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名导都拍过反战题材的电影,我约略想了下,比如科波拉的《现代启示录》,库布里克的《全金属外壳》,波兰斯基的《钢琴家》,李安的《比利·林恩的中场战事》,斯皮尔伯格的《辛德勒名单》,诺兰的《敦刻尔克》,伊斯特伍德的《父辈的旗帜》等。
我之前一律把描绘战争的影片都归到战争片中,事实上战争题材与反战题材的界限是非常清晰的,其中作品在道德与人性上的选择倾向也大为迥异。
战争片中,恢弘的场面,弥漫的硝烟,纷飞的炮火。
影片把此类场面作为情绪推进的助手,在此处所展现的是某种精神、主义、抗争与奉献。
而在反战题材中,通常战场在人的心中,即面临生存本能时,面临自己或他人的死亡时,人类的价值观的变化。
其中有可能是善良与牺牲,也有可能是良知被洗去的晦暗或者怀着深切的创伤与内疚。
他们的自省,由外部环境的意义转而向内探寻的结果才是影片的高潮。
昨天看了《狐步舞》,相对于其他描述战争的影片更安静一些,没有硝烟,甚至全片只开了一次枪,但并不妨碍它在艺术上的成就。
电影的结构清晰,围绕着乔森纳的两次死亡,讲了三段故事。
第一段主要描述父亲的悲伤,第二段是士兵乔森纳执行任务时出的差错,第三段是父亲与母亲的和解。
这三段故事的拍摄手法特别违反“常理”,比如第一段,直接用镜头描述父亲的悲伤,其中难度在于形容词很难拍,影片也用了长时间的大特写,旋转的俯拍镜头,在封闭空间的俯拍镜头。
第二段故事中,只发生一个核心事件,即乔森纳误杀车内平民。
其余大部分是日常琐碎,而且用大段对白讲了他父亲的故事,没有配任何画面。
而第三段竟然只有一个场景,既所有事情都发生在同一空间中。
本影片完全可以从以上三幕作为观影线索并加以思考分析,但在影片的三幕背后,伏着一条隐形的故事线。
按时间叙述的话,迈克尔(即死去的乔森纳的父亲)是犹太人,迈克尔的父亲死在了纳粹集中营。
迈克尔青年时入伍当兵,在一次部队行进中,让后车先行。
后车开到前方后地雷爆炸,全员死亡。
迈克尔把这件事埋藏在内心深处,他看似正常的娶妻生子,儿子长大后又当兵入伍。
一天,部队前来告知,儿子乔森纳光荣牺牲。
迈克尔陷入悲痛,并由自己经验推断,部队甚至连自己儿子的尸骨都没有拿到。
接下来部队又告知搞错了人,是另一个乔森纳死亡。
迈克尔当然无比愤怒,而且这种愤怒是他人所难以理解的。
迈克尔凭借自己的关系,唤回正在执行任务的儿子乔森纳,但乔森纳在归程中却真的意外死亡。
这件事也让迈克尔的妻子无法接受,两人关系崩塌。
半年后,迈克尔在与妻子谈话的过程中,袒露一切。
以上由迈克尔的视角切入,似乎更容易理解该人物所面临的困境,以及人物在一次次想摆脱战争所带来的内心伤痛时,所遭遇的阻碍。
也由此可见,战争的伤痛不是由儿子乔森纳的死开始的,也不是由迈克尔目睹地雷爆炸开始的,而是从父亲进入纳粹集中营就开始了。
这个隐性故事,也是本片的真实意图。
事实上,片中的每个人物都因战争而带来了心里困境,而每个人也都在其中用不同的方式挣扎。
儿子在战争中的死亡是因为一只骆驼。
车内年轻人的死亡是因为一厅啤酒。
然而片中最大的讽刺点并不在这。
由隐形的故事线可以看出,片中核心所讲是迈克尔的自我救赎,所以我觉得,那本被换了色情杂志的祖传圣经,才是最大的讽刺。
另外,影片以画面去省略文本的方式还有很多。
比如父亲家中的陈列摆放与装修风格,服饰装扮,在面对悲伤时的行为举止,漫画中脸上的叉。
这些视觉元素的创作使得文本或对话显得累赘,它们不仅为隐形的故事线提供了坚实的证明,也描述了人物在环境中的挣扎状态,同时也是在描绘一幅战争画面,让我们知道战争给人带来的不仅仅是炸裂的碎片和生命的消弭,而是贯穿了3代人,几十年都难以走出的心里困境。
影片上映后,在以色列本国引起了相当大的轰动。
以色列文化部长雷格夫在影片上映前攻击了它。
雷格夫抨击的点在于误杀平民与斗车掩埋车辆,即抹黑了政府对于处理此类事件的态度。
《狐步舞》导演塞缪尔·毛茨对雷格夫的抨击感到惊讶,同时他也觉得讽刺,因雷格夫的攻击恰恰证明了这个故事的准确性。
雷格夫说狐步舞对以色列有害,不应该由以色列电影基金会这样的政府机构建立。
但导演塞缪尔·毛茨觉得这不是一部关于占领或巴勒斯坦人的电影。
这是一部关于以色列社会的电影。
第二,一件艺术作品不应该渴望模仿和再现现实,它应该解释、阐明或揭示它隐藏的方面。
这正是狐步所要达到的。
而在雷格夫攻击《狐步舞》后不久,这就成了一场争取言论自由和支持艺术的斗争,在社会上引发了相当激烈的争论。
雷格夫在网上的新闻不少,比如在戛纳电影节红毯时,裙摆上的耶路撒冷全景图。
又或者推行《文化忠诚法案》,规定艺术家或艺术机构只有表示对国家的忠诚,才有资格获取公共资金等。
这导致艺术家们焚烧自己作品,他们表示这项法律将使艺术为政府服务,使创作者开始思考‘议程’,假如没有独立自主的议程,艺术就无法存活。
当有人对你发号施令之时,艺术将不再有,只有宣传。
当然所谓了解仅限新闻而已,就不妄加论断了。
在我国,我尚不确定一部电影应服从于自由艺术还是服从于宣传。
电影可以是民族的,国家的;也可以是人类的,世界的。
如果从战争片角度来讲,中国近代战争皆是抵抗侵略,国情不同,议题自然无法照搬,所以说这是一个相当大的辩题。
但我根本无意以我思想去引领他人,因从我接触到的电影业界来看,目前最显而易见的所谓冲突并不在此。
目前业界在创作上主流冲突在于是我们是否需要“高级”的,因为深沉的东西,观众看不懂。
这是在迎合观众的贪欲,而不是价值观。
这也是我上文中提及常理时,打了引号的原因。
好像对于我们来说,能不能看懂才是狐步舞的原点,这也挺荒谬的。
可以看出《狐步舞》在商业上未必能取得惊世骇俗的成绩,但现实中它涉及了诸多议题,尤其影片对英雄主义、战争,是一种讽刺与消解。
政府对以色列本国的定位成为了探讨议题的根源,其中有支持,有极度困惑甚至彻底否定。
对影片所表达思想的质询,同样也是我们在去认知历史、艺术时所抱有的主观臆断与思辨。
但不论如何,《狐步舞》以特定时空为语境,在现实中激发了人们对人性,对过去、现状的自省。
未来是否会因此而改变,我觉得不见得。
我不认为电影除了可以激起一时的辩论或个体行为差异外,真的可以促使世界的改变。
或者说电影在个人、社会、历史、科技、文化领域的广度与深度的探索中,传播只能占其中之一,而不是全部。
于是觉得还是让艺术自由纯粹一些更好,它只是通往其他维度的魔法门,在那里我们可以体会到不同的时空里不同的人生,那里有爱、恨、暴力和死亡。
当我们跳完一曲《狐步舞》又会回到原点,此时的我们对过去的遗憾和解,对未来多了一些期盼。
对于战争的思辨,也在我们脑中萦绕不去。
亚里士多德曾在《诗学》中试图揭示古希腊悲剧的含义,它在于引起观众对无常命运的唏嘘恐惧以及对剧中人物的怜悯同情。
过程往往是不受其掌控,难以调和,极具宿命论色彩。
《狐步舞》正是遵循这一法则,典型的古希腊三段式悲剧。
三个篇章自成一体,却又彼此关系牵连,就像是三枚摆放整齐的手榴弹,当一枚引信拉开时,其他两枚也会跟着爆炸。
第一段是表现父亲接到儿子阵亡消息的无言悲伤;第二段是儿子服兵役期间无聊空虚状态;第三段是母亲对于儿子死亡的情绪波动。
三个视角,三种情感,基调风格有所不同,第一段压抑窒息,第二段黑色幽默,第三段哀缓抒情,但它们无疑都是在表达着一种对外部环境乃至突然悲剧事件的情感反射。
作为导演塞缪尔·毛茨的第二部作品,《狐步舞》继拿下威尼斯金狮的《黎巴嫩》,足足隔了八年。
它同样也是涉及战争题材,只不过硝烟从战场转移到了人心。
相比前作的大胆惊艳,这部作品显得更为精致沉稳,尤其是教科书级别的视听语言让人大开眼界,堪称是“拍电影”的典范。
摄影多以固定镜头为主,有着一种冷静的克制和无助的疏离,在极富空间感和科技感的环境之下,见得画面的层次性。
室内布景刻意制造的线条美感,就像是在人与人之间建立无数的栅栏,扩宽了景深,强调客体环境的空旷和虚无。
人作为主体,就像是立于茫茫沙漠之中,而影片中出现的那副由点线面所构成的透视抽象画作,则是在证实着内心的慌乱,焦杂,无措,乃至面对突发灾难时,一步步陷入哀伤的漩涡。
父亲努力的在电影中保持冷静,面对一开始突如其来的丧子消息,他不像妻子一样昏厥倒地,而是呆呆地站在原地,像是瘫了一样。
这是一个悲痛欲绝的父亲,绝望的眼神,迟缓的肢体动作,喉咙里滚动的嘶喊,麻木机械的自残,在极富想象力的声音画面之中,被逐步的定格,放大,然后像烙印一样刻在景框里。
甚至我们不禁发出疑问:一个人的痛苦怎么能迸发出如此惊人的能量。
而这种能量正是来源于内在的真实,这种真实得益于电影精湛到无以复加的视听,首先出色的声音效果无疑是立了头功:放大人物动作的音响,弱化背影音,有一种平地起惊雷的效果。
上一幕往往是无声,下一幕突然加上音量,猝不及防的反差,让观众始终跟随着主人公的内心波动。
偶尔点缀的俯视拍摄角度,凸显人物的渺小,脆弱,同时压缩人物的空间,制造一种无力的压抑感。
但这种压抑感很快就被乱舞的群鸟击破,从而陷入到一种无序的混乱之中,因为父亲得知儿子并没有阵亡,是部队里搞错了人。
这种失而复得,从大悲到大喜的情绪转变,让整个事件显得极为荒谬喜感,却又渗透着一种筋疲力尽的悲哀。
这种悲哀正是来源于父亲的秘密,而这一秘密则由第二段儿子从军生涯作为过渡,而这恰恰折射出两代人的某种传承:精神创伤的传承。
父亲因为年轻从军生涯的一段不堪经历,导致他一直活在巨大的心理阴影之中,所以他选择逃避,隐藏,就像是片中动画所展现的一样,在脸上贴上大大的“X”,来伪装自己。
只有在黑夜人静之时,真正的自己才会冒出头来,偷偷擦掉自己的眼泪。
这段简笔动画堪称是电影的神来之笔,它源于儿子的速写本,也承载着两代人的伤痛。
毛茨在第二段儿子的故事里加入了大量的黑色幽默元素,看上去更像是对第一段如此压抑的一种回击。
但实际上,却是为了让后面的悲剧显得更加刺痛人心。
所以我们会看到骆驼悠哉游哉地越过边界,会看到人们在失衡的货箱里玩起滚罐头的游戏,会看到有人跳起风骚夸张的狐步舞,会看到士兵儿子和路过女人的眉来眼去。
我们甚至以为会出现一段军中之恋,却还是狠狠的被毛茨打了一巴掌。
因为错把啤酒罐落地的声音听成了手榴弹,儿子把机枪扫向了车里的人们,包括那个他几乎一见钟情的女人。
这样的错误,这样的惨剧,让我们目瞪口呆,更让儿子不知所措。
仿佛就是一个轮回,父亲的精神创伤还没消散,从军的创伤又降临在儿子身上。
就像是狐步舞一样,不管你舞步变化万千,最终都是要回到原地,这似乎在暗合着主人公的命运:无论如何,他们终究都是回到了原点。
儿子的创伤凝聚在他的那幅画里:一个推土机举起小汽车,准备把它埋在土坑里。
父母都有着对这幅画各自的解释,却始终不知道儿子画这幅画的真正目的。
汽车里的人正是被儿子打死的男男女女,错杀事件被以色列当局压了下来,这件事成为了一个秘密,也注定成为儿子难以忘怀的经历,它和一直萦绕在父亲的阴影一样,都化作一块巨大的石头,压得两代人喘不过气来。
毛茨对战争的否定态度不言而喻,而那幅画里的推土机和小汽车也可以理解为以色列政府和无辜的年轻人。
年轻人被政府轻而易举的捏住,控制,肆意摧残,这是对政府胡乱征召年轻人从军的严厉批判,悲剧的一切都是来源于该死的战争。
比起战争带来的肉体痛苦,内心的心理创伤才是最可怕的,它也许会延伸到下一代,再下一代。
绵绵不绝的悲伤,不断轮回的悲剧会弥漫在现在乃至未来之中,这才是最致命的。
毛茨有勇气,也有魄力,直指这无可奈何的社会问题,而他只是提出了问题,问题的解决却打上了大大的问号。
就像是父亲靠人际关系尽力地让儿子遣返到家中,以保他安全,他试图让事件变得圆满,试图把事件解决的漂亮。
可最后呢?
他只能是痛苦的回忆儿子的点点滴滴,他想起和儿子一起去车站,却没能好好珍惜父子的独处时光。
当第三段丈夫妻子在各自分享对儿子的回忆时,我们这才发现毛茨隐藏在电影的一个主题,或者说这个主题其实一直在涵盖全片,那就是父母与子女的情感关系。
这很大源于毛茨本人的一次真实经历:有一天自己没有开车送女儿,女儿便自己坐公交去上学,恰巧那辆公交被恐怖分子劫持了,但幸运的是女儿因为司机没有等她而错过了那辆公交。
这件事给毛茨带来了很大影响,他自己在采访中也说,《狐步舞》的诞生正是来源于这件事。
除去对无常命运的唏嘘之外,父母与子女的关系也随时随地的在发生变化,死亡,伤病,都会突然袭来,但不变的是父母对子女的那份爱。
这种爱也许会伴随着惨重的代价,就像是片中的父亲无论如何也让儿子回到家里,可儿子却在回家的途中发生了车祸。
从假死到真死,一波三折,剧本早已被写好。
你根本无法预知一切,也根本无力扭转命运,因为现实就是这么的残酷而荒诞。
首发:看电影看到死
60年前著名的犹太裔政治思想家汉娜·阿伦特以《纽约客》特约撰稿人的身份报道了以色列政府对德国纳粹高官、犹太人大屠杀“最终方案”主要负责者阿道夫·艾希曼的审判。
并在此后提出了著名的“平庸之恶”的概念。
在阿伦特看来这种恶广泛地存在于现代生活中,它的平庸正是由无数个个体的无意为之而塑成的。
在这种平庸之恶的笼罩下个人永远屈服与时代境遇或体制,默认其中的不道德行为甚至成为这种不道德体制的实践者。
同时他们的良心不安也在体制的庇护和同类个体的认同中得到了开解,也即用外在的肯定强化了个体作恶内在意识的正当性,抹除了不经思考的恶行所带来的负罪感。
在《狐步舞》这部电影中,处处充满着这样的平庸之恶。
负责传达士兵乔纳森死讯的军队慰问团无视死者亲人的悲痛,只想用机械的流程完成他们的任务;军队的信息处传达错了了死讯,死者是另一个乔纳森,却把因此而暴怒的父亲定性为“思觉失调”;而一边痛斥军队不作为和官僚主义的父亲刚驱逐走慰问团后转身就托关系将儿子从前线调回家;边境哨岗的通讯员喜欢捉弄过境的车主,让他们难堪和吃瘪;边防指挥官教育手下的士兵彻底忘记他们误杀的四个年轻人,因为他们是奉命行事,战争就是战争,战时这种狗屁倒灶的事情是很多的,把一切当作没发生过就是最好的结果。
仿佛所有的平庸之恶都能像影片中那辆巨型挖掘机轻易掩盖失手杀死的四条鲜活生命一样被抹去它们曾经明确存在的痕迹,只要你愿意放弃个人价值的判断权利,把自己当做庞大意识形态机器的一颗螺丝钉,一个轮齿。
但是电影的结局昭示我们这种平庸之恶最终是会传导到我们自己身上的。
影片中有一只骆驼始终无知无觉地穿行于以色列的边境,它的“越轨行为”之所以被士兵们放任,是因为它没有边界意识,不辨善恶。
这里骆驼就是所有施行平庸之恶个体的象征。
影片结尾,载着士兵乔纳森的军需车为了避让公路上的骆驼而从高坡坠落,“死而复生”的乔纳森再次死去,他的父母再次痛失爱子,一切就如用狐步舞的舞步一样回到原点,而这一切仅仅是因为那只无知无觉的骆驼。
电影《火星救援》的原著作家Andy Weir写过一篇名为《蛋》的小说,里面有这样一句话:“只要你加害他人,你也同时在伤害你自己;你的每个善举都会落在你自己身上。
”小说中设定每一个人其实都是自己宇宙的上帝,自己即是所处宇宙中过去现在未来的每一条生命,是“每一个存在过或者或将存在的人”。
以此视角来看待生命,平庸之恶侵蚀个体道德底线的行为是对全人类的绝对精神领域进行的道德迫降。
影片中还有一个指涉平庸之恶非常有趣的点,即父亲在年少时用家中祖传的希伯来语圣经去交换了一本二手色情书刊,据他自己所言是“像僵尸一般被牵引到阿伦比街上的商店,旁观自己交出了圣经”。
在影片中好几处用垂直俯视旋转的镜头为我们呈现了这种旁观视角,在重压下精神的高度抽离与晕眩。
同时这种旁观也可看成个体作恶的无意识的一种辩解,通过把自我的主体性消解于幽深的人性、战争的阴云,思想的同一中,试图逃避恶行带来的一系列恶果。
在诺奖得主犹太裔诗人内里萨克斯的《致旁观者》一诗中,我们可以轻易地挑破这种旁观的虚伪面纱,并得证平庸之恶对普遍个体的心灵荼毒。
致旁观者已有人死于你们眼前。
在你们的身体上你们能感觉到死者的目光,正如我们也能感觉到背后的眼神。
当你们走出隐匿处采摘堇菜花时,有多少白色的眼睛在注视着你们?
古橡树的枝条痛苦地相互缠绕,有多少高举的手臂在树上苦苦哀求?
又有多少回忆生长在残阳的血液中?
哦,斑鸠在夜里鸣啭,摇篮曲已无人哼唱——有人曾想摘下高天的繁星,此事现在只有老井才能办成!
你们这些旁观者,虽然你们没有举起屠夫之手,但是你们从未抖落渴念上的灰尘,你们纹丝不动,看着那人变成了光线。
20世纪以来,在各种新价值观的突袭与围困下,道德的普遍崩坏成了人类社会共同面对的一道难题。
就像罗翔老师所言:一个遵纪守法的人完全可能是一个人渣,更何况在法律只是对人行为的最低要求,而在法律无法监管到的阴暗处还有多少恶行在无休止地产生。
而唯有一个个个体开始觉醒,拒绝旁观,拒绝平庸之恶的引诱,心怀敬畏承担起人之为人的道德责任才能重塑这片道德废墟,将人类的精神重新献给天空与骄阳。
本届香港国际电影节上看到最赏心悦目的一部电影。
这种形式与内容兼顾,视听风格与表达主题俱佳的作品在九十年代比较盛行,近年来愈发少见。
我没看过这位以色列导演的处女作《黎巴嫩》,但是这部蛰伏多年创作而成的作品令我眼前一亮,导演透过独特的三幕剧反思战争的荒谬本质令我深感震撼。
第一幕在密闭家庭里的叙事令人啼笑皆非,开场有一种独裁政府高压统治下的意味,战场上牺牲的儿子对父母而言首先是悲痛的,而报丧人却用强制手段控制父母的悲伤情绪,还跳过见儿子遗体的程序直接安排葬礼,如此荒诞不经的情节设计在报丧人通知儿子没死时达到顶峰。
这种黑色幽默的方式抛出了悬念,无疑令观众对接下去的情节有所期待。
如果说这一幕是用轻松调侃的口吻来讽刺政府罔顾战士性命,那么第二幕描写四位年轻战士在边关守卫的叙事则显得无比尖锐,延续下来的荒诞感也逐渐增强。
士兵们颓废绝望百无聊赖的情绪与此起彼伏的超现实画面(狐步舞、骆驼、倾斜的房子)碰撞出强烈的荒诞幽默感,简约的对白设计与细节捕捉则不断渲染出末日般的压抑感,而突如其来的射杀场景更用反差极大的视听风格打破这种压抑感,令观众深陷于更为绝望晦暗的氛围里。
如果说这一幕算是直面揭露战争的荒诞与残酷本质,那么第三幕的设计又让人始料未及。
场景又回归到第一幕的家里,本以为儿子安然无恙的观众却对母亲控制不住的悲伤情绪深感错愕。
儿子究竟死没死这个巨大的悬念终于在父母的对话中泄露出来,但是这压轴一幕并非以此为主题。
这幕主要是描绘父母痛失至爱的情绪宣泄以及面对命运的无奈与坦然。
最大的亮点莫过于儿子生前的一本手绘漫画带出的讽刺幽默效果。
动画场景的出现令人惊叹,生动地将父亲与儿子的命运勾连在一起,顿时也令父亲的形象更为立体传神。
这段突然让我回想起多年前一部以色列动画《与巴什尔跳华尔兹》,记忆呈现与梦幻化的处理,以及同样残酷的战争背景,不仅让我感叹以色列电影人对人性及战争的思考。
乍看上去,三幕剧独自为政,人物情绪与空间处理不尽相同,细细品味下来却发现有一种荒诞的幽默感贯穿始终,除了第三幕较为弱化之外。
结构上更是契合了片名“狐步舞”的设计,回型结构增添了故事的宿命感,将战争给家庭带来的致命创伤阐述得较为深刻。
风格上来看,导演喜用俯视镜头,第一、二幕均有出现,无论是父亲听到报丧人消息后的心理刻画,还是士兵们在边防地区行动的画面,人物头顶上盘旋的摄影机犹如上帝之眼俯瞰众生,独特的视觉观感不仅跟故事的宿命感紧密相连,而且令观众对人物及故事有更为深刻的理解。
有这样一种舞蹈,不论从哪里开始,永远都会回到同样的起点。
第一幕在以色列,一个平静的中产家庭迎来几位军人的到访。
母亲率先察觉到异样,昏厥倒地。
父亲看着他们麻利地拿出注射器,给妻子来了一发镇定剂。
接着他们宣布一个消息:在外服役的长子牺牲了。
父亲强忍悲痛接受了军方的专业「慰问」,并告知自己在精神病院的母亲,在商量儿子葬礼事宜时,却得知儿子并没有死,死的是与自己儿子同名的人。
这时父亲慌了神,不惜动用特殊关系,要求儿子回家。
第二幕在边境,不满20岁的儿子与其他三位战友驻扎在一个简陋的房中,他们百无聊赖,听着收音机,抱着M4步枪跳舞,为漫步的骆驼放行,用罐头的滚动速度来论证房子在不断倾斜。
儿子则将父亲的床边故事改编成漫画,绘在笔记本上。
一天晚上,战友错将通行车辆上掉落的啤酒罐认作手雷,神经紧绷的儿子端起机枪杀了车内四名巴勒斯坦青年。
第二天,一辆推土机掩埋了报废的轿车,处理此事的军官对儿子说:你可以回家了。
中场:最后的床边故事父亲儿时用传家宝希伯来圣经换取了色情杂志,自己的母亲也为此精神崩溃。
后来父亲参军,期满退役,以优异成绩从大学毕业,娶妻生子,最后成为优秀的建筑师。
在一切荣光背后,只有在无人的夜晚才会拭去眼泪。
第三幕转眼便是儿子二十岁生日,只不过却只有夫妻二人在烛光前独饮。
想不到父亲极力避免的事情最后成为葬送儿子的原因。
母亲控诉了父亲之后,与之吸起了大麻,在烟雾缭绕的烛火前调侃起儿子的葬礼。
在余晖中,夫妻跳起了狐步舞。
尾声在军车上,儿子画完了最后一幅画,那是一辆高举着轿车的推土机。
这时,路面上出现了那只悠闲的骆驼,司机躲闪不及,车辆坠入崖中。
这是一部战争片。
有趣的是这部电影出奇地克制,不同于一般印象中战争电影的固有形象,片中没有对战争的强烈表现或对英雄的过分渲染。
驻守边疆的四名年轻士兵,任务就是筛查来往的一切车辆,消遣着每日时光。
湛蓝的天空映衬着无垠的荒原,色彩艳丽的涂鸦点缀着独舞士兵的孤寂内心,没有丝毫战争的痕迹。
直到第一声枪响,观众的思绪才被拽回到现实。
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即便对方是互有好感的年轻女郎,士兵也会抛下画笔端起机枪,屠尽眼前的一切。
片中还有另一个描写战争的细节,在军方慰问家属时,其「专业性」令人胆寒。
在家国大义面前丧子之痛似乎显得微不足道,悲痛也就见怪不怪了。
片中有三段狐步舞,分别是第一幕的养老院老人;第二幕的年轻士兵;第三幕的共舞夫妻,分别对应着各自的孤独,宿命的。
这部电影的主角是父亲。
但没有太多对父亲过去的刻画,这也就为观众解读提供发挥空间。
父亲像是一个摒弃世俗的利己主义者,会做出任何有利于自己的事情。
父亲年轻时也是校园中的风云人物,似乎是这种众星捧月的虚荣会让他去拿传家宝来换取色情杂志。
在战役胜利回程的路上,他才会让战友带队引路。
光鲜亮丽的外表,都是掩饰自己脆弱的秘密。
家人都深知自己的脆弱,他们陪着自己的伤口生活,让自己显得坚强。
亲情是他最后的防线。
这也是为什么在得知儿子「去世」的第一时间他会选择通知自己的母亲,也是为什么在得知儿子存活的第一时间选择让儿子回到自己身边,而这种对儿子的保护恰恰成为害死他的缘由。
影片的最后,妻子盯着儿子最后的那幅画说:你是那辆推土机,我是那辆轿车。
或许同这位父亲一样,极力想掩埋的秘密,最终会成为惩罚自己的恶果。
第一次看以色列电影,以为是战争片,结果很失望。
故事的主角是一个士兵和他的父母。
讲的是某一天以色列军方的俩人突然造访费德曼,告诉他,他们夫妇的儿子乔纳森在值勤中遇难。
噩耗传来,一家人悲痛欲绝。
过了几小时,军方又来,告诉他。
死掉的是另一个乔纳森,现在他的儿子平安无事。
乔纳森在边境的一个执勤点上,和三个战友一起,设置路障,检查过往车辆。
余下的大量时间,则穷极无聊。
他的父亲利用关系将他调回,不料回家路上,却遭遇车祸。
真的死了。
将近两个小时,就这么个简单的故事。
影片中的几乎所有人都是慢性子,听到外面的信息或是看到外人,都是痴痴的盯上半天,然后再默默的思考半天,结果仍然是一言不发。
充分阐释着”后好莱坞主义“的精髓。
那么编导向通过这个电影告诉我们什么呢?
如果说是影片中间接描述了隐含的政治主题,那么以色列这个国家确实有一个特殊的政治环境。
二战之后,为了让漂泊多年的犹太人有个自己的家园,列强们强行在中东给犹太人划了个地盘,以色列建国,却始终没有安定的生活,纷争不断,四面受敌,生灵涂炭。
战争与不安就是以色列人生活中的常态。
曾经看过一篇龙应台的游记,对以色列和瑞士这两个国家做了比较。
在瑞士,人们似乎在人间天堂里生活,风光壮丽的山水,平静悠闲的生活。
然而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却是冷漠的,人们只想着过好自己的日子,别人的事情,外界的纷扰,只要与自己无关就好。
在以色列,人们最关心的是土地还是和平。
邻里关系紧密,国家的认同感也很强。
大街小巷满是背枪的人,警惕的目光中也饱含热情。
如果你是游客问路,会有许多人为你解答。
影片中乔纳森的小队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无聊的生活着。
一个荒无人烟的边境执勤点,他们住宿的货柜在慢慢倾斜,检查站旁的破旧大巴上涂着美女明星的过时海报,除了偶尔的过往车辆,只有孤独的骆驼在漫步。
四个人寡言少语,偶尔间才有气无力的聊聊自己的生活。
通过的每一辆车,都会使他们的精神紧张,都可能是潜在的敌人。
因此才有了后来发生的事情:四个年轻男女的车辆经过,乔纳森和里面一个美女四目相对,刚刚准备送上秋天的菠菜,一个啤酒罐掉出,士兵们误认为是手榴弹,立刻拔枪扫射。
顿时车内烟尘四起,硝烟散尽时,无声。
下一个镜头里,挖掘机缓缓的将千疮百孔的汽车推入坑中,一切归于平静。
留下的只有乔纳森对汽车和挖掘机的速写。
此时又联想到前几天看到的新闻。
几位以色列士兵面对远处示威的巴勒斯坦群众,在商量着如何用有趣的方式射杀他们。
这样的事情在以色列在巴勒斯坦每时每刻都在发生着。
人们会责怪谁呢?
是以色列的凶残,还是巴勒斯坦的极端?
两边的人们难道不都是追求着美好平静的生活吗?
只是由于命运之手,才将这些原本是善良的人们带入了无休止的杀戮中。
纵观整个影片,我觉得政治的背景远远不是编导想要表达的。
这部影片所要反映的是命运的无常和人们面对这命运的无奈。
影片一开始,当费德曼得知儿子的不幸后,他的神情显得很茫然。
摄像机从俯拍的角度慢慢追随着他的失措的脚步,从客厅到走廊到卧室,像是在展示上天对他的无比压力。
这时他感受到的首先不是悲痛而是这种压力。
在他得知儿子真的死亡后,这种压力就更大了。
画面用中央特写的近景,看到了费德曼的那眼神,无助、悲哀、忏悔。
看到他留在眼眶中的泪水。
儿子的死甚至影响到了他们的生活。
尽管在外人眼里,费德曼是个标准的成功人士,一个出色的建筑师,有自己的公司,无忧的物质生活。
然而在此时,他和妻子之间没有物质的纷扰,只有感情的折磨。
最了解他的妻子说:“为什么他不能在第一次通知时就死去?
正常、合理的死去,为什么成了一种惩罚?
或是复仇?
是神要向我们报复。
抱歉,是向你报复,我不想抢你功劳。
你曾经那么坚持带他回家,就算你无意杀死他,也于事无补。
我还是无法和你共同生活。
我曾经可以陪着你的伤口过日子,假装看不见,不让你窘迫。
我过去靠着你,让你觉得自己强壮。
所以你不晓得我早已明白,你很脆弱。
你不齿于你自己。
你的一生:公司、我们、名车,以及你努力展示的可靠形象,一切都只为了掩饰你的软弱。
”我倒是觉得说费德曼性格上的软弱是对的,但是他在此时此地想的更多的是:命运的捉弄。
因为自己的错误造成了儿子的死。
也许真的是冥冥之中造物主在对费德曼的错误实施报复?
影片中向我们传达了人们经常所犯的错误,一是军方弄错了乔纳森的死,二是乔纳森误杀了人,三是费德曼托人让儿子回家。
如果这些错误没有造成后来的结果,那么也就不成其为错误了。
如同一个驾驶员操作失误,没出车祸,最多也就是自己私下反省一下;而如果因为这错误撞死了人,那么要承担的后果也许会影响许多人许多家庭。
进一步的问题是:谁又能够预测这些错误所产生的后果?
谁又能保证以后永远不犯错?
接下来引申到的是:谁能够预测命运?
长期以来,无数的人求助于祭司、神汉、算命先生,更多的人祈祷上帝佛祖的安排。
目的只有一个,希望提前预知自己的命运,以便尽早趋利避害。
可实际上,你信与不信,命运都在那里。
似乎在挖了个坑等你去跳。
平凡的我们永远不可能知道坑在哪里。
面对命运,人们有几种态度。
不信邪的人屡屡向命运挑战。
例如贝多芬要“扼住命运的喉咙”。
这种勇气确实令人钦佩!
结果是,他为人类留下了许多伟大的作品,而他自己,一生未婚,饱受耳聋的折磨,晚年贫困潦倒;无为的我只能“但做好事,莫念前程”,好好去生活,管它天塌地陷,坦然接受和面对任何不可知的命运;而理性的人们更专注于那种大概率事件。
所谓大概率,就是人要向上。
可是什么才是向上的标准呢?
一些人追求真理,追求知识。
也有一些人追求权力,追求财富。
只要不影响别人,这些都不能说是错的。
向上的结果,也许会使自己的命运变得好一些。
但仍然不能排除小概率事件,即那些偶发因素的纷扰。
而这追求这些无为这些抗争,不也是命运的一部分吗?
影片用“狐步舞”的规则,借助费德曼的口告诉我们:“人不论走到哪里,永远会回到同样的起点”。
这似乎是说,人尽管时时刻刻都在生活中挣扎、快乐、痛苦、享乐,人可以有不同的信念和理想,最终仍然逃脱不了命运的摆布,还是要回到人原本的思维中。
面对命运,人仍然是个瞎子,如这个电影海报中所描绘的那样,无奈的在看不见的世界中爬行。
这样的解读不知道对不对?
本人评分:6.5。
2009年以长片处女作《黎巴嫩》斩获过金狮奖的以色列导演塞缪尔.毛茨,终于拍出自己的第二部电影《狐步舞》。
它套用上经典的古希腊悲剧框架,通过父子隔空感应的三段体故事,创造出一个情感充沛、命运揪心的因果报应故事。
电影以戏剧舞台感极强的家庭室内戏揭开帷幕。
妻子Dafna应铃开门,外面却站着这辈子最不想见到的严肃军人,“您是Johathan的母亲吗?
”毋庸置疑,这只可能是带来轰天噩耗的亡情信使。
母亲当场晕厥过去,客厅景深处的父亲Michael,则以让观众有着切肤代入感的微妙表情变化登场,完美表演出一个听闻噩耗的硬汉父亲所该做出的身体反应——内心情绪崩溃,表面又得坚毅强撑。
于送信人和收信人,这都是一个非常尴尬和难堪的局面。
导演以非常干练的拍摄手法,在这个大居室舞台上,呈现出战士阵亡后,来自军方的一切程序化慰问,以及既要抚慰烈士家人感受又得严格执行军规的简单粗暴丧葬流程。
尤其在以色列,这样一个有着全民皆兵政策和繁复宗教仪式双重特性的国度,通过军方来人单方面的向父亲Michael告知流程,导演也非常高效的让观众大概知晓了犹太律法是怎样与军事系统相裹挟的。
观影情绪被进一步引向一种尴尬境地,这家人尤其是得负责善后的父亲Michael,什么时候才能走出情绪最低谷,去抬那具覆盖着犹太六角星国旗的棺材啊?
这家人还不为我们所知的关系,会不会在随后的电影时间中走向崩溃,如另一部以色列佳片《七天丧期》所呈现的封闭压抑环境如何让一家老小反目成仇的互揭伤疤。
配角们,认真帮忙度过难关的Michael弟弟、仅作为表述“这家人还没绝后”而过场存在的女儿,以及作为某种古怪神秘意象的奶奶,纷纷登场,也像是要把故事引向分崩离析的毁灭道路。
不过,塞缪尔.毛茨显然有着比讲精彩故事更大的哲学野心。
有一场客厅戏,叔叔扭过身来,桌上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上是军方发来的哀悼仪式流程,旁边是一碗橘子。
在导演看来,这个画面就是同时包含了特产和战争处境的以色列国家象征——橘子与阵亡者。
当然,在电影故事中,另一时空中的兵营狐步舞替代了橘子,成为总得回到原点的命运之舞。
边防哨所的第二段故事是超现实的,简陋的兵营正在倾斜塌陷,从营房走到公路哨所得踏过深深的泥沼,公路旁有一个装载探照灯的集装箱,随时可以将过路车里的司机和乘客打上高光,成为危机四伏查验戏份中的主角。
机关枪可以保障突发情况时候的压制性火力,却也可能失控酿成悲剧。
城市公寓与边防哨所两个时空的不可控事件,以及纽带父子关系的一本没画完的性幻想漫画,将儿子与父亲前后脚着,塑造成希腊戏剧中得为错误付出代价的悲剧英雄,而且是在一个循环反复的闭环中永远摆脱不了自己命运的英雄。
故事编织之精巧与命运寓言之含糊,在这部电影里,竟能形成某种并行不悖的默契,像越跳越能熟谙的狐步舞。
塞缪尔.毛茨深知自己被命运眷顾过。
他的长女读高中时,曾经非常赖床,赶不上公交时就只好花老爸的钱,以不菲的费用打出租去学校。
塞缪尔不想再纵容女儿,勒令她必须早起,和其他同学一样,搭乘5路车去上学。
一个早晨,女儿离开家门半小时后,他在电视上看到恐怖分子在5路公交上自爆的新闻,焦急地拨打女儿手机,可是蜂窝移动网却因突增的数据量而崩溃。
又过了半小时,女儿出现在门口,她又迟到了,没赶上那班被炸的5路公交。
导演和女儿从没做过什么天大的错事,因此大可不必迷信着担忧某个迟早到来的报应。
可电影中的小兵Michael,在犯下大错前又何尝不是快乐的大男孩呢?
他想象着父亲色情幻想漫画中巨大胸部贴着黑条的宇宙女神,紧紧抱着一把冲锋枪,在明快的拉丁音乐中,左一步、后一步、右一步、前一步,跳着狐步舞。
贴在眼睛上的X (几乎可以做成另一个独立故事)影片结束后是观众问答环节,末了有个女观众问了个我以为非常愚蠢的问题:说你这戏这样严肃沉重深刻的主题,为什么加那么些喜剧元素,看得老娘我直跳戏。
导演和男主角你看我我看你,小心赔笑道还好吧,稍有几个comic relief,也不是刻意追求的喜剧效果啦——我们在以色列送审和威尼斯影展的时候,骆驼踱过来时观众里也会有一些嗤嗤暗笑的,但没像你们这样全场哄堂大笑的。
话音刚落观众又哈哈大笑。
茂兹在答这话的时候我疑心他英文不够溜,或许辞不达意。
影片里这些冷幽默于我看并不是卡通色彩的喜剧元素,而是absurdity,是ridiculousness。
这些荒谬与滑稽正好彰显创作者对战争与国家主义的看法,无关喜剧色彩。
和大多那个年代的男孩子一样,我小时候的游戏喜欢舞枪弄棒,大些后的成长过程中也看了不少描述战争的电影。
我们在中国战争片里学会了国家主义和民族情结;在苏联战争片里见证了恢宏、浪漫、甚至诗意;在美国战争片里我们享受到了无懈可击的视效音场以及肾上腺素飙升的快感。
当然我指的是主流院线和一般电视台愿意做的片子。
虽然我从没有参加过战争,也永远不想参加战争,但我总疑心真正的战争是和看过的那些电影里的那些不一样的。
真正的战争大约并不会让所有参与者都热血沸腾,而且绝不会那么——怎么形容来着?
——那么“好看”。
≪狐步舞≫一上来就给了我们一个荒谬的设定:军部的人来到父母家,门才打开就老老实实通报:你儿子死了,“为国捐躯”,现在作烈士等论,军衔照例加两级,丧礼明天下午,你想的话可以帮忙去抬棺材,不过我们建议你还是扶着你老婆...... 当娘的往后一仰开始要抽搐了,这些人二话不说把她放平了衣服撩起来就打了一针镇定剂。
看着不是报丧,简直是预备劫持了后撕票。
当爹的脸上表情都还没有全部就位,这些人在他开始发作前早替他计划好了下一步适当的反应:来喝口水。
按着脑袋再喝一口。
我们替你把手机校好了闹铃,接下来半天里一小时闹一次,闹铃响了你要记得喝水,渴不渴都要记得喝,待会会有计划丧礼的军方人员来做心理辅导...看到这第一节时,我只当它是导演玩弄什么意像的什么的魔幻主义先锋主义之类,因为荒谬得瘆人,看着只可能是寓言而不是现实。
谁知最后的问答里茂兹那些人说以色列的军方报丧就是那样的,有一套严格而完善的程序可走,负责镇定的心理疏导的各类人职真的都现场侯在那里。
那么这就成了非常严重的问题:战争的阴翳虽然可能随时降临,但至少此刻在我们的视线之外 —— 在这种状态下军人的身体已经属于国家了,那没去从军响应号召保家卫国的人们呢?
他们的身体、应激反应、表情、甚至情感、难道都也都一切属于国家?
接下来——咦艹弄错了,死球的不是你儿子,闹重名了。
要不要再来杯水?
再打一针?
这场发了疯原地打转的狐步舞跳到第二步的时候,我们见到了他家的公子——原来不过是个稚气未脱的娃娃兵。
还以为驻守的是什么了不得的危机四伏的关卡天堑,原来却是戈壁滩上孤零零的一条破路。
不要说什么哇啦哇啦嚎着的恐怖份子圣战士,除却4个年轻美丽的娃娃兵外,连个他妈的人影都难得见到。
一匹野骆驼比他们还百无聊赖,无精打采地踱过来踱过去。
身体。
思想。
感情。
一切的荣誉归于国家这四个小兵哥要放在美国片里,估计满嘴妈妈叉叉的扎姘头段子和大麻烟。
放在苏联片里他们保不齐突然很专业地合唱一段俄罗斯民谣。
放在中国片里他们随便哪个一张嘴都能说出许多保家卫国的崇高道理。
但他们是以色列兵,格局小了很多,顿时看上去呆滞了:他们并没有怨言,但相互间交流也不频繁,俊俏的大眼睛里是as-matter-of-factly的空洞。
除此之外他们在做着一些大约沙漠里的文艺兵才会做的很文青的事情:修复古笨的军用电台,雨夜里放老歌,将父亲和自己的黑暗秘密画成漫画,就着老歌跳艳舞,等等。
只有那些时候他们看上去身体和思想才不再属于国家,看上去不再呆滞,开始有了灵性和人格。
但这群年轻的,美丽的,有灵性的娃娃兵不管多么纯真和文青,那个时候到来的时候,他们下一秒就会变作杀人机器。
眼都没来得及眨一下,就可以把一车同样年轻美丽的男女扫射成马蜂窝,而且理由可以简单淳朴到“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有些人看到这里或许会以他们国民的焦虑感替这几个小兵做解释——天天生活在恐惧与警惕里不容易,毕竟是居住在抢掠来的土地上。
可他们一旦发觉闯了祸,很快地又脑子情感统统上缴国库,因为知道会有国家爸爸来擦屁股,脸上复又呆滞的表情。
他们自小受的系统训练大约如此。
这出戏里并非都是这类任由国家安排的木头人。
饰演父亲的国宝级演员阿什肯纳齐演技奇好,他做的Michael是全片最有反骨的角色。
小时候偷了老娘从集中营里带出来的希伯来古董圣经去换了黄色画报,长大成人后又将威严的满口德语的母亲送入精神病院。
虽然也服过兵役,但他基本的人生走向都是自己的设定。
这样的不服管束放在国家民族利益的宏大前提下当然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他死而复生的乖乖宝贝儿子,最终还是等于间接死在了他自己手上。
自古红颜多薄命:水嫩如斯,莫明其妙就死球了狐步舞最后跳回原地时,那军车在破败的野路上驶着。
我屏着气息等着地雷爆炸。
一颗火箭弹呼啸着飞过来。
一个捆满炸药包的黑衣阿拉伯婆娘啦啦啦啦啦地锐叫着朝车子冲上去。
结果都不是。
钟灵毓秀的Jonathan死的是最无聊没有意义的死法。
看上去简直是最愚蠢的牺牲。
这说出去了居然也是冠冕的为国捐躯。
这戏在威尼斯得了评审团银狮后,据说在以色列国内被文化部暨军方点名批评了。
观众问答时茂兹说那儿骂什么的都有,似乎叛徒卖国贼之类的话居多。
那你为什么想到的是这个题材、这个切入点?
观众席上一个大胡子的男青年接着问。
“因为我是以色列人。
因为我会为这个国家忧虑。
因为我care。
” 茂兹缓缓回答道。
我忽然一下子想起来另外一个国家。
想起了过去现在的许多事情。
导演和男主角
TIFF 2017 Wed Sep 13th. Elgin Wintergarden
导演塞缪尔·毛茨已不是第一次处理反战题材,相比他的前作《黎巴嫩》,《狐步舞》委婉得多,并无枪林弹雨浴血奋战的战争场面,以一种相对冷峻的笔调勾勒出一个以色列中产家庭,以小见大,反思战争对家庭和个人带来的创伤。
全片三段式结构,以乔纳森驻守边境的枯燥生活暗讽战争的无情与荒谬,更凸显开篇“乌龙报丧”事件的可笑。
驻守边境的四个士兵活得仿佛囚徒一般,镜头平移缓慢扫过他们面容的拍摄方式,仿佛一个未出现在画面中的人在监视他们。
特别之处在于以乔纳森的手绘漫画揭开父亲费德曼的人生,用胶带贴在眼睛上的“✖”隐喻意味丰富,胶带下流出的泪也格外打动人。
尾段从母亲达芙娜的视角出发,其右手指关节的伤痕与父亲费德曼左手手背的伤形成呼应。
两人和好后,影片接近尾声,在萦绕着温馨气氛的背景下,以乔纳森归家途中遭遇车祸来收结,着实出人意料。
车毁人亡的画面中,背景音乐始终是舒缓的调子,似乎极力克制情绪;与之相似的是影片中段填埋被误杀者的车辆时,将车辆推入坑中的巨大撞击声并未传来,背景音乐也停下,保持完全的静默无声,感染力却极强。
我用两天时间在思考,为这部电影写点什么。
观影的感受很奇特:开始的狐疑、紧跟着喘不过气的压抑、当中又夹杂着莫名其妙的笑点,然后是恍然大悟的结局和叹息。
总结一句就是,这是一部荒谬黑色的悲剧。
【名字】电影叫“狐步舞”,这是一种规则简单的舞步,“前右后左“,途中可以根据自身心情或停或动,舞姿随心所欲变化无穷。
最终脚步将踏回原点,过程呈“口”字型。
步伐的顺序有四,影片里出场的人物也基本以4为基数:一家四口,四个士兵,四个报丧的军官,四个枉死的路人。
还有象征着突发、分歧、踌躇、回归的四段内容。
截图的时候发现了许多细节,值得回味。
【对应】除了与“四”相关,影片的画面还呈现着大量强烈的带有隐喻性质的对称与明暗分界。
男与女、直与弯、内与外、黑与白、方与圆、冷与热、清晰与模糊、圣洁与污垢。
人物的遭遇与心情,在错位的时空里奇妙的一一对应。
这样处理的效果,象征着命运无常,是非难辨。
而大量采用高处俯视的镜头,又有一种奇特的类似上帝视角的,旁观者的清醒。
【踱步】狐步舞,单从过程来说可以视为小范围的来回踱步。
电影有四处印象深刻的踱步:听闻儿子死讯,父亲在狭窄的卫生间里犹如绝望的困兽般团团转;荒芜之地里执勤公务,百无聊赖的儿子在边境线上持枪风骚的摇摆躯体;一匹野生的骆驼,旁若无人的往来穿梭着人类划分的边界;随着泥泞的皮靴在地板上厚重的摩擦声,长官下达了对误杀事件三缄其口的命令。
【倾斜】这是最容易被注意到一个细节。
士兵们的驻地,一个简陋的铁皮屋随着时间的推移日渐下沉,而倾斜本身就代表着崩塌的危机。
从轻微的体感,需要用铁罐的滚动去判别确定,到显而易见触目惊心的大倾斜,沉没只是时间的问题。
这一切都提醒着观众,岌岌可危的屋子里将发生的灾难。
最恐怖的感受就是等待灾难降临,这颗希区柯克式的炸弹,一直让平和的画面里充满了危机感,把神经绷紧到了爆炸的一刻。
【冰冷】登场的士兵,包括夫妻之间,都有种说不出的机械和冰冷感。
从报丧的第一幕开始,军人阵亡的用语,葬礼的流程细节,对家属的安慰和用药安排,有条不紊的同时缺乏了人类的情感。
仿佛生产流水线上的机器,一场根本不存在的噩梦。
荒谬得想要大叫,却又被困在几乎没有光线的房间里。
圆形的桌,菱形的地板砖,稍微转移一下镜头就立刻产生了目眩神迷的昏厥效果。
卫生间里的那个俯视镜头,更是把这种巨大的焦虑与混乱表达得淋漓尽致。
父亲打开热水烫手任由它红肿起泡,企图用疼痛刺激清醒,就是这种坠入深渊的慌乱和挣扎。
除了屋内的人,边境上的士兵对往来的旅客也是保持着冷漠高傲,警惕与杀机并存的复杂情绪。
即使是一个貌似远离战场的边卡,死亡的气息仍时刻笼罩在他们的心头。
黑夜里的车灯异常的刺眼,不知来者何人的恐惧感,一车一车的过客挑拨着他们不安的神经。
电脑屏幕上对照护照名称,关键时刻出现细微卡顿,生怕弹出的是“危险”。
连修理仪器都要带着水滴,分明有触电的危险。
贯穿全场的忐忑,不动声色的左右着观众的情绪。
【宿命】带着笑声的悲剧,嘲弄式的轮回。
父亲年轻时战场上幸运的死里逃生,战后成了他一生的心理负担,而最后这份“宿命债”又由儿子去承担。
逃出生天的是他,将儿子拉进死亡的始作俑者是他,接受造化弄人的还是他。
听起来最惨的人是他,可纵观全片,四个路人从此人间蒸发何其无辜,另一个同名同姓的士兵亦同样不幸,甚至包括那匹被撞飞的骆驼,它招惹谁了呢?
不知该笑还是该哭,在命运面前一切都苍白无力。
能做的只有努力的苟活着,把这些沉重的糟心的往事,狠狠地卷成烟团。
再涩的痛苦在麻草的交换传递之间也化了一缕青烟,伴随着苦笑与眼泪。
跳完这支狐步舞吧,在死神召唤前,在生命的音符没有停止前。
风骚妖娆的扭动着你的身躯,反反复复的前右后左,用余生踱步。
拍摄手法太霸道了 一种感觉是活着活着突然哪里就错了
本是一个非常简单也并不有趣的故事,还要故作姿态绕着弯子摆弄一番,荒诞主义也好宿命轮回也罢,闷得要死。
编导真是天才,简单三幕(对就只有三幕景)勾勒出个体蔓延至民族的伤痛。一开始猜到结局,想着会不会心痛难忍立即死去,其实没有那么难以接受。痛苦流涕,长久心悸,这就是生活与死亡。幼年《小孤星》少年《九三年》中年《蓝》中老年《狐步舞》。
摄影很有特色,剪辑也另类,三段式描写,最后才看到原因。节奏太慢,可能也是特点之一。
学会了简单的狐步舞,也学会了闷片配方:长镜头+大特写+无配乐。正因如此,对演员的要求极高,各种放大的表情太过细致了,第一幕父亲的悲痛,第二幕哨所青年的麻木,通行乘客的尴尬,历历在目。一段舞蹈骚气。不要说什么三段叙事,昆汀在《低俗小说》中早就玩过了。
电影分为三段,从死亡始,以死亡终,形成一个闭环。很工整的影片,拍摄精良。第一段可谓惊艳,情绪非常饱满,故事张力十足,演员呈现到位,那是人类能够感同身受的共同情感。中间一段无聊无趣,破坏了整部电影的风格,承载了过多的东西,这是导演为了表达自己理念而强行塞入的内容,又没有更多细节来撑满,显得挺做作。第三段衔接了第一段,命运拐了个弯回到原点,犹如狐步舞一般。人类的忙忙碌碌怎敌上帝的安排?
Daddy我太可以了
凭什么抄袭无数部电影还能获得威尼斯评委会大奖呢?欧洲三大这几年真的是跟上海北京长春电影节看齐了
立意挺好的,这么压抑的氛围真的不喜欢。几处“战场”的戏拍得很妙。
希伯来语是真的难听
“有一种舞步,前前、右停、后后、左停。人生也好似这样,一切又回到原点。”反战也是代代相传的,因为只要战争继续,悲剧就注定会轮回。俯拍和小漫画挺有奇思妙想,可实际内容却显得空洞。
3.5
一种人为制造的沉痛感,故事推进倚靠一场场力度无差异对峙,反而削弱了控诉的力量。
前两幕的节奏简直是顶级的 各方面的调度都太好了 最厉害的是第二幕的tone 世界尽头一切都是荒谬
60/100 煞费苦心的景框设计其实多余,比如人物得知亲人死亡时的心理,那种心乱如麻的情绪,需要用地板上的花纹才能表现吗?而很多剧情信息,却只能用台词对白这么单一的方法来传递,让人看得如鲠在喉。电影对自然场景的设计反而舒服很多,配乐也好。偶有真实的感情流露,但整体还是太命题作文了
战争多荒唐、无厘头啊。
通过构筑空间感造成情绪压迫是本片的独到之处,接近尾声处漫画式的回溯更是神来之笔,对比看起来,对白则有些冗长。宿命论主题和诗化摄影之间的整合未能调试到最佳,因此,但许多看似是闲笔(实际上并不是)的镜头已然足够惊艳的时候,电影在剧作上过于工整的处理未免显得有些得不偿失了。
what's the point
还以为会是很闷的艺术片,但完全不是。老太太一开口我就在想希伯来语怎么那么像德语,然后发现她确实在说德语。
风格太突出了,美丽!