伊诺森西奥,公寓我不继续租了,我要离开西班牙。
伊诺森西奥:噢,从哪天开始不租了?
胡丽叶塔:越快越好!
一周之内。
我为昨天晚上的混乱表示歉意。
伊诺森西奥:你楼下的住户抱怨了……胡丽叶塔:他再也不用忍受我了。
再见。
说完,胡丽叶塔走出大门。
内景,马德里,费尔南多六世大街19号三层,住所一,接前景2006年,秋那两个男人正把黑色的垃圾袋放进停在楼前门口的卡车里。
胡丽叶塔(画外音):我想在马德里找一处你从未踏足过的区域,住在没有你任何痕迹的地方,那样,就没有什么会让我再想到你了。
外景,马德里,大楼正面,白天2006年,秋画面是一幢建筑的前立面。
这里是一条无人知晓且龌龊的街道,远离市中心,没有任何魅力或者个性可言。
胡丽叶塔拉着一个带滑轮的旅行箱走进楼内。
内景,马德里,胡丽叶塔的住所二2006一2007年间,秋这是一间没有任何情调的公寓,内部装饰适合任何人居住,实用且无人知晓。
胡丽叶塔把一张她与父母的合影照摆在书架上,还摆了一张与苏安、一张与阿瓦的合影照。
房间里只有几件最基本的家具。
墙壁刷成了白色,没有任何装饰。
这是在2016年故事开始的时候,我们见到她与洛伦佐在一起时所在的公寓。
但是房间里的东西要少一些。
这是个冷漠,缺乏情调,没有安蒂娅痕迹的地方。
这间公寓代表着与她和安蒂娅一起居住的那间公寓的决裂。
(切至)外景,阿瓦的诊所的正面,白天2006一2007年间胡丽叶塔走进一家诊所。
画面中看不到诊所的名字。
她手捧一束鲜花。
内景,诊所的大堂,白天2006一2007年间胡丽叶塔在等电梯。
她心烦意乱。
洛伦佐·亨蒂莱走出电梯。
他毫不顾忌地看着胡丽叶塔。
胡丽叶塔风韵犹存,她回避着洛伦佐肆无忌惮的凝视,直视着电梯后部。
不想,躲避洛伦佐目光的后果是,她差点儿撞着他。
洛伦佐表达歉意。
其实,是胡丽叶塔不小心。
洛伦佐站在外面,看着胡丽叶塔乘电梯离去。
(切至)内景,诊所,阿瓦的病房,白天2006一2007年间胡丽叶塔走进阿瓦的病房。
岁月无情,女雕塑家老了。
不过,虽然头发花白,皱纹也多了些,阿瓦依然端庄秀丽。
她的身体很虚弱,但是依然保持着自信。
阿瓦坐在医院的扶手椅上,胡丽叶塔把鲜花放在床上,然后,亲吻她。
想必她们此前见过面,已经谈过各自的问题。
胡丽叶塔:你还好吗,亲爱的?
阿瓦:这个吗……上次发作让我整个左侧身体都动不了了……新公寓住着还习惯吗?
胡丽叶塔(毫无激情):比原来的好,仿佛住在另一座城市。
胡丽叶塔走到病房里惟一一张桌子前,把鲜花放入花瓶里。
阿瓦:花好漂亮。
胡丽叶塔看到花瓶旁边有一本书,书名是《再见,火山》(作者是洛伦佐·亨蒂莱),封面是阿瓦创作的“坐着的男人”系列雕塑作品之一。
阿瓦:我也有个礼物要送给你,就在包里。
阿瓦说的是桌子上的一个小包。
胡丽叶塔打开包,礼物用气泡膜包裹着。
胡丽叶塔猜想会是什么呢。
胡丽叶塔(感动):一尊“坐着的男人”雕塑!
(她把它紧紧地压在胸口)谢谢你,阿瓦!
胡丽叶塔在另一把扶手椅上坐下来,面对病人。
然后,把还用气泡膜包裹着的雕塑放在两人之间的小桌子上。
阿瓦:你走之前,我有话跟你说,胡丽叶塔。
并不能说明什么,但是……胡丽叶塔以为是关于苏安的一些秘密。
胡丽叶塔(轻声):没必要说了,阿瓦。
我们俩之间早就没有隔阂了。
阿瓦(微笑):是关于安蒂娅的事情。
胡丽叶塔的态度马上变了。
她很想知道安蒂娅的情况,不论是什么消息。
虽然她换了住处,抹去了女儿所有的痕迹,但是创伤并未痊愈。
阿瓦:我们去雷德斯收拾房子的时候,玛丽安过来了。
她对安蒂娅说了苏安最后一天发生的一切——你们的争吵,我的到访,苏安为何执意出海,尽管那天天气很糟糕。
内景,闪回,雷德斯的住所,夜晚1998年玛丽安敲着苏安住所的大门。
安蒂娅顺着过道跑过来开门。
安蒂娅拥抱玛丽安,趴在她胸前哭泣。
阿瓦放下手上的事情,出来察看是谁来了。
她看到玛丽安和安蒂娅神会心契地紧紧拥抱在一起。
此时,在她们眼里,阿瓦仿佛成了外人。
内景,诊所,阿瓦的病房,白天,接前景2006一2007年间胡丽叶塔(气愤):可是玛丽安当时不在场啊,她11点之前就回她自己家了!
阿瓦:她说,苏安给她打过电话,问你们都说了什么。
胡丽叶塔摇摇头,对玛丽安的怒火再次油然而生。
胡丽叶塔(不解):安蒂娅从未跟我提起过,她从没问过我。
阿瓦:她问过我。
她要我证实你们因我而争吵以及那天确实是风大浪急。
我不知道海上的情况,至于其他事情,我说,那不适合跟孩子讨论。
她就像发了疯一般,骂我是妓女,还责怪说,是我们俩害得苏安出海打鱼的……胡丽叶塔听着,不知所措。
对苏安的死,她觉得愧疚。
但是在女儿面前,她总是谨言慎行,只字不提。
胡丽叶塔:我不懂……她为何从来不责怪我呢。
的确,我们交流不多,但是青少年们常常匪夷所思,我也不想纠缠她。
阿瓦深吸一口气,接着说。
阿瓦:她离家去静修那天,给我打了个电话。
胡丽叶塔(惊讶):给你打过电话?
我不知道啊。
内景,马德里,费尔南多六世大街19号三层,住所一,白天2003年,夏闪回到安蒂娅出发的那天。
她在住所一自己的房间里,坐在装了一半的旅行箱旁。
她拨通了阿瓦的电话,此时,胡丽叶塔正在厨房里。
安蒂娅:喂,阿瓦,你好吗?
阿瓦(画外音):很糟糕,安蒂娅。
他们告诉我诊断结果了,多发性硬化。
别告诉你妈妈,我会给她打电话的。
安蒂娅:阿瓦,我想跟你谈谈,但是这个时候可能不太合适。
内景,诊所,阿瓦的病房,白天,接前景2006一2007年间阿瓦:她又问了同样的问题。
这次惟一不同的是,愧疚已经扩散到我们三个人,包括她自己。
胡丽叶塔:这……她为何要愧疚?
阿瓦:她不在家,在露营地逍遥自在。
胡丽叶塔听着,感到十分震惊。
阿瓦说的字字句句让她更加确信,自己的女儿是个陌生人。
她不了解她。
阿瓦:我对她说,那天发生的事情不是任何人的错,就算有错,我们也受到了足够的惩罚。
你猜,安蒂娅怎么说?
胡丽叶塔摇摇头。
阿瓦(气喘吁吁):我们都会罪有应得。
内景,马德里,费尔南多六世大街19号,住所三,夜晚2016年,夏胡丽叶塔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
桌子上摆放着她重新拼接起来的那张与安蒂娅的合影照片,还有那张可以弹起鲜花的生日贺卡,那是她女儿19岁生日时寄给她的,表示她还活着。
在胡丽叶塔的新生活中,这是惟有两件能让她想起女儿的东西。
胡丽叶塔(画外音):我以我父母抚养我的开明方式来抚养你……我们搬到马德里后,我就患上了抑郁症。
我从没告诉过你,我对你父亲和火车上那个男人的死感到很内疚。
而且,沉重的愧疚感一直压抑着我。
我总是设法回避谈论这件事,只想让你长大,不受任何愧疚情绪的困扰,但是你感觉到了。
尽管我只字不提,但是最终,我还是像病毒一样感染了你。
胡丽叶塔望着敞开的窗户。
微风吹拂着白色的窗帘。
恍惚间,她感觉那个窗户仿佛是走向虚无的大门。
外景,墓地,白天2007年,秋人们三五成群地聚集在小教堂门口。
洛伦佐跟三个男人在一起,他看见胡丽叶塔一个人站在几米开外的地方。
胡丽叶塔戴着一副墨镜,头发在脑后扎起来,身披一件黑色斗篷式大衣。
小教堂的两侧都是坟墓。
阳光明媚,秋意盎然。
胡丽叶塔显得迷人而忧伤。
洛伦佐朝她走过去,并做自我介绍。
洛伦佐:我们在医院电梯里见过面。
胡丽叶塔仔细打量着他,但是并不记得他。
洛伦佐:当时,我心想,那个女人真漂亮,也真……沮丧,她一定是来探望某个病重的人。
我却万万没有想到,那个病重的人就是我们心爱的阿瓦。
内景,马德里,胡丽叶塔的住所二,傍晚/夜晚2007年,秋此时,胡丽叶塔48岁,洛伦佐稍微大一点儿,但是他显得年轻。
他们面对那尊“坐着的男人”雕塑,举杯祝觞,以纪念阿瓦。
在这间完全缺少装饰的公寓里,那尊雕塑格外显眼。
胡丽叶塔(画外音):阿瓦把洛伦佐给了我。
我从未对他提起过你,公寓里也没有你的一丝痕迹,你不存在。
我跟他开始了新的生活。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有些日子里,我甚至忘掉了你。
与洛伦佐一起生活的不同画面。
内景,马德里,胡丽叶塔教书的学院2010年胡丽叶塔又开始教书了,这次是在一个学院里任教。
她的气色看上去好多了。
内景,马德里,马里贝尔·耶贝内斯诊所2010年胡丽叶塔在马里贝尔·耶贝内斯诊所的一个小房间里,给她的面部补氧(当时的一种高端护肤技术)。
外景,马德里,电影院2010年影院排队的人群中,胡丽叶塔与洛伦佐谈兴正浓。
内景,马德里,胡丽叶塔的住所二,夜晚2010年,秋他们俩做爱……内景,马德里,费尔南多六世大街19号二层,住所三2016年,夏现在的胡丽叶塔依旧在给女儿写信。
她比以前消瘦,虚弱,情绪更不稳定。
与六年前和洛伦佐共同生活的时候相比,她现在的皮肤失去了光泽。
胡丽叶塔(画外音):如果戒掉毒瘾的前瘾君子再度堕落,哪怕仅仅一次,无论他以前戒掉了多少年,固态复萌必定是致命的……(叹息)我忘掉你多年,但是又错误地萌生了要找到你或者听到有关你的消息的幻想,而此荒唐的幻想吞噬了我赖以建立新生活的脆弱基础。
我现在一无所有,只有你还存在。
你的缺失充斥着我全部的生活,并正在毁灭之。
外景,马德里,费尔南多六世大街19号,白天2016年,秋胡丽叶塔从公寓楼里走出来。
她缓步前行,直至消失在人群里。
外景,马德里,社区篮球场,白天2016年,秋胡丽叶塔坐在露天篮球场一侧的长凳上,幻想着她女儿当年打篮球时的样子。
两个小姑娘进入她的视野。
她们在篮球架下拍球,投篮。
这仿佛是个幻觉,胡丽叶塔完全沉醉其中。
在胡丽叶塔的对面,篮球场的另一侧,比阿特丽斯正坐在另一条长凳上,在平板电脑上査看邮件。
起初,她们两个人都没有注意到对方。
胡丽叶塔专心地看着两个小姑娘玩篮球,而比阿特丽斯在阅读和回复邮件。
比阿特丽斯抬头看两个小姑娘。
这时候,她才注意到不远处的胡丽叶塔。
她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相遇,她朝胡丽叶塔挥挥手。
比阿特丽斯:胡丽叶塔!
胡丽叶塔依然专注地看着孩子们。
比阿特丽斯穿过篮球场,再次呼唤胡丽叶塔的名字。
胡丽叶塔看着比阿特丽斯走过来,她的样子仿佛是看见了幽灵,没有回应。
比阿特丽斯:胡丽叶塔!
是我,比阿!
胡丽叶塔站了起来,仿佛刚刚摆脱了幽灵的幻觉。
胡丽叶塔:比阿特丽斯!
真的是你吗?
比阿特丽斯(忧虑):当然了!
你还好吗,胡丽叶塔?
胡丽叶塔拥抱比阿特丽斯,放声大哭。
比阿特丽斯抱着她,让她完全哭出来。
比阿特丽斯:好了,好了……我上次见到你时,你很好啊……她们俩慢慢分开。
胡丽叶塔显得疲惫,她泪流满面。
胡丽叶塔:那两个小姑娘让我想起了你和安蒂娅。
比阿特丽斯:她们是我的侄女。
可是你怎么啦?
上次见到你的时候,你气色很好的!
她们一起坐在胡丽叶塔坐过的长凳上,胡丽叶塔逐渐平静下来。
胡丽叶塔:上次见到你时,我什么也没说,但是我有十二年没见到安蒂娅了,也没有她的任何消息……比阿特丽斯:十二年!
胡丽叶塔点点头。
比阿特丽斯愣住了。
胡丽叶塔:像你说的,你真的见到过她?
比阿特丽斯:是啊,我见过她。
但是那次相见很不愉快。
我没有告诉你。
胡丽叶塔(不解):不愉快?
为什么?
比阿特丽斯:安蒂娅不想跟我说话,她总是尽可能地躲避我。
她说她不认识我,说我认错人了。
但是我知道就是她。
最后,她不得己还是跟我说了几句。
胡丽叶塔:孩子的事情,是真的吗?
她有孩子了?
比阿特丽斯:对,有三个。
我见到她的时候,她带着两个。
胡丽叶塔仔细听着,心中忐忑不安。
胡丽叶塔:可是她为什么不想跟你说话呢?
你曾是她最好的朋友啊!
比阿特丽斯强调自己的地位。
比阿特丽斯:我们俩的关系不止如此,胡丽叶塔。
胡丽叶塔困惑地看着她。
是不是误解她的意思了?
比阿特丽斯:露营之后,我们俩形影不离。
你还记得吗?
胡丽叶塔(犹豫):记得……当然,你们俩总是在一起。
胡丽叶塔不确定自己听得懂比阿特丽斯的话。
而且,比阿特丽斯实际上也想把对安蒂娅的记忆一吐为快,跟胡丽叶塔分享是最好不过的了。
比阿特丽斯:没有彼此,我们无法生活!
只可惜,最后的结局太糟糕了。
胡丽叶塔:糟糕?
比阿特丽斯(几乎是责怪的语气):看得出你什么都不知道。
胡丽叶塔(承认):是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比阿特丽斯:我决定去纽约学习设计,就是想远离她。
我没给她留地址,只是给她打了个电话。
那时候,我才得知她决定离开,去比利牛斯山静修。
我只是要她别再缠着我。
胡丽叶塔的大脑努力处理着这些信息,揣摩着所有的细节。
她万万没有想到,她女儿离家时正遭受着亲密关系破裂导致的精神创伤。
她从不认为自己的女儿是个难以相处的女孩。
胡丽叶塔:那么……你们后来有谈过吗?
还有联系吗?
比阿特丽斯:嗯,她给我打过一次电话……但是她变了一个人。
胡丽叶塔:怎么讲?
比阿特丽斯:她说,她对我们俩的关系悔恨交加,并为此感到羞耻,她再也不想听到我的任何情况。
她还说,她是个崭新的人,终于找到了新的人生道路,而这条人生道路上没有我。
她听上去像是个狂热分子,胡丽叶塔。
她让我害怕。
(切至)外景,马德里,大街上,白天,接前景2016年,秋胡丽叶塔沿着大街走着。
比阿特丽斯的坦白让她的心情格外沉重。
她的嘴唇抖动着,仿佛是在跟无形的安蒂娅交谈。
路上,她不断地撞上其他人。
我们是从对面人行道上某人的视角看着她。
她犹如一具行尸走肉,走到一处人行横道。
她仿佛觉得看到洛伦佐在对面人行道上的人群里时隐时现。
她根本没注意红灯就开始过马路。
一辆汽车几乎撞到她,幸亏汽车司机及时躲让。
汽车只是蹭了她一下,但是也足以让她摔倒在地上。
(淡出)内景,马德里,医院病房2016年,秋胡丽叶塔苏醒过来。
她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右手腕包扎着绷带,脸颊上有轻微的擦伤。
洛伦佐正坐在床边。
胡丽叶塔:洛伦佐!
洛伦佐(深情而轻松的语气):感觉怎么样?
胡丽叶塔:我口干。
洛伦佐给她倒了一杯水。
他是个热心温存的男人,依旧真心实意。
胡丽叶塔:幸亏车祸发生时你就在附近。
洛伦佐:是啊……我四天前刚从葡萄牙回来。
然后……就直接去了你家,想试试运气,就看到你走了出来。
胡丽叶塔:可是……我搬家了,洛伦佐……不住在原来那里了。
洛伦佐:我知道。
胡丽叶塔:你知道?
你是怎么知道的?
洛伦佐:最初几天,我跟踪你,想看看你在做什么。
胡丽叶塔:哦……洛伦佐:如果你不那么心事沉重的话,应该会觉察到的。
胡丽叶塔仔细听着。
洛伦佐:后来,我意识到,我躲在街角或监视你住所的行为快变成强迫症了。
于是我就不再跟踪你了。
然后,我就去了葡萄牙,专心写作。
我几天前刚回来。
胡丽叶塔回想起上次见到洛伦佐之后她的曲折经历。
胡丽叶塔(感动):原谅我以那种糟糕的方式跟你道别。
外景,马德里,费尔南多六世大街19号,白天2016年,秋洛伦佐在胡丽叶塔的住所三楼前下了出租车。
住所三与住所一同属一幢楼。
内景,马德里,费尔南多六世大街19号二层,住所三2016年,秋洛伦佐手里拿着胡丽叶塔住所的钥匙,他打开房门。
他看到地上有一封信。
他拾起信,拿在手中,看了看地址。
信是寄给胡丽叶塔的,不像是广告,是手写的。
其实,那是安蒂娅的笔迹,但是洛伦佐不认得。
信封上有回信地址,是瑞士的一个小镇。
他来到胡丽叶塔的卧室,往一个包里装满衣服,必需品等。
他并不熟悉这间公寓,但是知道哪些是胡丽叶塔的物品。
空荡荡的公寓让他感到惊讶。
除了阿瓦那尊惹人注目的雕塑外,没有任何其他装饰品。
洛伦佐惊讶地看到书桌上胡丽叶塔给安蒂娅写信的笔记本,他意识到笔记本的内容会揭开胡丽叶塔身上的谜团。
笔记本是打开着的。
洛伦佐克制住自己内心想要阅读的欲望,把笔记本合上了。
洛伦佐看到那张重新拼接在一起的胡丽叶塔与安蒂娅的合影照。
他还发现一张他们两人,胡丽叶塔和洛伦佐,一次旅行时拍的照片。
对于洛伦佐来说,这张装在相框里,摆在书桌上的照片分量是很重的,表明自己并没有脱离胡丽叶塔的生活。
内景,医院,白天2016年,秋装有胡丽叶塔物品的包放在床边的地上,包是打开着的。
洛伦佐坐在房间里惟一一把椅子上看报纸。
胡丽叶塔从卫生间里出来,虽然还在康复中,但是她的气色看上去好多了。
她感觉身体还是有些不听使唤,不过对此早已经习以为常了。
胡丽叶塔身穿睡袍。
她在包里翻找东西,拿出一个塑料洗漱包。
她看到放在包底部的笔记本。
她把笔记本拿了出来,端详了片刻。
胡丽叶塔:你读过吗?
洛伦佐:没有!
我没有时间,况且也不敢。
胡丽叶塔:想读就读吧,读完就给销毁了。
胡丽叶塔又在包里翻找。
她瞥见底部有一封信,便伸手把信拿了出来。
当看到信封上的地址时,她一眼就认出是安蒂娅的笔迹。
她的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了。
她颤抖着,把信封翻过来,想看看是否有回信地址。
确实有,这回,她看到了女儿的名字和在瑞士的地址。
外景,一辆汽车,在路上2016年,秋洛伦佐开着车,胡丽叶塔坐在他旁边。
公路两旁的树木映射在挡风玻璃上,似乎要冲进车里。
洛伦佐和胡丽叶塔两人沉思不语。
此时,浮现出安蒂娅来信的内容。
安蒂娅的声音给人一种强烈的现场感,仿佛她就坐在后排大声地读着信。
安蒂娅(画外音):亲爱的妈妈,不知道你是否还在马德里,是否还住在原来那间公寓里,但是我没有你其他的地址。
我已经有了三个孩子。
苏安,最大的孩子,在河里溺死了。
当时他只有9岁。
我悲痛欲绝。
在我生活中最糟糕的时刻,我非常思念你。
现在我懂得了,当年我失踪的时候,你一定饱受煎熬……我无法想象。
没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是想象不出来的。
胡丽叶塔:我不会要她解释什么。
我只想跟她在一起,但是她并没有邀请我去看望她。
洛伦佐:都过了十三年了,她也不敢了。
但是她给你留了回信地址。
汽车穿行在田园诗般的瑞士山谷里,胡丽叶塔并不着急。
车窗外的景色竟是如此美丽。
(全剧终)注释:注1:科莫湖,意大利北部阿尔卑斯山山区著名湖泊。
——译者注2:爱德华·霍普,美国绘画大师,以描绘寂寥的美国当代生活风景闻名。
——译者注3:希腊语,都有海洋的意思。
——译者注4:拉科鲁尼亚,西班牙西北部港市。
——译者注5:琼·杰特,美国摇滚吉他手、歌手、歌曲作者、制作人和演员。
——译者注6:査维拉·巴尔加斯,墨西哥女歌手。
——译者
阿莫多瓦这位以擅长处理情色影像闻名的西班牙导演,把女主角的思想改的更前卫了吗?
我认为看似是的,实则没有。
着重看一下这一处改编:男女主人公是否在火车上发生性关系。
小说中女主角朱丽叶(即影片中胡丽叶塔,以下统称朱丽叶)因为同行乘客的自杀事件在火车上结识已婚渔夫埃里克(即影片中的Xoan,以下统称埃里克)。
两个人在交谈后互相产生好感。
埃里克向朱丽叶发出性暗示。
朱丽叶因为月经原因拒绝了他。
六个月之后,朱丽叶收到了埃里克的殷切的来信之后选择去海边找他。
在埃里克家等待的时候,朱丽叶通过邻居兼保姆艾罗得知埃里克瘫痪多年的妻子刚刚去世。
除此之外,她还得知了埃里克之前有多个性伴侣,并且当晚不会归宿。
朱丽叶独自在埃里克的家中等待一夜,第二天埃里克回到家,二人相遇。
小说《机缘》在这里就结束了。
在故事的下个部分《匆匆》开篇,交代了朱丽叶选择留下和埃里克生活在一起,并她已怀有三个月的身孕。
至于此间发生的事情,门罗并没有在小说中给出交代。
在电影中,朱丽叶和埃里克在火车上发生了性关系,并且怀孕。
(在朱丽叶和埃里克的情人Ava的对话中,她袒露“I was pregnent when I came here.” )也就是说,朱丽叶是在怀着身孕的情况下决定赴海边寻找孩子的父亲的。
要比较小说和电影中哪一个朱丽叶更能把握自己的命运,不能不提她们各自的文化背景。
小说女主角的生活背景是在20世纪中后期的加拿大。
(小说作者Alice Ann Munro1931年出生在加拿大的安大略省。
安大略省是加拿大较早开始女权运动的地区。
)在当时的社会坏境下,她拥有较高程度的“婚姻权利,堕胎权利,退休金权利,就业权利”(Cheda,2006,pp.205),甚至有可能可以在公共育儿领域获得了社会的支持。
电影中的女主角生活在20世纪中后期的西班牙。
(电影导演Pedro Almodóva1949年出生在西班牙的Castile-La Mancha。
)1939年-1975年西班牙是Falange统治时期。
西班牙女性面临的问题非常严峻,比如:[ ... ... ]很难甚至不可能控制自己的银行账户、出租房屋或公寓并签订合法合同。
在西班牙,强奸犯很少被起诉。
通奸法并不平等地适用于男性和女性。
法律上可以获得避孕药具,但是宣传避孕药具或者避孕药具的使用是犯罪行为。
男人对孩子拥有完全的法律控制权。
女性通常没有受过训练,也没有工作。
尽管法律要求同工同酬,但那些有工作的人却得不到同工同酬。
(Rigaudias,1980)离婚对于当时的西班牙普通女性来说几乎不可能。
在政府和天主教的干预下,离婚已经不只是个人选择的问题,从而严重影响到女性对于结束婚姻的考量。
战后,生育又成了20世纪中期西班牙女性的第一要务。
政府对于人口增加的考虑还影响到了另一个和妇女息息相关的事物——堕胎。
1941年,佛朗哥(Franco)政权确立了堕胎的严厉刑罚。
他们认为堕胎是一种社会犯罪。
到1980年,西班牙颁布的新《刑法》仍然认为堕胎是刑事犯罪,该规定迫使成千上万的妇女在英国和法国寻求昂贵的人工流产到国外。
1974年,Falange去世,西班牙才开始民主化改革,由政府倡导的提高女性自主意识的社会运动至此展开——鼓励女性走出家庭,自食其力。
但在1980年,Globe and Mail报道了律师Cristina Alberdi的采访结果, ''只有两项法律得到了修改。
妇女不再因通奸而被送入监狱,避孕药具也不再被视为犯罪。
"(Markham, 1980)从这个1980年的采访的语调上看,在西班牙民主改革之后,西班牙的女性平权仍然遗留很多问题。
在明确了这样的背景之后,我们再继续讨论电影改编的关键情节——朱丽叶是否在第一次和埃里克在火车上相遇时便发生性关系并且怀孕。
在小说中,朱丽叶因为来月经而拒绝了埃里克。
没有和埃里克发生性关系并且没有怀孕的她,在之后是否去海边和埃里克生活的选择中,拥有更自主的选择背景。
宽松的社会环境和简单的客观情况使她去海边见埃里克的决定是完全出于自身意愿的。
即便这可以理解为是对和父母一起生活的逃离,是对代课生活的逃离。
但这并没有影响她的自主性。
电影中的朱丽叶在火车上经历了同行乘客自杀事件,在高度的自责和愧疚下和埃里克发生关系。
她在情绪不稳定的情况下接受了埃里克的求爱。
之后,这个不冷静的选择又将朱丽叶带入了另一个被动的境况——她意外的怀孕了。
根据电影后面的情节分析,朱丽叶收到埃里克的信件是在得知自己怀孕的情况下。
结合故事背景西班牙关于堕胎的法案和舆论氛围,怀孕的情况不可避免的会影响朱丽叶的选择。
所以这样的设置下她选择去见埃里克,不能算是完全自主的选择。
和火车上是否发生性关系的改编相呼应的,还有类似作用的几处改编。
比如在小说《沉寂》中,朱丽叶到埃里克家中后,从邻居口中得知了他和情人在一起的事。
埃里克在知道朱丽叶在等他的情况下当夜还是留宿在情人家,第二天才回来。
门罗给了朱丽叶一个晚上的时间考量自己的选择。
但是在电影中,埃里克很快便回家安抚朱丽叶,紧接着便展开了情浓意浓的恋爱。
这样的改动使女主人公的选择更像是顺其自然。
埃里克身上错综复杂的问题被浪漫化的处理掩饰掉了。
再比如,在小说中,女儿得知父亲死前发生的事这个关键转折是朱丽叶自己亲口告诉女儿的。
而在电影中,是怀恨在心的女邻居艾罗偷偷告诉女儿的。
和小说相比,她的命运是由外力而非自己决定的。
小说中的朱丽叶一直在掌控自己的命运,尽管性格造成了她的很多不如意,但是她始终处在一个思考并选择的状态。
相比之下,电影中的朱丽叶更像一个被命运裹挟的女人,她每一个选择都是顺其自然,因而这个角色的性格被塑造地纯真但无力。
分析完电影对于小说的改编,再回头看门罗笔下的朱丽叶,更容易发现这个角色的趣味。
她诞生在一个女权运动相对超前的社会环境里。
人设是一个研究领域生僻(古希腊文)的知识分子。
虽然性格并不完美,命运也很曲折,但是她始终在主宰自己命运。
朱丽叶在小说的背景里是个普通的女人,没有显赫的家世,甚至婚姻生活和子女关系都不如意。
但是,细细想来,这样的女性在文学作品中依然很少见。
我们早已默认了“娜拉出走”后也很难主宰自己的生活,大概率会像《逃离》中的女主卡拉一样选择自己回来。
我们也很喜闻乐道“傲慢与偏见”式的男主改变女主命运的设定。
但是朱丽叶的故事不一样,尽管客观主观条件都不理想,但是她始终抱有独立生活的能力和选择的权利。
朱丽叶为什么能有这种底气?
是她自己的独立思想和她所处的社会。
《逃离》中的卡拉和朱丽叶都有这样的背景:她们接受过教育,并且足以使她们在社会上谋生。
但是“逃离”之后,卡拉回来了,朱丽叶一直在跌跌撞撞的前行。
这,就是朱丽叶的魅力。
参考文献:Cheda, S. (2006). TEN THOUSAND ROSES: THE MAKING OF A FEMINIST REVOLUTION. Canadian Woman Studies, 25(1), 205-206.Rigaudias, M. (1980). Feminism & spain's political revival. Off our Backs, 10, 2. Washington Vol. 10, Iss. 4, Apr 30, 1980: p2.Markham, M. (1980). NO CHANGE IN SPAIN for women, franco's views still law. The Globe and Mail. 12 Apr 1980, p16.艾丽丝·门罗.逃离.李文俊译.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 2016Filmography:Julieta (2016) dir. Pedro Almodóva, Spain.
片名Julieta被翻成胡麗葉塔,我按照信達雅原則,鄭重建議翻譯成「狐狸噎她的沉默」。
在影片的前半部,這沉默不免有些平常,狐狸更不見踪影,而只有一頭鹿。
是的,影片前半部分除了詭異的鹿外都非常流暢平常,男女主角相逢在被鹿追、有搭訕大叔自殺的列車之旅上,婚後起初生活平靜美好,但終為男主角的花心而起了紛爭,繼而男主角憤而出海,遭遇暴風雨而亡;女主Julieta內疚而沉默地接受了這一切,不知情的女兒也在這一打擊下成長,甚至擔當起了照顧陷入憂鬱的母親的責任,後者也逐漸恢復正常生活。
至此,一切的情節發展都如此健康地呈現了人性的良好運作,家庭生活也在相互諒解的溫情中顯得感人。
然而,這一切都只是假象,合理的假象。
女兒突然在她成年的那一年出走失踪了,她以極其突兀的方式選擇離開母親,而獨立地走自己的人生道路,一種與宗教修行有關的生活。
Julieta對此結果顯然非常難以接受,她一直覺得她們度過了相依為命的歲月,應該是彼此不能分開的才對。
這時,真相逐漸揭開,原來女兒一直知道,她知道父親之死背後的爭執,知道父親那天出海捕魚的動機與母親的猜忌有關。
然而可怕的不是女兒的知情,而是其沉默,這沉默與母親的沉默相互奠基,使得家庭生活中兩者都可以表現出溫情的相互對待。
最令人震驚的是母親Julieta的一段自白,她在打擊之下說原本希望自己默默吞下這負罪感,盡量讓女兒在一個寬鬆自由的環境下健康成長,不受父親之死的影響,她原本以為自己的教育方式成功了,但想不到她其實根本不懂她女兒。
或許應該進一步說,真正關鍵的不是負罪感背後的因果連接,而是某種無法擺脫的宿命感。
影片開頭出現的詭異的鹿,以及與Julieta搭訕未果而自殺的大叔,都增強了這種宿命感,但如果把這種宿命感還原為因果報應的原罪結構,則又是錯失了重點。
確切的說,男主角在那天出海身亡原本未必就一定是因為與Julieta的爭吵,因為他作為繼承祖業的漁夫本就常常出海,可是Julieta仍然因為這種模糊的關聯性,以及對女兒隱瞞事實的雙重壓抑而深陷抑鬱之中。
而我們在影片中所看到的,女兒那令人欣慰的迅速成長與體貼,卻同樣是不是因為人性的溫暖,而是因為強行置入她心中的沉默,是因為這沉默背後宿命的負罪感,她甚至莫名地因父親出事期間她在外地開心的旅遊而感到無法消除的罪責。
這時我們看到,真正決定人與人之間深層關係的,不是基於因果聯繫的合理判斷,抑或是維持秩序的理性行為,而是某些超出因果關係與表面性秩序維繫之外的東西。
狐狸噎下她的沉默,覺得自己很聰明。
對立於沉默的,是言說。
影片末尾,支持Julieta走向和解之可能的,是她偶遇的一個搭訕大叔,後者一見Julieta就很直接的說妳很美(天哪,突然發現影片應該改名叫搭訕男的逆襲或復仇?
)。
而最終女兒也打破了沉默,寄來一封遲到的信,並留下了她的地址。
影片結束在逆襲成功的搭訕大叔與Julieta一起去見女兒的途中,充滿西班牙情調的片尾曲取代了實際會面後言說。
歌聲中充滿了原本無法打開的傾訴。
男人用生生世世去营建马孔多,为的就是处决孤独。
而女人每两秒钟就会出发一次逃离的念头,但都被生活碾压成一条丝线,这条所谓的阿里阿德涅线,可以帮助忒休斯逃离迷宫,可是对于女人来说只能被缠绕。
孤独和逃离从希腊神话故事到现实都被拧巴的结合在一起,本可以早早回家的奥德赛,硬生生给自己加了二十多年的戏码,搞得老婆珀涅罗珀靠着反复编织度日。
就像今天很多可怜的男人,没有办法给自己加戏消磨时光,就在车里发呆度日。
这个普遍问题看着很细碎,可是杀伤力相当惊人,导演佩德罗.阿莫多瓦用艾丽丝门罗的三个短篇改编成一部叫《胡丽叶塔》的电影,女主在《机缘》《匆匆》《沉寂》中穿梭而过,那条逃离的丝线用镜头和空间的转换,展示了逃离对于女性来说毫无意义,不管是出走的娜拉还是卧轨的安娜,任何意义上的离开都无法撼动这个社会一丝一毫。
那么问题来了,是不是女性就必须被困或者男性必须孤独呢?
答案就在艾丽丝门罗的笔下,也掌握在女性的手中,过去女性手中的针头线脑和家庭琐事,在门罗的开辟下已经进入了新世界。
正如那句“富人要进天堂,犹如骆驼穿过针眼。
”,门罗提供了让女性穿过针眼,用那条逃离的丝线编织女人的思想,女人的生活,女人的自由。
电影是男导演拍摄,透过摄影机可以看到导演看门罗作品的视角,从空间上的变换展示了女性穿过针眼的影像,更加立体化了文学意象,同时丰富了阅读门罗作品的方式。
门罗没有让女性穿过针眼进入天堂,毕竟女人去了天堂不能把男人留在地上,那样男人真的就是魔幻现实主义的永世孤独了。
所以,放心去看这部电影和书,还是那句老话地球是男人的也是女人的,遇到问题解决问题也是本着双赢的前提,如果割裂了这个世界,那地球也就不好玩了。
安蒂亚在父亲死后迅速长大,还未来得及消化失去父亲的悲伤便要开始照顾陷入情绪黑洞形容枯槁的母亲,与血亲疏离又失去丈夫的母亲胡丽叶塔和女儿安蒂亚如同安蒂亚与碧亚的关系一样,彼此是唯一的救赎般的存在,这种令人窒息的共生关系最终以厌倦了当安蒂亚的“圣母”的碧亚的逃离走向破败的边缘。
碧亚走后的安蒂亚意外得知了父亲死亡的“真相”,对母亲的怜悯与同情化为了满腔恨意,恨她害死了父亲,害的她的童年草草收场,让那年夏令营的美好时光变成了碧亚噩梦的序章,被愤怒蒙蔽心智的她学着碧亚的样子也策划了一场逃离。
再一次出现的碧亚又成为了这对母女的链接者,往事袭来,互相假装对方不曾出现在自己生命中才得以构建起的完美生活分崩离析,胡丽叶塔回到了旧时的公寓靠回忆过活,远在瑞士的女儿导演虽并未着墨,但想必也和母亲一样经历着内心的炙烤,在漫长岁月中感受过与爱人的甜蜜温存,与孩子的舐犊情深的安蒂亚的想法或许早已改变,可这么多年过去,早已失去了重拾旧好的勇气,孩子的死亡是一个诅咒也是一个神启,是时候回家了,一位失去孩子的母亲要帮助另一个失去孩子的母亲团圆了。
由于西班牙外语隔阂的原因,我们在初看这部片子的时候,总是会产生隔的感觉,无法很好地沉入影片设置的场景,会忽略很多的细节,就会错过发现这部优质的好片。
这部影片的主题是,表达女性特有的沉寂。
用逃离的方式来讲述。
胡丽叶塔因为母亲病重,父亲对母亲发生情变,而逃离家乡,去往马德里代课。
火车上遇到一个男人搭讪,胡丽叶塔回避了,男人撞火车自杀。
胡丽叶塔很自责,甚至和有妇之夫发生了关系,也是一种逃离,逃离刚刚发生的车祸带来的内疚感。
(男人自杀跟胡丽叶塔没啥关系,但是她会感到负罪感)胡丽叶塔去到苏安的家,彼时已经怀孕六个月,并进入和苏安的一段长达13年的婚姻生活中。
期间,她回娘家两次,第一次回娘家,苏安就在车上睡着了,第二次,苏安则缺席了,后面我们会知道,苏安是和艾娃偷情去了。
管家玛利亚离职那天,穿着苏安的运动服,胡丽叶塔问了一句,玛利亚立刻就变脸了,她这张变脸,和初见胡丽叶塔时的脸色是一样的,是嫉妒和厌恶,她借着劝阻胡丽叶塔不要去工作为由,揭穿了苏安和艾娃在一起偷情的事实,其实是为了刺痛胡丽叶塔,是在报复胡丽叶塔第一次从马德里逃离到苏安这里,给她造成的痛苦,原著说明玛利亚是苏安的情妇,电影一开头,胡丽叶塔和玛利亚初见时,玛利亚曾说,我要回去照料我的丈夫,我已经好几天没有管过他了,已做暗示,苏安和玛利亚的偷情关系。
但玛利亚是有老公的人,算是对苏安单方面的感情,无可奈何,只能选择沉寂,沉寂十三年,选择在最后的时刻进行报复。
所以,玛利亚的确是复仇的意志化身,她从一开始就没有掩饰女人之间仇视的关系。
是玛利亚挑起了这一悲剧。
再说艾娃,艾娃为苏安做了雕塑“静坐的男人”,把雕塑做得很结实,希望风也吹不走它们,就跟当地的人一样(指的就是苏安),但苏安仅把她当做认识了十五年,偶尔解决生理需求的老朋友。
当胡丽叶塔告诉艾娃自己怀孕时,艾娃问,是谁的?
胡丽叶塔说,是苏安的。
艾娃的眼神是落寞的,她说,你应该告诉苏安,苏安很喜欢小孩。
看似艾娃漫不经心,是个放浪不羁的艺术家,其实对苏安有感情,面对胡丽叶塔的后来者居上,苏安的移情别恋,她同样选择了沉寂。
最悲惨的是胡丽叶塔的女儿安蒂亚。
安蒂亚跟父亲关系很好,正如艾娃所说,苏安很喜欢孩子。
但苏安的意外,让安蒂亚在仇恨自己的母亲同时,也照顾着自己的母亲,整整四年。
为了逃避苏安之死带来的痛苦,胡丽叶塔和安蒂亚逃离到了马德里。
安蒂亚和贝亚之间的同性恋情,一直折磨着安蒂亚,且胡丽叶塔因为苏安之死而不断自责的心态,也默默影响着安蒂亚,让她觉得自己也应该为父亲苏安的死负责。
正如艾娃所说,谁都没有错,就算有错,大家所受的惩罚也已经够了。
安蒂亚仇恨自己的母亲,选择了从母亲身边逃离,正如当年的胡丽叶塔无法面对母亲病重,父亲情变的事实,选择从家乡逃离到马德里,且安蒂亚接受宗教的精神洗礼(洗脑),认为自己的同性恋身份是可耻的,她选择抛弃过往,结婚生子,她遭受的痛失父亲,仇恨母亲,甚至对同性恋身份的挣扎,都是在沉寂中发生的,影片没有表现这些,但最后的线索,会揭示出安蒂亚面对这些痛苦而选择的沉寂。
影片中所有的女人都有自己的思想和情感,但她们都选择了沉寂,以至于我们知道得越多,就会发现对她们的了解越少。
你以为管家只是管家,不,她有自己的复仇意志,坚持十三年,最终成功复仇,这是沉寂在女性之间的复仇意志。
你以为艾娃只是一名艺术家,不,她希望得到苏安的情感,却遭受苏安的移情别恋,她也只是选择了沉寂。
你以为胡丽叶塔是一名开放的女子,不,其实她很传统,内心有洁癖,不能忍受背叛,面对老公出轨,父亲出轨的痛苦事实,她选择了沉寂,选择了逃离。
逃离只是一种表现手法。
女性生来悲哀,对痛苦的沉寂姿态,是巨大而无声的。
但是,你会感同身受,这无所依靠的人生。
‘Julieta',阿莫多瓦导演生涯的第二十部电影,改编自加拿大女作家Alice Munro的短篇小说 ‘Runaway'(逃),三部分别是: 'Chance'(偶遇), 'Soon'(飞逝)和 'Silence'(沉默)。
这部电影先是在坎城参展(但失利),近日公映。
尽管口碑平平,这种波澜不惊的叙事却深得我心。
阿莫多瓦一直都很擅长表现他生活年代的社会问题,我在'Julieta’看到的不仅仅是主角在人生阶段的思考的蜕变,而更多的是阿莫多瓦年少时期的马德里社会折射。
这是一个中年妇女抛弃情人去寻女的故事。
Julieta和她的情人Lorenzo计划了一年要搬去葡萄牙生活, (当时她对Lorenzo说,我希望永远都不要回来了),但却在这时偶然听到失踪多年的女儿的消息,她放弃逃避,下定决心面对。
饰演Lorenzo的演员Darío Grandinetti 曾在阿莫多瓦2006年的作品《对她说》里露面,扮演一个极度相似的完美被忽略角色。
十六年前他演了一位内心女性化的,并且自我为中心的作家,在斗牛士女朋友心中远不如她前男友;十六年后回来演了一个又是说抛弃就被抛弃的第二春,除了头更秃了, 他的脸真的完全没有变。
于是电影从Julieta中年的回顾开头,开始了基本是Julieta第一人称角度的叙事。
年轻的她顶着一头阿莫多瓦的蓬松短发,蓝上衣,蓝丝袜(十分杀马特),一名中年男人意图与她搭讪,她躲到了用餐车厢遇到了渔夫Xoan, 以及窗外那只求雌的雄鹿。
孰料孤独的中年男人早有计划要卧轨自杀,死在中途,却促成了她和有妇之夫Xoan的火车震情缘,诞生了他们的女儿Antia.绿帽子不知道戴了多久,女儿都会打酱油了,Julieta才证实了Xoan一直和他的好友Ava维持亲密性关系。
其实在她第一天来的时候,Xoan家的老阿姨就告诉过她了,她却不肯直面事实,最后成功上位赶走老阿姨。
终于在Xoan坦白承认出轨事实时,和他起了争执。
Xoan在争执当天出海遇到雷暴命丧黄泉,Julieta背负了一生她对Xoan的愧疚感。
女儿得知父亲已死时,和Bea正在水深火热的蕾丝边之恋中。
却在一次说要到山上修道院接受心理治疗后从此失踪。
她去修道院找女儿的时候,修道院的人说“你们家没有信仰,而Antia最需要信仰,信仰使她重新快乐。
” 这里观众已经可以从第三方客观的角度看出了她女儿离家出走的原因:宗教对同性恋的迫害。
Antia和Julieta一样有负罪感。
(Julieta说,这种愧疚感是会传染的。
)洗脑信仰可以让一个被负罪感压迫的人抛弃家庭和自己最爱的人,嫁作他人生子机器。
相信自己有罪的人是没有客观思考能力的,Julieta非常以自我为中心,并且擅长自我催眠:第一个男人:她发现中年男人只带了一个空的行李包上车。
却将他的死归结到自己的头上。
(一个中年男人会为了一个杀马特卧轨自杀吗?
我也不知道)第二个男人:她早就潜意识知道Xoan和Ava有一腿,又坚信Xoan的死由她一手造成。
第三个男人:她发现父亲与仆女的风流韵事,对卧病在床的母亲感到悲哀和内疚,浑然忘记自己搞的也是别的女人的老公。
她的女儿:Julieta相信她自己的过错连环造成了女儿不告而别。
这其实是人(不仅仅是女人)从无条件负罪到觉醒的过程。
不到最后Bea点明她和Antia的真正关系,Julieta都没有办法看清楚女儿离家出走的责任不在她身上。
而Antia不去尝试过抛弃至亲,过不属于自己的生活,就不会走投无路而迷途知返。
【卢米埃西班牙影展】即使是回溯的结构也不能鲁莽把主题收缩到宿命上,不如说在明显的轮回之中有着僭越的暗涌,比如——撞死一头鹿,生命中的一抹奇幻就这样死了,此后的日子再无对应的回收,只有血色的时间永远往前消逝。
俗套了,莫名其妙。
2019年10月12日13:00於北京中國電影資料館小西天藝術影院1號廳;2023年9月6日清晨重溫於廣州禮崗。
门罗笔下理性睿智的朱丽叶,成为阿莫多瓦镜头画面中美得浓烈又脆弱的感性丽人胡丽叶塔,原本北美的平静挟裹着暗流涌动,换为了西班牙的悸动承载着情绪波澜,总的来说,各得其所,影片的色彩、构图美得像画,又不像话,就意境层面,还是更喜欢门罗……
@2024-06-01 21:18:06
也就这样吧,不喜欢西方的家庭观念
很平淡的生活片~~~故事里,所有名字叫胥安的男性,都是淹死的!2星,不能够再多
西班牙语原音+意大利文字幕。
仍然是阿莫多瓦最常见的情节剧设定,恋人与母女的情感纠葛,门罗的故事基础。视觉上仍是阿莫多瓦最热情的红,无处不在;感情上则是表面的波澜不惊、情绪暗涌。始终觉得阿莫多瓦已过巅峰时期,这一部也仅是其作品的中等水平吧。
@Cinematheque 平淡剧情流,改编的是喜欢的(作者的)作品,往往很浓重的“阿莫多瓦元素”表达起来淡化了很多(跟踪啦同性恋啦受伤害的女人互助etc)老贼喜欢坂本龙一鲍伊海史密斯!还专门给《冬天的骨头》海报一个镜头(又见御用演员光头男了(如果演员还年轻,渔夫那个角色会是班德拉斯,胡莉叶塔会是佩内洛普
不管怎么说,给阿莫多瓦的所有女演员集体发奖确实算是对他的最高礼赞。
阿莫多瓦的电影不仅有鲜艳的颜色,更有一种迷人的光泽,这种光泽就是超高的情感浓度。他擅长表现女性细腻的内心世界,又总是钟爱讲述一生的故事。那些创伤终有一天需要被讲述出来,无法逃避,如影随形。没有看过门罗的小说,但这显然是一次熨帖、扎实的影像改编,创作水准重回作品第一梯队。无法承受的生命之轻,我们还是要去承受。
为何阿尔莫多瓦堕落至此...太平庸了....以及我看之前刚刚看完一遍《镜子》
不觉得有多好,阿莫多瓦中等水准....
母女情深,互相伤害之后希望能偿还。电影节奏比较古怪,不过有些画面的配色和取景还是很好看的
……给门罗小说添上一个巨大的狗尾巴是几个意思。不喜欢……小说里的女主强行架成阿莫多瓦的女主,变得好奇怪啊……这个奇怪的性格、思路非常非常不讨喜,就像一条大大的脆弱的寄生虫,各种被碾来碾去,帮她痛,但也嫌弃她不争气极了。最不喜欢的一部阿莫多瓦。吾栖之肤时还有点小灵光,现在江郎才尽
我觉得以后看Almodóvar的片儿 需要在一开头有个大提示 告诉你 这个电影是Almodóvar拍的 最后十分钟之前会给你讲一个特别戳人泪点痛点的故事 但最后十分钟这个故事会迅速烂尾垮掉 顺便 Adriana Ugarte不留爆炸头的话真是好看 以及 这个电影化妆神马的硬伤太多
蠢到无法直视
一股子智障精神病患的感觉,欧洲的文艺亲情片我大概是不会懂了。
是阿莫多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