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瓣上的每部电影,多多少少都有一些过度解读的影评。
但是这部“白虎”,怎么解读都不会过度。
这不是一部普通的战争片,一定要说是,它也只是一部扯到两个民族生存斗争“大战略”的战争片。
它是一个露骨的政治寓言,明喻暗喻指代漫天飞舞,甚至赤裸裸的宣传说教直接扔在观众脸上。
虽然遗传了俄国电影传统的闷,却又搭上了现代欧洲“作者电影”的车,导演兴之所致,爱扯啥就扯啥,结构叙事什么的都滚他娘,只有中心思想一直很专注。
镜头语言算得上有力,但如果要完全理解,你需要有俄国人/德国人和中国二战迷宅男的闷骚,还需要懂得一点德意志和俄罗斯。
我最喜欢的镜头是白虎在少校(情报军官)的视角下第一次出场。
东欧春日静谧的树林,小睡醒来正在恍惚,洪荒巨兽无声出现,虎式88炮巨大的炮口消焰器昂首挺立,犹如过度发达的龟头直指T34的菊花。
接着瓦格纳的宏大音乐响起。
这一幕噩梦的感觉营造得相当成功。
白虎是什么,到这里不言自明:德国人的武力,德国人的征服欲望,德意志民族强迫症一样的不安全感,俄国人永恒的噩梦。
瓦格纳已经够明白了,前面安排那个被俘的党卫军用大白话说“白虎是我们德国人的战斗精神”,简直是大败笔,你要玩作者电影,就不能去照顾小白的接受度。
导演这个错误后面还会一再地犯。
现在先跳到最后说说元首的镜头。
有人说那是一间“豪华的别墅”,有人说那是不是暗示希特勒二战没死,导演听了会吐血。
那不是什么豪华的别墅,那是“瓦尔哈拉”,日耳曼神话中战士死后灵魂永恒居住的圣殿。
屏风上的裸女,是神话中在瓦尔哈拉群集侍奉战士英灵的女武神。
背后的巨幅壁画,战象云集,是亚历山大征服印度的战争场面,欧洲“优越文化”征服东方的终极楷模。
元首的客人是个犹太人,西服头发眼镜的造型犹太得不能在犹太,而且元首也明说了。
这一段的政治说教,直白到令人发指的程度。
希特勒为了拉帮结伙对付俄国,不惜跟自己最恨的犹太套近乎(还“其实我爱犹太人”),说俄国是最大的邪恶,已经不是欧洲人(德国向来宣传俄国受中亚蒙古影响太大,已经成了半野蛮民族)。
嘀咕了一阵民族优越,超人哲学之后,影片的结尾犹太人眼镜反光,渐隐于迷雾之中,很拙劣的表现“阴谋”的手法。
俄国人仇恨犹太人的程度,并不下于德国人仇恨犹太人,或者俄国人仇恨德国人,或者德国人仇恨俄国人。
历史上的反犹排犹,俄国的劣迹比德国深远得多,只是比不过二战德国的大爆发。
甚至二战后犹太人翻身,德国人装孙子的时候,苏联还在继续排犹。
电影结尾在导演民族主义的高潮迷梦中,两个死敌尽弃前嫌,勾结在一起,准备再给俄罗斯挖坑。
这也过于幼稚和迫害狂了一点,跟全片玩深沉的调调极不和谐。
导演在一部寓言片里跳出来说教,就是给自己挖坑。
这样调戏元首,也对不起元首的伟大偏执狂性格。
但是片中对德国人的另一处调戏却十分精彩,反正我是看笑了。
三个德国军官签完投降书吃饭,一派古典普鲁士贵族风范,对葡萄酒挑三拣四,结果人家甩过来三个冰淇淋,几个土老帽都没吃过。
这也是导演对德国二战败因的总结。
草莓冰淇淋,不是什么俄国货色,倒是美国物质文化的代表。
德国人成天秀民族优越感,玩精神原子弹,物质上却干不过西方,生生被美国的制造业给压死了。
我准备先把导演那个“露骨说教”的错误手法说完---因为实在太多,再说我都烦了。
最露骨之处就是“疯圣”坦克手最后一次露面,说白虎过多少年都还会出来,老子一定要灭了他。
这是俄国人对二战后德国赤裸裸的不信任,总是害怕有一天德国复仇主义,德国的战车还会卷土重来。
这一段的话没啥意思,最后玩消失更没意思,但是这一段之前在柏林的街道上,放下武器的德国军人行军的镜头,却是十分NB。
看过兄弟连的倒数第二集吗,美国将军看着长长的德国战俘队伍感慨说,这支军队,即使战败投降了,也是带着傲气行军。
白虎中的这个长镜头就是“带着傲气行军”的最佳诠释。
俄国人害怕德国人的尚武传统,真是害怕到骨子里去了,理解得多么深刻!
说到“疯圣”,这是俄国神秘主义的深厚传统。
俄国人从来就认为一些民间草根,外表半疯狂状态,口出妄言的人,具有通神的性质,其实是行走于人间的圣人,是来带领俄国人民干大事业的,相当于圣经中的弥赛亚。
从俄国人受到萨满教跳大神的影响开始,这种传统就流行于俄罗斯民间,小疯圣不计其数,影响巨大的大疯圣有普加乔夫,拉斯普京。
甚至朱可夫这样的人物,也会在大战前抓一把土闻闻,然后跟手下说自己对战役的预测,手下敬若神明。
白虎中的小强坦克手,就是典型的疯圣。
导演干脆就把他上升为俄罗斯的战魂了。
90%烧伤满血复活---俄国1941年被德国那样爆,揉揉屁股又是一条好汉。
他满脸天真,嗓音童稚,以前干过啥混账事不记得,只记得被白虎爆过菊。
名字不重要(姓俄还是姓苏不重要),老婆孩子不重要(老百姓日子过什么水平,开不开心不重要),重要的是跟德意志战车死掐到底。
希特勒不是说,俄国已经中亚化,不算欧洲文明了吗,于是坦克三人组中干脆弄个中亚人(一张标准蒙古脸),取个标准俄国名字,老子就这样你咋地?
泥泞小村子里的坦克战,导演最痛心的就是最后路上那坑,俄国战神掉进去粘了泥,打爆了炮膛,让起火的白虎给跑了。
苏联在二战分赃会议中,一直建议给德国最严厉的惩罚,摧毁工业基础变成农业国。
结果西方列强吸取一战的教训,不以惩罚为宗旨,而是扶持德国重建。
这大概就是那个坑了。
其实俄国的主张,是部分实现了的,日耳曼精神的两大发源地之一东普鲁士(另一个是巴伐利亚),战后被俄波全部瓜分,东德被苏联挟持几十年,要不是冷战开始,苏联需要东德做社会主义优越性样本,说不定真给农业化了呢。
现在两德统一,德国一跃为欧洲领袖,像导演这样的大俄罗斯极端民族主义分子,怎能不深沉,忧郁和神秘喃?
解读到此结束,顺便说两句技术流军迷的视点(其实这是电影的细枝末节)。
片中的德国坦克,全是俄国坦克底盘改装的,白虎的底盘是JS-2。
炮是真的虎式88炮。
炮塔和车身装甲,估计就是简易材料新做的了,尤其是履带前护板,虎式绝对没有那个形状的。
白虎那个射速是来搞笑的,看到白虎连发打小强的时候,如果你是军迷你就该明白这不是一部二战片了。
片中的苏联装备,倒是货真价实,那一排Su-152,其他哪个国家也拿不出来。
装备制服上的小细节,十分用心。
情报军官拿的冲锋枪是德国MP-40,这是事实,二战后期苏联军方十分欣赏MP-40,把缴获的枪发给一些军官和精锐部队作为护身近战武器。
情报军官穿的迷彩是美国货,这也是事实,44年开始美国就开始效仿德国大规模生产迷彩军服,并供应苏联了。
白虎是个幽灵,它不是战争的幽灵,不是法西斯主义的幽灵,它是俄欧对立的幽灵。
为什么结尾这般突兀,白虎就这么消失了,也没人调查没个交代。
怎么突然就在投降签字上磨叽起来了,然后希特勒也没像史实中那样死了,在接受采访,还以为有后续剧情呢,结果他话说完电影就结束了,这都什么跟什么嘛。
可这不对劲的地方,才是重点。
我们来回顾一下片尾希特勒说了什么。
我们的民族太悠久、太优秀了。
很多人只是把我们对你们的看法隐藏在了心里。
我们战败了,这我知道。
不但战败了,整个欧洲都陷落了。
不过,你能想象到明天会发生什么吗?
人们把所有的罪孽和杀戮,都归罪于悲惨的德国,德国人民不得不承受一切指控。
我要写千万本书。
当然你们也可以创造千万本丑陋的文献,捏造那些所谓的历史记忆。
而我和我的德国,将不得不在世人面前,被当作人类的邪恶之源,就像要下地狱的纵火犯一样。
我们才刚刚鼓起勇气去想想那个我们梦寐以求的欧洲。
我们常常说:"一旦想到,就一定做到。
"就像外科手术一样,开始的确很痛,但接下来,身体就会更加健康。
难道我们不是在实现每个欧洲人心中那个秘密的梦想吗?
这不正是我们实现过那些胜利的原因吗?
我们了解那些能令他们感到畏惧的东西,例如他们的妻子。
只不过我们表达得更加明确和直接,比如建立一个强大又团结的国家。
我一直爱着犹太人,而我一生都位居着那股黑暗隐晦的东方力量,它来自一个早已不属于欧洲的巨人——俄国。
所以我说:"让我来解决这两个问题吧。
"为了一劳永逸地摆脱它们,我们需要发明什么新东西吗?
不。
我们只是简单地让他们认清了,谁才是他们真正的威胁,这就足够了。
因为地球绕着太阳公转,所以有了酷暑严寒风暴阳光。
在人民国家之间,将会有一个长期的斗争。
对于那些自始至终都生活在天堂里的民族,他们早该被淘汰了。
人类能够发展到今天,这都要感谢战争。
战争再自然、再正常不过了。
战争无处不在,而且会一直存在。
它没有开始,更没有结束。
生活本就是场战争,万物皆源于此。
这不是希特勒说的话,希特勒在战争结束前夕已经死了;这也不是希特勒想说的话,希特勒本来就是纵火犯,这是电影导演要希特勒说的话,这是电影制作者想告诉大家的一个欧洲:这个欧洲,倨傲地看着全世界,称霸的野心永不止息;这个欧洲,惊怯地看着俄罗斯,一旦得势便要灭亡俄国;这个欧洲,虚伪狡诈,纳粹兴起时助纣为虐,纳粹灭亡时又脱净罪责。
所以我们看到,在这部电影里,德国元帅对葡萄酒挑三拣四、一幅高贵精致的派头,给一份冰淇淋却蠢得不知所措了。
这不是纳粹分子的做派,也不是纳粹德国的典型,这是容克贵族,这也是英国的贵族、法国的庄园主、意大利的王公,这是俄国人眼里那个阴险狡诈老气横秋高贵倨傲脑满肠肥的欧洲!
每一个国家的人,都把自己放在中心去认识这个世界。
譬如我国人,对列强之间民族性的区别都分得门儿清,唯独对英法之间不甚了了,盖因列强欺凌我们的步调不同、方式各异,这两国却是常走在一块的——我们在挨打中认识世界。
又譬如大陆人看台湾,不见蓝绿,只见统独,分不清外省人和福佬人,眼里的台湾人是集体在统独之间来回摇摆。
俄国人看欧洲也一样。
他不管你百年战争三十年战争普法战争洛林阿尔萨斯的恩怨,他记得的是欧洲一有大动静就来组团欺负他:拿破仑战争打来打去欧洲统一了先进了,到最后变成欧洲组团欺负我;克里米亚战争我和奥斯曼打的离你们十万八千里,欧洲还是来组团欺负我;一战结束我们改朝换代谁也不招惹你们到我本土上来组团欺负我,二战前西欧大国祸水东引组团欺负我,纵容德国壮大了带着大半个欧洲组团欺负我。
所以啊,这部电影里看待二战是个什么世界观?
是伟大的苏联人民在反法西斯?
那斯大林也好不到哪里去,谁在乎啊。
是伟大的苏联战胜了邪恶的第三帝国?
那白虎会被打爆,希特勒会被吊死,然而并没有。
这电影的世界观就是欧洲一直想欺负俄国、一直在欺负俄国,欧洲主义亡我之心不死,俄罗斯民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
何况一切的历史都是当代史,一切的历史题材文艺都是现实主义文艺。
欧盟时代,欧盟国家拍当年战事绝对不会渲染民族仇恨,战后日本,也不敢渲染美国与日本之间的血海深仇。
而俄国的这部电影,对历史解读得这么阴冷,也绝对不是看三国掉眼泪没事闲的,而是受着现实政治的深刻影响的。
二战之后直到今天俄国和欧洲也依然是对立的。
二战甫一结束,美国的反苏意志并不坚决的时候,是欧洲人叫嚣着铁幕已经拉下,把整个西方世界的矛头对向苏联。
之后的冷战,西半欧洲对苏联是什么态度自不必说,东欧国家也并不配合,正所谓前有铁幕,后有铁托,中有布拉格。
就这样,在对欧洲怀有深深的忌惮和第一之中,苏联的时代过去了。
俄罗斯不会忘记,波罗的海三国脱离苏联时是怎样的坚决;俄罗斯不会忘记,拜托苏联控制的波兰是怎样拥抱西方;俄罗斯不会忘记,那些东欧小国的人哪怕冒着国家动乱分裂的危险,逃脱苏联拥抱欧洲的脚步依然义无反顾;俄罗斯更不会忘记,当俄罗斯忍痛洗掉苏联的蛮横骄傲和本国制度后真诚地试图融入西方,得到的是怎样的羞辱——北约还在、世贸组织还锁着,更别提什么欧盟——"嗬,原来他们要的只不过是搞垮俄罗斯";俄罗斯更不会忘记,在新世纪的这些年,融入西方的幻想破灭之后,他们又是怎么得寸进尺的——欧盟东扩,北约东扩,东欧部署导弹防御系统,格鲁吉亚反水,乌克兰内战……这样一个欧洲,让俄罗斯在心目中很难不描绘出一个幽灵,这个幽灵炮口向东,神出鬼没,一旦欧洲对俄国相对优势,幽灵就会出现,向俄罗斯的土地引燃凶神恶煞的炮火。
显然欧洲对俄威胁的幽灵不过是影片里站在俄罗斯民族主义立场上的一种臆想。
欧洲从来也不是铁板一块,历史上欧洲其他国家之间的烽火硝烟,一点也不比与俄国的少。
只不过"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事情到了俄罗斯便有了另一番滋味。
事实上自从11世纪东西教会大分裂开始,这种隔阂的文化基础就已经奠定了。
欧洲被分割为东方拜占庭文化圈和西方的拉丁文化圈,这两个文化圈虽然同属欧洲、同在基督教世界,但无论在宗教信仰文化传统上,还是在生产方式和社会制度上,彼此都很难认同。
随着拜占庭帝国的陷落罗斯成为拜占庭文化圈硕果仅存的大国,于是俄罗斯自然也就孤立于欧洲了。
在俄罗斯看来,西方的国家怎么打,那是他们内部的争权夺利,并不下死手,但一旦他们合起伙来面对俄罗斯时,那就免不了带着宗教战争式的残忍了。
诚然俄国和欧洲有着天然的隔阂,诚然俄国的环境从来严酷险恶,然而在那乌克兰内战尚未爆发的2012年,这部电影的思想仍然是颇神经质的了,这当然有着俄罗斯自身的原因。
由于更靠近草原和亚洲,常年受着不同类型文明的多方威胁,生存环境极其复杂,生存下来很是艰难,所以更加警惕和暴戾,也因为地理上的大陆性,国家机器也相对粗壮专横。
这也是俄罗斯人常常被称为"战斗民族"的原因之一——这真的是一个时刻感受到战争威胁时刻准备战斗并在战争中拼死求取生存的民族。
回头看前面我抄录的希特勒在影片结尾说的最后一番话,乍一看就是法西斯主义纳粹的理论,但细看发现少了点理论的理性多了点态度的浪漫——这纯粹是借希特勒的嘴在说战斗民族自己的战争观啊!
今天的俄罗斯,走到了国运的低谷,移植来西式的民主,打造了一个克里斯玛式的领袖。
这样的俄罗斯,无论是对外还是对内,都是色厉内荏的,总是要摆出一副非常不好惹的样子才能保障军事和政治的安全,于是这么一部思想极端的电影被俄罗斯拿出来大肆宣传也就自然而然了:"看啊,欧洲人,我们俄罗斯人从未懈怠;看啊,俄罗斯人,幽灵在等待,我们可要时刻准备着。
"可惜身处事外的中国观众似乎绝少有看出各种三昧的,真是可悲可笑啊。
他山之石,可以攻错。
我不由得想起了我的祖国。
她现在是在走上坡路的,自然也不必像俄国那样色厉内荏。
然而我们的近代史是一团糊涂账,我们没算清帐的宿敌甚至不是一个正常国家。
如果我们逼得太紧,日本过激反应怎么办?
要知道我们的宣传面对历史便是一味的勿忘国耻,谈及现实便是空泛的民族自豪——民众被喂养得是那样的盲目愚蠢,成天叫嚣着要一战雪耻却没有一点准备,和歇斯底里的战斗民族相比,我们走到了反面。
另外,这部来自他国的电影也加深了我对历史的一种认识——意识形态永远只是昙花一现,民族感情和文化传统才是永恒。
在这个意识形态全面退潮民族主义全面回潮的时代,这话显得尤为正确了。
"中华人民共和国"的重心也从人民经过共和国落到了中华上——扣帽子站队可以休矣!
看不懂么?
有两个原因,一是能说明根本没认真看,快进看完草草了事。
那我无言以对。
再者就是太幼稚不理解,或者是装傻!
其实这电影说白了想表达的意思很明了。
影片最后一段长镜头,从元首的口中我们就能理解白虎到底指的是什么,战争又是什么。
影片中白虎从具象上来说就是一辆敌军坦克,神出鬼没,狡诈且难以扼杀,一次次的被摧毁却又不断出现。
而主人公,同样如此,即使座驾被击毁数次总是能顽强重生并投入战斗。
为什么?
不妨站在俄罗斯人的角度上去看,白虎的象征意义其实就是指的西方国家的仇俄态度,从古至今,从沙俄时代到红色苏联即使是现在的俄罗斯,从未改变态度。
他们时时刻刻不想摧毁这个东方的难缠而且顽固的国家。
从拿破仑到希特勒,总是想给予东斯拉夫人予以致命的一击。
同样我们的主人公纳吉亚诺夫代表了顽强不屈的俄罗斯民族,即使无数次遭受重创仍然顽强的活下来,并与敌人殊死搏斗,愈战愈勇直到击退敌人。
影片最后,主人公伴随着他的坦克神秘消失,因为,战争结束了。。。
但是正如他所言,白虎并未真的被消灭,其实就是仇俄的威胁仍然存在,当白虎(威胁俄罗斯的战争)再次出现,主人公(俄罗斯战斗到底的决心)会坚定回归。
想看tank激情对射的爆米花电影观众肯定会失望,这是一部披着“战争片”外表的“文艺片”对二战历史,俄罗斯与欧洲地缘矛盾不了解的话,大概是get不到导演的思想。
但是战地5玩家表示很喜欢看,很少有电影能 让普通人也能感受 坦克驾驶舱内的视角【狭窄 固定 污渍】永远一身臭汗 满脸黄泥 随时可能被铁棺材原地火化的苦逼坦克乘组。
2012年《白虎》,战争片,虎式坦克,B站看的,全屏刷的护士也是非常欢乐的这个不科学的白色虎式,连射逆天啊 影片里也是一种象征,到最后还以为会有一场BOSS战,然后居然上升了一个层次,诉说战争与和平,好吧,我们还是谈谈世界和平好了。。
还不错的电影 如果有个BOSS 战就好了 还没过够瘾呢
这种战争片,豆瓣这些文青是没办法理解的那辆白色的虎式坦克,只是一种象征,原来我认为这个象征者纳粹法西斯,后来我认为是德国的民族精神,看完全片,我才发现愿没有这么简单,它象征着西欧人对斯拉夫人天然的不信任和防范意识。
影片借着主角的口说,尽管战争已经结束,但是“它”并没有消失,“它”只是隐藏了起来,等待个50年,100年,“它”还会出现。
主角说,我会一直找“它”最后和它斗争到底。
联系现在的形势,难道是俄罗斯已经看清了欧美不会接受他这一现实,从而决定不再对西方抱有幻想的体现?
实际上T-34和白色虎式的交锋就是两股民族精神和意志之间的对抗T-34一方无疑是俄罗斯,无论是二战胜利后满目疮痍之下的红色帝国建立还是解体之后百废待兴到今天的发展,都切合主角遍体鳞伤而又凭借着一股执念存活下来,继续战斗。
而白色虎式代表的则不只是德国——小胡子说了一句话:现在我们让世界明白真正的强敌是来自遥远的东方。
俄罗斯人把希特勒和西方国家在对待俄罗斯的问题上划归为一个利益群体本身就很能说明问题——而包括了整个西方势力,他们强大而神秘,通过各种手段打击俄罗斯,当俄罗斯人以为终于赢来胜利之时,只有极少部分人意识到东西的对抗远没有结束,而可怕的白虎依旧蛰伏,等待做出最后一击的机会。
我认为主角最后那句关于胜利和战争终结的话,指的不只是二战或者冷战,而包括了现在,俄罗斯虽然表面上开始恢复大国的威严,实际内部还很脆弱,如果不提高警惕,绝对会被藏在暗处的西方势力当头一棒
很久没看苏联战争电影,这个电影本来是想当成《库尔斯克会战》那类的电影看的,最起码也类似《兵临城下》类似的对决。
但看下来感觉发生了好几次变化,因为我看电影之前不喜欢看介绍的。
刚开始是满处都是T-34的残骸,一些人在打扫战场,我以为应该是43年德国最强盛的时候。
里面说那些都被一辆白色的虎式击毁。
我立马感觉这个故事应该是战士苏军不屈不挠组织精兵强将去阻击德国虎式王牌的电影,应该就是坦克版的兵临城下。
但是随着情节的发展感觉越来越不对,主人公坚信白虎从不可思议的地方撤走了,甚是有点偏激了。
也难怪都说他是神经病,种种迹象表明甚至都从沼泽撤退,这完全是不可能的,不要说二战时期,就是现在现金坦克,到了欧洲的苔原森林地区,能够不留痕迹快速的从沼泽消失也是不可能的,导演不可能犯这种低级错误。
这时候我就感觉这个片子有种神秘主义色彩了。
接下来得知这个事件背景是在德国将要投降的时期,我就有点明白了。
这是一个手法非常高超的象征主义电影。
那辆白虎导演想要表达的其实并不是一个真实存在,而且百打不死的主人公也是个象征的存在。
影片最后十分钟是这个电影的高潮。
甚至上校和主人公每一句对话都阐述哲理。
最后!
当我看到德国战败后,注意!
德国战败后希特勒在接受一个在阴影里的人采访,采访他的人完全在阴暗的角落里,而希特勒却在大厅中央,唯一的明亮的光源把他笼罩。
你们再去看看这段采访,太精彩了,所说的每一句话都不仅仅是台词了,完全就是人类的哲学问题。
难道二战就是因为有了希特勒或纳粹或日本军国主义这个恶魔才会有的吗?
太沉重太深远了。
我想起一句话:恶魔永远不会被消灭,他只是在等待时机。
最近几年总爱看美国战争片,总觉得美国战争片除了大场面会有很多人生道理。
但我这次看了这部俄罗斯战争片《白虎》,我现在真的对俄罗斯电影刮目相看,他不是在比拼火爆的大场面,真的是把内涵阐述到极致。
我现在非常喜欢俄罗斯和法国电影!
我国现在的导演还在一直玩大场面大制作。
反而我觉得越来越空洞了。。。
最后说一下,《白虎》这个电影有思想的人应该看看,不会让你失望的。
二战题材,俄国人一拍,就没美国人什么事了。
最近几年最好的战争片,看完更觉得战马这叫一个狗血幼稚兼保守啊…隆重推荐德国俘虏排队经过的段落,牛逼。
那讲的是俄罗斯的战神,他全身烧伤90%奇迹般活过来,没有名字,没有背景,去寻战德国的战神。
巨大的牺牲和痛苦,用勇气和智慧拼死取得胜利。
但!
最后,白色虎式只是受伤了,并没消亡,表示威胁至今没有远离俄罗斯民族和国家,但俄罗斯的战神也没消亡,他会回来,那怕全身烧伤,也会继续为俄罗斯拼死战斗。
最后希特勒的独白部分,就是告诉俄罗斯人,纳粹会和犹太人联合,俄国人不属于欧洲,俄罗斯人只能靠自己,振奋起来,面对威胁。
这是一部看上去拍的章节乱,但是精神巨大的电影,运用了很多神秘主义和国际政治思维。
《白虎》电影剧本文/[俄罗斯]卡伦·沙赫纳扎罗夫译/罗姣场景:战场战场1.外,日,夏弹坑累累的战场边缘可见支离破碎的T-34坦克。
烧焦的坦克残骸,扎进地里的炮管。
四周躺着临死前从坦克里逃出来的坦克兵们,现在他们已经成了尸体。
脸庞被烧毁。
烧熔的坦克帽与头颅皮肉相连。
连体服被子弹射得破烂不堪。
安葬队的士兵用帆布将尸体抬到树林边已经挖好的坑里。
与此同时维修队正在准备将损毁的坦克撤往后方。
两个年轻的修理兵将绳缆挂到坦克被烧得扭曲发灰的牵引钩上,走到一旁去。
苏联步兵不慌不忙鱼贯而过。
其中一个长着亚洲人面孔、手里端着小锅的士兵在一辆尚在燃烧的坦克旁停了下来,将刺刀装在步枪上,再将锅放在刺刀上,镇定自若地烧起锅来。
他向战场瞧了一眼,看见几个士兵围在一个弹坑旁。
他们的对话传到他耳里。
——快看,这是什么人?
好像不是德国人的军服?
——有可能,罗马尼亚人或者意大利人……——是马札尔人……——什么人?
——马札尔人……也就是匈牙利人。
——瞧瞧,什么人都有……——看看他身上有些什么……——能有什么?!
早就被步兵搜光了……亚洲人长相的步兵神色自若地用勺子尝了尝锅里的东西,显然对结果很满意,他继续往前走,边走边吃。
经过一个上下翻倒的炮塔,两个小兵正从炮塔里拖出半截坦克兵的尸体。
他们将尸体放到帆布上,不知所措地看着残缺的尸骸。
显然他们感到很震惊。
其中一个还是个半大孩子,默默地流着眼泪。
一个年长的中尉走到他们跟前,看了一眼残骸。
“他的腿呢?
”他问。
环视四周,看见缺了炮塔的坦克车体:“去那里看看。
”两个小兵走向坦克车体。
一个钻了进去。
片刻后拖出了坦克兵的下半截尸体。
两人将残骸放到帆布上。
年长中尉——维修队队长——向两辆坦克牵引车的司机挥挥手。
伴随发动机的尖利响声,牵引车开动。
绳索绷直。
坦克没有动弹。
牵引车发动机轰鸣。
绷直的绳索震颤着。
坦克仿佛扎了根。
年长中尉向牵引车司机挥手。
发动机进入怠速状态。
年长中尉向两个年轻的修理兵喊话:“你们摘挡了吗?!
”两个修理兵跑向坦克。
打开驾驶室舱盖。
其中一个钻进舱内。
年长中尉点燃一支烟。
修理兵从舱内探出头。
“中尉同志,这里没有松开!
”他喊道。
“什么没有松开?
”“手!
”“什么手?
”“驾驶员的手!
”年长中尉向舱内看去。
战场,坦克舱口,烧焦的坦克兵2.外,日,夏他面前的驾驶座上坐着一个状似人形的物体。
面孔漆黑,像非洲人仪式用的面具。
烧得支离破碎的连体服下肌肤寸裂。
乌黑的双手死死抓着手柄。
修理兵试图掰开他的双手。
“像焊上去了一样。
”他对中尉说道,因为用力过猛而喘着粗气。
战场,掩埋坑旁3.外,日,夏布满弹坑的战场。
两个安葬队的士兵将一块帆布抬到坑边。
帆布上躺着坦克里那个烧焦的坦克兵。
他们准备将他放进掩埋坑里。
“等等!
”其中一个士兵说道。
“干嘛?
”“他睁开了眼睛!
”两个士兵看向坦克兵的脸。
漆黑的脸庞上双目圆睁。
场景:村路村路4.外,日,夏村路上停着一辆卡车。
司机从驾驶室往外看去。
汽车前方是用帆布兜抬着烧焦的坦克兵的安葬队士兵。
“我把他送到哪里去?
”司机说。
“野战医院。
”一个安葬队士兵道。
“死了吗?
”“他还活着!
”另一个士兵道。
“我们正要把他放进掩埋坑里,他却睁开了眼睛。
”伤员分检室5.外,日,夏铺了稻草的地上躺着一些新到的伤员,少校军医双眼熬得通红,在两个女军医和一个医士的陪同下从伤员面前走过,边走边将他们“分类”。
“这个——进手术室……这个也是……这个——送去林子里……”医士在一个破旧的小本子上做记录,两个女军医抽着烟。
“这个该送到哪里?
”卡车司机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
所有人转过身。
卡车司机和一个卫生员从车上抬下帆布,上面躺着烧伤的坦克兵。
少校扫了他一眼,说道:“送去林子里。
”他继续检视伤员。
“你都没有给他仔细检查一下。
”卡车司机说。
“有什么好检查的?
”少校道,“百分之九十的烧伤。
活不过一小时。
”场景:野战医院野战医院,掩埋坑旁6.外,晨,夏小树林。
掩埋坑。
卫生员们用担架将夜里死亡的伤员抬到新掘的坑旁。
两个卫生员从地上抬起烧伤的坦克兵,准备将他放到担架上。
坦克兵发出一声拖长的呻吟。
睁开了眼睛。
野战医院,掩埋坑旁7.外,晨,夏林子里。
烧伤的坦克兵躺在地上。
少校和医士、两个女军医一起走在林子里。
他边走边拿着水壶喝,两个女军医抽着烟。
一行人走到烧伤的坦克兵跟前,两个卫生员站在他身旁。
其中一个女军医朝坦克兵俯身,伸出一根手指按在他的颈动脉上。
“有脉搏。
”她说道。
“这不可能!
”少校将水壶放进口袋,亲自探查坦克兵的脉搏。
对卫生员道:“送他进手术室。
”野战医院,手术帐篷8.内,上午,夏手术帐篷里,少校和两个女军医注视着两个护士为脱去连体服的烧伤坦克兵的身体和戴着面具般的脸抹上厚厚一层药膏。
坦克兵睁着眼睛,露出极度痛苦的眼神。
“我从来没见过这种情形。
”少校道。
“能活个两三天。
”一个女军医边说边吹燃纸烟。
“顶多两三天。
”另一个女军医表示同意,“绝对会得脓血症。
”野战医院,救护车9.外,日,夏这一场取消。
对白移至了第八场。
场景:乌拉尔的医院乌拉尔的医院,上午的巡房10.内,病房,上午,夏阳光明媚的病房里,医生们在院长的带领下进行上午的巡房,在院长肩上披的白大褂下面可以看见少校肩章。
一行人走到位于角落的病床前,床上躺着裹得像蚕茧一样的坦克兵。
他睁着眼睛,凝视天花板。
“他到我们这里多长时间了?
”院长问。
“三个星期。
”一个医生回答道。
“一个特殊病例。
”第二个医生道。
“90%烧伤加脓血症,他居然活下来了……”“送他到换药室!
”院长想了想,然后说道。
乌拉尔的医院,换药室11.内,换药室,日,夏院长和陪同巡房的医生们看着护士除去坦克兵身上的绷带和纱布。
他身上和脸上的皮肤宛如初生的婴儿。
粉嫩、光滑。
他的目光也像婴儿般纯净明亮。
“真是个特例……”第二个医生瞪大眼睛喃喃道。
“啊,烧伤疤痕……在哪里?
”院长打破了久久的沉默,“哪里有脓血症?
”“我说了,这是个特例,三天前都还是体无完肤。
”第二个医生道。
院长朝坦克兵俯身。
“战士,你叫什么?
”坦克兵没有说话。
从他的眼神看得出,他正在竭力回忆。
“姓、名、父称……部队番号?
”院长道。
“不知道。
”坦克兵艰难地嚅动嘴唇说道。
乌拉尔的医院,花园12.外,早春,日医院的花园。
坦克兵很瘦,褪色的病号服穿在他身上像挂在衣架上,脚上的拖鞋更像一双破麻鞋,踢踢踏踏将地上的叶子掠起。
他脸上的皮肤晒得微黑。
光秃秃的头顶也晒黑了。
“伊万·伊万诺维奇!
”一个女声传来。
坦克兵转过身。
“委员会叫你去!
”女卫生员在窗口喊道。
场景:野战医院乌拉尔的医院,委员会13.内,院长室,日,早春桌子边坐着院长、两个医生和两个军官——一个少校、一个上尉。
穿病号服和拖鞋的坦克兵站在他们面前。
“纳伊杰诺夫·伊万·伊万诺维奇,1914年生。
”一个医生看着病历念道,“非党员。
坦克兵。
”“等等,等等。
”少校说道,“你们不是说,他没有证件,什么也不记得了……”“野战医院的随函上写着无名坦克兵。
”医生解释道。
“你们是怎么知道他的姓、名和父称的?
”少校问。
“我们这里的人都管他叫伊万·伊万诺维奇。
”院长解释道,“我们决定给他纳伊杰诺夫这个姓是因为随函里写着,他是在坦克里被找到的。
”“那出生年呢?
政治面貌?
”“他的牙齿和三十岁的人相仿。
”医生道,“至于政治面貌,您自己知道的……”少校和上尉将坦克兵从头到脚打量一番。
后者神色漠然。
“该拿他怎么办?
”少校问。
院长耸了耸肩。
“他患了十分罕见的逆行性失忆症。
”他说道,“他记得所有的技能,记得字母,能阅读……但是不记得自己是谁,从哪里来,有哪些亲人,发生过什么事。
我认为,为他做出适合非战斗服务的鉴定是合适的。
”“坦克兵?
”少校扬起眉头,“怎么,您不知道最高苏维埃的指示:所有出院的坦克兵一律派往坦克部队。
”“我知道,”院长道,“但这是特殊情况……失忆的战士……”“往坦克里填炮弹不需要记忆。
”少校说道,接着向坦克兵宣布,“纳伊杰诺夫,委员会对您的决议是,派遣到车里亚宾斯克新编的坦克旅。
”纳伊杰诺夫脸上毫无反应。
场景:棚景,T-34坦克内景坦克试验场14.外,阴沉的白天,早春,试验场,坦克内景一排崭新的坦克前是全体机组成员。
不同年龄,不同民族。
所有人都穿着崭新的黑色连体服,手里拿着坦克帽。
坦克兵前的小山丘上站着一个高大威猛的少校以及体格壮实的中校布戈罗夫,后者脸上有烧伤的疤痕。
“中校同志,坦克旅全体人员已列队准备进行打靶射击!
”少校向他汇报,“指挥员科利亚德科报告!
”中校在少校的陪同下开始检阅坦克兵队伍。
他在纳伊杰诺夫面前停下:“从哪里冒出这么个不死的卡谢伊(注1)?
”纳伊杰诺夫不解地看着他。
没有说话。
“他从医院出来的,中校同志!
”少校报告,“列兵纳伊杰诺夫……”“你是什么人?
炮手?
还是……驾驶员?
”中校继续追问纳伊杰诺夫。
“我不知道。
”纳伊杰诺夫开口道。
“怎么会不知道?
”中校感到惊讶。
“他的档案里写着坦克兵!
”少校说道,“装填手……”“你怎么回事,聋哑人?
”“不是!
但是入院前的事情都不记得了。
”纳伊杰诺夫回答。
“真是奇了!
”中校道,“这样,纳伊杰诺夫。
看见那辆塔克吗,最威武的T-34。
你上去……我们看看你都记得些什么……”纳伊杰诺夫看了看坦克,再看看中校。
他走到坦克跟前,回头看看。
中校正专注地看着他。
纳伊杰诺夫登上坦克,消失在敞开的舱口。
纳伊杰诺夫在坦克内。
他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些变化。
他的手抚过仪表设备,摸了摸炮架。
继续往下走。
他似乎在聆听什么。
他坐到驾驶座上。
双手伸向操纵杆,显得有点胆大妄为却又正确无误地握紧手柄。
他的神情专注而紧张。
抬起目光,看见少校的脸从打开的舱口处出现在自己面前。
“怎么样?
是驾驶员?
”他既似在询问,又似在肯定这一点。
纳伊杰诺夫看着他,不语。
瞪大了蓝色的双眼。
布戈罗夫毅然钻进坦克里,跳进指挥舱。
他用穿着靴子的脚触碰纳伊杰诺夫的背。
“来吧,纳伊杰诺夫。
”他说道,“发动……我们走。
”于是纳伊杰诺夫发动了塔克。
动作出人意料地迅速和得心应手,似乎一辈子都只在干发动坦克这一件事。
发动机一声怒吼,T-34开动了。
纳伊杰诺夫脸上神色变了。
不知是幸福,还是某种更复杂的情感……但不论是我们还是他自己都已经明白他是什么人了——驾驶员兼机械师。
坦克兵们张大嘴巴,看着眼前疾驰的坦克。
它简直就像陀螺一样旋转起来。
“快,纳伊杰诺夫,快!
”中校在坦克里激动地喊,“让我们瞧瞧你的能耐!
”他穿皮靴的双脚顶住纳伊杰诺夫的肩膀。
中校踢了下左脚——纳伊杰诺夫拉左边的操纵杆。
坦克陡然向左转弯。
右脚一顶——坦克向右转。
“快,快!
”中校在坦克里不停地叫,不断用顶着纳伊杰诺夫肩膀的双脚发送新的指令:转弯、转圈、停顿。
坦克试验场15.外,阴沉的白天,早春,试验场,T-34坦克内景坦克回到了坦克兵观众们的面前,中校跳下坦克,走向打开的驾驶舱口。
纳伊杰诺夫坐在坦克里,抚摩变速杆。
中校掏出一盒烟,递给纳伊杰诺夫一支。
拿火给他点着烟,然后自己点燃抽起来。
“你怎么受伤的?
”他说道,“你是个天生的驾驶员!
”纳伊杰诺夫只是盯着他,不说话。
眼中露出不解。
“遭到自行火炮的埋伏……还是高射炮?
”中校追问。
纳伊杰诺夫目光紧张。
“什么都不记得了?
得了脑震荡?
”“医生说,烧伤百分之九十。
”纳伊杰诺夫说道。
“什么百分之九十?!
我可见过不少百分之九十烧伤的人。
像烧过的柴火似的!
你身上一块疤都没有……”“医生说我是反常病例。
”纳伊杰诺夫道。
“他才反常呢!
”中校说道,“总之,你给我驾驶坦克。
”场景:火车站火车进站16.外,早春,残雪,夜伴随车钩和减震器的铿锵声,一节节装载着覆盖着帆布的坦克的平车和一节取暖货车进站。
取暖货车的门被打开。
车厢里的坦克兵看见了载满扭曲变形的坦克残骸的平车——在相邻的铁道上反向停着一列军用火车,将报废的坦克运往后方的钢铁厂重熔再铸。
装载坦克残骸的平车17.外,早春,残雪,夜纳伊杰诺夫出现在一节装载着坦克准备开往前线的平车上。
他注视着对面一辆扭曲的坦克。
阵阵风袭过,打破静谧,坦克烧毁的挡泥板时而嘎吱作响,金属壳体振动着。
纳伊杰诺夫站定细听这些声响。
“纳伊杰诺夫,你在这里做什么?
”中校在平车前停下——他正在少校的陪同下沿着列车走。
纳伊杰诺夫专注地倾听坦克的声响,没有听见中校的话。
“他着了迷,不从坦克里出来。
”少校报告,“吃和睡都在里面……”中校追随纳伊杰诺夫专注的目光,看着反向的火车平车上的废坦克。
“它被豹式坦克击中……”纳伊杰诺夫在他身后开口道,“豹式坦克从埋伏点突然出现……”中校转过身:“你怎么知道?
”“它在告诉我的坦克……”“它是谁?
”“这辆坦克……”中校和少校对视一眼。
两人看向纳伊杰诺夫。
“坦克相互之间会交谈……”纳伊杰诺夫道,“它们会相互讲述自己的情况……有哪些乘员,谁是驾驶员,谁是车长……如果被击毁——是被谁、怎么样击毁的……”少校迅速扫了一眼中校,朝旁边平车上一堆扭曲的废铁点点头。
“这个说了什么?
”“目前还没说什么……”纳伊杰诺夫道,“它在听这辆讲述……”目光投向那堆扭曲的废铁。
一动不动,侧耳细听。
低声道:“它开始说了……”中校和少校不由自主转身,看向平车上那堆废铁。
再看看纳伊杰诺夫。
“他被虎式坦克击毁……”纳伊杰诺夫道,脸上神色开始变换。
“白色虎式……就是把我烧伤的那辆……”他开始发抖。
“听着,纳伊杰诺夫,我现在禁止你上坦克!
”少校道,“回车厢去!
”“等等、等等。
”中校说道,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纳伊杰诺夫。
“你看到了什么幻象?
”“它真该死!
”“你看见它了?
”“我们正在进攻,”纳伊杰诺夫道,“它突然从侧面的树林里现身……全营被它摧毁……”他咬牙切齿,眼中怒火熊熊。
中校若有所思地从平车旁走开。
“听着,纳伊杰诺夫:马上归队!
”少校说道,跟着追上中校,对他道,“他驾驶坦克的时候我就在想,这人脑子不太正常……但是没想到不正常到这种程度,居然以为坦克会和他说话,还看见白色虎式……”“你认为德国人没有这种虎式坦克?
”“没有,也不可能有!
”少校道,“我听说过关于这辆白色虎式的神话。
它不知怎么总是出现在我们的后方,炮弹碰到它就会弹开,而它能毫不费力地摧毁T-34坦克营和自行火炮团。
根本不可能有这种坦克!
”场景:坦克兵团参谋部对德国被俘军官的第一次审讯18.内,日,夏“关于这辆坦克在我军内部流传着一些传说……”德国被俘军官说道。
他说的德语。
翻译官为坦克兵团反间谍局长官费多托夫少校及他的副官沙里波夫上尉做同声传译,这两人前者年约四十,后者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干瘦男人。
“在博布鲁伊斯克的战斗中,我们遭到苏联坦克的攻击。
有二十多辆……它们一路势如破竹。
但是一辆没有任何标识的白色虎式突然在侧翼出现,向它们开火……你们的坦克猛烈还击,但是炮弹碰到它就弹开了,而它将你们的坦克一辆接一辆……摧毁、摧毁……太可怕了……十分钟之间虎式坦克就消灭了你们所有的坦克,然后消失不见……”“你亲眼看见了吗?
”费多托夫问。
翻译官先翻译,然后同声传译德国人的回答:“他没有亲见,但是他的副官曾参与这次战斗,向他讲述了这场战役……”俘虏用高傲的目光看了一眼面前的军官们,说道:“你们不可能打败这个白色魔鬼。
”“为什么?
”沙里波夫霍然起身。
“因为它是德国天才的尖端成果。
”场景:林边林边准备进攻村庄(第一场战斗)19.外,日,夏布戈罗夫中校、高大威猛的科利亚德科少校和各分队指挥官在一辆用树枝伪装起来的T-34坦克旁。
所有人注视着远处田野上显现的村庄,教堂钟楼矗立其上。
大家看表。
布戈罗夫道:“看见绿色信号弹,第一队开始进攻。
待敌人与他们卷入战斗,第二队和自行火炮从右边进攻村子。
进攻信号是两枚绿色信号弹。
第三队作后备。
各就各位!
”指挥官们散开,布戈罗夫走向坦克。
场景:外景,林边村边村路;棚景,纳伊杰诺夫的坦克林边,第一场战斗“突击村庄”20.林边布戈罗夫爬上坦克,坐到打开的指挥室旁的炮塔上。
布戈罗夫扶正坦克帽,微微眯眼,看向坐落在田野那端的山丘上的村庄和乡村教堂最常见的钟楼。
一片安静宁和。
田野上,几只山羊慢悠悠地溜达啃草。
“您最好进坦克里,中校同志。
”装填手从舱内探出头,“钟楼上肯定有狙击手……”“给我信号枪。
”布戈罗夫吩咐道。
装填手缩回舱内,随即又出现。
递给布戈罗夫信号枪。
“装的绿色信号弹?
”布戈罗夫问。
“绝对没错!
”布戈罗夫钻进坦克里,上半身仍露在外面。
“告诉纳伊杰诺夫,前进五米。
”他说道。
装填手的头再度消失在炮塔里。
布戈罗夫看看表,再看看——村庄。
坦克内,纳伊杰诺夫踩下离合器。
坦克车身一抖,从树荫里爬出,驶上小丘。
布戈罗夫凝然不动,注视着——表。
纳伊杰诺夫在坦克内。
阳光透过三合安全玻璃在他脸上留下一条条光带。
他斜睨一眼——身旁年轻的射手兼通讯员。
后者脸上汗流如注。
纳伊杰诺夫看了看小伙子,扭过脸去。
装填手也凝然不动,咬着嘴唇,抬头,从下往上看,看见——指挥室,布戈罗夫的双脚。
布戈罗夫举起信号枪,发射。
信号弹冲向天空,画出一道绿色痕迹。
田野上的山羊陡然一惊,四下张望。
或许,不仅是德国人,它们也看见了——七八个钢铁庞然大物从黑压压的林子里爬出来,径直向我们驶来。
坦克里,布戈罗夫紧贴瞄准镜。
“前进!
前进!
”他下指令。
他用脚触碰纳伊杰诺夫的背。
坦克起动,跟着队伍前进。
这个镜头仿佛是透过驾驶舱的观察口拍摄的。
我们看见前面行驶的坦克。
纳伊杰诺夫的脸。
通过坦克履带,我们看见坦克在向上行驶。
前面机枪扫射,火光闪烁。
炮弹爆炸……摄影机似乎进入了爆炸的内部……然后出来……又一个爆炸。
坦克内纳伊杰诺夫的脸。
布戈罗夫的脸,他紧贴着瞄准镜,透过瞄准镜看见——透过瞄准镜拍摄的镜头。
布戈罗夫看见面前行驶的坦克、爆炸、射击……山羊在如山的坦克群面前慌乱起来,在此起彼伏的爆炸中左奔右突。
一只山羊中弹倒地。
坦克群后面,步兵奔跑着,竭力借助坦克车体掩蔽。
一个步兵脸朝下栽倒在地。
另一个腿被炸断。
纳伊杰诺夫推动——操纵杆。
离合器踩到底。
纳伊杰诺夫的脸。
坦克一个急转弯,脱离进攻路线,驶向一旁。
透过观察口可以看见一个斜坡和渐渐逼近的树林。
布戈罗夫离开瞄准镜,大叫:“纳伊杰诺夫,他妈的,你在干什么?
你往哪里开?
”纳伊杰诺夫踩油门,操作操纵杆。
旁边的射手小伙子满头大汗,仍在不断扣动机枪扳机。
呼啸声中,弹壳纷飞,击打着装甲钢板。
“先别射击!
”纳伊杰诺夫叫道,“等等,见鬼!
”“纳伊杰诺夫……将坦克掉头!!!
”布戈罗夫叫喊,“懦夫!
叛徒!
掉头!!!
”纳伊杰诺夫目光注视观察口外面,驾驶坦克。
布戈罗夫往下挤进坦克里,抓住纳伊杰诺夫的领口,掏出手枪。
“我要枪毙你,混蛋!
将坦克掉头!
你往哪里去,狗东西!
”“那边有大炮,”纳伊杰诺夫嗓音嘶哑,“我知道……他们的炮兵连在那里……我要绕过去……”“什么炮兵连!!!
”布戈罗夫叫道,“那里一根毛都没有……纳伊杰诺夫,你这懦夫……我要枪毙你!
掉头!
”“那边有大炮!
”纳伊杰诺夫重复道,“它们会摧毁坦克旅!
旅长同志,它们会摧毁全旅……我们能绕过去,我知道……”行驶中的坦克,炮塔上的舱盖被打开,布戈罗夫肩膀以上伸出舱外,环视四周。
(这个镜头从固定在坦克上的摄影机架上拍摄。
)他看见——坦克群行驶在田野上,展开攻势。
而四周有炮管向上升起。
布戈罗夫的脸。
他看见——一发炮弹出膛,己方的一个炮塔腾空飞起,落下,砸死一个步兵。
布戈罗夫的脸。
炮弹击中另一辆坦克,坦克燃烧起来,浑身是火的坦克兵们从里面跳出来,试图帮助彼此扑灭身上的火。
布戈罗夫看向前方。
(布戈罗夫的视点)坦克疾速驶入树林。
为了避免被树枝刮倒,布戈罗夫急忙钻进舱内。
布戈罗夫在舱内砰的一声关上头顶的舱门。
“那边有地雷!
”他叫道。
树林。
坦克停住不动。
坦克内,纳伊杰诺夫似乎在聆听着什么……他踩下离合器。
拉动操纵杆。
纳伊杰诺夫面容紧绷。
我们看见左侧的坦克履带。
履带原地转向,下面出现了一个差一点儿被它触发的饼状地雷。
坦克慢慢向前行驶,紧接着再度停下。
坦克内纳伊杰诺夫的脸。
手拉动操纵杆。
通讯员的脸。
布戈罗夫的脸。
固定在右侧履带上方的摄影机拍摄的画面。
右侧履带转向一旁,下面是另一个地雷。
“长官,开炮!
”纳伊杰诺夫叫道,“开炮!
”布戈罗夫贴近瞄准镜。
“高爆弹!
”他喊道。
炮弹被推上膛。
坦克一路碾压树木,宛如雄鹰,全速冲出树林,向我们扑来。
纳伊杰诺夫拉操纵杆。
“开炮!
”他大声道,“开炮!
”射手击发炮弹。
村边透过观察口,我们看见面前的两门德国大炮。
它们侧对着我们,很显然,坦克的出现对它们来说绝对出乎意料。
德国兵用卡宾枪射击,试图调转炮口。
坦克炮塔里,布戈罗夫在瞄准镜旁,踩下踏板。
火炮发射。
摄影机固定在坦克大炮下方。
我们疾速逼近德国大炮。
坦克火炮发射,爆炸——一门德国大炮侧倾,几个德国兵跌落在地,有人跑了起来,但是仍有两个德国兵坚持不懈地调转第二门大炮。
炮塔内。
“高爆弹。
”布戈罗夫嘶声道。
装填手推炮弹上膛。
坦克片刻停顿,发射,然后继续前进。
坦克的画面。
坦克疾速驶向大炮,将其轧倒。
履带碾轧而过。
纳伊杰诺夫在坦克内,看见——村路透过观察口——一个德国人愣在那里,仿佛僵住了一般。
踩在油门上的脚……操纵杆……转动的履带……坦克以全部重量碾过慌乱奔跑的德国人的身体,将他压在履带下。
“炮弹!
”布戈罗夫喊道。
炮塔里充斥着浓烟。
坦克发射……停在木屋前的一辆德国卡车被炸得四分五裂。
一辆马车连同被吓坏的马从卡车后面跌落到村路中央,车上有一个德国人。
德国人试图勒住惊马,拉紧缰绳。
受惊的马的脸。
车轴断了,马车在地上拖行。
马车翻了。
坦克轧上马车,碾碎。
马从车辕挣脱,在村路上奔跑起来,路上到处是横七竖八的尸体和燃烧的车辆。
坦克内——纳伊杰诺夫突然减速,从玻璃观察口往外看。
透过安全玻璃,他看见一段村路、一栋燃烧的房子及后面的教堂。
“穿甲弹,长官!
”纳伊杰诺夫叫道。
炮塔里的布戈罗夫扑向瞄准镜,向外面看去。
透过瞄准镜——村路、翻了个底朝天的马车、燃烧的卡车、教堂的一面墙,墙后是一个草棚。
不知从哪里走出来一个缺了一只手、浑身是血的德国人。
既没有哭也没有尖叫,呆滞地在村路上蹒跚而行,跌倒。
突然,草棚似乎移动了。
从里面开出来一辆炮塔上有十字形标志的坦克。
炮塔转动。
炮塔内——布戈罗夫紧贴瞄准镜……踩下踏板……发射……后坐力……“穿甲弹!
”布戈罗夫嘶声道。
又是一发炮弹。
德国坦克。
炮弹在履带近旁爆炸。
瞄准镜里——德国坦克的炮塔。
T-34发射。
德国坦克爆炸。
炮塔被炸飞。
一个身上着火的坦克兵跳了出来,在地上打滚,试图把火扑灭。
炮塔内——“前进!
”布戈罗夫大声道。
纳伊杰诺夫踩油门。
射手扣动机枪扳机。
T-34坦克喷着火舌,从教堂后面疾速冲出来。
履带下土块纷飞。
坦克停住,调整炮塔。
正在此时,一个炮弹在右侧履带旁爆炸。
纳伊杰诺夫和身旁的射手被震得颤抖了一下。
履带脱离辊轴,摊落在地上。
另一辆T-34坦克停到了旁边,射击。
我们看见路尾有两辆德国坦克。
一个爆炸,又一个爆炸……一辆坦克冒起浓烟,另一辆驶离。
炮塔内——“击中了!
”布戈罗夫叫着,猛地打开舱盖。
布戈罗夫跳到外面。
装填手紧随其后。
苏联步兵从坦克旁跑过。
布戈罗夫跳下坦克。
绕过车身,走向正在检查被炸坏的辊轴和履带的纳伊杰诺夫。
“怎么样?
”布戈罗夫问道。
“两个小时能修好。
”纳伊杰诺夫回答。
布戈罗夫细细查看。
十米远外还停着一辆苏军坦克。
科利亚德科从里面跳出来,脸被浓烟熏黑了,身上的连体服破破烂烂,上面还有一块血渍。
他走过来。
“你受伤了?
”布戈罗夫问。
“嗯,刮了一下……要不是有你,尼古拉,全旅都毁了……这个炮兵连从哪里冒出来的,见鬼……”“从哪里冒出来的?!
”布戈罗夫大声道,“我还正想问你呢!
侦察队都是吃屎的!
彼得罗夫在哪?!
”“彼得罗夫受了重伤。
”科利亚德科回答,“本来并没有大炮,尼古拉……本来没有!
”布戈罗夫重重呼了口气。
“行了……去组织追踪……”“是!
”“我和你一起去。
”布戈罗夫转身走到纳伊杰诺夫跟前。
“纳伊杰诺夫,你是怎么知道这些……德国大炮的?
”纳伊杰诺夫没有说话。
“原来并没有这些炮,纳伊杰诺夫,原来没有。
”布戈罗夫一字一字地道。
“是的。
”纳伊杰诺夫回答,“原来并没有。
德国人在我们进攻前四十分钟才将它们准备就绪。
”布戈罗夫默然片刻。
“你怎么知道的?
”“它告诉我的。
”纳伊杰诺夫回答。
“它是谁?
”布戈罗夫不明所以。
“它。
”纳伊杰诺夫向自己的坦克摆头示意。
布戈罗夫似乎要被气炸了。
但还是按捺住了怒火。
“地雷也是它告诉你的?
”他说道。
纳伊杰诺夫沉默了一下,然后才回答:“对,地雷也是……”布戈罗夫顿了顿,然后转身,走向科利亚德科的坦克。
登上坦克,他又回头对纳伊杰诺夫道:“把坦克修好,赶上队伍。
”他钻进舱内。
坦克启动。
纳伊杰诺夫目送他离开,回到坦克边。
看见射手在几米外呕吐。
“他怎么了?
”“看见那个了。
”装填手指着履带回答道,在辊轴中间露出一只戴着结婚戒指的断手。
纳伊杰诺夫无动于衷地转过头。
“我们等着修理兵。
”他说完,走开。
场景:村路21.外,日,夏纳伊杰诺夫蹲在地上抽烟。
坦克和自行火炮驶过,步兵在他身旁走过。
显然村子已经彻底被苏军攻占。
纳伊杰诺夫的坦克对面,几个步兵在一排摇摇欲坠的栅栏旁歇息。
其中一个年纪很轻,但显然已经是老油条了,走到他跟前:“来根烟抽,朋友。
”纳伊杰诺夫掏出一包烟。
“嗬,有你的,香烟!
”士兵讶然道。
点燃烟。
走开。
他站在路中间,漫无目的地抽着烟。
一个人押着五个俘虏经过。
“叶戈罗夫!
”押解员叫唤抽烟的步兵,“看,这里有你的老乡……你好像是从伊万诺沃来的吧。
”他指了指其中一个德国俘虏。
“什么老乡?
”叶戈罗夫感到奇怪。
“这个……是俄罗斯人,据他说来自伊万诺沃。
”“你说你来自伊万诺沃?
”叶戈罗夫走到据说是他老乡的那人跟前。
这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小伙子,穿着德国军服,面色苍白,眼睛盯着地面。
“你从哪里来的?
”叶戈罗夫问。
“德米特罗夫斯克。
”“老乡”低声答道。
“德米特罗夫斯克?
”叶戈罗夫打了个口哨,“那就是在河对岸咯?
我来自乔瑟……知道乔瑟吗?
”“知道。
”小伙子点点头,“那边有学校,我们去那边上学……”“没错。
”叶戈罗夫兴致勃勃地道,“学校……”顿了顿。
“尼娜·亚历山德罗芙娜是我们的班主任。
”小伙子说道。
叶戈罗夫沉默下来。
抽烟。
“怎么到了德国人里面?
”他问道。
小伙子看着地面。
“被俘。
”他答道,“太可怕了。
”“朝自己人开枪就不可怕吗?
”小伙子不说话。
他的脸似乎变成了惨灰色,绷紧,瑟缩。
叶戈罗夫退后一步,举起枪,短促连发。
小伙子倒下,翻过身,不再动弹。
纳伊杰诺夫抽着烟,面无表情。
一个军官飞奔到叶戈罗夫跟前。
“怎么回事?
你干了什么?
”他骂道,“杀死俘虏?
”“他是我们的人。
”叶戈罗夫漠然道,“是弗拉索夫分子。
”军官神色尴尬。
“是我们的人又怎样?!
”他嚷道,“你至少也该把他带到一边去!
真见鬼!
”纳伊杰诺夫抽着烟。
注视远方,巨大炽热的太阳正从林中冉冉升起。
场景:朱可夫的参谋部前线参谋部22.内,日,夏长桌边坐着一众将军和文官。
坐在桌首的是朱可夫元帅。
大家在聆听之前讯问被俘德国坦克兵的费多托夫少校汇报情况。
“它首次现身是在波列西耶。
”费多罗夫说道,“所有虎式坦克都陷入沼泽,但它没有。
它摧毁了我们整个坦克营。
接着出现在北部。
然后是南部。
每一次它都出现在我们的后方,击毁我们数十辆坦克和自行火炮。
然后消失在森林里……”“为什么会这样,我们十五辆坦克消灭不了法西斯的一辆?
”朱可夫问。
“这不是普通的坦克,格奥尔吉·康斯坦丁诺维奇。
”一个文职官员道,“我说一下大家的看法:这种坦克德国人仅此一辆。
既然我们专为对付虎式坦克制造的152自行火炮不能摧毁它,那么意味着它的前装甲厚度至少有250毫米。
但这样一来它就要重达100吨。
要操纵这样的重量级坦克,必须装备一个超级发动机。
而批量生产的德国坦克发动机最大功率只有700马力。
对于这样重量的坦克来说显然不够。
但是大规模生产更大功率的坦克发动机完全是天方夜谭!
因此我们要对付的只是唯一的一辆。
”“但是我得到的情况汇报是,这唯一的一辆坦克一周前击毁了斯米尔诺夫将军的十六辆坦克和六架自行火炮。
”朱可夫道,“昨天又击毁了十五辆……”他看向斯米尔诺夫将军。
“是的,元帅同志。
”斯米尔诺夫站起来。
“之后就消失不见。
”朱可夫说道。
“是的。
”“它消失去了哪里?
地狱吗?
”斯米尔诺夫不吭声。
“难道我们没有足够的力量扼住这只老虎的喉咙?
”朱可夫道,“加强情报侦察,确定它的位置,让约斯重型坦克营在那里集结。
集结两个营。
搞定这件事。
”“我想,格奥尔吉·康斯坦丁诺维奇,这种情况下需要的不是约斯坦克。
”文职官员道,“它们太重,在火炮口径方面虽然优于虎式,但是发射速度不如虎式。
”“您有什么建议?
”朱可夫问道。
“制造一辆改良的T-34-85型坦克。
它的次口径穿甲弹能在500米处击穿任何装甲。
加装稳定器,可以在行进中瞄准射击。
加厚装甲,并且为了保持机动性能——安装加强型发动机。
”“生产期限?
”文职官员们交换一下眼神。
“一个月。
”其中一个说道。
“制造这样一辆坦克要一个月?
”朱可夫的声音明显不满。
“已经快制造完成了。
”另一个文官道,“在下塔吉尔的183工厂。
还剩一些细节改进工作。
以及挑选合适的机组人员。
”“那么再给你们两周时间。
”朱可夫道,看向斯米尔诺夫,“机组人员由斯米尔诺夫负责。
”场景:包围圈包围圈,德国俯冲轰炸机23.外,日,夏一架德国轰炸机发出尖利的啸叫,俯冲下来。
一串炸弹从机翼下脱落,飞向地面。
一枚黑色炸弹急速撞上一辆T-34坦克的轮子。
爆炸……火光……包围圈,被击中的坦克24.外,日,夏纳伊杰诺夫从坦克里爬出来。
匍匐离开坦克。
紧随其后,另一个坦克兵从上层舱室跳出,爬向纳伊杰诺夫。
纳伊杰诺夫腿上绑着从军服上撕下的袖子,权当止血带。
“你怎么了?
”坦克兵问,“受伤了?
”“受伤了……”纳伊杰诺夫咬牙道,“车长呢?
”“阵亡了。
”坦克兵回答。
“通讯员也阵亡了。
”纳伊杰诺夫道。
两人环视四周。
周围是高低起伏的土豆丛。
远处走着一队德国人——有二十到二十五人。
他们打量四周,敞着军装,手里拿着枪。
“瞧,纳伊杰诺夫,他们已经分小组走了。
”坦克兵兴灾乐祸地说,“毕竟是刚刚逃出包围圈的人。
”“是啊,”纳伊杰诺夫点头,“他们在我们的包围圈里。
而我们被他们包围……”他环视四周,看见一个小树林。
“我们去那边。
”他说道,“说不定能挨到晚上。
”包围圈,掩体25.外,日,夏他们匍匐而行。
纳伊杰诺夫看见一个半塌陷的掩体,入口处杂草丛生。
他爬进去,坦克兵紧随其后。
场景:掩体包围圈,掩体内26.内,日,夏掩体内光线昏暗。
“是我们的掩体。
”坦克兵道,“1941年留下的。
”纳伊杰诺夫掏出手枪,检查枪栓。
“给我。
”坦克兵道,“我会保护你和自己。
你受伤了……”“你的枪呢?
”纳伊杰诺夫沉着脸道。
“落在坦克里了。
”“不,我不能给你。
”纳伊杰诺夫道,“我绝不当俘虏。
万一有情况,我会了结自己。
”这时,一个德国人背对着他们爬进掩体,然后一动不动,头伏在地上。
纳伊杰诺夫和坦克兵对视一眼。
坦克兵爬到德国人身旁,侧耳细听。
然后回到角落的纳伊杰诺夫旁边。
“他在干什么?
”纳伊杰诺夫压低声音问。
“睡着了!
”坦克兵有点兴奋地道。
“怎么会睡着了!?
”“就是睡着了!
黄鼠狼似的!
老远就闻到一股酒味!
”纳伊杰诺夫顿了顿,看着坦克兵。
“你这样……”他说道,“有刀吗?
”“有。
”坦克兵从靴子里掏出一把匕首。
“去,用刀子把他干掉。
小点声。
”坦克兵惊慌失措。
“我不会使刀子。
”他说道。
“这是命令。
”纳伊杰诺夫压低声音冷冷地道,拿枪比划一下,“不然枪毙你……”坦克兵拿着匕首,嘴唇颤抖。
“入伍两年,还没有试过用刀子杀人。
”他说道。
“这就是战争。
”纳伊杰诺夫露出一个扭曲的笑容,“让人尝尽一切……”顿了顿,他补充道:“我们等到天黑,然后出去。
”场景:战斗后的战场包围圈27.外,夜,夏他们走出来了。
坦克兵搀着纳伊杰诺夫,两人在黑暗的田野上蹒跚而行,繁星皓月,一片宁静。
砰的一声枪响。
坦克兵一声不吭地仰面倒下。
纳伊杰诺夫俯身,看见月光下坦克兵惨白的脸,额头上有一个硬币大小的规整的窟窿。
纳伊杰诺夫观察四周。
到处静悄悄的。
他趴到地上,拖着受伤的腿,匍匐前行。
场景:村边的房子外景包围圈28.外,拂晓,夏拂晓。
木屋。
里面传来喝醉的德国人的吵嚷声。
一个年近四旬的女人坐在屋前的木头上。
哭泣着。
突然她听见:“到我跟前来。
”她回过头,看见——纳伊杰诺夫在草丛里注视着她,手里拿着枪。
“你从哪里冒出来的?
”她惊叫,“德国人在屋里,孩子们在森林里,我要拿你怎么办?
”“过来,不然打死你。
”纳伊杰诺夫道,端枪瞄准她。
她回头看看,伏身爬到纳伊杰诺夫跟前。
“知道我们的人在哪里吗?
”纳伊杰诺夫问道。
“应该是在那个方向……那里整晚都有枪声。
”“帮我一把。
”纳伊杰诺夫揽住她的肩膀。
她稍稍扶起他,借助栅栏的掩蔽,拖着他走向森林。
场景:田野包围圈29.外,拂晓,夏女人和纳伊杰诺夫在田野上缓慢移动。
女人停住不动。
“那儿,山沟那边。
”她开口道。
纳伊杰诺夫看向雾气弥漫的山沟对面。
那里隐约传来俄罗斯人说话的声音。
“你是去找我们的人还是回去?
”纳伊杰诺夫问。
“回去。
”女人道,“我的孩子们还在那里……”“好吧。
”纳伊杰诺夫道,“谢谢你。
”女人看着他,似乎想说什么。
但是什么也没有说出口,伏低身子离开。
包围圈30.外,拂晓,夏纳伊杰诺夫向山沟爬去。
到了沟边,他喊道:“同志!
”“什么事?!
”雾色中传来一个声音。
“我是坦克兵!
”纳伊杰诺夫喊道。
“什么坦克兵?
”雾中声音道。
“我们的坦克兵!
俄罗斯的!
”“我们怎么知道你是我们的坦克兵!
说不定是德国人的奸细!
”“我不是奸细!
我是T-34坦克驾驶员!
”“站起来,举起手!
”“我站不起来。
腿受伤了!
”“西弗佐夫,到他跟前去。
”声音传来,“如果有情况就开枪!
”场景:参谋部反间谍局31.内,日,夏“纳伊杰诺夫·伊万·伊万诺维奇。
”费多托夫道。
他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坦克兵。
两人身处一间不大的房间里,原来不知是学校,还是村苏维埃,现在是反间谍局的所在。
“是的。
”纳伊杰诺夫点点头。
“您感觉怎么样?
刚出院?
”费多托夫道。
“还可以。
”纳伊杰诺夫说道。
“他有着狗一样的愈合能力。
”坐在费多托夫身旁的沙里波夫上尉嘿嘿笑道,“烧伤百分之九十——好了。
腿被射穿了都用不着回后方,第三天就站起来了……你真是特殊。
纳伊杰诺夫,强悍的生命力。
”“必须如此。
”纳伊杰诺夫平静地注视费多托夫的双眼,说道。
“这么说,你什么都不记得了?
”费多托夫问,“姓、名、父称,从哪里来?
”“不记得,”纳伊杰诺夫摇头,“什么都不记得了。
”“你所在的营全体阵亡了,”费多托夫道,“我们试着寻找您的真名……您想知道吗?
”纳伊杰诺夫耸了耸肩。
“不,不是特别想。
”他说道,然后笑了笑,“不管以前是涅特罗夫还是斯捷潘诺夫,现在都成了纳伊杰诺夫。
”他顿了顿,补充道:“我知道自己是俄罗斯人,是一名坦克兵。
还有什么要知道的?
”“那亲人呢?
您可能有父母亲,或许还有自己的家庭、孩子?
”纳伊杰诺夫沉默了一下,然后缓缓说道:“如果有亲人,他们应该已经接到了阵亡通知书。
既然是死人,就不应该回去……活人身边不需要死人……”费多托夫和沙里波夫盯着纳伊杰诺夫。
“我记得它开炮的情形。
”纳伊杰诺夫突然轻声说道,“炮弹慢慢地飞过来。
我看见了。
它径直朝我飞来。
飞得很慢。
”他重复道,“我想动弹,想让坦克向左转或者后退……但是不行……我的手动不了……”费多托夫和沙里波夫目光紧紧盯着纳伊杰诺夫。
“你看见它了?
看见了?!
”沙里波夫问。
“是的,看见了……白色虎式……它把我们一个接一个摧毁……”“它什么样子,纳伊杰诺夫?
”费多托夫问。
纳伊杰诺夫看着他,思索着。
“死人一样的,少校同志。
”“什么死人一样的?
你说什么呢?
坦克……它是什么样子的?
火炮?
外形尺寸?
装甲?
”“是的,”纳伊杰诺夫有些神思恍惚地点点头,“坦克……坦克……坦克就是坦克……或许比别的大一点儿……但却是死人一样的……”他看着费多托夫,补充道:“坦克总是需要人驾驶……法西斯当然也是普通人。
我们知道里面坐的是人。
人都是一样的……会失误,会胆怯,也有特别大胆的会以卵击石。
而这辆坦克——像死人一样。
不会害怕,不会失误……一切都在它的控制之下……没有生路……”他不再说话。
费多托夫点燃烟抽起来,和沙里波夫对视一眼。
“你作为最优秀的驾驶员被推荐过来,”费多托夫生硬地开口道,“我会申请授予您少尉军衔,任命您为T-34-85型试验坦克的车长。
该坦克为定制车型,加厚装甲,加强型发动机。
成员有三人:瞄准手、炮塔射手和您。
任务——找到并消灭白色虎式坦克。
”场景:靶场试验场32.外,日,夏一群军官——其中包括费多托夫少校——以斯米尔诺夫将军为首,绕着试验坦克走了一圈,坦克前站着机组人员:纳伊杰诺夫、克柳克及别尔蒂耶夫。
检视完坦克,将军和军官打量机组人员。
崭新的少尉肩章歪歪扭扭地别在纳伊杰诺夫破旧的军装上。
他灼热的目光投向斯米尔诺夫和军官们身后的远方。
鼻翼像动物一样翕动——显然在嗅着什么。
别尔蒂耶夫脸上有醉酒的痕迹。
克柳克站在那儿,挺着胸脯,谄媚的目光注视斯米尔诺夫。
纳伊杰诺夫带头打破久久的沉默。
“白色虎式。
”他开口道。
“什么?
”斯米尔诺夫不明所以。
“它在那儿。
”纳伊杰诺夫目视将军身后,说道。
斯米尔诺夫和军官们回头。
他们身后是空旷的原野,再远处是森林。
斯米尔诺夫离开机组人员,军官们紧随其后。
“米哈伊尔·叶夫列莫维奇,要不要解散这队骗子人马?
”一个军官小声说道,“车长显然精神不正常,装填手好像刚从酒缸里捞出来的,瞄准手看上去战前像是做贼的……”“少尉是雷巴尔科坦克军中最优秀的驾驶员。
”费多托夫少校说道,“克柳克中士是最好的瞄准手,而准尉能在五秒钟内给T-34坦克装好弹药,并且对炮塔内因火药燃烧而积聚的毒气毫不敏感。
”“除了酒精,他对什么都不敏感。
”军官道。
“我们现在就看看!
”斯米尔诺夫转向机组人员,“看见那个草棚了吗?
”纳伊杰诺夫和别尔蒂科夫望向原野边缘的草棚。
克柳克继续谄媚地看着斯米尔诺夫的眼睛。
“距离有多远?
”斯米尔诺夫问。
纳伊杰诺夫和别尔蒂耶夫不说话。
“一点五公里。
”克柳克说道,甚至没有看一眼草棚。
“一点五公里,就这样?
”斯米尔诺夫问。
“一千四百五十米!
”克柳克说道,依然谄媚地看着斯米尔诺夫。
“好吧。
”斯米尔诺夫道,“将坦克开到距离草棚一千米处,用高爆弹将其击毁。
最多只能用两发炮弹。
”他还没说完,机组人员已经到了坦克里。
发动机轰鸣,坦克开动,将尘土和尾气兜头喷向还在发愣的斯米尔诺夫和他的部属,奇迹般地从两辆吉普车中间穿过,一点也没刮蹭,向草棚疾驰而去。
在惊异的委员们的注目下,坦克炮塔在行进中转向、发射。
草棚像积木屋一样向下塌陷。
过了几秒,又是一炮。
炮弹精确地击中第一枚炮弹击中的草棚位置。
坦克原地转向,往回行驶。
从两辆吉普车中间疾驰而过,稳稳地停到了它之前停的地方。
纳伊杰诺夫从驾驶舱探出上半身。
地图旁33.外,试验场,日,夏“昨天它出现在我军后方的这个位置。
”少校指着地图,“它是怎么穿过沼泽的不得而知,但是事实就是事实:它出现在这里,击毁了十四辆坦克、十门自行火炮,然后消失。
如果有需要,你们可以去看看现场。
”费多托夫对和他一起站在地图旁的纳伊杰诺夫说道。
场景:森林林间通道上,第二场战斗34.外,森林,日,夏森林边缘可见烧焦的坦克残骸和自行火炮。
林边有隆起的阵亡将士公墓。
墓丘上有一顶烧焦的坦克帽。
林间通道向森林深处延伸。
道路两侧卧着伐倒的粗壮松木。
纳伊杰诺夫、费多托夫少校和沙里波夫上尉走在林间通道上。
“这片森林后面就是大片沼泽。
”沙里波夫道,“它是怎么穿过沼泽地的?
”纳伊杰诺夫没有听他说话。
他边走边四下打量,不时抽动鼻子闻一闻。
蹲下,抓起一把泥土,揉搓。
费多托夫留神关注着他的举动。
沙里波夫掏出一包缴获的香烟,准备抽烟。
“别抽烟,”纳伊杰诺夫低声对他说道,“烟味会掩盖其他气味。
”他闻一下手里的泥土。
蹲在地上。
好像猎狗追寻踪迹一样行走在泥土翻卷的地上。
他拐入灌木丛中。
费多托夫和沙里波夫对视一眼。
“这里。
”灌木丛后传来纳伊杰诺夫的声音。
两位军官走到他身旁。
“这里有一条狭路。
”沙里波夫道,“但是坦克、坦克……坦克能从这里通过?
”纳伊杰诺夫耸了耸肩。
“它确实通过了。
”他平静地道,目光穿越沼泽凝视对面,那里是一大片黑压压的森林。
“它就在那里。
”纳伊杰诺夫道。
费多托夫浑身一震,看向纳伊杰诺夫指向的森林方向。
“在哪里?
”他机械地问。
“在那片森林里。
”纳伊杰诺夫笃定地答道,“隐藏起来了……”“它不在那里。
”沙里波夫道,“我们翻遍了每寸土地!
”“它在那里。
”纳伊杰诺夫道。
“我说了!
”沙里波夫愤然道,“我们翻遍了每寸土地!
”“你有什么建议?
”费多托夫打断他,对纳伊杰诺夫道。
“我要设一个陷阱。
”纳伊杰诺夫道,“我还需要一辆坦克……至少一辆……最好是T-34……”费多托夫看着他。
“你怎么知道它在那里。
”费多托夫一字一字地说道。
纳伊杰诺夫不说话。
“怎么知道的?!
”“我不知道。
”纳伊杰诺夫说道,又补充道,“它就在那里……就在那里……”他顿了顿,接着道:“我会击毁它。
我会摧毁它,少校同志。
再给我一辆坦克。
”“沙里波夫。
”费多托夫走开,从图囊里取出纸和笔。
飞快地写了些什么,递给沙里波夫。
“去一趟库塔伊索夫的旅队,交给旅长。
”他回头看一眼纳伊杰诺夫:“我留在这里。
”“少校同志……”沙里波夫道,“阿列克谢·尼古拉耶维奇,你有没有觉得,他有点那个?
”“什么?
”费多托夫不明所以。
“嗯,这个纳伊杰诺夫……那个,脑子不正常。
”费多托夫沉默片刻,想了想,然后说道:“行了,沙里波夫……执行命令。
”林间通道上,第二场战役35.外,森林,傍晚,夏费多托夫看着纳伊杰诺夫、克柳克和别尔蒂耶夫挖出一个巨大的掩体。
林间通道上,第二场战役36.外,森林,黄昏,夏暮色渐沉,纳伊杰诺夫的坦克缓缓驶入掩体中,克柳克和别尔蒂耶夫开始往坦克上撒树枝。
二十米开外停着另外一辆T-34坦克。
车长是一个矮壮的中士,他走到费多托夫跟前报告:“斯列诺夫中士向您报到。
”费多托夫点点头,指着纳伊杰诺夫:“那是你们的队长,纳伊杰诺夫少尉。
”纳伊杰诺夫和斯列波夫握手。
“听着,”纳伊杰诺夫说道,“你在那边树丛中就位。
一旦它出现,你就用火力和机动力尽可能吸引它的注意。
”斯列波夫环视四周,点头。
“明白了。
开始吧。
”他挥挥手,走向自己的坦克。
“听着,中士。
”纳伊杰诺夫叫住他,“你们……舱门都打开……绝对不能关。
”斯列波夫默然看着他,什么也没有说,走向自己的坦克。
林间通道上的战斗37.外,森林,夜,夏克柳克和别尔蒂耶夫坐在铺了一块帆布的地上。
帆布上有开了封的肉罐头、切开的香肠、面包。
别尔蒂耶夫面前还有一个暖水壶。
“请坐吧,少校同志。
”克柳克邀请费多托夫。
“谢谢,我吃饱了。
”他说道。
“坐一下,坐一下。
足够大伙儿吃的!
我们可是有补助口粮的人。
”费多托夫坐到帆布旁,朝蹲在坦克边的纳伊杰诺夫那边摆摆头。
“队长呢?
”克柳克耸了耸肩。
“他似乎不用吃东西……”“怎么会不用吃东西?
”费多托夫感到疑惑。
“怎么说呢。
嗯,他就吃几口面包。
”克柳克沉默了一下,然后突然压低声音说道:“我真想逃跑。
老天爷,我真想逃……它有魔法的。
炮弹都打不中它。
”克柳克嘿嘿笑了。
“说不定,我和别尔蒂耶夫能在它手下幸存下来。
您觉得呢?
”“要不要喝酒,少校同志。
”别尔蒂耶夫热情地递过暖水壶。
费多托夫接过暖水壶,喝了一口。
“我们坦克兵通常在战斗前不喝酒。
”克柳克继续说道,“不能喝。
有多少同志因为喝醉酒而送了命。
但是别尔蒂耶夫没关系,他可以喝。
他是炮塔射手兼酒鬼。
对吗,别尔蒂耶夫?
”克柳克笑了。
费多托夫站起来,走到纳伊杰诺夫跟前,在他身旁蹲下。
纳伊杰诺夫看着渐浓的夜色,沉默不语。
“你觉得它会出现吗?
”费多托夫问。
“会出现。
”纳伊杰诺夫笃定地说。
费多托夫不语。
“我知道。
”纳伊杰诺夫看着他,“我知道……它在找我。
”林间通道上的战斗38.外,森林,夜满月的光芒下,费多托夫坐在树下,挥手赶蚊子。
纳伊杰诺夫仍然一动不动地蹲着。
我们看见他的脸庞。
眼睛睁得大大的,嘴里念叨着什么。
场景:外景,林间通道;棚景,纳伊杰诺夫的坦克;电脑特效第二场战斗与白色虎式坦克在林中进行39.清晨清晨。
黑压压的森林。
雾气弥漫。
森林……潮湿的树干……森林。
浓雾中的林间通道,被击毁的苏联坦克笼罩在雾气中。
黑色树干。
别尔蒂耶夫睡在地上,他旁边是克柳克。
摄影机全景拍摄,我们看见背靠大树的费多托夫。
他睡着了。
一只手摇晃他的肩膀。
费多托夫睁开眼睛。
纳伊杰诺夫在他面前。
“它就在这里。
”他低声道,“这里……它正在开过来……白色虎式……”费多托夫一跃而起,凝视——晨雾。
万籁俱寂。
费多托夫。
森林。
“你怎么知道?
”费多托夫问。
“它听见了。
”“谁?
”“坦克,我的坦克。
您留在这里。
”纳伊杰诺夫道。
“我……”费多托夫欲待说话。
“您留下。
”纳伊重复道,“如果我们死了,起码你看见了它。
”他推醒克柳克和别尔蒂耶夫。
“上车!
”三人奔向隐蔽在一大堆树枝下的坦克。
钻进坦克里。
费多托夫注视着他们。
林间通道。
雾气弥漫。
一切凝滞不动。
费多托夫扭过脸去,似乎被什么东西吸引,一动不动。
他转过头来。
林间通道。
起先有低沉的隆隆声传来,接着雾气中缓缓驶来一辆巨大的白色坦克。
它停在了林间通道的尽头。
费多托夫一眨不眨地看着。
取出望远镜,贴到眼睛前,看见——透过望远镜的目镜——脏污的白色方形炮塔。
炮筒缓缓转动。
一个炸弹在坦克近旁爆炸。
费多托夫转身,看见————斯列波夫中士的T-34坦克从远处的树林中驶出。
停下。
发射。
炮弹命中白虎,弹到一旁。
弹片接连削断小树的树冠。
扎入一棵松树的树干。
白色虎式不慌不忙地向前行驶。
费多托夫藏在树后,卧倒在地。
“来吧,来吧……”他低声喃喃道,“让我们攻击你的侧甲……”但是虎式坦克走了数米后即停下不动。
然后射击。
从炮管飞出的炮弹仿佛在空中定型,悬停片刻,然后越飞越快,越飞越快,从大树间穿过,击中T-34坦克的车体,穿透装甲。
在驾驶员的胸口炸出一个窟窿,扎入车内堆放的炮弹中。
爆炸。
T-34坦克爆炸。
炮塔高高腾起。
费多托夫震惊地看着————中士的坦克熊熊燃烧。
与此同时,纳伊杰诺夫的坦克拔地而起,从掩体里冲出,树枝纷纷洒落。
坦克仿佛飞在空中。
履带着地,立刻转向。
克柳克在炮塔里射击。
T-34坦克发射。
炮弹在白色虎式近旁爆炸。
纳伊杰诺夫拉操纵杆。
踩离合器。
纳伊杰诺夫的坦克原地转向,急速驶向一旁。
刚刚好。
白色虎式开炮。
炮弹正好落在纳伊杰诺夫的坦克后面。
“炮弹。
”纳伊杰诺夫喊道。
炮塔内,别尔蒂耶夫推炮上膛。
克柳克贴在瞄准镜上。
纳伊杰诺夫急刹车。
T-34坦克开炮。
炮弹碰上白色虎式的炮塔。
画出一条黑线,弹开。
拦腰斩断了一棵树,树冠倒地。
纳伊杰诺夫猛地换挡,拉操纵杆,坦克骤然向后。
坦克炮塔内,克柳克和别尔蒂耶夫跌倒,撞到车壁上。
坦克轰隆隆地向后退。
撞上一棵粗壮的大树。
坦克内,纳伊杰诺夫再度换挡。
炮塔内的别尔蒂耶夫和克柳克倒向相反的方向。
白色虎式开炮。
炮弹径直击中纳伊杰诺夫坦克后面的大树。
大树倒地。
树冠将费多托夫覆盖。
费多托夫手脚并用,从树枝下爬出来,看见——纳伊杰诺夫的坦克急速驶向侧方,绕着虎式坦克转了半圈。
虎式坦克前进,转动炮塔,试图用火炮捕捉纳伊杰诺夫的坦克。
借助固定在履带下方的摄影机,我们看见摇晃的树枝。
虎式坦克在树干间忽隐忽现。
坦克内,纳伊杰诺夫迅疾地操纵手柄。
坦克原地转向。
纳伊杰诺夫的脸。
“开炮,克柳克!
开炮!
”他喊叫。
“开炮呀,克柳克!
”费多托夫大叫,好像对方能听见自己说话似的。
克柳克贴近瞄准镜。
虎式坦克的炮塔转动方向。
纳伊杰诺夫坦克的炮筒被一棵树顶住。
“后退!
”克柳克在炮塔内喊,“向后退!
”纳伊杰诺夫已经发现了,他踩下离合器,加大油门。
坦克猛地后退。
虎式坦克调整好了炮塔方向。
克柳克紧贴瞄准镜,将火炮瞄准。
从瞄准镜里可以看见虎式坦克。
它已经在十字形正中间了。
然后——它开炮。
炮弹的飞行速度突然变得缓慢。
它缓缓地向我们飞来。
纳伊杰诺夫的动作也突然慢下来,他推动操纵杆。
克柳克踩下火炮踏板。
纳伊杰诺夫的坦克的炮弹也缓缓飞出。
向虎式坦克的炮弹迎面飞去。
两颗炮弹交错而过。
虎式坦克的炮弹击中T-34的侧面,将履带炸成数截,齿轮脱落。
纳伊杰诺夫的炮弹撞上虎式的炮塔,向上飞起。
削断一根庞大的枝杈。
落下。
费多托夫双手护头。
林间通道上的第二场战斗,与白色虎式在林中的战斗之后40.外,森林,晨费多托夫睁开眼睛。
轰鸣声中一片静寂。
他看见冒着浓烟的T-34。
费多托夫看向白色虎式坦克所在的方向。
它不见了。
他再度看向T-34。
克柳克坐在坦克后面的地上,身体微微摆动,双手抱头。
满身黑乎乎的别尔蒂耶夫从上舱艰难地爬出来。
纳伊杰诺夫后背贴着扭曲的履带,坐在坦克前面。
费多托夫吃力地站起来——他头上鲜血淋淋,脸上有很深的擦伤。
他走到纳伊杰诺夫跟前。
“它呢?
”费多托夫嘶声问道。
“离开了。
”纳伊杰诺夫头也不回地答道。
费多托夫环视四周。
周围静悄悄的。
远处另一辆被白色虎式击中的T-34已将近燃尽。
“去了哪里?
”费多托夫道。
“离开了。
”纳伊杰诺夫重复道,“消失了。
”他转身面对费多托夫,备感诧异地补充道:“他消失了……没有把我打死。
”场景:内景朱可夫的参谋部朱可夫的参谋部41.内,日,夏墙上挂着带红色箭头的地图。
元帅们和将军们在办公室里。
雷巴尔科和斯米尔诺夫也在其中。
朱可夫在地图前。
“……如此一来,在将近七百公里的战线上我们调集了十九个集团军,由一百三十八个步兵师、四个坦克兵团和两个空军军团组成。
大本营将作战指挥权交付给我,”他的目光扫过元帅和将军们,“有问题吗?
”没有人说话。
“好了,解散吧,斯米尔诺夫将军留下。
”朱可夫道。
所有人离开后,他对斯米尔诺夫说道:“您向我报告说,德国神奇坦克被我们的试验坦克消灭了。
”“是的。
我曾汇报过。
”“那么为什么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授予机组人员国家奖章?
”“要知道,这场战斗的目击者只有一个人。
”斯米尔诺夫道,“军团反间谍局副局长。
在战斗期间他得了脑震荡。
实际上,消灭白色虎式的事实他并没有看见。
他只看见我们的坦克击中了白色虎式,然后白色虎式消失不见。
”“消失不见是什么意思?
”“战斗发生在沼泽地,白色虎式想必是沉下去了。
”斯米尔诺夫道。
“想必?
也有可能没有沉没?
”“这场战斗之后白色虎式再也没有出现过。
”“又或许,它之前也从来没有出现过?
”朱可夫严厉地说道。
斯米尔诺夫不说话。
朱可夫继续道:“或许,您和其他坦克部队的长官只是抓住了德国人的夸大宣传,以便为自己巨大的装备损失找借口?
”斯米尔诺夫困惑地看着朱可夫。
朱可夫从桌上拿起一张公文,大声念道:“德国陆军第四军备管理局被俘军官在第六军参谋部接受讯问时供认,所谓的白色虎式坦克从来没有列入德国装甲部队的编制。
此外,他曾听闻这辆德国坦克突然出现并在几分钟内击毁数十辆俄罗斯装甲车然后消失无踪的故事。
他确认这些故事是盖世太保宣传战的成果,目的是让德国士兵相信存在秘密的神奇武器,能够为德国取得战争胜利。
国家安全委员会反间谍总局局长阿巴库莫夫。
”朱可夫放下公文,阴沉地看着斯米尔诺夫:“请解释清楚,斯米尔诺夫同志,这只‘白虎’是德国宣传的产物,还是真的存在这么一辆没有列入德军编制、连德国高级指挥人员也不知道的秘密坦克。
展开侦查,再审讯一次这个德国人……查清楚,如果这辆虎式确实存在,它是已经永久沉入沼泽,还是会在我们展开进攻后再度突然现身。
”“即便它再度突然现身,元帅同志,也未必能影响会战结果。
”斯米尔诺夫道。
“我不怀疑。
”朱可夫道,“但是如果它继续大量摧毁我们的坦克,我们就得坐在马上攻占柏林了。
”场景:林间通道,与白色虎式的战斗过后林间通道42.外,森林,日,夏森林。
费多托夫和沙里波夫在雾气弥漫的林间通道上。
地上被炮弹炸得坑坑洼洼,到处是履带碾过的压痕。
“或许这是一辆普通的虎式。
”沙拉波夫说道,“没有喷成迷彩色?
”“不,”费多托夫摇头,“这不是普通的虎式。
难道我还没见过虎式?
”费多托夫沉默片刻,看着地上履带的压痕。
痕迹沿着斜坡通向灰色的苔藓地。
费多托夫往坡下走。
“这是它留下的车辙。
”他说道,“它在这里是倒着行驶的……再往下就没有痕迹了……看见了吗?
”费多托夫看着像地毯一样铺开的苔藓。
他捡起一根树枝,扔进苔藓里。
树枝马上开始下沉。
沙里波夫耸了耸肩,看着树枝沉入沼泽中。
“我们假设它确实穿过了沼泽地。
”他说道,“那么对面应该有它的履带碾痕。
可是并没有!
工兵已经翻遍了那边的每一寸土地。
没有,阿列克谢,它沉下去了。
我们没法把它从沼泽里拖出来,但是它在里面……”费多托夫沉思着。
“纳伊杰诺夫反复说着那一句话,‘它离开了’。
”他说道。
“纳伊杰诺夫脑子不正常!
”沙里波夫大声道,“听着,阿列克谢,这是常有的事……你知道的……战争中有很多人疯了,还会有很多人变成疯子。
”沙里波夫走到费多托夫面前,低声道:“你知道他向坦克神祷告的事吗?
”“向谁?
”费多托夫不明所以。
“神……坦克神……他自己信奉的神,明白吗?
坦克神。
”费多托夫看着沙里波夫。
坦克旅维修队43.外,森林,日,夏克柳克从坦克炮塔里爬出来,把贴身衬衫掖进裤子里。
他没有看到走向坦克的费多托夫和沙里波夫,从坦克上跳到火堆旁,火堆上架着一口锅。
发现身后的沙里波夫,他立正。
一个衣衫不整的姑娘从炮塔里出来。
看见费多托夫和沙里波夫,顿时呆住。
从坦克上倒栽下来,消失在树丛中。
“克柳克,你要是再把女人带到特种坦克里,我就地解决了你!
”沙里波夫不再说话,他看见别尔蒂耶夫提着两个水桶从树丛后出来。
看见费多托夫和沙里波夫,别尔蒂耶夫马上准备缩回树丛后。
“站住!
”沙里波夫命令道。
别尔蒂耶夫停住不动。
沙里波夫走到他跟前。
俯身到装满混浊液体的桶上闻了闻。
“这是什么,别尔蒂耶夫?
”他问。
别尔蒂耶夫不吭声。
沙里波夫提高声调:“别尔蒂耶夫准尉,我问你,桶里是什么?
”“是德国人的烧酒,上尉同志。
”克柳克殷勤地向沙里波夫汇报,“他昨天在邻村的地窖里找到的。
两桶。
”沙里波夫额角青筋直跳。
“别尔蒂耶夫,”他说道,“你没有接到警告吗,德国人故意留下有毒的烧酒,为的是毒害我们的将士?
”“您别着急,上尉同志。
”克柳克道,“他已经喝了两天了……他请炮兵喝酒,有两个当场就死了,剩下七个都送去了医院,而他——抱歉——只是拉肚子。
一晚上不停地往树丛里跑,早上人跟一根黄瓜似的!
”“纳伊杰诺夫呢?
”沙里波夫咬牙道。
“在坦克那边!
”克柳克说道。
被击毁坦克停放区,林边44.外,森林,日,夏林边停着一些锈迹斑斑的损毁坦克。
其中有三四辆是BT型。
“这些是我们的坦克……1941年被击毁。
”沙里波夫道。
他和费多托夫在已经杂草丛生的铁盒子之间穿行。
停下。
纳伊杰诺夫跪在一辆坦克前。
“纳伊杰诺夫!
”沙里波夫喊他。
纳伊杰诺夫没有反应。
“纳伊杰诺夫,起立!
”沙里波夫下令,“长官在跟你讲话!
”纳伊杰诺夫转身。
站起来。
目光灼灼地看着费多托夫。
“白色虎式……”他声音嘶哑地道。
“白色虎式怎么样?
”费多托夫问。
“它没有沉没。
”纳伊杰诺夫道,目光转向西方黑压压的森林,“它在那里……”“它难道能从沼泽上飞过去?!
”沙里波夫厉声道。
“等等,上尉。
”费多托夫说道,转而问纳伊杰诺夫,“你凭什么认为它没有沉没?
”“它离开了……”纳伊杰诺夫嘶声道,目光投向远方,“它在准备着,等待着。
”“什么?
它在等待什么?
”费多托夫温和地说道。
“我们开始进攻的时候。
”“坦克神告诉你的?
”“对。
”纳伊杰诺夫道,“是他。
”“怎么,他和你交谈?
”费多托夫的目光紧紧盯着纳伊杰诺夫。
“是的。
”纳伊杰诺夫回答。
沙里波夫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费多托夫。
“这位神在哪里?
”费多托夫问。
“在天上……”纳伊杰诺夫道,“在云端……他有神座。
他坐在神座上。
战争中牺牲的坦克环绕在周围。
它们都去了那里。
”“这位神什么样子?
”纳伊杰诺夫沉思一下,然后说道:“他身穿连体服,头戴坦克帽。
他有一辆T34坦克,金色的。
他坐进坦克里的时候,天空就开始电闪雷鸣。
”在他说话间,远处响起隆隆的雷声,电光闪闪。
“瞧,看见了吗,他坐进去了。
”纳伊杰诺夫道。
费多托夫感到背上蹿过一股凉意。
“他会在战斗中帮助你?
”他问。
“会。
”纳伊杰诺夫点点头,“我能听见坦克说话。
所有坦克都会说话,只是人们听不见。
而我能听见。
当炮弹向它们袭来的时候,它们会警告我。
我就能避开炮弹。
它们就通过这种方式帮助我。
它们希望我活着,希望我摧毁这辆白色虎式。
为它们报仇……”场景:靠近前线的公路吉普车45.外,靠近前线的公路,日,夏费多托夫和沙里波夫坐在吉普车上。
“必须把这个机组解散,少校同志!
”沙里波夫道,“他们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纳伊杰诺夫需要送到医院治疗,克柳克和别尔蒂耶夫派往其他机组。
他们在纳伊杰诺夫这里完全是脱缰的野马。
他或许是一名优秀的机械师,但是算哪门子的车长?
”费多托夫不语,陷入深思。
场景:坦克兵团参谋部对德国被俘军官的第二次审讯46.内,日,夏德国军官坐在费多托夫和沙里波夫对面。
他说的德语,翻译官同声翻译。
“对,我在坦克部队总监的参谋部服役。
”“怎么被俘的?
”费多托夫问。
翻译官翻译。
“我被派往前线护送一队军备部的专家。
”德国人回答,“被你们的侦察员所俘。
”“你对白色虎式坦克有什么看法?
”费多托夫问。
德国人想了想,然后说道:“我已经说过了,因职务关系,我对德国装甲部队在东线的组成非常了解。
我百分之百肯定,这辆坦克没有列入编制也从来不曾列入第502、503或者505重型装甲营。
它同样不在第504和508营的编制里。
也不在任何一支坦克师的编制里。
”俘虏不再说话,警惕地看着费多托夫。
“但是你曾听说过这辆坦克?
”费多托夫问。
“是的。
”德国人道,“早在1942年,我担任坦克连连长的时候就从一个机械师那里听说过白色虎式,他好像在哈尔科夫附近见过这辆坦克。
自从这辆坦克出现,那里才真正陷入了血战。
”他沉默起来。
“还有什么吗?
”费多托夫问。
“关于这辆坦克的传说流传甚广。
”德国人道,“顺便说说,对于我们德国军队来说它带来的更多是恐惧,而不是希望。
但是请相信,在参谋部服役期间我从来没有见过一份文件哪怕是间接提到这辆白色虎式坦克。
”“或许,它最终还是被造出来了?
”费多托夫固执地追问,“直接听从希特勒本人指挥!?
”德国人摇头。
“不,这不可能。
我确信没有这辆坦克。
”他沉默片刻,然后补充道:“如果它真的存在,你们永远不可能战胜它。
”“为什么?
”沙里波夫阴沉着脸问道。
“因为,如果它真的存在,它就是魔鬼的产物!
上帝本人都不能战胜魔鬼!
更何况是你们,无神论者?!
”场景:外景,森林边缘;指挥站,棚景,纳伊杰诺夫的坦克和白色虎式的第三场战斗,决战47.森林边缘清晨。
渐渐亮起来的天空,黑压压的森林。
雾气弥漫的河流。
黑色的树干。
随风轻动的树叶。
晨雾中岿然不动的坦克。
舱盖开着。
纳伊杰诺夫在舱内。
他的脸孔。
瞪大的双眼。
宁静的天际突然众炮齐发。
一发……两发……三发……一枚绿色信号弹盘旋升上天空。
黑色的森林线,悬垂在其上的灰色天空。
我们一开始没有看见,只听见马达的轰鸣声。
然后才看见轮廓。
行驶的坦克。
晨雾中宛如幽灵。
坦克数量颇多——有二十至二十五辆。
这是苏联发起的进攻。
坦克行驶着。
履带压陷地面。
从坦克上拍摄的画面——坦克在行驶。
就像一群狼,发动机怒吼着,仿佛嗅到了猎物的气息。
从坦克上拍摄的画面——履带隆隆地滚动着。
塔克加速,驶向一座高岗的方向。
指挥站——这里是进攻战的指挥斯米尔诺夫、费多托夫、沙里波夫和其他军官。
斯米尔诺夫凑到立体望远镜前。
费多托夫看见——白色的坦克剪影仿佛从笼罩山顶的雷雨云中降下,出现在山岗顶上。
指挥站——费多托夫将望远镜举到眼前。
一辆庞大的白色坦克在他的目镜中。
炮口随着炮塔转动。
发射。
一辆T-34坦克燃烧起来。
白色虎式再次开炮。
一辆全速行驶的坦克的炮塔飞离。
车身被烈焰吞噬。
白色虎式再度发射。
迎面而来的炮弹有了具体形状。
它在空中凝滞一下,然后缓慢地在行驶的坦克之间穿行,仿佛在寻找牺牲品。
它咬住装甲,穿透,往里钻。
又一辆T-34被炸得七零八落。
指挥站——斯米尔诺夫阴沉着脸看着。
“停止进攻。
”他说道,“呼叫空军。
”“看!
”费多托夫大叫,伸手一指。
纳伊杰诺夫的坦克速度越来越快,向山岗疾驰而去。
指挥站——斯米尔诺夫凑近立体望远镜,看见——透过目镜——纳伊杰诺夫的坦克绕过被白虎击中、烧得浓烟滚滚的坦克,灵巧地腾挪,飞速疾驰。
指挥站——“见鬼!
”费多托夫道,“如果它能再前进三四百米就好了!
”“它不会让它靠近!
不会让它开到那么近的地方!
”斯米尔诺夫叫道。
虎式坦克的炮塔开始转向。
“完了!
”斯米尔诺夫道,“终于!
”虎式坦克调转炮筒。
炮口几乎直指我们。
纳伊杰诺夫的坦克。
坦克内——纳伊杰诺夫猛地拉操纵杆。
一行汗水顺着他的脸庞流下。
克柳克和别尔蒂耶夫被甩得在炮塔里打了个滚。
纳伊杰诺夫的坦克急转弯。
虎式坦克开炮。
爆炸发生在纳伊杰诺夫的坦克的履带旁。
“不可能有这种事!
”斯米尔诺夫叫道,“它居然在三百米的距离没有打中目标!
”白色虎式的炮塔重新调整方向准备射击。
“开炮!
”斯米尔诺夫叫喊,“开炮,见鬼!
”“开炮!
开炮!
”指挥站内的众军官齐喊。
费多托夫默然看着。
白色虎式发射。
我们看见纳伊杰诺夫的脸。
特写镜头。
他注视观察口外。
他看见,椭圆形的黑色钢弹缓缓向他飞来。
纳伊杰诺夫松开操纵杆。
坦克履带。
坦克停住,原地转向。
车身转向一旁。
炮弹缓缓从坦克旁边飞过,扎进地里。
爆炸。
“他是怎么做到的?!
”斯米尔诺夫在指挥站里惊呼。
坦克内,纳伊杰诺夫目不转睛地注视观察口外,嘶声道:“次口径穿甲弹!
”炮塔内,别尔蒂耶夫推炮弹上膛。
克柳克贴在瞄准镜上。
他在瞄准镜里看见白色的庞然大物。
“开炮!
”纳伊杰诺夫大叫,“对准瞄准镜开孔!
”克柳克踩下踏板。
T-34发射。
白色虎式坦克炮塔的装甲上,瞄准镜开孔的护板粉碎。
“他把它的瞄准镜堵死了!
”斯米尔诺夫惊呼,离开望远镜,“现在它就跟瞎子一样,任他宰割。
”费多托夫用望远镜看去。
纳伊杰诺夫的坦克灵巧地绕过被击毁的苏联坦克,向虎式坦克驶去。
炮塔内,别尔蒂耶夫将炮弹推进炮膛。
克柳克贴在瞄准镜上。
别尔蒂耶夫。
克柳克发射。
炮架向后坐,炮弹壳脱落。
别尔蒂耶夫立刻再推一枚炮弹上膛。
浓烟弥漫,呼吸困难。
纳伊杰诺夫迅猛地操作操纵杆。
T-34转向,划圈行驶,从虎式坦克的侧面绕行。
炮塔急速旋转。
虎式坦克向后退,紧接着炮管前伸。
发射。
再一次发射。
纳伊杰诺夫的坦克停住不动。
炮弹擦着他的炮塔边缘飞过。
T-34立刻发射。
再次发射。
虎式坦克炮塔上挂的备用履带节被炸飞。
T-34转向。
履带……再度发射。
穿甲弹从虎式坦克的炮塔下扎入。
虎式坦克还击。
但是没有击中目标。
纳伊杰诺夫的坦克几乎已经绕到了它的后方。
开炮。
我们可以看见火焰从发动机的网眼冒出。
炮塔布满凹痕和裂痕。
虎式坦克尝试转向。
发射。
“它马上就可以干掉它了!
”指挥站里,斯米尔诺夫对费多托夫道。
“击毁它!
击毁它!
”费多托夫一遍又一遍说道,他没有听见司令员的话。
纳伊杰诺夫拉操纵杆。
他从观察孔里看见白色的庞然大物。
纳伊杰诺夫。
别尔蒂耶夫推炮上膛。
克柳克贴着瞄准镜观察。
十字线里是笨拙地试图转弯的白色虎式的侧面。
克柳克。
他正准备发射。
“放,克柳克!
放!
”纳伊杰诺夫大叫着,拉操纵杆,然而就在这时他的整个身体倒向一边去。
T-34掉进了一个弹坑里,炮管猛地下沉。
炮管抵住了地面。
纳伊杰诺夫操作操纵杆,竭力平衡坦克。
坦克仰起炮塔,艰难地从弹坑里爬出来。
这时,克柳克击发炮弹。
灌满土的坦克炮口爆炸。
刚爬出弹坑的坦克停在了原地。
克柳克和别尔蒂耶夫狠狠地撞到炮架上。
纳伊杰诺夫。
他的脸露出绝望的神色。
山岗上空闪电撕裂乌云。
突然间大雨倾盆而下。
烟雾和雨幕中,白色虎式——火舌已舔上它的炮塔——向后倒退。
天空。
又是一个闪电。
接着又是一个。
白色虎式仿佛融入了雨幕中。
指挥站里,斯米尔诺夫转身面向费多托夫。
“啊!
”他感叹道,“这样的驾驶员我还从来没有见过……呈请授予纳伊杰诺夫和机组成员奖章。
授予纳伊杰诺夫列宁奖章,其他成员授予红星奖章。
”“费多托夫少校,”他对费多托夫道,“务必找到这只野兽。
它跑不远!
”苏联坦克和自行火炮进入突破口,消失在雨幕中。
它们从纳伊杰诺夫的坦克旁经过,它仅余半截炮筒,垂头丧气地停在那儿。
克柳克和别尔蒂耶夫满脸烟黑,额头和鼻子都撞出了血,在火炮旁查看。
纳伊杰诺夫跪在坦克旁。
一行行雨水顺着他的脸庞流下。
一辆吉普车停在了不远处。
费多托夫从车上跳下来,沙里波夫紧随其后。
他们走到纳伊杰诺夫跟前。
“别失望,纳伊杰诺夫。
”费多托夫道,“它走不远的。
我们会追上它,消灭它。
”纳伊杰诺夫不说话。
费多托夫审视一下他,和沙里波夫交换了一个眼神。
“我们已提请为你和机组成员颁发奖章。
”费多托夫说道。
纳伊杰诺夫站起来,平静地立正,敬礼。
“为苏联服务。
”他神色漠然地说道。
场景:坦克兵团参谋部坦克兵团参谋部,外景48.外,夜,夏(雨天)吉普车驶到兵团参谋部前。
衣衫又脏又破的费多托夫和沙里波夫从车上下来。
“在这里等一下。
”费多托夫对沙里波夫说道。
在入口处的水洼里涮一下靴子。
他向参谋部里走,从一个卫兵身旁经过。
“口令?
”“鹳。
”坦克兵团参谋部,走廊49.内,夜,夏(雨天)费多托夫走在来来往往满是军人的走廊上。
他到了一个副官的办公桌前。
“向司令员通报一声!
”军官进门去。
费多托夫边等候边看着来来往往的参谋部军官。
“请进吧!
”坦克兵团参谋部,斯米尔诺夫将军的办公室50.内,夜,夏(雨天)费多托夫走进办公室。
斯米尔诺夫坐在摊着大地图的桌子的边缘,喝着盆里的汤。
“你好!
”斯米尔诺夫道,“吃点儿什么?
”“不,谢谢。
”费多托夫摇摇头。
“喝点儿什么?
”斯米尔诺夫向他会意地使个眼色。
“不妨喝一点儿。
”斯米尔诺夫从水壶往一个铁杯子里倒酒,把杯子推到费多托夫面前。
后者饮尽。
斯米尔诺夫询问地看着他。
“消失不见了!
”费多托夫开口道,“仿佛遁地了似的。
”“它着火了。
”斯米尔诺夫道,“我看见它着火了。
烧得很厉害。
德国机组人员不可能坐在着火的坦克里,你知道的。
他们必然要弃车。
”“我想,里面并没有机组人员。
”费多托夫道。
斯米尔诺夫惊异地看着他。
“就是这么回事,司令员同志。
”费多托夫道。
“是这么回事。
”斯米尔诺夫疑惑地说道,“你说真的?
是不是给你喝多了……”“战役结束后我问纳伊杰诺夫,他是怎么知道白色虎式要射击,然后及时将坦克避到一旁的。
”费多托夫道,“您知道他怎么回答的吗?
他说是他的坦克发出的警示。
坦克能预先感知射向它们的炮弹,并警告自己的驾驶员,只是他们听不见。
”斯米尔诺夫盯着费多托夫。
“这么说,他能听见?
”他顿了顿,说道。
“否则该怎么解释他能准确感知这辆虎式的能力?
”费多托夫道,“他为什么知道这辆虎式会再度出现在沼泽旁?
知道它埋伏着等待我们开始进攻?
”“你说过,纳伊杰诺夫恨这辆坦克入骨,因为它摧毁了他的坦克。
”斯米尔诺夫道。
“对。
”“既然他能听见自己的坦克发出的警示,那为什么还会被击中,那一次他没有听见?
”“那时他还没有这这项本领。
”费多托夫道,“他被烧死后才获得的。
米哈伊尔·叶夫列莫维奇……”“什么叫被烧死?
”斯米尔诺夫惊异地看着他,“你想说什么?
”“百分之九十被烧伤后,一般人都活不了。
”费多托夫道,“纳伊杰诺夫那时都烧焦了。
他被烧死后获得重生……”倾听他说话的斯米尔诺夫眼中露出不安。
“变成了另一个人。
”费多托夫道,“完美地适应战争的人。
他是战争的产儿。
就像这辆虎式一样……因此,纳伊杰诺夫在我们普通人看来不正常。
而这辆虎式——是邪恶的产儿……”“这么说,阿列克谢·尼古拉耶维奇,你相信神秘主义?
”斯米尔诺夫顿了顿,说道。
“米哈伊尔·叶夫列莫维奇,和达尔文关于生命体为适应生存环境而进化的理论相比,我所说的不算什么神秘主义。
”费多托夫道,“又或者您认为达尔文的进化论是神秘主义?
”斯米尔诺夫站起来,走到窗边,凝视黑夜。
“关于达尔文,我不了解。
”他若有所思地开口道,“但我相信上帝和魔鬼。
战争让我相信了……虽然,我和你一样都是共产主义者。
”他转向费多托夫:“听着,我不打算和你争论这个问题。
在这场战争中我已经见识过太多让人难以置信的事。
但问题在于,现在我的坦克兵团正以五十公里的时速夜以继日向柏林进发。
无论什么都不能够阻挡它。
明白吗,无论什么!
他们已经输掉了战争!
他们已经彻底输了!
”场景:豪华的充满异域情调的内景阿道夫·希特勒51.内,夜,夏我们看见部分的室内布景——富丽堂皇、充满异域情调的陈设,细节讲究的家具,小雕像,绘画,照片——十九世纪末和二十世纪初风格的混搭。
摄影机全景拍摄,我们看见昏暗的大厅,壁炉火光摇曳,旁边的高背圈椅上面对面坐着两个人。
我们听见其中一个人镇定平和的轻语声,他说的是德语。
“我们相识已久,深知彼此,我们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所以我从不对你隐瞒自己的想法。
战争输了。
我知道。
不仅仅是战争输了,欧洲已成了废墟。
但是你能想象明天会是怎样吗?!
不幸的德国!
一切罪过都将归于它,德国人民会被视为一切灾难的肇祸者,无数的书籍将会问世,无数荒诞的文件将被发掘出来,许许多多回忆录被臆想出来,而我们,我和德国,将以人间败类、地狱之子的面目出现在世人面前。
”他沉默片刻。
我们看见了说话者的面容——熟悉的小胡子,并不浓密的头发梳成光亮的分头。
神色平静,甚至可以说是安详。
阿道夫·希特勒。
他继续轻声和气地说:“可我们只不过是有勇气实现欧洲的梦想。
我们说过,既然你们想,那就让我们将它最终实现!
这就像一场外科手术,一开始会疼,但随后机体将会痊愈。
难道我们不是在实现每个欧洲人内心深处的梦想?
难道这不是我们取得一连串胜利的原因?
大家都知道,有些事情他们就算对自己的妻子亦讳莫如深,而我们清楚公开地表明,勇敢、诚实的人应该怎么做。
他们从来就不喜欢犹太人!
他们一直害怕东方这个阴森的国家,这个怪物、对欧洲而言既野蛮又陌生的国家——俄罗斯!
我说,就让我们来解决这两个问题吧,彻彻底底地解决。
这些难道是我们臆想的新东西?
不是!
我们只是将全欧洲都想明确的两个问题明确化了。
如此而已。
”希特勒停顿片刻,紧紧盯着坐在对面的对话者。
这是一个男人,身穿简约却考究的西装。
但是脸部轮廓在半明半暗中看不分明。
希特勒微微垂头,继续道:“他们背叛了我们。
他们的懦弱中断了我们的步伐。
但是如果我们消失,他们的噩梦依然会在。
它们不会消失无踪。
它们会在我们离开之后继续缠着他们。
但是我们,被他们出卖的浪漫的欧洲民族,我们还会再次帮助他们吗?
”他陷入沉思。
劈柴在壁炉里不时发出劈啪声。
希特勒的对话者拿起火钳,翻动炉火。
火光骤然明亮,映红了希特勒的脸。
“从地球绕着太阳转动的那一刻起,”希特勒道,“只要寒冬酷暑、暴雨骄阳存在,争斗就永远存在,包括人与人、民族与民族的争斗。
即使人类一直留在天堂,他们也会腐烂。
因为战争,人类呈现出了他们本来的样子。
战争是自然的、日常的现象。
战争无时、无处不在。
没有开始,没有终结。
战争就是生活本身。
”他再度停下,这一次是久久的沉默,陷入自己的思索中。
他的对话者也沉默不语。
摄影机全景拍摄,大厅突然消失,接着我们再度看见这一奇怪的内景,不知是一处沙龙,还是卧室,豪华而别致。
场景:投降书签署地无条件投降,柏林,卡尔斯霍斯特,走廊52.内,夜,春靴子咚咚敲打地面,一队穿德国军服的军人走在走廊上。
几个苏联军官随同。
我们从背后看见他们;看见他们停在双扇门的门前,站定等待,裹在军装下的身体挺得笔直。
无条件投降,柏林,卡尔斯霍斯特,签署投降书的大厅53.内,夜,春一个苏联军官推开门,光芒如潮水般向德国人袭来。
无数的闪光灯。
他们走进大厅。
现在我们看见了他们的脸——陆军元帅凯特尔、海军上将弗里德堡和空军上将施图姆普弗,和他们一起的是三个副官。
对面,大厅的另一侧,沿墙摆着一张长桌。
桌旁坐着朱可夫元帅和盟军代表——空军元帅泰德、斯巴兹将军、拉特尔·德·塔西尼将军。
大厅里有许多记者和苏联军官。
凯特尔用握着陆军元帅权杖的手做了个致意的手势,坐到一张小桌子旁,将元帅杖放在面前。
弗里德堡和施图姆普弗也坐下。
他们的副官站在他们身后。
朱可夫站起来说话。
“请问一下德国全权代表,他们是否已经知悉无条件投降书的文本内容?
”少校翻译官用德语重复了问题。
凯特尔站起来,大声道:“是的。
”一个摄影师试图找到更好的拍摄点,他跑着穿过大厅,被电线缠住,摔倒在地,急忙爬起来,面红耳赤。
所有人朝他所在的方向看去。
包括朱可夫和凯特尔。
尴尬的摄影师挤进同事堆里。
朱可夫看着凯特尔。
“德国最高统帅部代表是否同意签署无条件投降书?
”“是的。
”凯特尔回答。
朱可夫及盟军代表先后在投降书上签字。
凯特尔面色铁青。
坐得笔直,一动不动。
凯特尔的副官站在他的椅子后,保持立正姿势,脸上没有丝毫变化。
凯特尔伸臂放在桌上,双手握拳。
朱可夫站起来,宣布:“请德国代表团签署无条件投降书。
”翻译官翻译,凯特尔动动手,示意将文件放到他桌上。
但是朱可夫指着自己的桌子说道:“让他们到这边来。
”凯特尔率先起身,走到长桌的一端,坐到旁边空着的椅子上。
摘掉手套,签署了一式几份的投降书。
然后站起来,回到自己的桌子旁,戴上手套。
施图姆普弗和弗里德堡轮流签署了文件。
朱可夫站起来说道:“德国代表团可以离开大厅了。
”德国人起身。
凯特尔和进来时一样用权杖致意,然后转身离开。
其他人紧随其后离开。
门关上。
无条件投降,柏林,卡尔斯霍尔斯,走廊,楼梯54.内,夜,春德国人再度走在走廊上。
下楼梯。
一个苏联军官打开他们前面的门。
“请进。
”无条件投降,柏林,卡尔斯霍尔斯,会客室55.内,夜,春他们走进一间面积不大,但陈设井然有序的会客室,屋子中央是一张摆放了吃食和葡萄酒的桌子。
“你们可以吃晚饭了。
”苏联军官指着桌子说。
凯特尔和两位将军脱下帽子,围着桌子坐下。
他们开始吃东西。
“要酒吗?
”弗里德堡问凯特尔。
后者点头。
“好的。
白葡萄酒。
”“这是托凯葡萄酒。
”“不,托凯酒有点甜。
”“那就来红葡萄酒。
”弗里德堡往酒杯里倒酒。
“烤肉很不错。
”施图姆普弗说道,“不知道他们从哪里弄来这些?
”“我想是餐厅的。
”弗里德堡说道,“好像是施莱默餐厅……你去过那里吗,元帅?
”“不,从来没去过。
”“‘施莱默’是一家很棒的餐厅。
”弗里德堡道。
“可以抽烟吗?
”施图姆普弗道。
凯特尔点点头。
施图姆普弗点燃烟抽起来。
三人沉默不语。
窗外传来枪声和隆隆的炮声,时远时近。
但越来越频密。
一个苏联士兵端着托盘走进来。
将几个高脚杯放到德国人面前。
“这是什么?
”凯特尔问,用勺子从杯子里挖出一勺。
“鲜冻奶油草莓。
”弗里德堡回答道。
凯特尔吃了起来。
他吃得很认真、很仔细,将杯子壁上的奶油都刮干净之后将杯子放到桌上。
“知道吗,”凯特尔道,“这是我生平第一次吃鲜冻奶油草莓。
”施图姆普弗哼了一声,不知道是在冷笑还是在憋住笑。
凯特尔转身面对他。
“怎么?!
”他说道,“我说了什么好笑的事?
”“不,没什么……抱歉,元帅。
”施图姆普弗摇摇头,“真的没什么。
”场景:外景,解放后的城市街道,棚景,纳伊杰诺夫的坦克城市街道56.外,日,初夏德国俘虏排成长长的纵队。
一辆吉普车从旁边经过,里面坐着费多托夫。
他看见俘虏们,看见吉普车疾驰经过的苏联自行火炮和坦克队伍,看见欢声笑语的苏联士兵在两个不知为何出现在此处的水兵身边围成圈,随意舞动。
城市街道57.外,日,初夏吉普车绕过一栋半坍塌的房子,停下。
房子后面停着一辆T-34坦克。
费多托夫走向坦克,喊道:“纳伊杰诺夫!
”没有听到回答,他往打开的舱盖里看,再度唤道:“纳伊杰诺夫!
”戴着坦克帽的脑袋从舱内探出。
纳伊杰诺夫钻了出来——他全身沾满机油,连脸上都是一块块的黑色油污。
“抱歉,少校,没听见你来了。
”他说道,“我在修理连接杆。
”费多托夫往舱内看去。
“我看见你这里还是弹药满载。
”他说道。
“没错。
”纳伊杰诺夫点点头,“甚至更多……我额外装载了十四枚炮弹。
”费多托夫看着他,跳下坦克,掏出一包烟,递给纳伊杰诺夫:“抽根烟。
”俩人点燃烟抽起来。
“机组成员呢?
”费多托夫问。
“还能在哪里?!
”纳伊杰诺夫哼了一声,“都知道在哪里……胜利了嘛……”“是啊。
”费多托夫点头,补充道,“真见鬼,全成了酒鬼。
”纳伊杰诺夫不说话。
费多托夫看着他。
“战争结束了,纳伊杰诺夫。
”他说道。
纳伊杰诺夫深吸一口烟,没有说话。
“听着,伊万,”费多托夫道,“战争已经结束。
结束了……”纳伊杰诺夫抬眼看他,声音不大却坚定有力。
“在我没有击毁它之前,战争不会结束,少校。
”费多托夫注视着他。
“它已经不存在了。
”他说道,“自维斯瓦河对岸的战役之后,它就不存在了。
”纳伊杰诺夫摇摇头。
“它在等待着……等待着……”他说道,“它会一直等下去,二十年、五十年甚至一百年。
总有一天会蹿出来。
我们必须消灭它。
”他顿了顿,然后补充道:“你也知道,这是必须做的!
”费多托夫注视着他,突然听见一个声音道:“少校同志,请批准我们向中尉同志报到。
”他转过身。
克柳克和别尔蒂耶夫站在他面前。
两人都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别尔蒂耶夫手里一如既往拿着暖水壶。
费多托夫点点头。
“批准。
”克柳克把手举在军帽旁,向纳伊杰诺夫报告:“中尉同志,瞄准手克柳克和装填手别尔蒂耶夫准备好执行战斗任务。
”“机组成员——上车!
”纳伊杰诺夫下令。
克柳克和别尔蒂耶夫消失在坦克内。
纳伊杰诺夫转身面向费多托夫,抬手行军礼。
“请批准……”他没有说完后面的话。
两人对视。
费多托夫没有说话。
“是。
”纳伊杰诺夫说道,利落地转身,钻进驾驶舱。
纳伊杰诺夫的坦克他握住操纵杆,踩下离合器,坦克轰鸣着起动。
城市街道纳伊杰诺夫的坦克轰鸣着离开原地。
费多托夫备感震撼地看着坦克。
克柳克从上舱探出脑袋。
“过去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请原谅,少校同志。
”他无忧无虑的声音传来,“上帝保佑,一切顺利……”坦克行驶着,慢慢穿过耕地,接着越来越快,加速驶向天际黑色的森林线。
它的轮廓渐渐模糊,消失在一团团尘雾中,尘雾高高腾上天空,向太阳飘去。
(全剧终)注释:注1:不死的卡谢伊,俄罗斯神话故事中的人物,形象又丑又瘦。
乍一看是兵临城下狙击手的坦克升级版,实际上是二战苏德两国角力的政治寓言。
习惯了英雄片,没有神般的男主角让片子失色不少,就是炸膛那段情节让我激动了一下,结尾我一直以为那辆坦克还会再次出现最后被击毁,结果没有……有点儿摸不着头脑。是说战争的幽灵将始终存在?那在这电影里那坦克是什么?真的是辆幽灵?坦克的主宰?它怎么站在纳粹的一边了?虽说苏军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人間之虎
有点小惊喜,其实电影想表达的不只是虎式比WOT里IMBA……
哲学寓言片
前77分钟不错,后面就烂尾了。还打得意犹未尽呢,怎么转柏林投降签字了……而且这时候对德国的嘲讽跟前面德国白虎坦克凶悍的表现成强烈的反差。没有自然的过度啊。
这部当做战争片吧,节奏奇怪、内涵过于深沉;作为历史片吧,个体对抗又占多数。弄得味道怪怪的,思考显得做作,战斗也不过瘾。觉得鱼和熊掌不可兼得,要么类似《兵临城下》,要么就换广角。话说片里的坦克槽点遍地啊,不过考虑到半个多世纪后毛子还能开出这么多T34,就不吹毛求疵了吧
抛开晦涩又直白的政治暗喻,本片有一定的观赏性。由于共产主义的破产,这部俄国文化部赞助拍摄的电影只能重拾东西方对抗的老套说辞来重塑国家意识形态,以民族苦难唤醒爱国情怀,同时又要小心翼翼地避免自己站在自由民主的对立面(天朝在这一点上就肆无忌惮),俄国主旋律也因此在中国获得部分人共鸣。
8.0(DB6.5)。戰爭場面一般,劇情勉強還行,結尾是重點——借德國將領道出了不一樣的戰爭觀點,這很“法西斯”,有點洗白戰爭的嫌疑。但人類萬物的發展又不無如此。更希望是無戰爭的競爭!(108',原片104'?結尾處明顯感覺有刪減)
也比较烂
什么叫俄罗斯的新纳粹,这就是
开头那个奇特的灵异现象把这部电影摧毁了。
打个五星让豆瓣的sb小清新都去死
说实在话没看懂,但是至少说明这部电影在挑战某些东西,会回来看大神们的影评的。看不懂字幕,理解不了剧情就打两星三星实在是太不负责任了
开头战争片 后半部突然转玄幻片
真心看不懂,如果一定要深入解读的话,你也营造出那种氛围,让人有感觉去挖掘。表达的并不好,而且又很闷,怎么看都是一个拙劣的垃圾,谁有心思去深入挖掘。
以现俄罗斯的立场来看待这样一场战争是否有一种亲切的违和又略带矛盾的色彩。毕竟后俄国继承的是苏联留下来的遗产,即使是一杯苦酒。完全从精神和情感上去割裂也是不现实的。所以片中被神话的坦克驾驶员纳吉亚诺夫的身份成谜,没有出身没有家庭没有身份的标识,这样的人怎么会有所谓的政治立场和意识形态的标签,反观那一辆更加诡秘不可测的白虎坦克,连德国军方也并不了解自己的阵营还有这样的神助攻,他们对它更多的只有恐惧。所以这样的寓意很明显,把苏联红军战胜邪恶的德国纳粹的事件本身和当年那种浓郁的政治意识形态灌输宣传完全剥离开来,最终揭示的本质就是战争从来就没有消失过,战争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在任意一个地方爆发,所谓的正义战胜邪恶本身就是个可笑的幻想,借由狂人希特勒的口说出这样的话,导演也是煞费苦心,核心主旨在此。
宁愿给个负分
看剧本比看电影精彩,电影的节奏不好,可惜。
不够激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